86年村长见我家贫,说女儿不要彩礼,条件是让我做他的倒插门女婿

发布时间:2025-10-28 22:25  浏览量:1

那年是1986年,风刮过我们村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我们村,叫土疙瘩村,名字土,地方也土。

村里的路是黄泥的,晴天一层灰,雨天一脚泥。

风一吹,那灰尘就像大雾一样,能把人呛得直咳嗽。

我那时候,穷得叮当响。

家里就一间破土坯房,四面墙壁,有三面都透着风。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的,像是老头子快掉光的头发。

一下大雨,外面下大的,屋里下小的,锅碗瓢盆都得拿出来接水。

身上穿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颜色都看不出本来的了。

脚上那双解放鞋,鞋底都快磨穿了,脚趾头总是不安分地往外探。

那天,我正蹲在自家地头,啃着一个凉透了的窝窝头。

窝窝头硬得像石头,硌得我牙疼。

可就是这石头,也是我一天的口粮。

地里的小麦苗,稀稀拉拉的,黄瘦黄瘦的,跟我一个德行。

一看就是缺肥,长不起来。

我心里发愁,这光景,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把我罩住了。

我抬头一看,是村长李满江。

他背着手,站在我跟前,像一尊铁塔。

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刻满了皱纹,每一道皱纹里,都像是藏着村里的风霜。

“娃,吃着呢?”他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烟草味儿。

我赶紧站起来,把手里的半个窝窝头往身后藏了藏,觉得有些丢人。

“叔。”我呐呐地叫了一声。

他没看我手里的窝-窝头,眼睛却盯着我那几分薄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这地,不行啊。”他说。

我还能说啥,只能低下头,嗯了一声。

“人是铁,饭是钢,地是根本。你这根本都扎不稳,人怎么站得住?”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我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比这六月的太阳还晒人。

我以为他要训我,或者给我派什么苦差事。

村里人都知道,我没爹没娘,一个人过活,是全村最穷的一户。

谁见了都躲着走,生怕我开口借钱借粮。

可李满江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娃,我问你个事。”

“叔,你说。”

“你……想不想娶媳妇?”

我一下子愣住了,像被雷劈了一样。

娶媳妇?

我做梦都想。

可我拿什么娶?

就我这光景,别说彩礼了,就是请媒人吃顿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村里哪家姑娘愿意跟着我跳火坑?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叔,你别拿我开涮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李满江的表情严肃得吓人,“我闺女,月儿,你看怎么样?”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月儿?

李月?

村长家的千金。

我们村里最俊的姑娘。

她读过高中,是我们村里文化最高的女娃。

皮肤白净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走路总是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

村里多少小伙子,做梦都想娶她。

我?

我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就像地上的烂泥,而她是天上的云彩。

“叔……这……这怎么可能?”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不可能?”李满-江的眼睛一瞪,“我问你,你想不想?”

“想……”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这个字。

说完,脸就更红了。

“想就行。”李满江一拍大腿,“彩礼,我一分钱不要。”

我更傻了。

不要彩礼?

这年头,娶个媳妇,彩礼、三转一响,哪样不得把家底掏空?

村长家嫁闺女,能不要彩礼?

天上掉馅饼了?

还是这馅饼有毒?

我看着他,满眼的疑惑和不信。

“你别这么看我。”李满江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有个条件。”

我就知道。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提了起来。

“叔,你说。”

只要我能办到,哪怕是上山打老虎,我也认了。

“条件就是,你得做我的上门女婿。”

“入赘?”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一下子压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一个大男人,倒插门?

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脊梁骨还不得被全村人戳断?

以后生的孩子,都得跟着姓李。

我这陈家的根,就算是在我这儿断了。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心里面,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尊严,像一件破烂的衣裳,被他这句话撕得粉碎。

我看着脚下的黄土地,看着地里那些营养不良的麦苗,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李满江就那么看着我,也不催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期待,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过了很久,风把地上的尘土吹起,迷了我的眼。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问:“为啥……是我?”

是啊,为什么是我?

