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那年被表哥搂住,我没在意,他却对我妈说:以后不能再搂

发布时间:2025-10-26 14:56  浏览量:3

“建峰哥,你给我讲讲那个叫古龙的,他写的书是不是比金庸的好看?”

我叼着根冰棍,蹲在我妈缝纫机旁边的矮凳上,仰头看着他。

那年我十三岁,夏天好像永远过不完。

建峰哥比我大五岁,个子已经蹿得很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篮球队背心,额头上全是汗。

他刚帮我爸把一袋五十斤的大米从楼下扛上来,正端着我妈递给他的搪瓷缸子喝水,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

他听了我的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放下缸子,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小丫头懂什么,金庸是大家,古龙是浪子,不是一回事。”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夏天的热气和一点汗水的咸味,罩在我的头顶,很亲切。

我们两家住得近,我几乎是建峰哥的跟屁虫长大的。他去游戏厅,我负责在门口放风。他去河里游泳,我负责给他看衣服。

他对我,就像对一个没那么烦人的亲妹妹。

“那浪子是什么?”我追问。

他想了想,没直接回答,而是张开胳膊,把我从矮凳上捞起来,顺势搂了一下。

他的胳膊很有力,带着少年的那种单薄又结实的肌肉感,我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背心上,闻到一股肥皂和阳光的味道。

就是一个很寻常的、哥哥对妹妹的拥抱,就像他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浪子啊,”他松开我,声音里带着笑意,“就是以后不能再这样随便搂你了。”

我当时没听懂,还以为他又在拿我开涮,冲他做了个鬼脸。

那个下午,我就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晚饭后,我从房间出来倒水,听见建峰哥在我家门口,对我妈小声说话。

隔着一层纱门,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姨,以后我不能再搂着小雅了。”

我妈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点疑惑:“怎么了?你们兄妹俩不是从小闹到大的吗?”

“她不一样了,”建峰哥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她是大姑娘了。”

我端着水杯,愣在客厅里。

纱门外,夏夜的风吹过,送来邻居家晚饭的香气和断断续续的电视声。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变了。

我妈“哦”了一声,声音也低了下去,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我们小雅长大了。”她轻轻说。

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陌生的涟漪。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看自己。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好像又不是了。

从那以后,建峰哥真的再也没搂过我。

不光是不搂我,他见到我,眼神都有些不自然。以前那种亲昵和随意,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开了。

我去大姨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老远就喊我的外号,而是会站起来,有些拘谨地叫我一声“小雅”。

我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我觉得,是建峰哥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拥抱吗?我们是兄妹啊。

这种别扭,让我开始下意识地躲着他。

大姨再喊我去她家吃饭,我总找借口,说作业没写完。

有时候在楼下碰见,我也会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快步走过去。

有一次,我妈让我给大姨家送一碗刚出锅的红烧肉。

我磨蹭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开门的是建峰哥。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我进去。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电视开着,放着那部叫《还珠格格》的电视剧。

我把碗放在桌上,小声说:“我妈让我送来的。”

“哎,知道了,替我谢谢姨。”他目光落在电视上,没看我。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手指抠着衣角。

以前,我来他家,都是直接冲进他房间,翻他的书,或者抢他的游戏机手柄。

现在,我连他家的客厅都觉得陌生。

“那我……回去了。”我说。

“嗯。”他应了一声。

我转身往外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走到门口,他忽然开口:“小雅。”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我脸上,眼神很复杂。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没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我应该尊重你。”

尊重。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大姑娘”三个字还要刺耳。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用到“尊重”这个词了?

我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跑了出去。

那天之后,我和建峰-哥之间的那层薄膜,好像变得更厚了。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晚饭的时候问我:“最近怎么不去你大姨家了?你建峰哥前两天还问我,说你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含糊地说:“作业多。”

“作业多也要多走动走动,”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你大姨前几天还说,觉得你跟她生分了。”

我心里一沉。

我躲着建峰哥,却连累大姨也跟着多想。

大姨是我妈的亲姐姐,两姐妹感情一直很好。我从小没少受大姨的疼爱。

“没有,我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能说,因为建峰哥说我长大了,不能再搂我了,所以我觉得别扭吗?

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我妈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小雅,你是不是因为建峰上次跟你姨说的话,心里不舒服了?”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她。

“妈,你知道了?”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我妈的眼神很温柔,“建峰那孩子,心细。他那么做,是好事。”

“好什么啊,”我小声嘟囔,“搞得我们跟陌生人一样。”

“傻孩子,”我妈摸了摸我的头,“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女孩子长大了,就是要跟男孩子保持距离,就算是亲戚家的哥哥,也要注意分寸。这是保护你自己。”

保护我?

