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意识消散前,我看见顾衍之亲手将那碗鸩酒递给我(完结)
发布时间:2025-10-28 06:28 浏览量:1
我死在元祐十五年的冬至。 雪很大,意识消散前,我看见顾衍之亲手将那碗鸩酒递给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 「阿妩,喝了它。」
「为了大局,你必须死。」 我没接,只是看着他。 他将酒盏凑到我唇边,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他曾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随的光。 我为他谋划,为他弄脏双手,为他背负天下骂名,助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一步步坐上那至尊之位。
他说,等他君临天下,便会许我后位,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他君临天下了。 而我,成了那个需要为“大局”牺牲的棋子。 我死后,魂魄未散,飘在皇城上空,看到了我的“大局”。 我的庶妹沈知意,穿着凤冠霞帔,被册封为后。
顾衍之牵着她的手,对天下人说,沈知意才是他此生挚爱,是我善妒成性,从中作梗。 满朝文武,山呼万岁。 我看着他们,没有恨,只有无尽的荒谬。
原来,我倾尽所有铺就的路,只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时,我想,若有来生,我不求富贵,不问情爱。 我只要这曾亏欠我、践踏我、利用我的人…… 都跌入尘埃,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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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了。 回到元祐十年,我与顾衍之大婚前夕。 铜镜里的人,面色红润,眉眼间满是待嫁的娇羞。 上一世,我正满心欢喜,绣着嫁衣上的鸳鸯。 丫鬟春禾端着安神汤进来,见我还在熬夜,心疼地劝。 「小姐,仔细伤了眼睛,姑爷会心疼的。」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动作快得春禾都愣住了。 她不知道,这碗安神汤里,被我的庶妹沈知意下了慢性毒药。 上一世,我日日饮用,直到死前才知晓。 毒性不烈,却会慢慢毁掉我的身子,让我再无生育的可能。 顾衍之早就知道。 他默许了这一切。 因为他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后为他诞下嫡子。 而那个皇后,只能是沈知意。 我,沈家嫡女沈妩,不过是他用来拉拢我父亲——当朝太傅的棋子。 用完,就该扔了。 我将空碗递给春禾,声音平静。 「汤很好,以后不必再送了。」 春禾有些不解。
「可是小姐,这是二小姐特意为您寻来的方子……」 「我说,不必了。」 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春禾被我眼中的寒意吓到,喏喏应声退下。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 外面月色正好。 父亲正在书房与顾衍之议事。 他们在商议,如何借我与顾衍之的婚事,为他拉拢朝中势力。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不,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转身,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里面躺着一枚样式古朴的玉哨。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说,若遇生死攸关之事,可吹响它,会有人来救我。 上一世,我至死都没用过它。 我以为顾衍之会是我的救赎。 这一世,我不会再犯蠢。 我走到院中,将玉哨凑到唇边,轻轻吹响。 哨声细微,几乎融入夜风之中。 片刻后,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面前。 来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属下,参见主上。」 我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 「我要退婚。」 黑影猛地抬头,斗篷下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退婚? 退掉与当今圣上最看重的三皇子顾衍之的婚事? 这在整个京城,无异于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2
「主上,此事……」 暗卫的声音里透着迟疑。 「按我说的做。」 我语气冰冷。 「去查顾衍之与沈知意私相授受的证据,越多越好,越细越好。」 「另外,去‘暗香阁’给我寻一个人。」 「谁?」 「一个叫陆宴的乐师。」
暗卫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但还是领命而去。 我回到房中,静静等待。 我知道,这一步棋,凶险万分。 退婚,等于打了皇家的脸,也等于将整个沈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父亲不会同意。 顾衍之更不会善罢甘休。 但我必须这么做。 这是打破僵局,挣脱牢笼的第一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父亲身边的管家便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了旨意,让我即刻入宫。 我心中冷笑。 这么快就来了。
换好衣衫,我跟着传旨的太监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至御书房。 我进去时,父亲和顾衍之已经跪在了地上,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沈妩,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将一本奏折狠狠砸在地上。 「你可知,污蔑皇子,是何等大罪?」
我垂下眼眸,不卑不亢。 「臣女不敢污蔑,奏折上所言,句句属实。」 那本奏折,是我让暗卫连夜呈上去的。 里面详细记录了顾衍之与沈知意从何时开始私通,在哪里见面,互赠了什么信物,甚至连他们说过的情话,都一字不差。 顾衍之脸色惨白,厉声辩解。 「父皇,儿臣冤枉!这绝对是污蔑!」 父亲也磕头不止。
「陛下明鉴,小女无知,定是受了小人蒙骗!」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的威压。 「你说句句属实,可有证据?」 「有。」 我从袖中取出一支珠钗,正是前几日顾衍之送给沈知意的。 「此物,便是三殿下送给我庶妹的定情信物。」 沈知意很快被传召入宫。 她看到我手中的珠钗时,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发鬓。 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已经出卖了她。 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姐姐她……她一定是嫉妒我与殿下情投意合,才出此下策!」 一句话,不打自招。 顾衍之的脸彻底黑了。 皇帝气得发笑。 「好一个情投意合!」 「顾衍之,你与沈家嫡女已有婚约,却与她的庶妹私通款曲,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他看向我父亲,眼神冰冷。 「沈太傅,你教的好女儿!」 父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我却在这时,缓缓开口。 「陛下,臣女恳请,解除与三殿下的婚约。」