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方多次提出条件,男方父母多次让步,男孩:算了,到此为止

发布时间:2025-10-20 13:05  浏览量:4

当我说出“算了,到此为止吧”那句话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对面,林晓月和她母亲脸上的错愕,像一幅被瞬间冻结的油画,色彩鲜明又荒诞。

为了走到今天,我们谈了三年,爱了三年。我以为爱能克服一切,能填平所有分歧。我看着我爸妈一次次拿出积蓄,一次次在饭桌上挤出笑容,他们的白头发好像就是为我的婚事一根根长出来的。

我以为让步是爱的另一种表达,直到我发现,我们早已不在爱的轨道上,而是在一条通往深渊的交易之路上越走越远,路的尽头,是我父母被掏空的晚年,和我被磨损殆尽的尊严。

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我们第一次正式谈论婚事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说起。

第1章 阳光下的阴影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在原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洋洋的,像我和林晓月当时的心情。

“陈默,我们结婚吧。”晓月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我最熟悉、也最迷恋的光。

我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好,好啊!晓月,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我们开始畅想未来,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聊我们要在阳台上种满多肉,要养一只叫“煤球”的黑猫,要每年都出去旅行一次。阳光在我们描绘的蓝图上跳跃,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美好。

“对了,我妈说,结婚前两家人总得见个面,把事情定下来。”晓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应该的,应该的。”我连声答应,“我回去就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准备准备,我们约个时间,找个好点的馆子。”

我叫陈默,一个普通的程序员,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林晓月是我大学师妹,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活泼。我们是校园里认识的,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三年的感情,不咸不淡,却也温馨安稳。我以为,我们的婚姻会像我们的恋爱一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时,他们比我还激动。我妈张兰当晚就多炒了两个菜,我爸陈建国更是破天荒地从柜子底摸出一瓶藏了许久的白酒,给我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

“儿子长大了,要成家了。”我爸眼眶有点红,他一辈子不善言辞,所有的情感都藏在酒里和沉默里。

“亲家那边有什么要求,你提前问问清楚,别失了礼数。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跟你爸攒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我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

我心里暖烘烘的。我的父母是国营工厂的退休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那套住了快三十年的两居室,墙皮都有些泛黄。客厅里那套布艺沙发,是我上大学时买的,坐下去会陷进一个柔软的坑里,包裹着我整个少年时代的记忆。我知道,他们说的“攒了一辈子”,每一个字后面,都是无数个精打细算的日子。

第一次双方父母的会面,定在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包厢雅致,气氛也还算融洽。

晓月的母亲,李阿姨,是个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女人。她穿着得体的套裙,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落在点子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阿姨放下筷子,微笑着开口了:“小陈啊,我们家晓月呢,从小也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要嫁给你,我们做父母的,总归是希望她将来能过得好,不受委屈。”

我爸赶紧接话:“亲家母您放心,我们陈默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人老实,肯干,以后肯定会对晓月好的。我们做老的,也绝对不拖累他们。”

“嗯,人好是基础。”李阿姨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不过这年头,光有人好也不行,生活总得有个保障。我们这边的规矩,男方得准备婚房。这个,你们应该有准备吧?”

我妈立刻笑着说:“准备了准备了,早就准备好了。我们家那点积蓄,再加上一些理财,凑了凑,付个首付是够的。我们看了几个楼盘,想着等孩子们自己去挑个喜欢的。”

李阿姨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那就好。房子是大事,不能马虎。地段、面积,都得考虑好,毕竟是年轻人一辈子的家。”

那顿饭就在这样一种客气而又暗藏机锋的氛围中结束了。回家的路上,我妈显得心事重重。

“妈,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这亲家母,看着不像个好说话的。不过没事,为了你,怎么都行。”

