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坚持远嫁,8年未联系,忽然来电:爸,能分到多少?
发布时间:2025-10-26 00:34 浏览量:5
最终,我还是把那张存着全部拆迁款的银行卡交到了她手里。我对她说:“钱你拿走,从此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说出那句话时,我的心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钳子紧紧夹住,疼得喘不过气。我知道这是气话,是一个父亲在八年漫长的思念和一朝彻底的失望后,所能说出的最狠的话。这八年,从她为了那个男人,不顾我以断绝关系相逼,毅然决然登上南下火车的那天起,时间就对我变得格外残忍。
每个除夕夜,我和她妈张兰都多摆一副碗筷,菜是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可那碗米饭,从热气腾腾放到冰凉,也等不来一个电话。她的房间,我们原封不动地保留着,那架她弹了十年的旧钢琴,落满了灰,我却不许张兰擦,我说,就让它那么落着,等那个没良心的人自己回来擦。
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我从一个鬓角刚有白发的壮年汉子,变成了一个需要戴老花镜看报纸的糟老头子。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磨成了坚硬的石头,可当那个陌生的南方号码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时,我才知道,那不是石头,而是一座休眠的火山。
而这一切的爆发,都要从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下午说起。
第1章 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
那天下午,我正在阳台上侍弄我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初秋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里浮着细小的尘埃。老伴张兰在厨房里忙活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是我这几年最熟悉的生活交响曲。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铃声是那种最古老的“叮铃铃”,刺耳又突兀,打破了满屋的宁静。
我放下手里的小喷壶,擦了擦手,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来自广东的陌生号码。这些年,除了几个老战友,几乎没人给我打电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
我犹豫着划开接听键,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久到我几乎要挂断。然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爸?”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尘封八年的记忆之门。洪水般的思念、愤怒、委屈、担忧,一瞬间全部冲垮了我用八年时间筑起的心理防线。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陈雨,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清脆、倔强的少女嗓音,多了一丝沙哑和疲惫,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一片深不见底的水域。
“爸,是我,小雨。”她又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冷漠。“有事?”我听到自己这么说,像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通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能听到她那边有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
“我……我听刘婶家的表姐说,咱们家老房子……拆迁了?”她终于说出了来意,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掂量过的。
我的心,瞬间从滚烫的火山岩浆,凝固成了冰冷的石头。
原来如此。
八年了无音讯,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声过年好,没有问过我和她妈的身体怎么样。一开口,就是为了钱。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在那头的样子,或许正盘算着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或许她那个当初信誓旦旦说会让她幸福的男人,就站在她旁边,教她怎么开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我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讥讽:“消息倒是挺灵通。”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似乎急着想解释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打断她,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你是想问问我和死了没有,好方便你回来继承遗产吗?”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太伤人了。可那股被深深刺痛的父爱,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刻薄。
“不是的,爸,你别这么说……”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我就是想问问,按政策,我……我能分到多少?”
“能分到多少?”
我把这六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尖上。我仿佛看到一个满眼只有利益的陌生人,正贪婪地盯着我口袋里的钱。那个曾经在我膝下承欢、会因为我晚回家而哭鼻子、发誓要给我和她妈养老送终的女儿,好像已经彻底死在了八年前那个离家的清晨。
厨房里的张兰似乎听到了我的争吵声,关了抽油烟机,探出头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她用口型问我:“谁啊?”
我没有理她,只是对着电话,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一分钱也分不到。户口本上早没你这个人了。这钱,跟你没关系。”
说完,我没等她再说话,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被我扔在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我扶着阳台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胸口堵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
八年了,我无数次幻想过她打电话回来的场景。或许是哭着认错,或许是报一声平安,或许是带着外孙说一句“外公好”。我想过一千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
张兰走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心翼翼地问:“是……是小雨吗?”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说什么了?她还好吗?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张兰一连串地追问,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转过身,看着妻子布满皱纹和担忧的脸,心中的怒火和悲伤再也压抑不住。
“她好得很!”我吼道,“她好到八年不认爹妈,一打电话回来,就是问拆迁款能分多少!”
