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料母亲3年哥嫂每年给600,母亲说我不如哥嫂,将她送去哥嫂家
发布时间:2025-10-26 14:00 浏览量:2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沙哑又迟疑,那句我等了三年的“静静,还是你对妈好”,终于传了过来。
可我握着听筒,心里却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怎么也暖不过来。
整整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我辞掉工作,搬回老屋,全心全意地照料她。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多、够好,就能捂热母亲那颗永远偏向哥哥的心。我给她擦身、喂饭,陪她看那些她永远也记不住剧情的电视剧,听她翻来覆去念叨哥哥小时候的趣事。
而我那个“孝顺”的哥哥陈伟和嫂子李娟,每年只在春节时提着两箱水果出现一次,临走塞给我一个六百块的红包,说是给母亲的零花钱。那六百块钱,像一根细细的针,每年扎我一次,提醒我,我所有的付出,在母亲眼里,原来就值这点分量。
这一切的爆发,其实源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和一碗我精心炖了两个小时的鲫鱼汤。
第1章 一碗鲫鱼汤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老旧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把母亲赵秀兰扶到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她眯着眼,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
厨房里,奶白色的鲫鱼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鲜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小屋。这鲫鱼是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挑的最鲜活的,听说对老年人身体好,能补钙。母亲自从三年前摔了一跤,腿脚就一直不太利索,医生嘱咐要多注意营养。
我用勺子撇去浮沫,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吹了又吹,才端到母亲面前。
“妈,喝点汤,热乎乎的,对骨头好。”我把碗递到她嘴边。
母亲睁开眼,闻了闻,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说:“腥气有点重,你是不是没放姜?”
“放了的,妈,还放了点料酒去腥。”我耐心地解释。
她勉强喝了两口,就把碗推开了,咂了咂嘴,像是回味着什么,然后幽幽地开了口:“还是你嫂子上次带来的那个甲鱼汤好喝,一点腥味都没有,鲜得很。人家那是在大饭店里订的,到底不一样。”
我的心,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不疼,但很麻。
嫂子李娟上次来,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她提来的那盅甲鱼汤,确实是饭店打包的,小小一盅,放在保温桶里。母亲当时喝得赞不绝口,念叨了足足一个星期。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母亲满足的笑脸,心里五味杂陈。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三餐,她吃得理所当然,偶尔还会挑剔两句。嫂子半年不露面,一盅外卖汤,就成了她口中的“孝心典范”。
我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笑了笑说:“那等哥和嫂子下次来,让他们再给您带。”
“指望他们?”母亲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你哥压力大,要还房贷,还要养小宝。你嫂子那个人,精打细算,能舍得给我买这个,已经是有心了。不像你,反正吃我的住我的,花点钱买条鱼,算不得什么。”
这话像一根更粗的针,扎得我心口一阵闷痛。
三年前,父亲去世,母亲一个人住在这老房子里,夜里突发心梗,幸亏邻居发现得早,才抢救了回来。出院后,医生说她身边不能离人。哥哥陈伟在省城工作,有一家老小要顾,自然是回不来的。于是,作为女儿的我,顺理成章地辞掉了在市里还算稳定的文员工作,搬回来照顾母亲。
我住的,是父亲留下的这套老房子,产权是母亲的。我吃的,是用母亲的退休金买的菜。在母亲眼里,我这三年的陪伴和照料,似乎就成了“啃老”,成了理所应当。
我端着那碗几乎没动的鱼汤回到厨房,看着窗外母亲安详的睡容,心里那点委屈,像砂锅里翻滚的汤,不停地冒着泡,却怎么也冲不破锅盖。
我告诉自己,她是妈,生我养我,她偏心儿子是老一辈人的通病,我不能跟她计较。
我以为,只要我继续默默付出,总有一天,她会看到我的好。
可我没想到,这种自我安慰,很快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第2章 六百块的孝心
转眼就到了年底,天气越来越冷。哥哥陈伟和嫂子李娟带着他们八岁的儿子小宝,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回来了。
他们开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轿车,停在巷子口,大包小包地拎下来。无非是些牛奶、水果、糕点礼盒,每年都大同小异。
母亲一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孙子小宝,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哎哟,我的大孙子,又长高了!”