我更糊涂了。

建峰哥是我最亲的哥哥,他怎么会伤害我?需要这样“保护”?

我妈的话,非但没有解开我的心结,反而让那层薄膜,又涂上了一层叫“困惑”的颜色。

这件事,就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我开始被动地接受这种“距离感”,并且,我开始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眼光,去观察我周围的世界。

我发现,我妈和我大姨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距离感”。

她们虽然是亲姐妹,但说话做事,总透着一股客气。

尤其是在钱的事情上。

那年头,我爸和大姨夫都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国营厂上班,工资一个月比一个月发得晚。

我妈在街道工厂,做些缝缝补补的活,收入微薄但稳定。

我们家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姨家就紧巴一些。建峰哥要上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

有一次,我妈取了五百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让我给大姨送去。

“就说是我借给她的,让她别急着还。”我妈嘱咐我。

我拿着那个信封,觉得有点烫手。

到了大姨家,大姨正在厨房里发愁,对着几根蔫巴巴的豆角叹气。

我把信封递给她,转述了我妈的话。

大姨的表情很复杂。

她接过信封,捏了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妈……她总这样。”大姨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没有说谢谢,而是拉着我的手,说:“小雅,你回去告诉你妈,这钱,我记着。等建峰他爸厂里发了工资,我马上就还。”

她的手很用力,好像那五百块钱,不是帮助,而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我回到家,把大姨的话学给我妈听。

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大姨这个人,就是要强。”

那时候我还不懂,成年人之间的“要强”,背后藏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计较和自尊。

我只是隐约觉得,钱这个东西,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

它可以让亲人之间更亲近,也可以在亲人之间,砌起一堵看不见的墙。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我上初二那年。

大姨夫的工厂,到底还是没撑住,宣布破产了。

大姨夫成了第一批下岗的工人。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那段时间,大姨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大姨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忽然没了工作,整个人都蔫了。天天在家抽烟,唉声叹气。

大姨的白头发,一夜之间多了好多。

我们家也跟着揪心。

我爸陪着大姨夫喝了好几次酒,每次都喝到半夜才回来。

我妈隔三差五就往大姨家送东西,有时候是一块肉,有时候是一袋面。

但大姨家的门,好像关得更紧了。

有一次周末,我妈炖了一锅鸡汤,让我和她一起送过去。

我们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建峰哥从外面回来。

他比以前更高了,也更瘦了,眉宇间总锁着一股愁绪。

看到我们,他勉强笑了笑,喊了声“姨,小雅”。

那声“小雅”,客气得像是在叫一个不熟的同学。

我们进了屋,大姨夫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我们,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妈把鸡汤放在桌上,笑着说:“姐,给建峰补补身体,他学习累。”

大姨没看那锅汤,她看着我妈,眼神很奇怪。

“你别总往我们家拿东西了,”大姨的声音很干,“我们过得去。”

“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妈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我们两家还分什么彼此。”

“分得,”大姨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你家日子好过,我们不能总拖累你。”

我妈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站在旁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从来没见过大姨用这种口气跟我妈说话。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妈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能有什么误会,”大姨忽然站了起来,指着门口,“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们家就是喝白粥,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那锅鸡汤,还冒着热气,香气在尴尬的空气里弥漫。

最后,是我妈端着那锅几乎没动的鸡汤,拉着我,狼狈地走出了大姨家。

回家的路上,我妈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特别单薄。

我跟在她身后,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好心好意,换来的却是大姨的冷言冷语。

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姨夫下岗,自尊心受挫吗?

还是说,这背后,有我不知道的,更深层的原因?

那个曾经因为一个拥抱而产生的困惑,和眼前的这场争吵,在我心里交织在一起。

我感觉,我们这个家,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

网的每一个结,都充满了秘密。

那天晚上,我爸和我妈在房间里吵架了。

这是我记事以来,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

我把房门开了一道缝,偷偷听着。

“你姐她就是那么个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爸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火气,“我们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别管她家的事了!”

“她是我亲姐!我能不管吗?”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心里苦,我知道。”

“苦?谁不苦?厂里下岗的又不止他一个!”我爸说,“我看她就是嫉妒我们!见不得我们比她好!”

“你胡说!”