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顾衍之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与羞辱。 在他看来,我应该哭着求他回心转意才对。 主动退婚? 这是对他最大的践踏。 皇帝沉默了许久,目光在我身上来回逡巡。 他或许在猜测我的动机。 但我知道,他会同意的。 一个闹出如此丑闻的皇子,配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太傅,已经成了皇家的污点。 解除婚约,是最好的止损方式。 良久,他金口玉言。 「准了。」 走出皇宫时,天已经大亮。 顾衍之追了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 「沈妩,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报复我吗?」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三殿下,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 他气得扬起了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想打我?」 「顾衍之,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再也没有资格碰我一根手指头。」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离去。 身后,是他压抑着怒火的粗重喘息。
他现在还想不明白。 没关系,以后他会慢慢明白的。 这一世,我不会再做他的棋子。 我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他现在一定在想,我退婚只是一时意气,是为了逼他回头。 他错了。 我退婚,是为了腾出一个更重要的位置。 一个能让他永无翻身之地的位置。
3
回到沈府,父亲第一次对我动了怒。 他将书房里名贵的瓷器摔了一地。 「逆女!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平静地站在一地狼藉中。 「父亲,是顾衍之和沈知意丢尽了沈家的脸。」 「你!」父亲气得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沈知意跪在一旁,哭哭啼啼。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父亲,要怪就怪我吧。」 她这副以退为进的模样,我看了两辈子,已经腻了。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父亲。
「父亲,婚已经退了,多说无益。」 「您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责骂我,而是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挽回沈家的声誉。」 父亲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这番话。 我继续说道。 「女儿已经想好了办法。」 「什么办法?」 「联姻。」 父亲的眼神瞬间亮了。 对,联姻。 与一个比三皇子更有权势的人联姻,是洗刷耻辱最快的方式。 「谁?」 「大皇子,顾凛。」 这个名字一出,父亲和沈知意的脸色都变了。
大皇子顾凛,当今陛下的长子。 也是整个大周最……不堪的皇子。 他十二岁时坠马伤了腿,从此不良于行,性情也变得孤僻暴戾。 陛下对他早已放弃,将他安置在偏远的凛王府,不闻不问。 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废人。 父亲的眉头紧紧皱起。 「胡闹!嫁给一个废人,对沈家有何益处?」 「父亲此言差矣。」
我缓缓开口,声音清晰。 「大皇子虽腿有疾,却是嫡长子。论身份,他比三殿下更尊贵。」 「我们沈家此刻选择支持他,是雪中送炭。他日若他……」 我没有说下去,但父亲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要顾凛还是皇子,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而沈家,需要一场豪赌。 父亲陷入了沉思。 沈知意却急了。 「父亲,不可啊!大皇子性情残暴,姐姐嫁过去,岂不是……」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妹妹是怕我过得不好,还是怕我嫁得比你好?」 沈知意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最终,父亲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阿妩,委屈你了。」 我心中冷笑。 委屈? 和上一世被当成垫脚石,最后惨死相比,这算什么委屈。 更何况,我选顾凛,并非只因为他是嫡长子。 还因为,上一世,顾衍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位大哥秘密处死。 一个能让顾衍之如此忌惮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简单的废人。
父亲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他就向陛下请旨,愿将我许配给大皇子顾凛。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都炸了锅。 人人都说,沈太傅是疯了。 沈家大小姐,更是疯了。 放着前途无量的三皇子不要,偏要去嫁一个残废。 顾衍之听到消息时,正在府中喝着闷酒。 他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宁愿嫁给一个废人,也不愿回到我身边?」 这对他而言,是比退婚更大的羞辱。 他冲出府,想要找我问个清楚。
却在凛王府门口,被拦了下来。 王府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告诉他。 「王爷有令,不见客。」 顾衍之不知道,此时的凛王府内,我正与顾凛,下着一盘棋。 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见他。 他坐在轮椅上,一身玄衣,面容清俊,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的腿,就那么安静地搭着,看不出任何残疾的痕迹。 我将一枚白子落下,堵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你输了。」 他抬起眼,眸色深沉,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沈小姐棋艺高超。」 「王爷过奖。」 「你费尽心机嫁给本王,图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嘲弄。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图的,王爷给得起。」 「我要顾衍之,永无出头之日。」 「我要沈知意,身败名裂。」 「我要这天下,换一个主人。」 顾凛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我,良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小姐的胃口,真不小。」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视他。