我穷,我没本事,我无依无靠。

村里比我强的小伙子,一抓一大把。

李满江叹了口气,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你穷,但是不懒。”

“我看了你三年了。你这几分地,是村里最差的,可你伺候得比谁都尽心。年年收成不好,可你年年都把地整得平平整整。”

“村里修水渠,别人都偷懒,就你,一个人顶两个人用,手上磨出的血泡,我看着都心疼。”

“你读过几年书,识字,脑子活。不像村里那些小子,就知道喝酒打牌。”

“最重要的一点,”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这娃,心正。”

心正。

这两个字,像一股暖流,一下子涌进了我的心里。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是……入赘……”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入赘怎么了?”李满江的声音大了起来,“入赘就不是爷们了?入赘就直不起腰了?真正的爷们,是能让你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是能让你丈母娘老丈人脸上有光!是靠你这双手,挣出一片天来!”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掷地有声。

“我闺女,月儿,她也同意。”

这句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同意?

那个像月亮一样干净美好的姑娘,她同意嫁给我这个穷光蛋,还同意我入赘?

为什么?

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我怕一问,这个梦就碎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给我个答复。”

李满江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高大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我一个人,在地头站了很久。

手里的窝窝头,已经凉透了,也忘了吃。

风吹过耳边,都是村长刚才说的话。

尊严和爱情,温饱和未来,像两团乱麻,在我脑子里搅来搅去。

那三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晚上,我躺在破床上,看着屋顶的窟窿。

月光从窟窿里照进来,洒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我想起了李月。

我想起有一次,我在河边挑水,扁担断了,两个水桶都掉进了河里。

我急得满头大汗,跳下河去捞。

那时候,她正好路过,看见了,什么也没说,就跑回了家。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根新的扁担过来了,还带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她把东西放在岸边,低着头,小声说:“给你。”

然后就红着脸跑了。

我当时,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那根扁担,我一直用到现在。

还有一次,村里放电影,天黑路滑。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疼得龇牙咧嘴。

又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伤口。

她的手指,很轻,很柔,碰到我的皮肤,像羽毛一样。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

那一刻,我连疼都忘了。

我想,或许,她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这个想法,像一粒火种,在我心里慢慢燃烧起来。

尊严是什么?

是饿着肚子,守着那点可怜的骄傲吗?

是让关心自己的人,看着自己受苦吗?

如果入赘,能让我和她在一起,能让我有一个家,能让我不再挨饿受冻。

那点所谓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豁然开朗。

第三天,我一大早就去了村长家。

他家的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啄食。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李满江正在院子里劈柴。

看见我,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想好了?”

我点点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叔,我愿意。”

他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好小子,没让我看错你。”

那天中午,我在村长家吃了饭。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

白面馒头,猪肉炖粉条,还有一盘炒鸡蛋。

我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李月的娘,一个很和善的婶子,不停地给我夹菜。

“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

李月就坐在我对面,低着头,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她偶尔会偷偷抬眼看我一下,眼神一对上,就赶紧躲开。

那顿饭,我吃得满头大汗,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有彩礼,没有酒席,甚至没有一件新衣服。

只是去公社领了个证,就算结婚了。

领证那天,我换上了我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旧衬衫,洗得发白。

李月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衬衫,是她自己做的。

她站在我身边,比我矮半个头。

阳光照在她身上,我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就亮了。

结婚当晚,我搬进了李家。

李家给我收拾出了一间西厢房。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

窗户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囍”字。

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上面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我坐在床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李月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

“洗洗脚吧。”她把盆放在我脚下,声音细若蚊蝇。

我看着她蹲下身,要帮我脱鞋。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不不不,我自己来。”

我笨手笨脚地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

水温刚刚好,一股暖意从脚底,一直传到心里。

她就坐在我对面,低着头,绞着衣角,不说话。

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得像一幅画。

我看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月儿,你……后悔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汪清澈的泉水。

她摇了摇头。

“我不后悔。”她说,“我爹说,你是个好人。”

“可是……我这么穷,还让你跟着我……”

“穷,不怕。”她打断了我的话,“只要人勤快,有志气,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眼眶又热了。