陈伟和李娟象征性地跟我打了声招呼,就径直进了屋。李娟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开始打量屋子,嘴里说着:“静静辛苦了,把妈照顾得挺好,屋子也干净。”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我总觉得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笑了笑,说:“应该的。”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母亲拉着小宝问东问西,陈伟和李娟则低头看着手机,偶尔附和两句。我像个外人,忙着给他们倒水、削水果。
寒暄了不到半个小时,陈伟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利是封,递到我面前。
“静静,这是我跟你嫂子的一点心意,给妈的零花钱。你拿着,平时给妈买点爱吃的东西。”
又是这个熟悉的红包。我不用捏,就知道里面是六张崭新的一百元。
整整六百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下来一天一块六毛钱。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那个红包,没有立刻去接。三年来,每年的这个时候,陈伟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说同样的话。第一年,我感激涕零,觉得哥嫂还惦记着家里。第二年,我心里已经有些不是滋味。到了今年,这六百块钱,像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扇在我脸上。
“拿着呀,愣着干嘛。”陈伟把红包硬塞进我手里,语气有些不耐烦。
母亲看到了,立刻笑逐颜开地对我说:“你看你哥嫂多有孝心,每年都记着我。你可得替我收好了,别乱花。”
我捏着那薄薄的红包,感觉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抬头看着陈伟,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我想问他,妈的降压药一个月要三百多,这六百块够买几个月的?我想问他,妈去年冬天摔倒,住院半个月花了一万多,医保报销完还剩五千多,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
可话到嘴边,看到母亲那副欣慰满足的样子,我又咽了回去。
我怕我说出来,母亲会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是在跟她唯一的儿子计较。
李娟在一旁抱着手臂,凉凉地开口了:“静静,我们知道你辛苦。但我们也没办法,城里开销大,房贷、车贷,小宝的补习班一年就好几万。我们能拿出这些,已经是尽力了。不像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压力。”
她的话,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堵我的嘴。
我深吸一口气,把红包默默地放进口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嫂子,你们有心了。妈有我照顾,你们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陈伟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妈就全靠你了。”
他们在老屋坐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起身告辞,说城里还有朋友聚会。母亲拉着小宝的手,依依不舍地送到巷子口,直到那辆白色的小车消失在视线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来。
晚上,我给母亲泡脚的时候,她又提起了那六百块钱。
“你哥他们真是不容易,在外面打拼,还要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她一边舒服地哼哼着,一边感叹,“这六百块钱,虽然不多,但代表的是一份心意。养儿防老,古话说的没错啊。”
我低着头,用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她那双干瘪苍老的脚,热水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眶。
心意?如果心意可以用钱来衡量,那我这三年的日夜陪伴,又该值多少钱?
那一刻,我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我发现,我所做的一切,在母亲那杆早已倾斜的秤上,根本毫无分量。
第3章 助听器的裂痕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成了引爆所有矛盾的导火索。
母亲的耳朵越来越背了。以前我们正常说话她还能听见,现在我几乎要凑到她耳边喊,她才能勉强听清几个字。陪她看电视,音量要开到整栋楼都能听见的程度。
邻居张阿姨好心提醒我:“静静啊,给配个助听器吧。我老伴儿就用着呢,方便多了,不然跟个聋子一样,人会越来越孤僻的。”
我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母亲本来就因为腿脚不便很少出门,要是再听不见,那跟与世隔绝有什么区别?
