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妈试水同居,24天后分开,大爷:她每次如厕至少3小时

发布时间:2025-10-23 03:42  浏览量:4

方茴走了。

房子一下子就空了。

明明是我的房子,住了大半辈子,可她一走,这房子好像也不认识我了。

客厅里那盆她搬来的君子兰,叶子绿得发亮,精神头比我还足。

阳台上,我们一起种下的那几盆小番茄,已经挂上了青涩的果子,毛茸茸的,像不懂事的小孩。

厨房里,还有半瓶她没喝完的醋,孤零零地立在灶台上。

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就拎着一个来时的小布包,像是出门买个菜,马上就会回来。

可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二十四天。

我们这场轰轰烈烈的“黄昏伴侣”试验,只维持了短短的二十四天。

在外人看来,这事儿挺可笑的。

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头,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太太,学年轻人同居,结果闹掰了。

掰了的理由,说出去更让人笑掉大牙。

因为她上厕所时间太长。

每次,至少三个小时。

这事儿听起来荒唐,可对我来说,那三个小时,是实实在在的煎熬。

我们是在社区的老年书法班认识的。

我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写了一辈子粉笔字,退休了就想捡起毛笔,练练心性。

方茴不一样,她是真的会。

她握笔的姿势,手腕悬着,气定神闲,写出来的字,娟秀里带着一股劲儿,像是山涧里流淌的溪水,看着柔,其实底下全是硬邦邦的石头。

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不是因为她的字,是因为她的人。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裳,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一丝不苟。

她不怎么说话,但别人跟她说话,她就微微地笑,眼睛弯起来,像月牙。

那双眼睛里,有东西。

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常见的浑浊或者疲惫,是一种很沉静的悲伤,像一口深井,你往下看,黑漆漆的,看不到底,但你知道,那里面有水,而且很凉。

我开始主动跟她搭话。

“方老师,您这个‘永’字,最后一捺的力道,是怎么发的?”

她会很耐心地给我讲,甚至会握着我的手,帮我找感觉。

她的手很凉,但很软。

一来二去,就熟了。

我知道她老伴走了五六年了,孩子在国外,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她一个人守着个老房子,守着一屋子的寂寞。

我的情况也差不多。

老婆走了快十年,儿子一家在另一个城市,有自己的生活。

我一个人,吃饭是自己,说话是自己,生病了,也是自己扛着。

那种孤独,是会咬人的。

不是一阵一阵的,是二十四小时,像空气一样,把你包裹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半夜醒来,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都敲在空落落的心房上。

你会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剩下你自己了。

我们越走越近。

一起去逛早市,她会很仔细地挑最新鲜的蔬菜,告诉我哪种番茄炒蛋更好吃。

一起去公园散步,她能叫出每一种花的名字,还会给我讲那些花背后的小故事。

她做的饭很好吃,清淡,但有滋味。

我呢,就负责饭后洗碗,修理家里漏水的水龙头,换掉接触不良的灯泡。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屋子里有了烟火气。

那种感觉,太久违了。

久违到让我觉得,这辈子剩下的日子,或许可以不那么孤单了。

提出“搭伴过日子”的是我。

那天我们吃完晚饭,坐在阳台上看夕阳。

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把天边的云彩烧得通红。

我说:“方茴,你看,这天,一个人看,是寂寞。两个人看,就是风景。”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我鼓起勇气,说:“要不,我们搬到一起住吧?就当是……合租的室友。你住次卧,我住主卧,房租水电我全包。你呢,就负责做做饭。我们互相,是个照应。”

我话说得磕磕绊绊,心里紧张得像揣了只兔子。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了。

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就一个字。

我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她搬来的那天,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行李箱,一个布包,还有那盆她养了好几年的君子兰。

我帮她把东西放进次卧,她很认真地把床单铺平,把几件衣服挂进衣柜。

整个过程,她都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完成一个仪式。

我心里充满了希望。

我觉得,我那间空了十年的屋子,终于要重新变成一个“家”了。

头几天,日子过得像蜜一样甜。

早上我起来晨练,回来就能喝到她熬得香喷喷的小米粥。

白天我们一起去书法班,或者去公园里听人唱戏。

晚上,她做饭,我洗碗,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们会聊起年轻时候的事,聊起各自的孩子,聊起那些已经模糊了的记忆。

屋子里,第一次有了两个人的笑声。

我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可问题,就是从那个卫生间开始的。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她搬来后的第三天晚上。

晚饭后,她说去洗个澡。

我当时没在意,坐在客厅看电视。

一集电视剧看完了,四十五分钟,她还没出来。

我又换了个台,看起了新闻联*播,三十分钟,她还是没出来。

我有点担心了。

卫生间的门是毛玻璃的,能看到里面亮着灯,但看不清人影。

我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方茴,你没事吧?”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盖住了我的声音。

我又加重了力气,敲了敲。

“方茴?”