我们都清楚,这是一场交易。 我助他夺嫡,他帮我复仇。 而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伸出手,将棋盘上的黑子一枚枚捡起,重新放入棋盒。 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沈妩。」 他叫我的名字。 「你可知,与本王合作,是一条不归路。」 「我知道。」 「或许会死。」 「我死过一次了,不怕。」 他捡棋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像一个烙印,将我们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知道,他现在对我充满了戒备与怀疑。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他。 一个声名狼藉,被父亲抛弃,被兄弟踩在脚下的残废皇子。 他不知道,我见过他前世的结局。 见过顾衍之是如何用最卑劣的手段,除掉他这个最大的心腹之患。 更见过他死后,他那些看似无用的旧部,是如何为了给他报仇,掀起了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顾凛,从来都不是废人。 他只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而我,要做的,就是提前将这头猛兽,放出牢笼。
4
我与顾凛的婚事,定在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京城风平浪静,但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顾衍之几次三番想见我,都被我拒之门外。 他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沈知意身上。 我偶尔能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三皇子府的传闻。 说三殿下喜怒无常,时常对沈知意动辄打骂。 沈知意从前还想在我面前炫耀顾衍之对她的“宠爱”,如今却终日以泪洗面,连门都不敢出。
这就是她想要的“情投意合”。 真是可笑。 我没有心情理会他们,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陆宴。 暗卫回报,已经找到了他。 就在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暗香阁”。 他是个乐师,却嗜赌成性,欠了一大笔赌债,被人扣在了阁里。 我换上男装,在暗卫的护送下,第一次踏入了那个地方。 阁里的管事是个八面玲珑的胖子,一见我出手阔绰,立刻笑脸相迎。
我说明来意,他便将我引到了后院的一间柴房。 门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陆宴就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衣衫褴褛,浑身是伤。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让管事退下,走到他面前。
「你就是陆宴?」 他警惕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在他面前。 「你的赌债,我替你还了。」 他看着地上的银子,眼神闪了闪,依旧没开口。 「跟我走,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人尽其才,名扬天下的机会。」 他终于嗤笑出声,声音沙哑。 「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是谁。」 我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陆宴,前朝大儒陆秉文的嫡孙。」 「一手琴技,冠绝天下。」 「可惜,陆家被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只你一人,侥幸逃脱。」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你到底是谁?」 「一个能帮你报仇的人。」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三日后,大皇子大婚。我需要你在婚宴上,一曲惊人。」 「我要你,名动京城。」
「我要顾衍之,亲眼看着他曾经最瞧不起的人,一步步走到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陆宴震惊地看着我。 他想不通,我一个即将嫁入王府的女子,为何要帮他。 更想不通,我为何要针对三皇子顾衍之。 他不知道。 上一世,他就是顾衍之手中的一把刀。 顾衍之利用他的才华,为自己博取礼贤下士的美名。 又利用他对仇人的恨,为自己铲除异己。 事成之后,却嫌他出身卑贱,不过是个乐师,随意寻了个由头,将他赐死。
我死前,曾听闻他的死讯。 只觉得,那又是一个被顾衍之利用后,随意丢弃的可怜人。 这一世,我要这把最锋利的刀,换一个主人。 陆宴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了地上的钱袋。 「我跟你走。」
5
我与顾凛的大婚,如期举行。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盈门。 一切都简单得近乎寒酸。 与上一世我嫁给顾衍之时的盛大场面,有天壤之别。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拜堂之后,我被送入新房。 红烛摇曳,喜字刺眼。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 顾凛坐着轮椅,自己转动着轮子进来了。
他遣退了下人,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今天,委屈你了。」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摇摇头。 「王爷客气了。」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我面前,抬手,想揭我的盖头。 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我干脆自己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俊美,只是眉宇间的阴郁,让他显得格外疏离。 「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嫁给我,只是为了利用我。」 「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你不必履行妻子的义务。」 他说得很直白,也很……残忍。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王爷礼貌上是不是也该问问我,愿不愿意?」 他愣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我仰视着他,这个角度,让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错愕。 「王爷,从我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妻子。」 「无论是不是交易,这都是事实。」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他的手很冷。 感觉到我的触碰,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却被我抓住了。 「别动。」 我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顾凛,我知道你不信我。」 「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松开他的手,站起身。 「婚宴,该开始了。」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顾凛被我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眼中的戒备未消,却多了一丝探究。 王府的婚宴,简单得可怜。 除了几个宫里派来的内侍,就只有我们自己的人。 顾衍之和沈知意也来了。 他们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观礼的。 说是观礼,其实就是来看笑话的。 顾衍之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顾凛,和我这一身简单的嫁衣,眼中满是轻蔑和得意。 他觉得,我离开他,就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沈知意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虚情假意地劝慰。 「姐姐,你……受苦了。」 我懒得理他们。 酒过三巡,我拍了拍手。 门外,陆宴抱着一把古琴,缓缓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洗去了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的脸。 虽然身形依旧消瘦,但那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顾衍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皱起了眉。