我当时没把这句话太放在心上。我觉得,谈婚论嫁,女方家里多考虑一些是人之常情,毕竟是把女儿交到别人手上。只要要求在情理之中,我们尽力满足就是了。

很快,我和晓月就开始看房。晓月对房子的要求很高,她不喜欢老城区,觉得环境嘈杂,配套陈旧。她看中了东三环一个新开的楼盘,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户型和绿化都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首付算下来要一百六十多万。我爸妈把存折、理财单子、基金账户全都摊在桌上,仔仔细细地算了一遍又一遍。我爸甚至把他那几张压箱底的旧版人民币都拿了出来。

最后,他们把所有的积蓄,一共一百三十万,都放在了一张银行卡里,递给了我。

“还差三十万,”我爸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去找你大伯和二叔凑凑,他们前两年做生意赚了点,应该能借出来。”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卡,觉得有千斤重。那里面是我父母一生的血汗,是他们无数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日子堆积起来的。

“爸,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楼盘?这个太贵了。”我心里堵得难受。

“傻孩子,”我妈拍了拍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结婚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房子买好了,住得舒心,我跟你爸累点算什么?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那个晚上,我爸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我妈在厨房里整理那些空了的存折袋子,动作很慢很慢。我坐在那张旧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婚姻这个词,并不只有甜蜜和憧憬,它背后还连接着沉甸甸的责任与牺牲。

而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已经是我们为爱付出的极限了。我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阳光下的阴影,才刚刚开始蔓延。

第2章 第一道裂痕

房子定下来那天,晓月很高兴。她拉着我在毛坯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兴奋地规划着哪里放沙发,哪里做衣帽间,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看着她的笑脸,我觉得我爸妈的付出,和我心里的那点愧疚,都值了。

为了庆祝,晓月提议再请她父母吃顿饭,顺便把房子的事敲定。地点还是上次那家餐厅,只是这一次,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微妙的不同。

“叔叔阿姨,房子我们看好了,在东三环那边,首付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主动开口,想让气氛热络一些。

李阿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说:“嗯,晓月跟我说了。地段还行,就是公摊大了点。不过也凑合了。”她顿了顿,看向我,“房子是大事,这车子也不能落下。你们俩上班地方离得远,没个车总是不方便。总不能让晓月天天挤地铁吧?风吹日晒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车子的事,我们之前从来没聊过。

我爸妈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我妈反应快,赶紧打圆场:“是是是,亲家母考虑得周到。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等他们结了婚,缓两年,攒点钱,再买个代步车。”

“缓两年?”李阿姨的眉毛微微挑起,“结婚是新生活的开始,总不能一开始就将就吧?再说,晓月她们公司的小姑娘,结婚哪个不是新房新车的?我们家晓月也不能比别人差了去。我们要求也不高,买个二十万左右的就行,安全,开出去也有面子。”

二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进了饭桌中央的平静湖面。

我爸刚想说什么,我妈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他一把。我爸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

我能感觉到我父母的窘迫。为了那一百六十万的首付,他们已经掏空了所有,还背上了三十万的外债。现在,再拿出二十万,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姨,”我硬着头皮开口,“车子的事,我们确实需要点时间。您看,刚付了首付,手头上确实……”

“小陈,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李阿姨打断我,语气虽然温和,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我是在跟你说一个态度问题。你爱晓月,就该舍得为她花钱,就该想尽办法给她最好的。钱不够,可以想办法嘛,年轻人,思路要活泛一点。这点压力都承担不了,以后怎么撑起一个家?”

那顿饭,我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每一口菜都像是蜡,嚼在嘴里,咽不下去。我看着对面的晓月,她低着头,小口地吃着饭,一言不发。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她的母亲。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我爸开着他那辆开了快十年的旧捷达,收音机都没开。我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许久才叹了口气。

“儿子,你跟妈说句实话,这车,是不是非买不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是”,等于把又一副重担压在他们肩上。我说“不”,又怕晓月和她家人不高兴,影响我们的婚事。

“我……我再跟晓月商量商量。”我含糊地说道。

回到家,我坐在旧沙发里,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晓月,关于车子的事,我们能不能……”