“我胡说?那钱的事,你怎么解释?要不是因为那笔钱,她心里能有那么大个疙瘩?”

钱?

又是因为钱。

什么钱?

我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

“那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提它干什么!”我妈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过去?过得去吗?那笔钱,本来就该有她一半!你当初要是听我的,分给她,现在至于这样吗?”

“我……”我妈说不出话来了,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我爸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我知道,当初爸妈偏心你,把那笔钱偷偷给了你,是想让你日子过得好一点。可你姐她不知道啊。她一直以为爸妈什么都没留下。现在我们家日子稍微好点,她心里能平衡吗?”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好像都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外公外婆,在去世前,留下了一笔钱。

而这笔钱,只给了我妈,没有给大姨。

这个秘密,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大姨看我妈时,那奇怪的眼神。

明白了她接到我妈送去的五百块钱时,那复杂的表情。

也明白了她今天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那不是“要强”,也不是单纯的“自尊心受挫”。

那是一种长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不平衡。

她不知道有那笔钱的存在,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为什么同样是姐妹,我妈的日子,总能比她过得顺一点?

而我妈呢?

她对我大姨的好,也不再是单纯的姐妹情深。

那份好里,掺杂了太多的愧疚和补偿。

她越是想对大姨好,就越是像在提醒大姨,她们之间的差距。

而这种“施舍”般的帮助,对于要强的大姨来说,无异于一种羞辱。

我靠在门后,浑身发冷。

我觉得我们家,真可笑。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角色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看似和睦的假象。

而建峰哥那句“她是大姑娘了”,就像一句谶语。

当我成为一个“大姑娘”,我看到的,不再是糖果和童话,而是成人世界里,这些盘根错节的,用亲情、金钱和秘密编织起来的,沉重的大网。

我不再被动地困惑了。

我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那笔钱,到底是多少。

我想知道,我妈当初,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

我开始像一个侦探一样,在家里寻找线索。

我翻我妈的衣柜,翻那些上了锁的抽屉。

终于,在一个旧皮箱的夹层里,我找到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本子。

那是一个存折。

打开它,上面的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块。

在那个年代,在我的城市,一万块,几乎是一笔巨款。

足够买下一个小房子的首付,或者,足够支撑一个家庭,安然度过下岗的危机。

存折的开户日期,是外公去世后不久。

我拿着那个薄薄的存折,手却在发抖。

我好像拿着一块烙铁。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我有揭开谜底的快感,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维持这个家庭脆弱的平衡?

还是该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如果我说了,我们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我妈和大姨,会不会彻底反目成仇?

我和建峰哥,是不是连最后那点客气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

上课走神,吃饭发呆。

我妈问我怎么了,我只说考试没考好。

我心里藏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它压垮了。

我谁都不能说。

我爸知道,但他选择和我妈一起隐瞒。

我不能去问他。

我更不能去告诉大姨和建峰哥。

我感觉自己被孤立在一个信息的孤岛上,四周是汹涌的、充满了谎言的海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外婆的突然病倒。

外婆一直跟我们住。外公去世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那天半夜,她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医生说,情况很严重,需要立刻手术,让我们准备钱。

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费,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爸和我妈,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他们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还是不够。

最后,我妈看着我爸,艰难地开口:“那个存折……动了吧。”

我爸点点头,满脸疲惫:“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外公留下的那个存折。

第二天,大姨和建峰哥也赶到了医院。

大姨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她看到我妈,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两个人在走廊里站着,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谁也不理谁。

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医生又来催缴费了。

我爸拿着凑来的钱,去交了第一笔。

但医生说,这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全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姨夫来了。

他提着一个旧布包,径直走到我爸面前。

“这里是五千块钱,”他把包递给我爸,声音沙哑,“厂里发的最后一点安置费,都拿来了。我知道不够,但先用着。”

我爸看着大姨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圈也红了。

“哥,这……”

“别说了,”大姨夫摆摆手,“都是一家人。”

那一刻,我看到我妈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她的脸上,是震惊,是感动,更是无地自容的羞愧。

她看着大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姨也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怨怼,只剩下担忧。

“妈怎么样了?”大姨问。

我妈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

那天下午,趁着大姨和大姨夫去给我外婆买生活用品,我妈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发呆。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妈。”我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了?不在病房陪着外婆?”