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椅子才站稳。她喃喃地说:“不会的……小雨不是那样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苦笑起来,“还有什么误会?人家电话里问得清清楚楚,‘能分到多少’!这是她八年来,跟她亲爹说的第一句正经话!”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客厅里那架蒙尘的钢琴,此刻在我眼里显得格外刺眼。我曾以为,琴声总有再次响起的一天。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和张兰相对无言,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们都明白,一个电话,不仅没有弥合八年的裂痕,反而在我们这个本已残破的家庭上,又划开了一道更深、更狰狞的伤口。
第2章 尘封的往事与裂痕
那个晚上,我和张兰谁都没吃下饭。她默默地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倒掉,洗了碗,然后就坐在我对面的小板凳上,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陈雨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八年,她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女儿。每年陈雨生日,她都会偷偷做一个长寿面,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女儿的房间,她每天都会进去坐一会儿,摸摸那架钢琴,看看书桌上的旧照片,就像一种无声的仪式。
“建华,”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要不……你再打过去问问?兴许……兴许孩子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难处?”我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抖得厉害,半天才点着一支烟,“她最大的难处,就是嫁了那个我们不同意的男人!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起我们了?想起我们这儿有笔拆迁款了?晚了!”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的陈雨,是我们老陈家的骄傲。从小聪明伶俐,成绩优异,尤其是一手钢琴,弹得行云流水。我和张兰都是普通工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我们省吃俭用,给她买了当时小区里第一架钢琴,请最好的老师教她。看着她在台上发光的样子,我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前途一片光明。我们甚至都开始托人给她物色对象,希望她能找个本地的、知根知底的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一切都在她认识那个叫李伟的男人后,彻底改变了。
李伟是她公司的同事,一个从南方小镇来的穷小子。长得倒还算精神,但嘴巴太会说,油腔滑调的。我第一眼见他,就不喜欢。我觉得他眼神里有股藏不住的野心,看我女儿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爱人,更像是在看一块能帮助他成功的跳板。
我私下找陈雨谈过,我说:“小雨,爸不是嫌贫爱富,但过日子,讲究个门当户对。你们俩成长环境、价值观都差太多,以后会有很多矛盾。”
可那时的陈雨,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觉得我们是老古董,思想僵化,不懂她所谓的“纯粹的爱情”。
“爸,李伟他很有才华,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祝福我们?”她红着眼睛跟我争辩。
矛盾的彻底爆发,是在李伟说要回广东自己创业,并要陈雨跟他一起走的时候。
我坚决反对。“他要回去,让他自己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工作好好的,跟着他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受累,图什么?”
“图他爱我!图我们能在一起!”陈雨也冲我吼了起来,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我大声说话。
那场争吵,是我们父女关系的一场大地震。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张兰在中间两头劝,哭红了双眼,却无济于事。我和陈雨,两个同样倔强的人,谁也不肯退让。
我至今还记得她离家那天的情景。是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
我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她站了很久,最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爸,你真的就这么希望我不幸福吗?”
我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踏出这个门,就别再认我这个爸!我陈建华,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女儿!”
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然后是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最后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那扇门,不仅隔开了家和外面,也隔开了我和我的女儿。整整八年。
……
烟头的火星烫到了我的手指,我才从回忆中惊醒。烟灰掉了一裤子,我却浑然不觉。
“建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张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孩子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还能真跟她记一辈子的仇吗?她既然打电话回来了,就说明她心里还有这个家。咱们的钱,不就是留给她的吗?”