他似乎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陆宴目不斜视,走到堂中,坐下,试音。 「铮——」 一声琴响,满室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下一刻,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时而高亢如龙吟,时而婉转如莺啼。 那琴声里,有金戈铁马,有万里山河,有英雄末路,有壮志未酬。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顾衍之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他终于认出了陆宴。
这个曾被他当作乞丐一般,随意打发走的人。 他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贱民”,竟有如此惊世之才。 更让他难堪的是,这个人,此刻出现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大哥的婚宴上。 而将他带来的人,是我。 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我站起身,走到陆宴身边,对着众人,朗声说道。 「这位是陆宴先生,今后,便是我凛王府的首席乐师。」
一句话,表明了我的立场。 也彻底断了顾衍之再拉拢陆宴的可能。 我看着顾衍之铁青的脸,心中一阵快意。 顾衍之,这只是一个开始。 上一世,你将他踩在脚下。 这一世,我要他成为你永远无法超越的高山。 我要让你引以为傲的“礼贤下士”的美名,变成一个笑话。 宴席不欢而散。 顾衍之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毫不在意。 送走宾客,我回到房中。 顾凛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陆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不重要。」 我走到他身边。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我们的人了。」 「顾凛,你手下有能征善战的武将,却缺一个能为你博取声望的文人雅士。」 「陆宴,就是最好的人选。」 顾凛沉默了。 他知道我说得对。 他那些旧部,都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猛将。 但在文人当道的朝堂上,他们毫无优势。 这也是他一直被文官集团排挤的原因。 陆宴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一块短板。 「你到底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
我的心机,我的手段,我对他身边势力的了解……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惧。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腿。 隔着衣料,我能感觉到那里的僵硬和冰冷。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别碰!」 他想推开我,却被我抓住了手腕。 「你的腿,不是坠马伤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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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和几个心腹,无人知晓。 就连皇帝,都被他瞒了过去。 我没有被他吓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顾凛,十二岁那年,你随父皇秋猎,于围场救驾,斩杀惊马,锋芒毕露。」 「父皇当众夸你‘有太祖之风’。」 「但也因此,你碍了某些人的眼。」 「回宫途中,你喝的汤里,被人下了毒。」 「那毒不会立刻要你的命,却会慢慢侵蚀你的骨血,让你双腿萎缩,形同废人。」 「给你下毒的人,是当今的皇后,顾衍之的生母。」
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顾凛的心里。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抓着轮椅扶手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这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最阴暗的伤疤,就这样被我毫不留情地揭开。 他眼中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彻骨的寒意和杀气。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怀疑我了。 怀疑我是皇后,或是顾衍之派来试探他的。
我松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 「我是谁派来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治好你的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顾凛的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治好你的腿。」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我知道一种针法,配合药浴,可以逼出你体内的余毒,让你重新站起来。」 上一世,我为了讨好顾衍之,曾苦心钻研医术。 可惜,直到我死,他都没让我为他看过一次病。
他嫌我脏。 没想到,这一身医术,竟然在这一世,有了用武之地。 顾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他的腿,找遍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 所有人都断定,他这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现在,我却说,我能治好他。 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诱惑,又是何等的……荒谬。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王爷,你有得选吗?」
「要么,信我一次,我们一起,把那些曾经欺辱我们的人,踩在脚下。」 「要么,你继续做你的残废王爷,等着顾衍之登基,然后像上一世一样,被他无声无息地处理掉。」 他没有接我递过来的茶。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要将我整个人看穿。 我任由他打量,神色坦然。 我在赌。 赌他对重新站起来的渴望,赌他对仇恨的执念。