信息还没发完,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默,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太过分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

“你就是觉得!”她打断我,“我妈说得有什么错?我同事结婚,老公家连房带车,装修都是全包的。我没要求你全款买房,车子让你买个二十万的,过分吗?这不仅仅是代步工具,这是脸面问题!我不想以后在同事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晓月,这不是脸面问题,是我们的实际情况。我爸妈为了房子已经倾其所有了,我们能不能现实一点?”我的语气也有些急了。

“现实?你的现实就是要我跟着你一起吃苦吗?陈默,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嫁给你。但爱不能当饭吃!我妈也是为我好,她怕我嫁过去受委屈。一个男人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未来?”

电话那头传来她压抑的哭声,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最怕她哭。

“你别哭,你别哭……我想办法,我来想办法,好不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挂了电话,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感到一阵无力。我所谓的“想办法”,除了向父母开口,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工资刨去日常开销和房租,每个月能攒下的寥ö无几。

第二天,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我妈却主动找到了我。她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十万块。”她轻声说,“是你爸公积金账户里最后一点钱,我们都取出来了。剩下的十万,我们再想想办法,跟你舅舅他们借借看。你别有压力,先把车定了,让晓月家安心。”

我捏着那张卡,手在抖。我爸的公积金,那是他们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养老钱,以备不时之需的。

“妈,不能这样。这是你们的养老钱。”我的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养老钱,”我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跟你爸身体好着呢,有退休金,够花了。只要你跟晓月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那天下午,我去银行把那十万块钱取了出来。柜员把一沓沓崭新的钞票递给我时,我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灼人的刺痛。

我把钱交给了晓月,告诉她,另外十万我们也在凑了。她破涕为笑,抱着我亲了一口,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一刻,我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感觉我们的爱情,好像被明码标价了。而为了支付这个价格,我的父母正在一点点地透支他们的晚年。

这是我们婚姻之路上出现的第一道裂痕。它很细微,隐藏在喜悦和妥协之下,但我知道,它确实存在。并且,它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大。

第3章 不成文的契约

车子的事情,最终还是靠我爸妈东拼西凑,又背上了十万的债务才算解决。提车那天,晓月开着新车,兴奋地在朋友圈发了九宫格照片,配文是“新的旅程,感谢亲爱的”。底下收获了一大片祝福和羡慕。

我看着那些点赞和评论,心里五味杂陈。没人知道,这辆崭新的白色轿车,是用我父母的养老钱和低声下气的借款换来的。

我以为,房子和车子这两座大山翻过去之后,剩下的路会平坦一些。然而,我很快就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

接下来,是彩礼。

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彩礼一般是八万八或者十万八,图个吉利。我爸妈也早就按这个标准准备好了。可当晓月告诉我,她妈妈要求的彩礼是十八万八的时候,我还是愣住了。

“十八万八?晓月,这比一般的高出太多了吧?”我试图跟她讲道理。

“多吗?我表姐结婚的时候,彩礼是二十八万八呢!我妈说了,十八万八,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了折了。”晓月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这彩礼钱,我妈也不是自己要,以后还是会作为我的嫁妆带回来,给我们小家庭用的。这走个形式,主要是看你们家的诚意。”

又是“诚意”。这个词,最近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仿佛我们家所有的爱和尊重,都必须通过金钱来量化和证明。

“可是……家里真的没钱了。”我艰难地开口,“为了房子和车子,我爸妈已经把所有积蓄都拿出去了,还欠了亲戚四十多万。”

晓月的脸色沉了下来:“陈默,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在卖女儿吗?彩礼是传统,是规矩!别人家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这个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值?”我急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心疼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的婚事背债了。”

“那你就是心疼你爸妈,不心疼我,不心疼我爸妈的面子,对吗?”她站起身,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不管,这是底线。十八万八,一分都不能少。你自己想办法。”

那次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冷战了三天,我寝食难安。我爱晓月,我不想因为钱的事,毁了我们三年的感情。