“妈,”我看着她的眼睛,鼓起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外公留下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存折了。”我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妈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压抑了多年的秘密,被她最亲的女儿,用最直接的方式,戳破了。

她哭了。

不是那种无声的流泪,而是嚎啕大哭。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对我讲了那个埋藏了多年的故事。

外公外婆有两个孩子,我妈和我大姨。

外婆家有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总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外公不一样,他心疼两个女儿。

他和我外婆,一辈子省吃俭用,偷偷攒下了一笔钱。

他们本来的意思是,两个女儿一人一半。

可就在外公去世前那段时间,我爸的厂里效益急转直下,天天传言要裁员。

我妈当时肚子里还怀着我。

外公怕我妈的日子过不下去,就在临终前,把存折偷偷塞给了我妈。

他对我妈说:“这钱,你先拿着。等你姐家有难处了,你再拿出来帮她。”

外公的想法很简单,他是想用这笔钱,给我妈的生活托个底。

可他没想到,这笔钱,成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我妈拿到钱后,心里很矛盾。

一边是父亲的遗愿,一边是对姐姐的愧疚。

她想过要把钱分给大姨,可那时候大姨夫的厂子效益正好,大姨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家舒坦。

我妈就想,要不,再等等?

等她家真的需要钱了,我再拿出来。

可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私心,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后来我出生了,家里开销也大了。

我妈看着那个存折,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她安慰自己,这钱是爸给我的,就是我的。我只要以后多帮衬着姐姐一点,也就算对得起她了。

于是,这个秘密,就这么一年一年地,埋了下来。

这笔钱,没有给我妈带来安全感,反而成了她心头的一块巨石。

她对大姨越好,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她看着大姨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看着大姨夫下岗,看着建峰哥为了省几块钱的午饭钱,天天啃馒头。

她有好多次,都想把真相说出来。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害怕。

她怕大姨知道了,会恨她一辈子。

她怕这个家,会因为这笔钱,彻底散了。

“小雅,”我妈哭得泣不成声,抓着我的手,“妈错了……妈真的错了……”

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指责她的自私?还是该体谅她的懦弱?

我发现,我做不到。

因为在我心里,她依然是那个会为我缝补衣服,会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的,最好的妈妈。

成年人的世界,原来真的没有简单的对与错。

只有一个个,被现实和人性包裹着的,艰难的选择。

外婆的手术,最终还是做了。

我妈把那笔钱,全部取了出来,交了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但外婆陷入了长期的昏迷,成了植物人。

这意味着,后续的护理和费用,将是一个无底洞。

这个家庭,被彻底拖垮了。

我爸白天上班,晚上来医院陪护。

我妈辞掉了工作,全天候地守在医院。

大姨和大姨夫,也每天都来。

那场因为鸡汤而起的争吵,那笔隐藏了多年的钱,好像谁都没有再提起。

大家都有一种默契,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但那道裂痕,依然存在。

它就像一道看不见的伤疤,横亘在我妈和大姨之间。

她们会一起给外婆擦身,会一起讨论病情,但她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亲密。

建峰哥也变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不再去游戏厅,不再打篮球。

他开始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去做家教,去发传单,去工地上搬砖。

他把挣来的钱,一分不留地交给他妈妈,让她拿来给外婆交住院费。

有一次,我在医院的楼梯间,碰到了他。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尘土的味道,脸上挂着疲惫。

他看到我,脚步顿了顿。

“来看外婆?”他问。

我点点头。

我们俩相对无言,气氛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尴尬。

“你……”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别怪你妈。”

我愣住了。

“你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点,又想起了什么,把烟塞了回去。

“我爸妈吵架的时候,我听到的。”他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妈那个人,心眼小,爱钻牛角尖。”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年,她心里一直不舒服,我也知道。但她没坏心。”

“我妈也是。”我小声说。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深。

“小雅,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跟你姨说,以后不能再搂你了吗?”

我摇摇头。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因为那天,我扛着米上楼,你妈悄悄塞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去买点好吃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她说,看我瘦了,让我多吃点。她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她说,别跟你爸妈说,他们压力大。”

“我拿着那二十块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我觉得,你妈对我们家太好了。好得……不正常。”

“那时候我爸厂里效益还行,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要她接济。可她总是想方设法地给我们塞钱,送东西。”

“我当时就觉得,她好像在补偿什么。”

“后来,我搂了你一下。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我们两家,早就不是那种可以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你也不再是那个可以跟在我屁股后面,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你长大了,你迟早会发现,我们这个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说那句话,是想告诉你妈,也是想告诉我自-己。”