“给她?”我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给她让她拿去养那个小白脸吗?张兰,你别忘了,当初她是怎么走的!她心里要是有这个家,八年会一个电话都没有?你我生病住院,她问过一句吗?逢年过节,她有过一句问候吗?没有!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现在,又多了这笔拆迁款!”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不仅刺向了虚空中的女儿,也刺痛了张兰,更刺伤了我自己。
我知道张兰说得有道理。父母和子女,哪有隔夜仇。可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那不是钱的事,是尊严,是一个老父亲被伤透了心的尊严。我无法接受,我的女儿,我视若珍宝的女儿,在她的世界里,我和她妈,竟然排在了钱的后面。
“这事你别管了。”我站起身,声音疲惫但坚决,“钱,一分都不会给她。就让她知道,当初她选错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把张兰的啜泣声隔绝在外。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以为这件事,会像八年前一样,以一个电话的结束而告终。可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朝着我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迎面扑来。
第3章 不速之客
两天后的傍晚,我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就看到楼道口围了几个人,正对着我们家门口指指点点。我心里一沉,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我们家门前,站着一个女人。
她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风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她的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不安。
尽管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陈雨。
我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八年不见,她瘦了太多,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神采飞扬,整个人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蔫蔫的,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她也看到了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叫我,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邻居们看到我回来,议论声更大了。
“哎,老陈,你家姑娘回来啦?”
“这就是你那个远嫁的女儿吧?都多少年没见了,长变样了都。”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耳朵里。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尴尬、愤怒、心痛,五味杂陈。我一辈子都要强,最看重脸面,可现在,我家里这点破事,却成了整个小区的谈资。
我没有理会邻居,径直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看都没看陈雨一眼,就准备开门进去。
“爸。”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音。
我开门的动作顿住了,但依旧没有回头。
“我没地方去,火车站太乱了,我……我能先进去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无法想象,我的女儿,竟然会落魄到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个叫李伟的男人呢?他不是说要给她幸福吗?幸福就是让她拖着行李箱,无家可归地站在娘家门口吗?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张兰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口的陈雨,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小雨?”张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一把冲上去,紧紧抱住陈雨,放声大哭,“你这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想你!”
陈雨被她抱着,僵硬的身体似乎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把脸埋在张兰的肩膀上,也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这母女抱头痛哭的场景,心里堵得更厉害了。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陈雨:“哭什么?回来要钱,还装得这么委屈?”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重逢的母女俩头上。张兰立刻松开陈雨,回头瞪着我:“陈建华!你怎么说话呢!孩子刚回来,你少说两句!”
陈雨也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有委屈,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倔强。
“我先进去了。”她没有反驳我,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拖着行李箱,从我身边挤了进去。
我站在门口,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属于南方潮湿空气的味道,混杂着火车车厢里那种特有的沉闷气息。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那天晚上的饭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兰做了一大桌子菜,几乎都是陈雨以前爱吃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清蒸鲈鱼……她不停地给陈雨夹菜,嘘寒问暖。
“小雨,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在那边是不是吃不惯?口味太清淡了吧?”
“那个……李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提到李伟,陈雨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她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很轻:“他……他忙,走不开。”
我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我看得出,她在撒谎。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充满了破绽。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对她好,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千里迢迢地跑回来,开口就是要钱?
“别问了。”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冰冷,“人家现在是大老板,忙得很,哪有空来看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
张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陈雨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直视着我。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正眼看我。
“爸,”她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钱。那笔拆迁款,本来就应该有我的一份。我的户口虽然迁走了,但按照政策,出嫁的女儿也是有继承权的。”
她竟然跟我谈起了政策。
我气得笑了起来:“你还懂政策?你懂政策,怎么就不懂孝道?八年不闻不问,现在为了钱,政策都研究透了?”
“我需要钱!我急用!”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我不管你有什么用!”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她,“我告诉你,陈雨,这钱,你休想拿到一分!你什么时候让那个姓李的,亲自来给我磕头认错,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你!”陈雨气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好了!都别吵了!”张兰也站了起来,哭着喊道,“一家人,好不容易见一面,非要闹成这样吗?建华,你坐下!小雨,你也别跟你爸犟!”