我上网查了查,又去药店问了问,发现这助听器价格不菲。便宜的一两千,效果不好,还有杂音。稍微好一点的,能过滤噪音、戴着舒服的,至少要五六千,甚至上万。
母亲的退休金每个月三千出头,除了日常开销、买药,剩不下多少。我这三年没有收入,只有一点以前的积蓄,都贴补在母亲的医药费和营养品上了。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对我来说压力很大。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理应让哥哥陈伟也承担一部分。他是儿子,赡养母亲是他的法定义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跟母亲提了这件事。
“妈,您最近耳朵不太好,我寻思着给您配个助听器。这样您看电视、跟人聊天也方便。”
母亲一听,先是点头:“是该配一个了,有时候你们说话我都听不清,急人。”
我见她不反对,便顺势说道:“我去看过了,好一点的要五千多块钱。我的意思是,这笔钱,我们兄妹俩一人一半,您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母亲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放下筷子,筷子碰到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什么意思?你哥在城里多不容易,你还要跟他要钱?他不是刚给过我六百块钱吗?你怎么就惦记着从他口袋里掏钱呢?”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在我头上,让我瞬间懵了。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我只是提议一人一半,一个在我看来再公平合理不过的建议。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哥是您儿子,我也是您女儿,给您花钱是应该的。只是我现在手头确实不宽裕,一个人承担有点吃力……”
“你吃力?”母亲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你吃我的住我的,有什么吃力的?你哥要养家糊口,他才叫吃力!你就是看不得你哥好,心眼小,爱计较!”
“我没有!”我被她的话刺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忍不住大了起来,“我照顾您三年了,我计较过什么?买菜做饭,端屎端尿,哪一样不是我?哥他除了每年给那六百块钱,他还做过什么?”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决了堤。
“你……”母亲被我吼得一愣,随即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这么说话了!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吃我的住我的,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你还委屈上了?”
“对,我是您女儿,照顾您是应该的!”我红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那他呢?他不是您儿子吗?他的义务呢?”
“你哥有他的难处!”母亲还在维护他。
“他有什么难处?他的难处就是动动嘴皮子,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吗?”
“你……你给我滚!”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一个馒头就朝我扔了过来。
馒头砸在我胸口,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疼。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那一晚,我和母亲谁也没再说话。我默默地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隔着一扇门,我能听到母亲在客厅里压抑的哭泣声和断断续续的咒骂。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决定,这个电话,我必须打给陈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一份公道,为了我这三年不被承认的付出。
第4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当着母亲的面,拨通了陈伟的电话。
我特意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几声,陈伟接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喂,静静啊,这么早什么事?”
“哥,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妈的耳朵越来越不好了,我想给她配个助听器,医生说好点的要五千多。你看,这笔钱我们一人一半,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能听到李娟在旁边小声问:“谁啊?大清早的。”
然后是陈伟捂着话筒的模糊声音:“我妹,为妈那事儿。”
过了一会儿,陈伟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为难和客套:“静静啊,你看,不是哥不孝顺。我这边刚换了车,每个月车贷就三千多,小宝的钢琴课也涨价了。我跟你嫂子这日子,也是掰着指头过的。年底给妈那六百,真是我们俩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他把“六百块”和“牙缝里省”两个词咬得很重,仿佛那是一笔巨款。
“再说了,妈不是有退休金吗?她自己应该有点积蓄吧?你常年陪着她,她钱放哪儿你不知道?”他话锋一转,竟然开始怀疑我。
我气得浑身发冷,旁边的母亲,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大概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哥,妈的退休金要看病吃药,要生活,根本剩不下什么。我这三年没上班,也没什么钱。”我耐着性子解释。
“那……那要不就先买个便宜点的凑合用?一两千的那种不也行吗?非要买那么贵的干嘛?老太太家家的,听那么清楚干嘛。”陈伟不耐烦地说道。
这话一出,我看到母亲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陈伟!”我连名带姓地喊他,“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听那么清楚干嘛?那是咱妈!不是别人!你一年到头回来看她几个小时?你给她打过几次电话?现在让你出点钱给她买个助听器,你就推三阻四!你那六百块钱的孝心,可真是金贵啊!”