水声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没事。”

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像是隔着一层雾。

我心里犯嘀咕,但人家说没事,我也不好再问。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实在憋不住了,想上厕所。

我只好又去敲门。

“方茴,你洗好了吗?我想用一下卫生间。”

这次,她很快就开了门。

她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一股浓重的水蒸气混着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她低下头,用毛巾擦着头发,轻声说:“没事,水蒸气熏的。”

我没多想,急匆匆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热气腾腾,镜子上全是水雾,我随手一抹,看到了自己的脸,一脸的困惑。

一个澡,洗了快三个小时。

这正常吗?

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女人洗澡都比较慢,爱美,讲究。

可接下来几天,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每天晚上,雷打不动,都要在卫生间里待上至少三个小时。

有时候是晚饭后,有时候是临睡前。

只要她进去,那扇门一关,就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能听见里面有水声,哗啦啦的,一直不停。

但那水声很奇怪,不像是在洗澡,也不像是在洗衣服,就是单调地流着,像是水龙头一直开着。

我开始变得烦躁。

一个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

她长时间占用,我内急的时候,就得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有一次,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晚饭喝了三大碗汤,结果她又“进去”了。

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忍着气,敲门。

“方-茴-!”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出来的。

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几乎以为里面没人了。

就在我准备撞门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她站在门口,脸色比上次更白,嘴唇都失了颜色。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和……歉意?

“我……我马上就好。”她说。

我没好气地说:“你都在里面待了两个多钟头了!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我的声音很大,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她被我吼得缩了一下肩膀,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侧身让我进去,自己默默地走回了房间。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有点后悔。

气她不可理喻,也后悔自己说话太冲。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好像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白天,我们还是会一起买菜,一起散步,但话明显少了。

她常常会走神,我跟她说着话,她会突然“嗯?”一声,显然是没听进去。

她的笑容也少了,那双像深井一样的眼睛,悲伤更浓了。

而我对那个卫生间的恐惧和厌恶,与日俱增。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个黑洞,每天晚上,都会把她从我身边吸走三个小时。

我开始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有什么病?不好意思告诉我?

可我看她白天精神状态还行,吃饭也正常。

难道是……她在里面跟什么人联系?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卫生间里能怎么联系?

可我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开始留意她的举动。

我发现,她每次进卫生间,都会带上那个她从不离身的布包。

那个布包很旧了,洗得都泛白了,上面绣着一枝兰花。

有一次,趁她做饭的时候,我偷偷拉开过那个布包的拉链。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钱包,一串钥匙,一包纸巾,还有……一支很旧的英雄牌钢笔,和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边角都磨破了。

我没敢打开看。

但我心里那个疙瘩,越结越大了。

我试着旁敲侧击地问她。

“方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跟我说说,别一个人憋着。”

她总是摇摇头,勉强地笑笑:“没有,我挺好的。”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养了一只猫,你以为它很亲近你了,可它每天晚上都会消失几个小时,你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你对它一无所知。

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硬。

饭桌上,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电视开着,但谁也没看进去。

我种在阳台上的那些小番茄,开始长虫了,叶子卷了起来,蔫蔫的。

我们的关系,也像这番茄一样,生了病。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她搬来的第二十三天。

那天是我生日。

我儿子给我打了个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说给我寄了礼物,过几天就到。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失落。

往年过生日,都是我一个人,煮一碗长寿面,卧两个鸡蛋,就算过了。

今年,我以为会不一样。

我以为,方茴会记得。

我从早上等到晚上,她都毫无表示。

她跟平时一样,买菜,做饭,打扫卫生。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

晚饭的时候,我故意说:“今天菜市场卖的面条不错,我买了一把。”

我想提醒她。

她“哦”了一声,说:“那明天早上吃吧,今天米饭还有剩的。”

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到了嗓子眼。

我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方-茴!”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我。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房东?还是你的饭票?”

她愣住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我今天生日!生日!你知不知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颤抖。

“不知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的事,你一件都记不住!你心里到底有谁?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死鬼老公?”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太伤人了。

太刻薄了。

可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方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那不是委屈,也不是愤怒,是一种被戳到最痛处的,巨大的悲伤。

她没有哭,也没有跟我吵。

她只是站起来,默默地收拾了碗筷。

然后,她拿起她的布包,走进了卫生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那一晚,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没睡。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只有花花绿綠的画面在眼前闪。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愤怒,后悔,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我不知道她在卫生间里干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小小的空间,是她的堡垒,也是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水声,又响起来了。