一场本该是久别重逢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我摔门进了卧室。陈雨也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那个八年没住过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张兰一个人,对着一桌子渐渐变凉的饭菜,无声地哭泣。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声响。我知道,今晚,这个家里的三个人,注定都将无眠。我以为她的出现,会是一个解释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一场战争的序幕。
第4章 无法说出口的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我和陈雨几乎不说话。她每天早出晚归,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俩在客厅里遇见,都像是没看见对方一样,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敌意。
只有张兰,像个陀螺一样在我们父女俩中间转来转去。她一会儿给我端杯热茶,劝我:“建华,别跟孩子置气了,伤身体。”一会儿又去敲陈雨的门,给她送一碗热汤,说:“小雨,跟你爸服个软,他就是嘴硬心软。”
可我和陈雨,就像两头犟牛,谁也不肯先低头。
我知道,我在等她的一句道歉,一句对这八年缺席的解释。而她,似乎铁了心,只认钱,不认人。
这天中午,张兰炖了鸡汤,非要我给陈雨送过去。我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端着汤碗,不情不愿地走到陈雨的房门口。
门虚掩着,我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她压低了声音的打电话声。
“……我知道,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你再跟医院那边说说,求求他们,再宽限几天……钱我正在想办法,我一定能凑到的,你放心……”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焦急和无助,和我这几天见到的那个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她,判若两人。
“李伟,你别放弃!你再坚持一下……为了安安,我们不能放弃……我这边……我爸他,他暂时还不同意,但我会再求他的……你照顾好安安,千万别让他出事……”
听到“安安”这个名字,我的心猛地一抽。
安安?是谁?
我端着汤碗的手,在空中僵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了我的心脏。
我没有敲门进去,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把汤碗放在餐桌上。
张兰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跟孩子又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陈雨的电话,像一块石头,在我平静了多年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个李伟。她是为了一个叫“安安”的人。听她的语气,这个安安,似乎还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需要很多钱。
安安……会是我的……外孙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就疼得厉害。如果我真的有了一个外孙,而我这个做外公的,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把他和他的母亲拒之门外,甚至恶语相向……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天下午,我破天荒地没有出去散步,就坐在客厅里,盯着陈雨的房门,等着她出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傍晚时分,陈雨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看到我坐在客厅,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准备绕过我出门。
“站住。”我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没有回头。
我酝ą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电话里说的……安安,是谁?”
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倔强和冷漠,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哀伤。
“是我儿子,”她一字一顿地说,“也是你外孙。他今年六岁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六岁了……我竟然有了一个六岁的外孙,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他……他怎么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陈雨的眼泪,终于决堤了。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句让我肝肠寸断的话。
“他得了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马上做手术。手术费,还差四十万。”
轰隆!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崩塌了。
原来,她不是为了钱,她是为了救命。原来,她不是冷漠无情,她是走投无路。原来,她千里迢迢地回来,不是来索取,是来求救。
而我,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这个固执的老顽固,都做了些什么?我用最刻薄的语言伤害她,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她,在她最需要亲人支持的时候,我却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我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儿,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我这才发现,这八年,我错过的,不仅仅是她的青春,更是一个家庭最完整的幸福。我错过了她怀孕时的喜悦,错过了外孙出生时的啼哭,错过了他学会走路、学会叫“妈妈”的每一个瞬间。
而现在,我的外孙,那个我从未谋面的亲人,正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我颤抖着问,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陈雨擦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怎么说?告诉你,我嫁的男人没本事,生意失败,连儿子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告诉你,我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当初的选择是个天大的错误?爸,你是不是就想听这些?听到了,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她的每一个反问,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不就是她当年的选择吗?我一直希望她能亲口承认自己错了。可我从没想过,这份“承认”,对她来说,是多么沉重的代价和屈辱。
她有她的骄傲,即便是山穷水尽,她也不愿在我这个当初最反对她的人面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所以,她选择了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谈钱。因为只有谈钱,才能掩盖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却没有一盏,能照亮我内心的愧疚和黑暗。
第5章 迟到的拥抱
张兰是在厨房里听到我们对话的。她冲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面粉的铲子。当她听明白一切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扶着门框,泣不成声。
“我的大孙子……我的老天爷啊……”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雨,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妈说啊!你这是要妈的命啊!”