我暗暗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绝不能让她跟着我受一辈子的苦。

绝不能让村里人看扁了。

新婚的第二天,我就下了地。

不仅是我自己的那几分地,还有岳父家的地,我都一并包了。

我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家。

锄地,播种,浇水,施肥……

我像一头不知道疲倦的牛,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使在地里。

手上的茧子,磨掉了一层又一层。

肩膀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

晚上回到家,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月儿总是会给我打好洗脚水,给我揉着酸痛的肩膀。

她话不多,但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我觉得温暖。

可村里的风言风语,还是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响个不停。

我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

“看,那就是李家的上门女婿。”

“哼,一个大男人,倒插门,真不嫌丢人。”

“还不是看上人家村长家的家底了?一个吃软饭的。”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表面上装作没听见,可心里,却憋着一股火。

我不能发作,我一发作,就更坐实了他们的说法。

我只能把这股火,都压在心底,变成干活的力气。

我不光种地,还揽了村里的一些零活。

帮东家盖房子,帮西家打家具。

只要是能挣钱的活儿,不管多苦多累,我都干。

我只想用我的行动,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陈辉,不是吃软饭的。

我能靠我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家。

秋天的时候,庄稼丰收了。

我种的粮食,比村里任何一家都多。

交了公粮,还剩下不少。

我把粮食卖了,换了钱。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手里攥着这么多钱。

我把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了月儿。

“你收着,以后咱家的钱,都归你管。”

月儿看着我手里的钱,眼睛红了。

她没接,反而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里,是她攒了多年的嫁妆钱。

“这是我的,加上你的,我们一起存着。”

我看着她,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才真正成了一家人。

我们的日子,开始一点点好起来。

家里添了新的碗筷,我给月儿扯了新布,做了新衣裳。

我还买了一辆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

我第一次骑车带着月儿去镇上赶集。

她坐在后座上,轻轻地搂着我的腰。

风从我们耳边吹过,我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我心里清楚,光靠种地,光靠打零工,我们一辈子也只能解决温饱。

我想让月儿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想让我们的孩子,以后能上学,能有出息。

我开始琢磨着,得干点什么事儿。

我们村,穷就穷在交通不便,守着几座大山,什么东西都运不出去。

村里人,守着几亩薄田,看天吃饭。

我想,得找个法子,让村里人都有个营生。

我想到了烧砖。

我们村后面的山,有的是黄泥,是烧砖最好的材料。

而且,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盖房子,修路,砖头是紧俏货。

如果能在村里建一个砖窑,不仅我们自己能挣钱,还能带着村里人一起致富。

我把这个想法,跟岳父说了。

岳父听了,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

他吧嗒吧嗒地抽完一袋烟,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你这个想法,好是好。”他说,“可是,建砖窑,要钱,要技术。我们村,这两样都没有。”

“钱,我想办法。”我说,“技术,我可以去学。”

岳父看着我,眼神里有赞许,也有担忧。

“这是个大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干成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我想请您支持我。”

岳-父又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

这事要是干成了,皆大欢喜。

要是干不成,我不仅会把家底赔光,还会成为全村的笑柄。

到时候,他这个村长的脸,也挂不住。

“爹,”月儿在一旁开口了,“让他试试吧。我相信他。”

月儿的话,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也给了岳父最后的决心。

“好。”岳父一拍桌子,“我支持你。我把我的家底,都拿出来给你。村里那边,我去说服大家。”

有了岳父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岳父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又以村长的名义,向信用社贷了款。

他挨家挨-户地去做村民的工作,号召大家入股。

一开始,没人愿意。

大家都觉得,我一个毛头小子,一个上门女婿,能干成什么大事?

把钱投进去,不是打水漂吗?

“他要是赔了,我们找谁要去?”

“就是,他一个外姓人,靠不住。”

岳父磨破了嘴皮子,说尽了好话。

最后,他拍着胸脯保证:“要是赔了,我李满江,把我这房子卖了,赔给大家!”