“陈静你什么态度!”电话那头的陈伟也火了,“我怎么不孝顺了?我没给钱吗?你在家照顾妈,吃穿不愁,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在外面赚钱多辛苦吗?你以为我那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气笑了,“好,那我问你,妈的降压药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几片你知道吗?她对什么过敏你知道吗?她晚上睡觉会腿抽筋,要给她按摩半个小时才能睡着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过年的时候提着水果回来演一场母慈子孝的戏,然后把所有担子都扔给我!”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电话那头,陈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陈伟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行了行了,别嚷嚷了,不就两千多块钱吗?我出!算我怕了你了!真是会算计,连自己亲哥都算计!”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我以为,她听到儿子这番凉薄的话,总该明白些什么了。
可我没想到,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心疼,没有理解,只有满满的愤怒和失望。
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满意了?为了点钱,让你哥在电话里下不来台,你满意了?”
我愣住了,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妈,您……您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吗?”
“我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尖利得像一把刀子,“他再不对,他也是你哥!他是我儿子!他在外面打拼,有他的难处!你呢?你就在家里逼他!你把他逼急了,以后他连这个家都不回了,你高兴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彻底压垮我的话。
“你哥嫂每年还知道给我拿钱,想着我。你呢?你除了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做了什么?陈静,我算是看透了,你真不如你哥嫂!”
“轰”的一声,我感觉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不如哥嫂……
我三年的日夜操劳,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病床前的守护,换来的就是一句“不如哥嫂”。
不如那六百块钱。
不如那份一年一次的、廉价的“孝心”。
我看着母亲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满脸。
原来,我才是那个天大的笑话。
我擦干眼泪,站直了身体,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对她说:“好。妈,既然您觉得哥嫂比我好,觉得我在这里碍眼了,那我就成全您。”
“从今天起,您就去您最孝顺的儿子家住吧。让他和您最贤惠的儿媳妇,好好伺候您。”
第5章 我把您送到享福的地方去
我说到做到。
那个下午,我没有再跟母亲说一句话。我走进她的房间,打开衣柜,开始默默地给她收拾行李。
春夏秋冬的衣服,她常穿的那几件,叠得整整齐齐。她的降压药、膏药、老花镜,用一个小布袋装好。还有她最喜欢用的那个搪瓷杯,也一并放了进去。
母亲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在说气话,后来见我真的在收拾东西,她慌了。
“陈静,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箱子。
我侧身躲开,没有看她,继续往箱子里装着东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妈,我没疯。您不是说哥嫂比我好吗?我这是送您去享福。您儿子有本事,住的是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比这老破小舒服多了。您儿媳妇贤惠,会给您买大饭店的甲鱼汤喝。您去了,才是真正的享清福。”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母亲被我的平静震慑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或许在她看来,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是不可理喻的。
“你……你不能这样!你这是不孝!”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指责我的词语。
“孝?”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妈,您告诉我,什么叫孝?是像我这样,三年如一日地守着您,最后被您说成‘吃你的住你的’,连六百块钱都不如?还是像哥那样,一年见您一次面,扔下几百块钱,就成了您口中的‘孝子’?如果这就是您定义的‘孝’,那对不起,这个‘孝’,我尽不了了。”
母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再理会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然后拿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地址直接定位到哥哥家。
等车的十几分钟里,屋子里静得可怕。母亲坐在沙发上,不哭也不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解,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
车到了巷子口,我拎起行李箱,对母亲说:“妈,走吧。”
她不动。
我走过去,想扶她,她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说:“妈,您别这样。您不去,难道是想承认您说的话是错的,承认哥嫂不如我吗?”
这句话,显然刺中了她的要害。她的自尊,她那点可笑的、维护儿子的固执,不允许她低头。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身体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又被她推开。
她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一辈子的家。
去省城的路上,我们母女俩一路无言。
到了哥哥家的小区楼下,我给陈伟打了电话。
“哥,我把妈送你这儿来了。你下来接一下。”
“什么?!”陈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像见了鬼,“陈静你搞什么名堂?你把妈送来干什么?”