我知道,我赌赢了。 良久,他接过了茶杯。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需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颤抖。 「什么都不用做。」 「相信我,就够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为顾凛治腿。 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每日的针灸,都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浸泡药浴时,那些药力更是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
他却一声不吭,咬牙承受着。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有时也会于心不忍。 但他只是对我摇摇头。 「我受得住。」 这个男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废了双腿之后,依旧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隐忍至今。 顾衍之,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你的这位大哥。 你以为折断了他的翅,他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你错了。 他不是鹰,他是龙。 即便身处深渊,也终有搅动风云,重返九天的一日。
7
在为顾凛治腿的同时,我也没闲着。 陆宴在凛王府婚宴上一曲惊天下之后,名声大噪。 京城里许多达官贵人都想请他去做客,甚至有人开出天价,想将他挖走。 都被我一一回绝了。 我放出话去,陆宴先生是我凛王府的人,只为王爷一人抚琴。 这无疑又为凛王府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我让陆宴做的,不仅仅是抚琴。 我让他以凛王府的名义,开办“雅集”。
邀请京城里那些有才华,却出身寒门,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墨客。 凛王府为他们提供笔墨纸砚,提供一个交流切磋的平台。 不问出身,只论才学。 此举一出,立刻在京城文人圈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子弟对此嗤之鼻以鼻。 但对那些寒门学子来说,凛王府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机会。 一时间,凛王府门庭若市。
陆宴凭借他的才学和人格魅力,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拥护者。 他们自发形成了以凛王府为核心的文人团体,在朝堂之外,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势力。 顾衍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 他开始模仿我的做法,也在自己的府邸大宴宾客,招揽文人。 可惜,他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他看不上。 那些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士子,又因他之前的名声,对他敬而远之。 最后,他的“雅集”,只成了一个笑话。 他越是模仿,就越是衬托出凛王府的与众不同。 “大皇子礼贤下士,有仁君之风”的赞誉,开始在民间悄悄流传。
顾衍之气得在府中又摔了不少东西。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做什么,都慢我一步。 为什么我总能精准地踩在他的痛处。 他开始对我产生了一丝……忌惮。 这一切,顾凛都看在眼里。 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戒备,到如今,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不再抗拒我的靠近。
有时,我为他施针后,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总会多一件他的外袍。 我们之间,依旧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 但一种微妙的默契,正在悄然滋生。 我知道,他开始信任我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们的敌人很强大,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盟友。 顾凛,是最好的人选。
8
两个月后,顾凛的腿,终于有了知觉。 当他第一次感觉到腿上传来针刺的痛感时,这个隐忍了多年的男人,眼眶红了。 他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阿妩……」 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沈小姐,不是王妃,是阿妩。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但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别急,这只是第一步。」
「要完全恢复,还需要至少半年。」 他点点头,眼中的光芒,却再也掩饰不住。 那是重获新生的希望之光。 我为他感到高兴。 但同时,我也在提醒自己。 沈妩,不要忘了你重生的目的。 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就在顾凛的腿日渐好转之时,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 南方水患,堤坝决口,淹没良田万顷,灾民流离失所。 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却迟迟不到位。 御史弹劾,户部尚书贪墨赈灾款。 人证物证俱全。 户部尚书,是皇后的人,也是顾衍之的母族舅舅。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 一时间,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之间的一次正面交锋。 顾衍之为了保住自己的舅舅,四处奔走,焦头烂额。 而我,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我找到顾凛。 彼时,他正在练习站立。 靠着支架,他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想坐回轮椅,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走过去,按住他。 「别动。」 「站着,很好。」 他的脸有些红,耳根也有些烫。 我没有在意,直接开门见山。 「南方水患,是个机会。」 他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情绪,神色变得严肃。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向父皇请命,亲自去南方,督办赈灾。」 顾凛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如今的身体……」 「我知道。」我打断他。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去。」 「我会陪你去。」 他愣住了。 「你?」 「对,我。」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 「我会治好灾区的瘟疫。」 「我会让南方的百姓,都记住你的名字。」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周的嫡长子,不是废人。」 「他心怀天下,悲悯苍生。」 顾凛被我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没想到,我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他要的,不仅仅是储君之位。 她要的,是民心。 是这天下,朗朗的乾坤。