陈雨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张兰面前,抱着她的腿,放声大哭:“妈!我错了!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们……”
母女俩哭成一团,整个客厅里都回荡着她们悲痛的哭声。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的心,像是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疼得无以复加。我看着跪在地上、肩膀不住耸动的女儿,八年前她离家时的背影,和眼前的这一幕,渐渐重合。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她的倔强和背叛,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苦难和挣扎。
李伟的创业失败了,不仅赔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这几年,他们夫妻俩为了还债,为了给孩子治病,什么苦都吃过。陈雨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还要去做兼职,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而李伟,则是在工地上开塔吊,风里来雨里去,就为了能多挣一点钱。
他们不是不想联系我们,是不敢。是怕我们担心,更是怕我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会说出“看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这样的话。他们想等日子好起来,等有能力把我们接过去享福的时候,再风风光光地回来。
可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孩子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医生说,再不动手术,安安就……就撑不过这个冬天了。”陈雨哽咽着说,“我们把能借的都借遍了,房子也卖了,可还是差四十万。拆迁款,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最后的希望。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这个做父亲、做外公的,竟然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而我,却差点亲手把这希望给掐灭了。
我慢慢地走到陈雨身边,蹲下身子。我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起来吧,”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地上凉。”
陈雨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我做了一件我这辈子都很少做的事——我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迟到了整整八年。
女儿的身体很瘦,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骨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烫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是爸不好,”我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是爸……对不起你。”
怀里的陈雨,身体先是僵硬,随即彻底放松下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哭得像个孩子。这八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所有的恐惧,似乎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那一刻,什么对错,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变得不再重要。我只知道,怀里这个正在哭泣的,是我的女儿。那个躺在千里之外病床上的,是我的外孙。他们,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我这辈子最温柔,也最坚定的语气说道,“砸锅卖铁,爸也给你把这钱凑上。明天,明天我就去银行,把钱全部取出来给你。”
“不光是拆迁款,”一旁的张兰也擦干了眼泪,走过来说,“咱家还有点积蓄,都拿上!不够的话,我把这老房子卖了!只要能救我的大孙子,什么都值!”
陈雨抬起头,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了很久很久。陈雨给我们看了安安的照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脸色苍白,但眼睛很大,很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极了她小时候。
我看着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怎么也看不够。这就是我的外孙,我的亲外孙。我的心,一半是酸楚,一半是暖意。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八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我知道,天亮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但雨过之后,终将迎来天晴。
第6章 血脉的重量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外套,和张兰、陈雨一起去了银行。
银行里人不多,我取号,填单,一气呵成。当柜员隔着防弹玻璃,问我要取多少钱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全部取出来,转到这个账户上。”我把陈雨给我的银行卡号递了过去。
柜员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陈雨,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被女儿骗钱的糊涂老人。
“叔叔,您确定要全部转过去吗?金额比较大,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她善意地提醒道。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用考虑了,丫头,转吧。这是救命的钱。”
当看着交易凭条上那一长串数字成功转出的提示时,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张存折,曾是我和张兰后半辈子的保障,是我们养老的底气。但此刻,把它交出去,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亲情,生命,是无论如何也换不回来的。
从银行出来,阳光正好。陈雨拿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手却在微微颤抖。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爸,妈,谢谢你们。”
“傻孩子,跟自己爹妈还客气什么。”张兰扶起她,眼圈又红了,“什么时候的票?我们跟你一起去!”
陈雨愣住了:“妈,你们也去?”
“当然要去!”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还没见过我外孙呢!我这个做外公的,必须得去看看他!再说了,你一个人在那边,怎么忙得过来?李伟那小子呢?让他来见我!”