“那道坎儿,已经在了。我们谁都过不去。”

建峰哥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锁。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那个拥抱,那个夏天。

原来,那不是我童年的结束。

那是我们两家人,纯真关系的终结。

从我妈选择隐瞒那笔钱开始,从建峰哥敏锐地察觉到那份“不正常的好”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建-峰哥说完,沉默了很久。

楼道里很安静,只听得到远处病房里传来的,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别想那么多了,”他忽然站直了身体,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都过去了。”

“先把眼前的坎儿迈过去再说。”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我的头。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

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进去吧,外婆该想你了。”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宽阔,又孤单。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为我妈,为大姨,为他,也为我自己。

外婆在医院里躺了半年,最终还是走了。

办完外婆的丧事,我们这个家,好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散了架。

大姨和大姨夫,带着建峰哥,搬家了。

他们搬到了城市的另一头,一个更便宜的出租屋里。

走的那天,谁也没有通知谁。

我们是听邻居说的。

我妈知道后,在家里坐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

我知道,她在等大姨的电话。

哪怕是一个告别的电话。

可是,没有。

那个电话,始终没有响。

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断了联系。

时间过得飞快。

我上了高中,考上大学,然后毕业,工作。

我爸妈的头发,也渐渐白了。

我们家,再也没有提起过大姨一家。

他们就像从我们的生命里,蒸发了一样。

但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

在我妈偶尔失神的眼神里,在我爸深夜的叹息里。

在我心里,那个永远穿着白背心,笑容干净的少年,也从未离开。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妈把钱分给了大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会,也许不会。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

我工作后的第三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迟疑的,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小雅吗?”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建峰哥?”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说,他要结婚了。

他说,大姨想请我们全家,去喝杯喜酒。

我挂了电话,手还在抖。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妈。

她愣了很久,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这些年,她老了很多。

那份愧疚,像一把钝刀子,日日夜夜地,割着她的心。

婚礼那天,我们一家人,都穿得很郑重。

我妈特意去烫了头发,我爸也把压箱底的西装翻了出来。

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店。

在门口,我们看到了大姨。

她比我妈老得更厉害,头发已经全白了,背也有些驼了。

她看到我们,站在原地,没动。

我妈也站住了。

两个白发苍苍的姐妹,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相望。

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我妈端着鸡汤,站在大姨家门口的下午。

最终,是大姨先开了口。

“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来了。”

我妈应了一声,眼泪又掉了下来。

没有拥抱,没有寒暄。

只有两个字,却好像说尽了这十几年的,所有恩怨。

建峰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身边站着一个笑得很甜的姑娘。

他看到我,笑着走过来。

“小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建峰哥。”

我们相视一笑,好像那些年的隔阂,都融化在了这一笑里。

婚礼上,我妈和大姨被安排坐在一桌。

一开始,她们俩还是不怎么说话。

后来,司仪请双方家长上台讲话。

大姨拿着话筒,手抖得厉害。

她说:“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我很高兴。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没能给我儿子创造多好的条件。但我有一个好妹妹。”

她说着,转头看向我妈。

“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比我聪明,比我能干。爸妈也更疼她一点。”

“我以前,心里不服气,也嫉妒。”

“我总觉得,老天爷不公平。”

“后来我才想明白,不是老天爷不公平,是我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我想,如果当初,是我拿了那笔钱,我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我想,我可能不会。”

“所以,我不怨了。”

“姐……”我妈在台下,已经哭成了泪人。

大姨放下话筒,走下台,径直走到我妈面前。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妈。

“妹,都过去了。”

我妈抱着大姨,嚎啕大哭。

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喧嚣,好像都静止了。

我看着台上,建峰哥和他身边的妻子,也红了眼眶。

我忽然明白了。

时间,不能治愈一切。

能治愈一切的,是原谅,是和解。

是终于有一天,我们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自私、懦弱和不完美。

然后,选择,放下。

婚礼结束后,我们两家人,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

拍照的时候,建峰哥站在我旁边。

他忽然凑过来,在我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

“小雅,你现在,真的是大姑娘了。”

我转头看他。

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可他的眼神,依然像那个夏天一样,清澈,温暖。

我笑了。

是啊。

我长大了。

我终于长成了,一个可以坦然面对过去,可以理解成人世界所有复杂和无奈的,大姑娘。

那个被建峰哥搂住的,十三岁的夏天,也终于,在我的心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它不再是一个困惑的开始,而是一个成长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