9
皇帝最终同意了顾凛的请求。 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儿子的愧疚,或许是被他奏折里的恳切所打动。 也或许,是他想看看,这个被他放弃了的儿子,到底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消息传出,顾衍之差点笑出声。 一个残废,去千里之外的灾区赈灾?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甚至已经能预想到,顾凛客死异乡的凄惨下场。 他对我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
「愚蠢的女人。」 「为了一个废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他身边的谋士却提醒他。 「殿下,不可掉以轻心。」 「沈妩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顾衍之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因爱生恨,故意与他作对罢了。 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他很快就会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我们南下的队伍,很简单。 除了几个必要的侍卫,和我的暗卫,就只带了陆宴,和他在京中招揽的一批有志之士。
这些人,有的是落魄文人,有的是懂水利的工匠,还有的是略通医术的郎中。 他们都对凛王府感恩戴德,愿意追随。 马车上,我将一本册子,交到顾凛手中。 「这是什么?」 「南方水患的症结所在。」 顾凛打开册子,越看越心惊。 里面详细记录了南方几条主要河流的走势,历年的水位变化,堤坝的薄弱之处。
甚至,连这次决口的堤坝,是被人为破坏的,都写得一清二楚。 而破坏堤坝的人,正是被弹劾的户部尚书,派去的手下。 他想制造更大的灾情,来掩盖自己贪墨的罪行。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凛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些情报,比朝廷的密报还要详细,还要精准。 「我自有我的渠道。」 我没有过多解释。 这些,都是我上一世,为了帮顾衍之,费尽心机收集来的。 当时,顾衍之也是接了赈灾的差事。
他拿着我给他的情报,在南方大出风头,立下奇功,为他日后登基,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这一世,我要将这份天大的功劳,亲手送到顾凛手上。 我还要让顾衍之,为他舅舅的罪行,付出代价。 「顾衍之为了保住他舅舅,一定会派人暗中阻挠我们。」 「甚至,会下杀手。」 我看着顾凛,语气平静。 「你怕吗?」 他合上册子,看着我,笑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 我愣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 心跳,又乱了。
10
我们到达灾区的时候,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洪水虽已退去,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房屋倒塌,田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瘟疫,已经开始蔓延了。 当地的官员见到我们,如同见到救星,却又带着一丝轻视。 毕竟,在他们眼中,顾凛只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王爷。 顾凛没有理会他们异样的眼光。 他按照我册子里的指示,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工作。 陆宴带着文人,安抚灾民,登记造册。
工匠们去勘察地形,准备修筑新的堤坝。 郎中们则开始搭建临时的医棚,隔离病患。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除了,顾衍之的动作。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我们到达的第三天晚上,我们驻扎的营地,遭到了刺客的袭击。 对方人多势众,招招致命,目标很明确,就是顾凛。 我的暗卫和顾凛的侍卫拼死抵抗。 混乱中,一支淬了毒的箭,朝着顾凛的后心射去。 我当时离他最近。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扑了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闷得让人心慌。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我看到了顾凛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抱着我,嘶吼着我的名字。 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绝望。 顾衍之。 你好狠的心。 上一世,你赐我毒酒。 这一世,你想用利箭,再次要我的命。 可惜。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11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 后背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传来阵阵钝痛。 顾凛就守在我的床边,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见我醒来,他眼中迸发出狂喜。 「阿妩,你醒了!」 他想握我的手,却又怕碰到我的伤口,动作僵在半空中。 「我没事。」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刺客呢?」 「都处理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和滔天的怒意。 「是顾衍之的人。」 我点点头,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们的计划,不能停。」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顾凛立刻按住我。 「你别动!伤口会裂开!」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阿妩,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的情绪。 「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第一次发现,他已经不需要轮椅了。 虽然走得还有些慢,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坐在轮椅上,任人宰割的废人。
他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接下来几天,我安心养伤。 外面的事情,都是听陆宴他们回来说的。 顾凛的手段,雷厉风行。 他先是拿出我给他的证据,将那些与户部尚书勾结,在堤坝上做手脚的当地官员,全部捉拿归案。 然后,他开仓放粮,安抚灾民。 对于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我之前留下的药方,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 最重要的一步,是修筑新的堤坝。 顾凛亲自到工地,与工匠们同吃同住,一起研究图纸。