有了村长的保证,才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入了股。

钱,勉强凑够了。

接下来,就是技术。

我打听到,几十里外的王家庄,有个老师傅,是烧砖的好手。

我带上家里仅有的一点好东西,两条烟,一瓶酒,徒步几十里山路,去拜师学艺。

那老师傅,脾气古怪,一开始根本不搭理我。

我也不气馁。

我每天就守在他家门口,帮他挑水,劈柴,扫院子。

他去窑上干活,我就跟在后面,偷着学。

他看我肯吃苦,人也机灵,慢慢地,也就接纳了我。

他开始一点一点地教我,怎么选土,怎么和泥,怎么做坯,怎么码窑,怎么看火候。

我在王家庄,一待就是三个月。

那三个月,我吃尽了苦头。

手上,脸上,身上,都是泥和灰。

晚上就睡在窑边上,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

可我心里,却是火热的。

因为我看到了希望。

学成归来,我就开始带着村里几个入股的年轻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选址,挖地基,和泥,脱坯……

每一道工序,我都亲力亲为。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吃住都在工地上。

月儿每天都会给我送饭。

看着我满身泥水的样子,她总是很心疼。

“别太累了。”她一边帮我擦汗,一边说。

我冲她笑笑,“不累。一想到以后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就浑身是劲。”

砖坯做好了,晾干了,就该建窑了。

建窑是技术活,我不敢大意。

我按照师傅教的方法,画了图纸,带着大家,一块砖一块砖地往上垒。

那段时间,整个土疙瘩村,都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砖窑,承载了我们全村人的希望。

终于,在全村人的期盼中,砖窑建成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像小山一样的土疙瘩。

看着它,我心里充满了自豪。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烧窑。

我们把成千上万块砖坯,小心翼翼地码进窑里。

然后,封窑,点火。

点火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

大家围在窑口,看着我把火把扔了进去。

熊熊的火焰,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我的心,也跟着那火焰,一起燃烧。

烧窑,需要七天七夜。

这七天七夜,我一步也不敢离开。

我得时刻看着火候,添煤,控制温度。

白天,太阳烤着。

晚上,窑火烤着。

我感觉自己都快被烤干了。

眼睛熬得通红,嘴唇干裂得出了血。

月儿和岳母,轮流给我送水送饭。

村里入股的几家人,也自发地过来帮忙。

大家的心,都拧成了一股绳。

到了第七天,该开窑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就在此一举。

我拿着铁锹,撬开封住窑口的砖。

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我用长长的铁钩,从里面钩出第一块砖。

那块砖,通体火红,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等它慢慢冷却,颜色变成了青灰色。

我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又用另一块砖敲了敲。

声音清脆,像金属撞击一样。

“成了!”我激动地大喊一声。

“成了!成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

大家欢呼着,拥抱着,有的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我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岳父欣慰的笑容,看着月儿含泪的眼睛。

我挺直了腰杆。

我感觉,自己终于在这个村子,站稳了脚跟。

第一窑砖,很快就卖了出去。

我们不仅还清了信用社的贷款,还给所有入股的村民,分了红。

拿到分红的那一刻,那些曾经在背后说我闲话的人,都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脸上堆满了笑。

“陈辉,你可真是我们村的能人啊!”

“当初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亏了你!”

我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我没有得意,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踏实。

砖窑的生意,越来越好。

我们的砖,质量好,价格公道,十里八乡的都来我们这里拉砖。

村里的人,不再只靠种地为生。

年轻力壮的,都在砖窑上班。

一个月下来,挣的钱比种一年地还多。

我们村,渐渐地富裕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瓦房。

村里的黄泥路,也变成了宽阔平坦的砖路。

我们家,也盖了村里第一栋二层小楼。

楼房是月儿设计的,宽敞明亮。

我和月儿,也有了我们的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凑成了一个“好”字。

儿子出生的时候,岳父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孩子,跟你姓陈吧。”

我愣住了。

“爹,这怎么行?当初说好了……”

“没什么不行的。”岳父摆摆手,“你为我们李家,为我们这个村,做的够多了。我们不能让你陈家断了根。”