最终,还是我妥协了。

我瞒着父母,用自己的名义,从好几个网络贷款平台凑了八万块钱,加上家里原本准备的十万,总算凑齐了十八万八。当我把那笔钱转给晓月时,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这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活在还贷的压力之下。

彩礼的事情解决后,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下来。晓月似乎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我温柔了许多。我们开始一起挑选家具,商量装修风格,那种即将组建新家的甜蜜感,暂时掩盖了之前所有的不快。

我甚至开始自我安慰:也许李阿姨就是这样,婚前把所有条件都谈清楚,丑话说在前面,婚后反而不会再有什么幺蛾nios。也许,过了这个阶段,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就在我们去民政局领证的前一个星期,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天,李阿姨约我单独见面,地点还是那家咖啡馆。她开门见山,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小陈,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人心隔肚皮,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了给晓月一个保障,这份协议,你看一下。”

我低头一看,是一份婚前财产协议。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却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协议要求,在我父母出首付购买的,登记在我名下的那套婚房的房产证上,加上林晓月的名字。并且,明确注明,无论婚姻关系如何变化,该房产都属于双方共同财产,一人占有百分之五十的份额。

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彻骨的寒冷。

“阿姨,这房子……是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我抬起头,看着她,“房贷,我会负责还。但是领证前就加上晓月的名字,并且做这样的财产分割,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李阿姨的表情很平静,“小陈,你别多心。这只是一个形式,一份保障。你们好好过日子,这房子自然是你们俩的。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我们家晓月不能人财两空吧?她一个女孩子,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你,给她这点保障,不应该吗?”

“应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是,这不公平。对我爸妈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李阿姨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你们结婚,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别分你的我的。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晓月过一辈子,在给自己留后路?”

一顶巨大的帽子扣了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拿着那份协议,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几行冰冷的文字。

这已经不是“诚意”和“脸面”的问题了。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算计。他们不仅要掏空我父母的积蓄,还要将这份用血汗换来的资产,牢牢地绑在他们女儿的名下,确保万无一失。

我仿佛能看到李阿姨那张平静的脸背后,藏着一把锋利的算盘。

我和晓月的爱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物化成了一桩交易。而我,连同我的家庭,都成了这桩交易里,被反复估价、不断加码的商品。

我给晓月打电话,声音嘶哑:“给我的协议,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她理所当然的声音:“我知道啊。我妈也是为了我好。陈默,你就签了吧,我们家又不会真的图你什么。加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难吗?”

“有那么难吗?”我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啊,不就是加个名字吗?不就是把我父母一生的尊严和付出,白纸黑字地分一半给一个还没过门的妻子吗?

那一刻,我心里某种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开始崩塌了。我一直以为,我和晓月之间是爱情,是一种可以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的亲密关系。可现在我才发现,在他们母女眼中,这更像是一份不成文的契约。

一份只有甲方不断提出要求,乙方必须无条件履行的,不平等的契约。

而我,和我的家庭,就是那个被绑在契约上,任人宰割的乙方。

第4章 最后的稻草

关于房产证加名字的事情,我和晓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我无法接受这样一份带有强烈不信任和算计意味的协议,而晓月则坚持这是她应得的“安全感”。我们每天都在争吵,从电话里吵到微信上,把三年的感情,一点点地消磨在这些冰冷的字眼上。

我爸妈看我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我妈的一再追问下,我把协议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我的话,我妈沉默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进了厨房。我爸则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那天晚饭,桌上只有沉默。我看着父母鬓边又添的白发,和他们眼角深陷的疲惫,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是我没用,是我让本该安享晚年的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为我的婚事操心劳神,甚至被人这样逼迫。

半晌,我爸摁灭了烟头,开口了,声音异常沙哑:“加吧。”

我猛地抬起头:“爸!”