他采纳了一个年轻工匠的建议,用一种全新的方法修筑堤坝,不仅更加坚固,还大大缩短了工期。 南方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他们不知道什么皇子之争,他们只知道,这位从京城来的大皇子,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的人。 他们自发地为他立生祠,日夜祈福。 民心,就这样,一点点地,汇聚到了顾凛的身上。 而此时的京城,顾衍之正因为刺杀失败,和舅舅贪墨案的败露,而焦头烂额。 皇帝对他,失望透顶。 他被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
沈知意去求他,想让他想想办法,救救自己的父亲。 却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滚!都是你们沈家的女人,害了我!」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们身上。 却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12
我们在南方待了半年。 半年后,新的堤坝建成,百姓安居乐业,瘟疫也彻底根除。 我们离开的那天,百姓自发地夹道相送,绵延十里。 他们高呼着“凛王千岁”。 那样的场面,是顾衍之上一世,都未曾得到过的殊荣。 回到京城,迎接我们的,是皇帝的亲自嘉奖。 御书房里,顾凛摘掉了支架,步伐稳健地,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行礼。 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看到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激动。 他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 更是一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你的腿……好了?」 皇帝的声音,有些颤抖。
「托父皇洪福,儿臣已经痊愈。」 顾凛不卑不亢。 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 那晚,皇帝在宫中设宴,为我们接风。 宴会上,顾衍之也来了。 他瘦了很多,眼神阴郁。 当他看到顾凛和我并肩而立接受着众人的祝贺时,他手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人夺走了。 声望,民心,父皇的宠爱。 而夺走这一切的,是他最看不起的废人和他亲手抛弃的女人。 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凛被皇帝叫去了内殿。 我知道,他们要去谈论国事了。 从今天起,顾凛将正式回归朝堂,参与政事。 这是他夺嫡之路最关键的一步。 我一个人走到殿外的回廊上,吹着冷风。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妩。」 顾衍之的声音,嘶哑,又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 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有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质问我,眼中满是不解和痛苦。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帮着一个外人,来对付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哪里对不起我?」
我一步步走向他,逼视着他的眼睛。 「顾衍之,元祐十五年,冬至,大雪。」 「那碗鸩酒,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为了大局,你必须死。」 顾衍之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你到底……」 「我是谁不重要。」 我后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重要的是,顾衍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现在一定觉得我疯了。 我要的,就是让他活在恐惧和猜疑之中。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曾经最瞧不起,最不屑一顾的我。
13
从南方回来后,顾凛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 皇帝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重要的政务,交给他处理。 他处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让那些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老臣,都对他刮目相看。 反观顾衍之,因为贪墨案和刺杀案,被皇帝彻底冷落。
他手中的权力,被一点点架空。 从前那些巴结他的门客也都树倒猢狲散。 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 沈知意成了他唯一的出气筒。 我听说,三皇子府,时常能传出女人的哭喊声。 沈知意有好几次,都跑回沈家哭诉,想让父亲为她做主。 但父亲,如今已经彻底倒向了顾凛。 他只会劝她,忍。 这就是她自己选的路。 我没有去落井下石。
因为我知道,对沈知意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打骂,而是让她看着我过得比她好。 看着我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地位,尊荣,和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男人。 是的,全心全意。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凛看我的眼神,变了。
那里面,有信任,有依赖,有欣赏。 还有一些,我不敢深究的东西。 他会记得我的喜好,会在我忙碌时,为我披上外衣。会在我睡着时,悄悄替我掖好被角。 他从不说爱。 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我,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我有些慌。 我害怕自己,会再次沉溺于这种温柔。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们只是盟友,是交易。 可我的心,却在一点点地失控。 那天晚上,他处理完政务,回到房中。 我正准备睡下。
他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他的胸膛,很暖,很结实。 「阿妩。」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有些闷。 「谢谢你。」 我身体一僵。 「我们是盟友。」 「不只是盟友。」 他抱得更紧了。 「阿妩,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 「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相信我。」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转过身,看着他。 烛光下,他的眼眸,像一汪深邃的潭水,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顾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在眼里。」 「阿妩,我信你。」 我的防线,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或许,重活一世,我可以……再勇敢一次?