我看着岳父,看着怀里的孩子,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不是入赘的女婿。

我是这个家的儿子,是这个村的儿子。

后来,岳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

他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了我。

我成了土疙瘩村的新村长。

我带着村民们,修了路,通了电,建了学校。

我们的村子,再也不是那个贫穷落后的土疙瘩了。

它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村,文明村。

很多个夜晚,我都会和月儿一起,坐在我们家二楼的阳台上,看星星。

月儿会靠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说起以前的事。

“那时候,你真傻。”她说,“一个人在地头啃着干巴巴的窝窝头。”

我笑了。

“是啊,那时候是挺傻的。可要不是那么傻,怎么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

她捶了我一下,脸上却笑开了花。

我搂着她,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感激岳父当年的慧眼识珠。

我感激月儿当年的不离不弃。

我也感激当年那个,虽然贫穷,却没有放弃自己的我。

有人说,入赘,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可对我来说,那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转折。

它让我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家庭,也收获了事业和尊重。

它让我明白,一个男人的尊严,不是来自于别人的眼光,而是来自于自己的肩膀,能不能扛起责任,能不能为自己爱的人,撑起一片天。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我和月儿,都老了。

头发白了,脸上也长满了皱纹。

可我们俩的感情,却像那陈年的老酒,越来越香醇。

我们还是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手牵着手,在村里散步。

村里的路,早已经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

路两旁,盖满了一栋栋漂亮的小洋楼。

孩子们在路上嬉笑打闹,老人们在树下下棋聊天。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每次看到这番景象,我心里都特别满足。

我们的砖窑,后来也升级换代,变成了现代化的建材厂。

厂子交给了儿子打理,他比我更有头脑,把生意做得更大了。

女儿也大学毕业,在城里当了老师,嫁了个好人家。

我和月儿,算是彻底退休了。

每天种种花,养养鱼,过着悠闲的日子。

岳父和岳母,在几年前,相继去世了。

他们走的时候,都很安详。

我们把他们合葬在了村后的那片山坡上。

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子。

我想,他们看到村子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的。

有一天,孙子放学回家,拿着一本历史书,问我。

“爷爷,书上说,以前的农村很穷很穷,是真的吗?”

我摸着他的头,笑着说:“是真的。”

“那你们那时候,都吃什么呀?穿什么呀?”

我看着他天真好奇的眼睛,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给他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讲起了土坯房,讲起了窝窝头,讲起了那条泥泞的黄泥路。

也讲起了,我当年入赘的故事。

孙子听得入了迷。

“爷爷,那你当时不觉得丢人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不丢人。”我说,“丢人的,不是穷,也不是入赘。丢人的是,明明有机会改变,却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而选择放弃。”

“真正的强大,不是面子,而是里子。是你的内心,是不是足够坚韧,是你的肩膀,是不是足够宽厚。”

孙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还小,很多道理,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

但我相信,这些话,会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等到他长大了,他会明白的。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了1986年的那个夏天。

我还是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穷小子,蹲在地头,啃着冰冷的窝窝头。

村长李满江,像一尊铁塔一样,站在我面前。

他问我:“娃,想不想娶媳妇?”

我看着他,在梦里,我笑了。

我大声地回答他:“想!”

梦醒了。

窗外,天已经亮了。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月儿。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在我眼里,她还是那么美。

我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谢谢你,月儿。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让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拥有全世界的幸福男人。

这一生,能与你相遇,相知,相守,是我陈辉,最大的福气。

我的人生,从1t986年那个夏天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改变我命运的,不仅仅是村长的那个决定,更是我自己内心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

砖窑成功后,我并没有满足。

我知道,一个村子的发展,不能只靠一个产业。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开始思考,我们村,除了黄泥,还有什么?