哗啦啦,哗啦啦。

像是在哭。

也像是在嘲笑我。

那一晚,她在里面待了整整四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她没看我,径直走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老林,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走了。保重。”

字还是那么娟秀,只是笔锋,好像在抖。

旁边,放着一碗长寿面,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面,已经凉透了。

她走了。

就这么走了。

带着她的布包,她的君子兰,还有她所有的秘密。

房子,又变回了那个空荡荡的壳子。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碗凉透了的面,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把一个那么好的人,硬生生地给气走了。

就因为那该死的三个小时。

接下来的几天,我魂不守舍。

吃饭没胃口,睡觉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方茴那双悲伤的眼睛。

我一遍遍地回想我们相处的二十四天,每一个细节。

我想不通。

我真的想不通。

那三个小时,她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星期后,社区的王大姐来找我。

她是我们的媒人。

“老林,你跟方茴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分了?”王大姐一脸的八卦。

我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当然,我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十足的受害者。

“你说说,哪有正常人天天在厕所里待三四个小时的?我怀疑她有毛病!”

王大姐听完,叹了口气。

“老林啊老林,你糊涂啊!”

“我怎么糊涂了?”我不服气。

王大姐说:“你知不知道,方茴的老伴,是怎么走的?”

我摇摇头。

方茴很少提她老伴的事,我只知道是生病走的,具体什么病,怎么走的,她从没说过。

“是尿毒症。”王大姐说,“最后那两年,人基本上就废了,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方茴一个人,伺候了他整整两年。”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走的时候,是在卫生间里。”王大姐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天,方茴扶他去洗澡,刚进去,人就不行了。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从那以后,方茴就落下个毛病。她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老伴,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她每天都要把家里的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角角落落都擦得干干净净。她说,她怕老伴回来,嫌家里脏。”

“她不是在洗澡,也不是在干别的。她就是在里面,一遍一遍地擦地,擦墙,擦马桶。然后,开着水龙头,坐在小板凳上,跟她老伴说话。”

王大姐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同情。

“那哗哗的水声,是给她壮胆的。她怕太安静了,自己会害怕。”

“她那个布包里,装的是她老伴生前最喜欢用的钢笔,和他们俩的日记。她在里面,一边说,一边写,就像她老伴还在一样。”

“老林,她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她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啊。她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王大姐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像被抽走了魂。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三个小时,是她疗伤的时间。

原来,那扇紧闭的门背后,藏着那么深的思念和愧疚。

原来,那哗哗的水声,是为了掩盖一个人的孤单和恐惧。

而我呢?

我做了什么?

我像个自私、刻薄、不可理喻的混蛋。

我没有试着去理解她,没有试着去敲开她的心门。

我只看到了自己被侵犯的领地,只感受到了自己被冷落的委屈。

我用最恶毒的话,去攻击她最脆弱的伤口。

我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我迈出的一小步,又狠狠地推了回去。

我甚至,连她的生日都不知道。

而她,却在我生日的早上,为我煮了那碗我永远也吃不到的长寿面。

巨大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捂着脸,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呜咽。

我必须找到她。

我必须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跑去书法班,关着门。

我跑去她以前住的小区,邻居说她把房子卖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不,比从前更难熬。

从前只是孤独,现在,孤独里又掺杂了无尽的悔恨。

我每天看着那盆君子兰。

她走的时候,忘了带走。

我学着她的样子,每天给它擦叶子,浇水。

我希望它能长得好好的,就像我希望她,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能过得好好的。

阳台上的小番茄,我没有再管。

它们很快就枯萎了,藤蔓干巴巴地缠在架子上,像一堆乱麻。

就像我的人生。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

那声音不再让我烦躁,而是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开始理解她了。

理解那种,守着一个秘密,守着一份思念,独自舔舐伤口的痛苦。

我也开始每天,长时间地待在卫生间里。

我学着她的样子,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坐在马桶盖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苍老、憔悴的脸。

我开始自言自语。

“方茴,你现在在哪儿呢?”

“你过得好吗?”

“那天,是我不对。我混蛋,我不是人。”

“你要是能听见,就骂我两句吧。”

没有回应。

只有墙壁上,水珠滑落的声音。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片片地往下掉。

我的心,也像那光秃秃的树枝,了无生机。

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快递。

是我儿子寄来的生日礼物,一个全自动的足浴盆。

我看着那个箱子,才想起来,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我把足浴盆拆开,试了试。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双脚,很舒服。

可我的心,还是冷的。

就在我准备关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

“老林……是我。”

是方茴。

我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进足浴盆里。

我抓紧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方……方茴?”我的声音在抖。

“嗯。”

“你在哪儿?你还好吗?”我一连串地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

“老林,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抢着说,“方茴,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不该那么说你……我……”

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悔恨。

“不怪你。”她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还影响了你。”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她告诉我一个地址。