“加吧。”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名字而已,一个代号。只要你们能结婚,能好好过日子,我跟……无所谓。”

我妈在厨房里,背对着我们,肩膀在微微耸动。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进房间,一拳砸在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那种从心底涌出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也为了不再让我父母煎熬,我再一次选择了妥协。我给晓月打电话,告诉她,我同意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

电话那头,晓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开始跟我道歉,说她知道我委屈,但她妈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等结了婚,一切都会好的。

我听着她的声音,却感觉无比遥远。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能看到她,听到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从前那种心贴心的温暖了。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我们约好了去办手续的时间,也定下了领证的日子。我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配合着所有的流程。我爸妈也强打起精神,开始准备婚礼需要的东西,脸上挂着我一眼就能看穿的,勉强的笑容。

就在我以为这场漫长的拉锯战终于要画上句号时,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轻轻地落了下来。

领证前三天,李阿姨再次做东,说是为了庆祝我们“好事多磨,终成正果”,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婚礼的最后一些细节敲定一下。

饭局的地点,是一家高级酒店的中餐厅,包厢富丽堂皇。李阿姨和晓月穿着光鲜亮丽,而我爸妈则显得有些拘谨,他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却依然掩不住一身的风尘仆仆。

饭局前半段,气氛还算和谐。李阿姨心情很好,频频举杯,说着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亲家,亲家母,之前为了孩子们的事,多有得罪,你们别往心里去。”李阿姨端着酒杯,对我爸妈说,“我这人说话直,但心是好的,都是为了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常走动。”

我爸妈连忙陪着笑,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酒过三巡,李阿姨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还有个小事。我们这边的风俗,新媳妇过门,除了彩礼,还得给一笔‘改口费’。不多,就是个心意,图个吉利。”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的,这个礼数我们懂。”我妈笑着问,“亲家母,您看这个‘心意’,大概是多少?”

李阿姨伸出一个巴掌,在空中晃了晃。

“五万?”我妈试探着问。

李阿姨笑了,摇了摇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五十万……的零头,五万块。不多,就当给晓月买点首饰了。”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件事得提前说清楚。这新房呢,是给小两口住的。亲家你们年纪大了,喜欢清静,跟年轻人住一起,生活习惯不一样,怕是会不方便。我的意思是,为了避免以后有矛盾,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搬过去一起住。”

轰的一声,我感觉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五万块的改口费,对于已经山穷水尽的我们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她后面那句话。

“不要搬过去一起住。”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我父母最柔软、也最毫无防备的地方。

我猛地转过头,看到我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端着酒杯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酒水洒了一些出来,滴在他的裤子上。我妈的脸色则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倾尽所有,甚至背上外债为儿子买的婚房,最后换来的,却是“没有资格”住进去。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付出了所有之后,就请体面地退场,不要来打扰我们女儿的“新生活”。

我看着对面李阿姨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看着旁边低头沉默,默认了这一切的林晓月,再看看我身边,那两个瞬间苍老了十岁,被巨大的屈辱和悲伤击倒的父母。

过去几个月里,所有的妥协、忍让、委屈、不甘,在这一刻,全部汇集成了滔天的怒火。

但我没有发火。

我异常的冷静,冷静到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拿起餐巾,轻轻地帮我爸擦掉裤子上的酒渍。然后,我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的母女。

整个包厢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待我的反应。他们或许以为,我会像前几次一样,再次争辩,然后再次妥协。

但他们错了。

第5章 到此为止

我站起身,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李阿姨和林晓月都带着一丝诧异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我爸妈则是一脸担忧,我妈甚至在桌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理会。

我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空着的杯子倒满了酒,然后又给我爸的杯子续满。我端起酒杯,首先转向李阿姨。

“阿姨,”我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一点波澜,“感谢您这几个月来的‘指教’。您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比如,婚姻是一场交易,感情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也让我明白了,原来‘诚意’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保障’是需要用房产证来书写的。”

李阿姨的脸色变了变,有些挂不住:“小陈,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好好说。”