我们有山。

山里有野生的板栗,核桃,还有各种菌类。

这些东西,在城里,可都是稀罕物。

于是,我组织村里的妇女和老人,成立了一个山货采集队。

大家上山采集山货,由村里统一收购,然后我再联系城里的供销社和饭店,把这些山货卖出去。

一开始,销路并不好。

城里人,不认我们这山沟沟里的东西。

我也不气馁。

我背着样品,一家一家地跑。

用最笨的办法,让饭店的厨师先尝。

我们的山货,纯天然,无污染,味道就是好。

慢慢地,口碑就传开了。

订单也像雪片一样飞了过来。

山货采集,又成了我们村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

村里的妇女们,有了自己的收入,腰杆都挺直了,家庭地位也高了。

后来,我又琢磨着,光卖原材料,附加值太低。

我们得搞深加工。

于是,我们又建了一个小型的食品加工厂。

把板栗做成板栗糕,把核桃做成核桃油,把菌类做成菌菇酱。

注册了我们自己的品牌,“土疙瘩”牌。

你别说,这名字虽然土,但反而让人觉得实在,信得过。

我们的产品,因为质量好,味道正,很快就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

村里的经济,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日子越过越好,我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

那就是教育。

我们村,一直没有一所像样的学校。

孩子们只能在几间破旧的祠堂里上课,冬冷夏热。

老师也留不住,来了又走。

我总觉得,再富裕的生活,如果没有文化,那也是空的。

穷,不能穷教育。

苦,不能苦孩子。

我下定决心,要给孩子们建一所最好的学校。

我把这个想法,在村民大会上提了出来。

大家都非常支持。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我们把村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公共积累,全部拿了出来。

我也带头,把我们家最大的一笔存款,捐了出来。

在全村人的共同努力下,一所崭新的,三层楼高的教学楼,在我们村拔地而起。

学校建成了,我们还高薪从城里聘请了优秀的老师。

为了留住老师,我们给他们盖了教师宿舍,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学校建成开学那天,全村人比过年还高兴。

孩子们穿着新校服,背着新书包,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小脸,我感觉,我们村的未来,就像这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了光明。

时间就像流淌的河,不知不觉,就到了新世纪。

外面的世界,变化得更快了。

互联网,电子商务,这些新名词,开始传进我们这个小山村。

儿子从外面上大学回来,给我带来了新的理念。

他说:“爸,我们不能再守着老一套了。我们得跟上时代。”

他建议,把我们的“土疙瘩”牌产品,放到网上去卖。

开网店,搞直播。

一开始,我根本不懂这些。

我觉得,那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

东西好不好,还得靠口碑。

可儿子却很坚持。

他给我看,别人在网上卖东西,一天能卖出我们一个月,甚至一年的量。

我被震惊了。

我意识到,时代真的变了。

我不能再用老眼光看问题了。

我把村里的产业,放心地交给了儿子和村里的年轻人去打理。

他们有文化,有想法,比我们这辈人强。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儿子他们搞的电子商务,非常成功。

我们的“土疙瘩”牌,成了网红产品。

订单从全国各地飞来,甚至还有国外的。

我们村,也从一个单纯的生产基地,开始向旅游观光转型。

很多城里人,周末会开车来我们这里,体验农家生活,采摘,爬山。

我们村,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村”。

回首这几十年,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答应村长的条件,如果我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而选择继续过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

那么,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可能会一辈子打光棍,守着那几间破土坯房,在贫穷和孤独中,慢慢老去。

我不敢想。

我很庆幸,我当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也很感激,我遇到了那么多好人。

是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是他们,让我明白了,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从哪里来,而在于你到哪里去。

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创造了什么。

如今,我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月儿一起,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着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有时候,我会拿出那根,当年月儿送给我的扁担。

扁担已经很旧了,上面布满了裂纹。

可我一直舍不得扔。

我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挂在墙上。

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个下午。

那个穿着碎花衬衫,脸颊红扑扑的姑娘。

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

这一生,我无愧于心。

我对我自己,对我的家庭,对这个村子,都有了一个交代。

如果有人问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是什么?

我会告诉他,我最骄-傲的,不是我当了村长,不是我挣了多少钱,也不是我获得了多少荣誉。

我最骄傲的,是我是李月的丈夫,是陈家的男人。

我用我的双手,给了我爱的人,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幸福的生活。

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子。

月儿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我手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她笑着问我。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光滑,布满了皱纹。

可在我手心里,依然是那么温暖。

“我在想,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像花儿一样绽放。

“好啊。”她说,“下辈子,换我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