是城郊的一家养老院。

我挂了电话,连鞋都忘了换,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

我打了个车,一路催着司机快点,再快点。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到了那家养老院。

环境很好,有花园,有草坪,很多老人在晒太阳。

我在花园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一张长椅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比之前更瘦了,头发也白了许多。

她低着头,在看一本书。

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一刻,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感觉到了,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还是像一口深井。

但好像,没有那么悲伤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过了很久,我才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清净。”她说,“也有人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我怕……给你添麻烦。”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方茴。”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天,王大姐都告诉我了。”

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那么多事。我……是个自私的混蛋。”

她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

“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说,“方茴,你听我说。我不需要你忘记过去,我也不想取代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想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开心的时候,我陪你笑。你难过的时候,我把肩膀借给你。你如果想找人说话,我听着。你如果不想说,我就陪你坐着。”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你还是你。你可以继续在卫生间里待三个小时,四个小时,多久都行。我会在外面,给你守着门。”

“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了。我怕了。”

我说完,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哭得像个孩子。

方茴看着我,泪眼婆娑。

她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但这一次,我没有觉得冷。

我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我说:“方-茴,跟我回家吧。”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再办什么“同居”仪式。

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又搬回了我的家。

还是那个小布包,还是那盆君子兰。

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还是会在晚上,进卫生间。

一待,还是很久。

但我不再烦躁,也不再恐惧。

我会把电视的声音调小,或者干脆关掉。

我会给她准备好一杯温水,放在卫生间门口的凳子上。

有时候,我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她压抑的、低低的说话声。

我知道,她在跟她的老伴说话。

我不会去打扰她。

那是属于她的时间,和她的空间。

我能做的,就是在门外,安静地等着。

等她出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

告诉她:“我还在。”

有一天晚上,她从卫生间出来,眼睛红红的。

她走到我面前,把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递给了我。

“老林,你想看看吗?”

我愣住了。

我知道,那个本子里,是她最深的秘密。

我摇了摇头。

“不了。”

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我身边。

“方茴,那是你的过去。我尊重它。就像,我也有我的过去一样。”

“我们这个年纪,谁心里没装着几个人,几件事呢?要是都扔了,那我们还是我们吗?”

“我们要做的是,带着这些过去,好好地,走向未来。”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地放松。

从那以后,她去卫生间的次数,渐渐少了。

时间,也渐渐短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打开卫生间的门,跟我说说话。

“老林,帮我递一下毛巾。”

“老林,今天晚饭吃西红柿炒蛋好不好?”

我知道,她在慢慢地走出来。

那扇紧闭的门,正在为我,打开一条缝。

阳台上,我们重新种上了小番茄。

这一次,我学着她的样子,很用心地照顾。

施肥,除虫,浇水。

很快,它们又结出了青涩的果子。

我们还一起,把那盆枯死的藤蔓给清理掉了。

生活,好像又充满了希望。

我们开始一起做很多事。

一起去学电脑,歪歪扭扭地打字,跟孩子们视频。

一起去报了旅游团,去了我们年轻时都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

在海边,我给她拍了很多照片。

照片里,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那口深井,好像,被阳光照亮了。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一件衣服的颜色,为了一道菜的咸淡。

但我们再也不会冷战。

吵完架,我会主动去拉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了吧?别生气了,生气了长皱纹。”

她就会被我逗笑。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又温暖的琐碎里,一天天过去。

有一天,我们整理旧物。

我翻出了我老伴生前最喜欢的一件旗袍。

宝蓝色的,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

我拿着那件旗袍,看了很久。

方茴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想她了?”

我点点头。

“她穿这件旗袍,特别好看。”

方茴说:“那你就好好收着。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我转过身,看着她。

“你不介意吗?”

她笑了。

“我介意什么?难道你忘了我那个卫生间了?”

我也笑了。

我们都懂。

我们谁也无法抹去对方的过去,但我们可以选择,拥抱对方的现在和未来。

爱,不是占有,也不是取代。

爱,是理解,是接纳,是陪伴。

是当整个世界都背过身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守在门外。

是当你在黑暗里独自哭泣的时候,还有一双手,会为你递上一杯温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和方茴,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了,头发全白了。

阳台上的小番茄,结了满架子,红彤彤的,像一盏盏小灯笼。

我们没有说话,就那么互相靠着,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风吹过来,暖暖的。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方茴就睡在我身边,呼吸均匀。

我侧过身,看着她的睡颜。

她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是暖的。

我突然觉得,这辈子,值了。

二十四天,可以是一场笑话。

也可以是,一段新生的开始。

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为那扇紧闭的门,再多等一会儿。

你愿不愿意,去听一听,那哗哗水声背后,藏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