“来享福啊。”我淡淡地说,“妈亲口说的,你们比我孝顺。我这个不孝女,就不耽误她老人家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药也在包里,用法用量我都写了纸条。以后,妈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把行李箱放在母亲脚边,看着她倔强又无助的脸,心里最后一点不舍也烟消云散了。
“妈,您多保重。”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看到她苍老的模样,我就会心软。
这三年来,我为她心软了无数次,可结果呢?结果是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次,我不想再软了。我想为自己硬一次。
第6章 一个人的清净与两个人的鸡飞狗跳
回到老屋,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空旷感迎面扑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母亲看电视的声音,再也闻不到她房间里常年不散的药味。那把她常坐的藤椅,空荡荡地摆在院子里,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格外寂寥。
我站在客厅中央,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三年来,我的生活完全是围绕着母亲转的。几点起床做饭,几点扶她散步,几点喂她吃药……我的生物钟,就是她的时间表。
现在,这个中心突然消失了,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天,我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时,阳光已经晒到了床头。我恍惚了很久,才想起,我再也不用赶着时间去准备两个人的早餐了。
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加了两个荷包蛋。吃完后,我把整个屋子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把所有母亲留下的痕迹,都暂时收了起来。
下午,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看了一本我买了很久却一直没时间看的书。阳光暖暖的,微风轻轻的,耳边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那种久违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安宁,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原来,放下所谓的“责任”,是这样一种轻松的感觉。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生活。我联系了以前的同事,打听现在的工作行情。我开始在网上投简历,准备重新走入社会。
我甚至还去理发店,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买了一件以前从不舍得买的漂亮裙子。镜子里的我,虽然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久违的光彩。
我的清净日子,没过几天,就被哥哥陈伟的电话打破了。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陈静,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赶紧把妈接回去!”
我平静地问:“怎么了?妈在你们那儿住得不习惯吗?”
“习惯?怎么可能习惯!”陈伟的抱怨像连珠炮一样,“她嫌你嫂子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非要吃你做的那口。小宝写作业,她非要在旁边开着电视,声音还开得老大。你嫂子跟她说两句,她就说我们嫌弃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能想象出那副鸡飞狗跳的画面。
母亲在我这里,是绝对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到了哥嫂家,李娟要上班,小宝要上学,陈伟更是早出晚归。谁有时间像我一样,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满足她的各种需求?
“那不是正好吗?”我淡淡地说,“嫂子那么贤惠,可以去大饭店给她订甲鱼汤啊,她最喜欢那个了。”
“你……”陈伟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陈静,你别阴阳怪气的。我们都要上班,谁有空天天伺候她?你把她送过来,就是把麻烦甩给我们!”
“麻烦?”我冷笑一声,“哥,你说错了。那不是麻烦,那是‘福气’。是妈亲口认证的、比我好的福气。你们就好好接着吧。”
“你不可理喻!”陈伟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又过了两天,这次是嫂子李娟打来的电话。她的语气比陈伟“客气”多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一样。
“静静啊,你看,妈在我们这儿确实住不惯。她晚上认床,睡不着,老是起来,把我们也都吵醒了。第二天我还要早起上班,实在是熬不住。”
“她还老念叨你,说还是你照顾得好。我知道,之前是妈说话不对,伤了你的心。你别跟她老人家一般见识,大人有大量,啊?”
“嫂子,”我打断她,“当初我辞职回家照顾妈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照顾妈是应该的。现在怎么就需要我‘大人有大量’了?”
李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接着说:“妈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既然觉得你们比我好,那就让她好好体验一下。等什么时候,她自己想明白了,愿意亲口跟我说她错了,我再考虑去接她。”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苛刻。以母亲的性格,让她低头认错,比登天还难。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
这不是赌气,而是我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尊重。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能让我那三年付出显得有意义的答案。
第7章 那一声迟来的“对不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没有再接到哥哥嫂子的电话。
我猜,他们大概是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照顾了。
我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面试了两家公司,都收到了不错的回复。我选了其中一家,离家不远,做行政工作,虽然工资不算特别高,但足以让我重新开始经济独立。
入职前一天,我给自己放了个假,去逛了商场。当我站在服装店的试衣镜前,看着那个穿着职业套装、精神焕发的自己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正在一点点找回那个丢失了三年的自我。
就在我准备付款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迟疑、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静静吗?”