14
太子被废了。 因为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证据,是顾凛呈上去的。 其实,太子谋反是假,但结党营私是真。 皇帝早就对他心怀不满。 顾凛只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添了一把火。 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悬。 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这个位置,非顾凛莫属。 顾衍之彻底疯了。 他找到了沈知意。 我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但第二天,沈知意入宫,求见了皇后。
再然后,宫里传出消息。 凛王妃沈妩,八字不详,与皇家气运相冲,乃不祥之人。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请来了钦天监佐证。 一时间,京城里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我听到消息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顾凛冲了进来,一脸怒气。 「阿妩,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我这就进宫找父皇!」 我拉住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 「这是皇后和顾衍之,最后的反扑。」 「他们扳不倒你,就只能从我身上下手。」
「只要我还是你的妻子,这个‘不祥’的罪名,就会一直跟着你,成为你最大的污点。」 顾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你想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顾凛,这场戏,该落幕了。」 「我们,该去收网了。」 他看着我,眼中有些不解。 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随即,他明白了我的计划。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心疼,也是……敬佩。 「阿妩,你……」 「别担心。」 我拍了拍他的手。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我还要看着你,君临天下呢。」 第二天,我主动向皇帝请罪。 我承认了自己“八字不详”的罪名,自请废黜王妃之位,入住皇家寺庙,为大周祈福,以赎己罪。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终,准了。 顾凛在朝堂上,与我割袍断义说我沈妩从此与凛王府再无瓜葛。 所有人都以为我失势了。 顾凛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弃了我。 顾衍之和皇后,得意极了。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 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 诛心。
15
我入住皇家寺庙的第三天。 顾衍之来了。 他遣退了所有人,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看着我一身素衣,青灯古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沈妩,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你以为顾凛会真心对你?他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我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他见我不说话,更加得意。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除掉了太子,帮顾凛铺好了路。」
「现在,只要顾凛一死,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了他?」 「就凭……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兵符。 是京城禁卫军的兵符。 我心中冷笑。 果然,和上一世一样。 他收买了禁卫军统领,想逼宫。 「沈妩,只要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等我登基之后,留你一命。」 他走到我面前,想捏住我的下巴。 我偏头躲过。 「顾衍之,你不好奇吗?」
「我明明知道你们会对我下手,为什么还要自请入寺?」 他愣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我在这里,等你啊。」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等你自投罗网。」 话音刚落,佛堂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顾凛一身戎装,手持长剑,带着大批侍卫,冲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禁卫军统领。 顾衍之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不……不可能……」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兵符,是假的。」 顾凛的声音,冷得像冰。
「真正的兵符,早就在我手里了。」 顾衍之瘫倒在地,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能提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看向我,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是你!又是你!」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是啊,是我。」 「顾衍之,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我蹲下身,看着他那张绝望的脸,一字一句。 「因为,我死过一次。」 「死在你的手里。」 「你赐我鸩酒,迎娶我的庶妹,将我的功劳,我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我化作厉鬼,从地狱爬了回来,就是为了向你讨债。」
顾衍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想起了那天在回廊上,我对他说的话。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不是他运气不好,不是我诡计多端。 而是……报应。 来自上一世的,血债血偿。 他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报应……哈哈哈哈……报应……」 谋逆,是死罪。 皇后,被赐白绫。 沈知意,被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顾衍之,被赐鸩酒。 行刑那天,我去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雪天。 我看着他,就像上一世,他看着我一样。 他端起酒杯,眼中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悔。 「阿妩,如果……如果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 我打断他。 「喝了吧。」 他惨然一笑,一饮而尽。 我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三个月后,顾凛登基,改年号为“永安”。 登基大典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牵起我的手。 「朕此生,唯有一后。」 「永不废黜。」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万里江山,和独一无二的我。 我知道,我赢了。 我不仅颠覆了他的江山,还颠覆了自己的命运。 上一世的债,都还清了。 这一世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与他,会携手走下去。 在这永安盛世里,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