提到李伟,陈雨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他还在工地上。他说,要挣到最后一天的钱。”
我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我依然对这个男人有怨气,但听到他为了孩子这么拼命,那股怨气也消散了大半。至少,他还算个有担当的男人。
我们立刻回家收拾东西。张兰把家里的积蓄、金银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装在一个布包里,说:“多带点,万一那边还需要用钱呢。”
我则把我的宝贝君子兰托付给了邻居,把家里的水电总闸都关好。看着这个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家,我第一次有了要离开很久的感觉。
临走前,陈雨走进了她的房间。她走到那架蒙尘的钢琴前,伸出手,轻轻地拂去琴键上的灰尘。然后,她试探着按下了几个音符。
“哆……来……咪……”
几个简单而生涩的音符,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虽然不成调,但那声音,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
我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钢琴前,用她稚嫩的小手,弹奏出美妙的乐章。
琴声,终于又响起来了。
我们买了当天最快一班去广东的高铁票。一路上,陈雨给我们讲了很多关于安安的事。说他很懂事,虽然生着病,但从来不哭不闹。说他很聪明,最喜欢看书,梦想是当一个天文学家。
我听着,心里又骄傲又心疼。我努力在脑海里勾勒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孙的模样,想象着他叫我“外公”时的情景。
八个小时后,高铁抵达了那个我曾经无比抗拒的南方城市。空气湿热,和我们北方的干爽截然不同。
在医院里,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外孙,安安。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瘦小,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我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在战场上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这就是我的外孙,我血脉的延续。他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保护。而我,却差点因为自己可笑的固执和尊严,让他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我轻轻地走到病床边,伸出我那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触碰,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得像泉水一样的眼睛,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迷茫。
“安安,”陈雨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是外公。”
他看着我,小嘴动了动,用一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外……公……”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隔阂、所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声“外公”中,烟消云散。
我俯下身,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哎,”我应着,声音哽咽,“外公在。安安不怕,外公来了。”
第7章 琴声再起
安安的手术很成功。
当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伟,那个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女婿,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当场就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些天,我也算重新认识了他。他话不多,人很老实,每天除了在医院照顾孩子,就是出去打零工,送外卖、扛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他手上有好几处新添的伤口,都是为了多挣几十块钱留下的。
他专门找我道了歉,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爸,对不起。这八年,是我没本事,让小雨和您受委屈了。”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安安还需要你。”
一家人,没有什么是说开了、迈过去了就不能解决的。固执和偏见,只会让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安安康复得很快,不久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他很黏我,每天都要我给他讲故事。我把我那些当兵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他却听得津津有味,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出院那天,我们一家人,第一次拍了一张完整的全家福。照片上,我抱着安安,张兰和陈雨、李伟站在我们身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
我们没有立刻回北方。我和张兰决定,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帮着他们照顾安安。我们租了一个离医院不远的小房子,虽然不大,但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学会了做南方的菜,张兰学会了用手机视频聊天。我们每天带着安安去公园散步,教他认字,给他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那些我们错过了六年的祖孙之情,似乎正在以一种加倍的方式,补偿回来。
一天,陈雨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爸,给你看个东西。”
她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安安坐在一架小小的电子琴前,用他那还有些笨拙的小手,弹奏着一首简单的《小星星》。虽然断断续续,错漏百出,但那熟悉的旋律,却让我瞬间湿了眼眶。
“他最近对音乐特别感兴趣,”陈雨笑着说,“我就给他报了个兴趣班。他总说,想弹给外公听。”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认真弹琴的小小身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陈雨。血脉的传承,就是这么奇妙。
半年后,我们带着彻底康复的安安,一起回了北方的老家。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空气中不再是沉闷的死寂,而是充满了孩子的欢笑声。
安安好奇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最后停在了那架旧钢琴前。
“外公,这是什么呀?”