是母亲。
我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我……”母亲在电话那头“我”了半天,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心理斗争。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背景里小宝不耐烦的催促声:“奶奶,你快点啊,我还要用电话手表玩游戏呢!”
“静静,”母亲的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你……你明天有空吗?能……能来接我回去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等,等那句我最想听到的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她要挂断了。
终于,她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声音,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道:
“静静,妈错了。你哥……他们……唉,还是你对妈好。”
那一瞬间,我等了三年的那句话,终于传了过来。
可我握着听筒,心里却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怎么也暖不过来。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哀。
原来,亲情也是需要被“验证”的。我的好,不是因为我做得多,而是因为别人做得少。
“我知道了。”我平静地回答,“我明天下午下班后过去。”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慢慢红了。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出现在哥哥家门口。
开门的是嫂子李娟,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热情得有些过分:“静静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屋子里一片狼藉。沙发上堆着没叠的衣服,茶几上摆着吃剩的外卖盒子。小宝在房间里大声地打着游戏。
母亲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正在择菜。她穿着一件旧罩衣,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比半个多月前憔悴了一大圈,也苍老了许多。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低下头,继续择着手里的青菜。
陈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表情有些尴尬。他搓着手,干巴巴地说:“静静,你来了。那个……助听器的钱,我等下转给你。”
我没说话,只是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
“妈,我来接您回家。”
母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放下手里的菜,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母亲一直很沉默。
直到快到家了,她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侧过头对我说:“静静,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说得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声“对不起”,是她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歉意了。
有些结,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解开。但至少,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那杆秤,开始有了一点点回归平衡的迹象。
第8章 新的平衡
母亲回来后,家里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没有辞掉工作。我跟母亲说得很清楚,我需要我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妈,我上班了,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二十四小时陪着您了。早餐和晚餐我会在家做,午餐您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或者我给您订好外卖。周末我会带您去公园走走。”
母亲听完,没有像以前那样抱怨,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在哥哥家的那段日子,让她明白了,女儿的陪伴,并非理所当然。
哥哥陈伟真的把助听器的全款转给了我,还多转了两千,说是给母亲的生活费。他在微信里给我发了一段很长的话,大意是说,他以前确实忽略了我的付出,也低估了照顾老人的辛苦。以后,他会每个月按时打生活费过来,并且保证至少每两个月回来看母亲一次。
我没有回复他太多,只说了一句:“这是你本就该尽的责任。”
我用那笔钱,给母亲配了最好的助听器。戴上的那天,我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正常大小,问她:“妈,听得清吗?”
她侧着耳朵听了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听清了,听得真切。”
那个周末,我休息,嫂子李娟竟然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一个人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静静,以前是嫂子不对,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照顾妈这事,你受累了。”
她还说,她跟陈伟商量了,以后母亲的医药费,他们承担大头。如果我忙不过来,他们出钱请个钟点工,帮我分担一下。
我看着她真诚的脸,心里的那块冰,终于开始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因为我明白,健康的亲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需要所有人共同承担责任,共同维系的。过度的付出和无度的索取,只会让关系失衡,最终走向崩溃。
那天晚上,我和母亲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藤椅还是那把藤椅,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母亲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静静,你爸在的时候常说,家里不能只有一根柱子撑着,会塌的。得大家一起扛,房子才稳当。”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她懂了。
我笑了笑,握住她干瘦的手,说:“妈,我知道。”
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槐花香。
我忽然觉得,我送母亲去哥嫂家住的那半个多月,或许是我这三十多年来,做得最“不孝”,却也最正确的一件事。
它没有让我失去亲情,反而让我们所有人都重新找到了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应有的位置。我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理所应当的奉献者,哥哥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需表示“心意”的受益者,而母亲,也终于开始学着去看到天平两端真实的重量。
生活,终究要回归到一种新的平衡。而这一次,我希望,我们都能走得更稳,也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