“我正在好好说。”我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暖意,“您说的每一条,我都认真考虑过,也尽我们全家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了。房子,我们买了;车子,我们买了;十八万八的彩礼,我们给了;房产证加名字,我也同意了。因为我天真地以为,满足了这些物质条件,就能换来我们想要的爱情和婚姻,就能让我爱的人满意。”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的林晓月。

“晓月,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是因为我老实,对你好,能给你安全感。可我今天才发现,我能给你的那种安全感,远不如一张房产证,一辆车,一笔彩礼来得实在。”

林晓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眶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一直想不通,”我继续说道,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为什么我们的婚事,会谈得这么累,这么艰难。现在我懂了。因为从一开始,我们追求的东西就不一样。我要的是一个家,一个能和我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的爱人,一个能孝顺我父母、也能让我尊敬她父母的妻子。”

我的目光最后落回李阿姨脸上,语气变得冰冷:“而你们要的,是一个能满足你们所有物质要求的提款机,和一个能让你们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的‘好女婿’。至于这个提款机的父母,在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之后,最好能像垃圾一样,被远远地扔开,免得碍眼。”

“你……你胡说八道!”李阿姨终于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通红,“我们晓月嫁给你是下嫁!我们提点要求怎么了?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你爸妈不跟你们住,是为了你们好,避免婆媳矛盾!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是吗?”我冷笑一声,“为了我们好?我爸妈一辈子没住过新房,他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们,换来的就是一句‘为了你们好,所以你们不能住’?这是我听过最无耻的笑话!”

我不再看她,而是转向我的父母。我看到我爸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而我妈,正用手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对着我爸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

然后,我直起身,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也点燃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我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我看着惊愕的林晓月和她气急败坏的母亲,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的话。

“算了,到此为止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林晓月猛地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陈默,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到此为止。”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比清晰,“这婚,我们不结了。房子,我们会卖掉,欠你们家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车子,登记的是你的名字,就当是我送你的分手礼物。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陈默你疯了!”林晓月尖叫起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们就要结婚了!你现在说不结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小事?”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如此陌生,“在你眼里,羞辱我的父母,把他们像抹布一样用完就丢,是小事?林晓月,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尊重过我,更没有尊重过我的家庭。在你心里,我们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说完,不再理会她的哭喊和李阿姨的咒骂。我走到我父母身边,轻轻地扶起他们。

“爸,妈,我们回家。”

我爸站起身,用他那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一下,我感受到了千言万语。我妈则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欣慰。

我们一家三口,在身后的一片混乱和叫骂声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金碧辉煌、却让我感到无比窒息的包厢。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城市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双嘲弄的眼睛。

我失去了我爱了三年的女人,失去了一场即将举行的婚礼。

但我知道,我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我找回了一个儿子的孝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一个家庭的完整。

回家的路上,我爸开着那辆旧捷达,车里依然沉默,但和前几次的压抑不同,这一次,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速倒退,像一场被按了快退键的电影。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要重新开始了。

第6章 余波与重生

分手的后续,比我想象中要混乱,也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混乱的是林晓月。

从酒店分开的第二天起,我的手机就被她打爆了。起初是愤怒的质问和咒骂,骂我,骂我小题大做,骂我毁了她的人生。我一概不接,她就换成短信和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

“陈默你这个懦夫!你就是舍不得那点钱!”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把三年的青春都给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把她的号码拉黑,她就用她朋友的手机打。我把所有社交软件都卸载了,世界才总算清静了一些。

几天后,她的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发来大段大段的回忆和道歉。

“阿默,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妈那边我去说,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养一只叫‘煤球’的猫吗?不是说好了要去西藏吗?你都忘了吗?”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看着那些文字,我承认,我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些甜蜜的过往,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但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我父母在那个包厢里,被羞辱时无助又悲伤的眼神。那眼神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我心中所有死灰复燃的火苗。