“这是钢琴,”我走过去,掀开琴盖,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琴键,“是妈妈小时候弹的。”
我抱着安安,坐在琴凳上。陈雨也走了过来,坐在我们旁边。
我握着安安的小手,放在琴键上,教他按下了那几个最简单的音符。
“哆……来……咪……”
然后,陈雨的手也覆了上来,我们三代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共同弹奏出了一段简单而温暖的旋律。
琴声在屋子里回荡,穿过窗户,飘向了远方。
我回头,看到张兰和李伟正站在厨房门口,微笑着看着我们。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家,到底是什么。
家不是一所房子,也不是一笔存款。家是无论你走多远,犯了多大的错,都有一盏灯为你而留;是无论你遇到多大的难处,都有人愿意为你倾其所有。那些争吵、隔阂、怨恨,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终究会像冰雪一样消融。
金钱或许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也可能成为重新连接情感的桥梁。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愿意放下固执,去倾听那根稻草背后,无法说出口的沉重与无奈。
我很庆幸,在那通冰冷的电话之后,我最终选择了倾听。因为这个选择,我不仅找回了我的女儿,还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外孙,和一个完整、温暖的家。
第8章 生活的回响
日子,就像院子里那条被磨得光滑的石板路,在孩子清脆的笑声和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中,不疾不徐地向前延伸。
李伟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了我们这个北方城市。他说,离家太久了,父母在,家就在。他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做起了项目管理。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回家,能看到孩子,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陈雨也很快找到了工作,回到了她擅长的设计领域。或许是经历了生活的磨砺,她的设计风格变得更加成熟、沉稳,充满了对生活细节的洞察。她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往外飞的骄傲孔雀,而是变成了一只懂得归巢的燕子。
而我,则光荣地承担起了接送外孙上下学的任务。每天清晨,我牵着安安的小手,走在洒满阳光的林荫道上,听他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幼儿园里的趣事。傍晚,我再把他接回来,祖孙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抢最后一块西瓜。
张兰呢,则是我们这个家的后勤总司令。她研究着各种营养菜谱,变着花样给安安补身体。小家伙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饱满起来。
家里的那架旧钢琴,成了安安最喜欢的玩具。他每天都要在上面敲敲打打,虽然不成曲调,但在我们听来,那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陈雨偶尔也会坐下来,弹上一曲。她的技法虽然生疏了,但指尖流淌出的情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沛、动人。
有时候,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我会恍惚。我会想起那个接到电话的下午,想起自己当时满心的愤怒和悲凉。如果,如果我当时真的狠下心,挂了电话就再也不理会,那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不敢想。
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尤其是亲人之间,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沉默;最伤人的不是拒绝,而是误解。我们常常因为所谓的自尊和面子,关上了沟通的大门,任由误会在心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棵无法撼动的、名为“隔阂”的大树。
那笔拆迁款,最终还是剩下了一大半。安安的手术费,加上后续的康复费用,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李伟坚持要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他说那是我们的养老钱。
我把银行卡又推了回去。
“这钱,就当是我给安安的。”我对他说,“你们用这笔钱,做个小生意的启动资金吧。总给别人打工,不是长久之计。”
李伟和陈雨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着光。他们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用剩下的钱,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夫妻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天衣无缝。
工作室开业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小小的店面,布置得温馨又雅致。安安在门口跑来跑去,给每一个来的客人发糖,奶声奶气地说着:“欢迎光临。”
看着女儿和女婿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我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欣慰。
生活,终究是会善待那些努力、善良,并且懂得珍惜的人。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阳台上给我的君子兰浇水。这几盆花,在我精心照料下,如今长得郁郁葱葱,油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陈雨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递给我。
“爸,歇会儿吧。”
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爸,”陈雨看着我,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
“什么事?”
“当年……我走的时候,其实我给您写了一封信,就压在您床头的《三国演义》下面。”她低声说,“信里,我跟您道歉了,也跟您说,我一定会混出个样子来,回来接您和妈享福……”
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本《三国演义》,是我最喜欢的书,八年来,我翻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书下还压着一封信。
“我……我不知道。”我喃喃地说。
“我知道您肯定没看到。”陈雨苦笑了一下,“您当时那么生气,可能早就把那本书扔到一边了。后来,我们每次想打电话回来,都觉得没脸。总想着,等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结果,就拖了八年。”
原来,那扇紧闭的大门背后,并非只有我一个人的等待和煎熬。门的那一边,也有着一份同样沉重的思念和愧疚。我们父女俩,就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谁也听不见谁的心声,只能任由时间,把误会越拉越长。
我放下茶杯,转过身,看着女儿已经褪去青涩、变得成熟温柔的脸庞。
“都过去了。”我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别再把话藏在心里了。一家人,有什么事,就敞开了说。天大的事,我们一起扛。”
“嗯!”陈雨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远处,客厅里传来了安安弹奏电子琴的声音,依旧是那首《小星星》,但这一次,流畅了许多。
阳光透过玻璃,将我们父女俩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紧紧地挨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家这首生活的乐曲,虽然曾有过跑调和休止,但从今往后,它的主旋律,将永远是和谐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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