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的头骨

发布时间:2025-10-28 07:41  浏览量:2

史思明

今北京市丰台区王佐乡林家坟村西100米处的地面上,原有一座高大的封土堆,当地称为“大疙瘩”,其来历无人知晓。

长期以来,附近村民皆在此土堆上取土。

1966年春季,土堆显露出汉白玉石块与石条,村民由此得知这是一座古墓,为了修大口井,有村民把墓室的石料取出做井壁。

待村民取石料到底时,发现有鎏金铜牛(缺条腿)、玉册、马镫等几件文物,随之发生哄抢,后来北京文物工作队虽追回部分文物,但墓葬已严重受损,因特殊时期只能回填封闭。

1981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对此墓进行重新清理,由于砖石都被百姓取到接近底部,考古队员能看到的是石室墓顶部有一层灰,依据灰印找到墓室的大门,但不幸大门也被后人给弄碎了。石棺床还在,但多数石料也被村民起走另有他用,残损的石棺盖仅剩下一两块。

在棺床下面还有个金井。墓主人的头盖骨已经散落,只有两块,还有一些腿部肢骨,但没有在棺床上。

出土器物一共有鎏金铜牛、鎏金铁马镫、玉册、鎏金铜坐龙、铜铺首,象牙化石(龙骨)之带饰等珍贵文物数十件。

鎏金铜坐龙

根据墓葬形制与出土器物,专家确定墓主人为安史之乱罪魁之一史思明。

首先,此墓葬虽然规模较小,但是规格仿帝陵。

结构为唐代石室墓,由墓道、甬道、方形墓室及两侧耳室组成,墓门为汉白玉材质,墓道曾有壁画,地面原设双阙与石像生。

鎏金铁马镫

其次,出土皇族专用陪葬品玉册40余枚,玉册每枚满刻字为11个,字口填金,共计252字。刻有“昭武皇帝崩于洛阳宫玉芝”、“帝朝义孝乃因心亲惟”、“昭武皇帝庙称”、“王业惟艰雄图克”等刻文。

玉册中的“帝朝义”三个字,清晰表明了此玉册为继承伪位的史朝义埋葬父亲史思明时所陪葬之物。“昭武皇帝”四个字,传世文献不见记载,这显然是史思明死后,儿子史朝义给他追封的伪谥号。

玉册

其三,尸骨年龄与史思明匹配一致。

根据鉴定,该墓中残留的墓主人尸骨为男性,年龄在50-60岁之间。

《旧唐书•史思明传》云:“天宝初……尝入奏,玄宗赐坐与语,甚奇之。问其年,曰:‘四十矣。’”《报告》中假定天宝初为天宝五年,史思明彼时40岁,他死于15年后的上元二年,不足60岁。

史思明头骨

其四,墓地的地理位置和历史记载吻合。

唐代姚汝能《安禄山事迹》下卷提到了史思明墓,其云:“宝应元年,葬思明于良乡东北岗。”

据《水经注》,北魏以前良乡县的北界抵达今石景山,南界至房山琉璃河一带。赵其昌等先生曾撰《唐良乡城与史思明墓》,论证房山区窦店村西古城遗址为唐代良乡县治所。

鎏金铜牛

史思明是突厥胡人,本名窣干(sū),后来唐玄宗赐名思明,籍贯为唐代营州宁夷州(今辽宁西部),与安禄山同乡且同龄,一同在营州长大,后均成为唐朝东北边境实权人物。

755 年史思明随安禄山反叛,战功卓著;757 年安禄山死后,史思明降唐半年后复叛;759年正月初一,史思明在魏州自称大圣周王,不久他又策划并除掉了安庆绪及其心腹党羽,并自称大燕应天皇帝。761 年史思明在前线数次辱骂长子史朝义,在部将骆悦等人怂恿下,史朝义最终反叛并缢死了父亲史思明。此时是安史之乱爆发后的第六年。

《旧唐书•史思明传》云:“思明至柳泉驿,缢杀之。朝义便僭伪位。”《新唐书•史思明传》云:“次柳泉,(骆)悦畏众不厌,缢杀思明,以毡裹尸,驮它负还东京。朝义乃即位,建元显圣。”

当时,史思明驻扎在鹿桥驿(今河南洛宁东北),由心腹曹将军值宿警卫。在骆悦威逼利诱下,曹将军参加了此次叛乱。叛军冲入寝宫时,史思明正上厕所。闻变,立刻翻墙来到马厩,准备驾马逃跑,骆悦的侍从周子俊发箭,射中手臂,史思明坠马被擒,被押送到25里外的柳泉驿。骆悦等人害怕众心不一,于是立即动手,勒死了史思明,用毡毯裹尸,由骆驼运回洛阳。

今日柳泉驿

此后,史思明是否被葬在了洛阳?《新唐书•史思明传》所附的《史朝义传》中有一句:“去至梁乡,拜思明墓,东走广阳,不受。”此处提到了史思明墓。此处“梁乡”是“良乡”的讹误。可知史思明被缢杀后,尸体运回东都洛阳,儿子史朝义再将其运回叛军的老巢范阳,在良乡县择址后,修筑了坟墓予以埋葬。

安禄山与史思明是中国历史上叛臣的典型代表。他们发动的“安史之乱”使中原动荡,千万生命死于军乱。与之而来的藩镇割据、宦官专政以及党争之祸,最终把赫赫盛唐推上了不归之路。故此,二人被唐代官史记载为“逆臣”。

然而,在河北部分藩镇(如河朔地区),因安史旧部控制形成割据状态,民间存在将二人神化为地方保护者的倾向。安禄山在河朔地区信仰拜火教的胡人中拥有宗教地位,他自称为拜火教 “光明之神” 密特拉的化身,并利用宗教力量团结胡族民众,这也可能是当地民众尊称其为 “圣” 的原因之一。

唐代宗时期,田承嗣曾为安禄山、史思明立祠(称“四圣祠”)。南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引《唐鉴》记载,卢龙等地民众仍称安禄山、史思明为“二圣”,康熙年间朝鲜使者发现蓟州仍有安禄山祠。

安史之乱,未必不得民心。因为窦建德、刘黑闼河北两位领袖给初建的唐朝严重威胁,所以有唐一朝对河北只有压榨。河北地区上交的绢帛占唐朝国库的三分之二,粮食储备占国库存粮的二分之一,但却未得重视,怨气丛生。且河朔地区民众尚武而不尚文教,价值判断与以儒家为主的主流思想不同,儒家主流思想对安禄山、史思明的评判并不被河朔地区接受。

此外,安史部将后裔为强化割据合法性,可能通过民间传说美化安史,将其塑造为反抗暴政的地方保护者。在河北一些地方,关于安禄山和史思明的传说和故事被赋予更多正面色彩,他们被塑造成保护地方利益的形象,这种形象在民间流传,逐渐演变成了 “二圣” 的尊称。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总是胜利者书写。

政治博弈与集体记忆复杂交织,也许我们永远无法抵达那个终极的、纯粹的“客观真相”。

史思明帝国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