我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那五万块的改口费,也不是那句“不许同住”。那些只是导火索。真正的问题,是根植于他们母女骨子里的价值观。在她们的世界里,感情、尊重、亲情,都是可以被量化、被交易的。即便这次我妥协了,她们和好了,未来也一定会有新的、更苛刻的条件出现。

那是一个无底洞,我不能拉着我的父母,一起跳下去。

我只回了她一条信息:“祝你找到一个能满足你所有条件的人。我们,就这样吧。”

之后,我换了手机号。

而平静的,是我和我的家庭。

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回到家,我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给我下了一碗热腾通宵。我爸则拿出那瓶没喝完的白酒,又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儿子,”他端起酒杯,碰了碰我的杯子,“爸支持你。咱家是穷,但咱不窝囊。这口气,憋着难受,说出来了,痛快!”

我妈端着面出来,眼圈还是红的,却笑着说:“快吃吧,都凉了。多大点事,天塌不下来。婚结不成,咱们日子照样过。妈还在,这个家就散不了。”

我吃着那碗面,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我从没像那一刻一样,深刻地感受到“家”这个字的重量。它不是一套房子,一辆车子,而是在你最狼狈、最低谷的时候,依然为你亮着一盏灯,为你煮着一碗面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处理“后事”。

房子挂到了中介,因为地段好,很快就找到了买家。虽然亏了一点税费,但总算是顺利出手了。拿到房款的第一时间,我爸就带着我,把欠亲戚们的四十万一分不差地还了。

我爸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欠着人情不还。”

剩下的钱,加上家里原有的积蓄,我爸妈存了个定期,说那是他们的养老本,谁也别想再动了。

我用自己贷来的那几万块钱,加上一点积蓄,把彩礼钱凑齐,通过银行转账,还给了林晓月。我在备注里写了四个字:两不相欠。

做完这一切,我们一家人仿佛都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我搬回了家,住进了我从小长大的那个小房间。每天下班回家,能吃到我妈做的热乎饭菜,周末陪我爸去公园下下棋,或者一家人窝在那张旧沙发上看电视。日子过得平淡,甚至有些乏味,但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我妈开始热衷于给我介绍对象,被我笑着拒绝了。我说我想先缓缓,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段失败的感情,去重新审视自己对于爱情和婚姻的理解。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帮我妈收拾杂物间,翻出了一个旧相册。里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也有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的合影。其中一张,是在一个公园里拍的,年轻的爸妈牵着小小的我,笑得特别开心。照片的背景里,有一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

我妈走过来,拿起那张照片,感慨道:“你看,那时候多好。那时候结婚,哪有现在这么多事。两床被子,几件新衣服,就能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了。”

“时代不一样了嘛。”我说。

“是啊,时代不一样了。”我妈放下相册,看着我,认真地说,“儿子,妈不反对你找个条件好的姑娘,但你得记住,条件是锦上添花,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真正爱你的姑娘,她心疼的不是你有没有钱,而是你赚钱辛不辛苦;她看重的不是你家房子有多大,而是这个家里有没有温暖。她会尊重你,更会尊重为你付出了一辈子的我们。”

我点了点头,将我妈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又过了几个月,我听我以前的同学说,林晓月很快又订婚了,对方是一个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给了她一场非常风光的订婚宴。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没有嫉妒,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

她找到了她想要的,而我也守住了我珍视的。我们就像两条走在不同轨道上的列车,有过短暂的交汇,但终将驶向各自不同的远方。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咖啡馆里,林晓月对我说:“陈默,我们结婚吧。”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答应。我看着她,认真地问:“晓月,你愿意跟我一起,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而不是金光闪闪吗?”

梦醒了,窗外天光大亮。

我知道,我已经从那段感情里,真正地走了出来。我失去了爱情,却完成了一场迟来的成长。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婚姻的基石,也懂得了,一个男人的肩膀,不仅要能扛起对爱人的责任,更要能扛起对父母的守护和对自身尊严的坚持。

人生还长,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个路口,我会遇到那个愿意和我一起,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