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婆家12口集体出国旅游,只剩我独守除夕,我干脆回娘家住
发布时间:2025-10-25 10:28 浏览量:4
打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是冷的。
不是那种冬天里没人常住的,带着一股子灰尘味的阴冷。
是那种刚刚还有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突然间釜底抽薪,一切热闹都被瞬间抽走的,带着背叛味道的冷。
我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的,属于婆婆炖的那锅牛肉汤的香料味,混杂着他们出门前喷的香水,还有陈阳那双没来得及刷的球鞋,散发出的淡淡的皮革和汗水的味道。
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兜头罩住。
我站在玄关,没有开灯,就那么站着。
客厅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外面路灯的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昏黄的,长方形的光斑。
光斑里,能看到几粒灰尘在懒洋洋地打着旋。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我拿出来,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是陈阳他们家的家庭群,就是那个,我结婚三年,依然没有被拉进去的群。
陈阳的手机连着我的备用平板,消息会同步。
我很少去看,觉得那是窥探,不礼貌。
但此刻,我的手指像有自己的想法,鬼使神神差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对话框。
最新一张照片,是婆婆发的。
她站在普吉岛的沙滩上,穿着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戴着墨镜和遮阳帽,笑得比身后的阳光还要灿烂。
她身后,是陈阳,他的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还有他们一对龙凤胎儿女,小姑子和她的男朋友,公公……浩浩荡荡,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快乐。
照片下面,是小姑子的一行字:妈,你这张也太美了!海风,阳光,还有我美丽的妈妈!
我把照片放大,仔仔仔细细地看。
我看到了陈阳。
他站在婆婆身边,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他笑得很开怀,牙齿白得晃眼。
他身上穿着一件我给他买的蓝色T恤,胸口有个小小的柠檬刺绣。
我记得买这件衣服的时候,他说,柠檬太酸了,像我,总爱吃醋。
我当时还捶了他一下,说,我才不酸,我甜着呢。
现在想来,真像一个笑话。
一个巨大的,冷冰冰的笑话。
三天前,我出差回来,推开家门,看到的就是一桌子狼藉。
碗筷堆在水槽里,沙发上扔着几件皱巴巴的衣服,茶几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可乐。
陈阳不在家。
我给他打电话,他那边很吵,像是很多人在一起说话。
他说:“晚晚,你回来啦?我妈他们说明天一早就走了,今晚在家里聚餐呢,我得过去。”
我说:“走?去哪儿?”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全家去普吉岛过年,早就订好的。”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我们今晚要多加一个菜。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
“全家?那我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是婆婆的声音,隔着电话都带着一股不耐烦:“哎呀,你不是要出差嘛,谁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机票酒店都是按人头订的,早就满了,哪有你的位置。你一个大人了,自己在家过个年怎么了?”
然后电话就被陈阳接了过去,他压低声音,哄着我说:“晚晚,你别多想,我妈就那脾气。本来就是想着你工作忙,怕你累。我们初六就回来了,很快的。你在家好好休息,啊?”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了的棉花,又胀又涩。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那个乱糟糟的客厅里,站了很久很久。
原来,在他们那个叫做“家”的定义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一个可以被“忘了说”的外人。
一个可以被轻易抛下,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的外人。
我关掉手机屏幕,屋子又恢复了那种让人窒息的黑暗和安静。
我走到厨房,水槽里堆着的碗碟上还沾着油污,散发着一股食物腐败的馊味。
那是他们“最后的晚餐”留下的痕迹。
我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婆婆临走前,大概是出于一丝愧疚,给我准备了很多吃的。
有她包好的饺子,冻得硬邦邦的,分了好几个袋子装起来,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猪肉白菜,韭菜鸡蛋。
还有她卤好的牛肉,用保鲜膜一层层裹着。
甚至还有几盒进口的草莓,鲜红饱满,躺在塑料盒子里,像一颗颗没有温度的心。
我看着这些东西,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下来,蹲在地上。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
没有哭。
就是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这三年,我不是没有努力过。
我学着婆婆的口味做菜,她喜欢吃咸,我就多放半勺盐。
我知道公公喜欢喝饭后茶,每次都提前给他泡好。
小姑子喜欢某个明星,我托朋友搞到签名照送给她。
陈阳说,他家人多,关系复杂,让我多担待。
我担待了。
我把自己的棱角一点点磨平,试图把自己嵌进那个叫做“陈家”的模具里。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顺从,总有一天,他们会把我当成真正的一家人。
可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我不能待在这里了。
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让我觉得窒息。
我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我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内衣,一套睡衣,还有我的电脑和画板。
那是我的饭碗,也是我唯一的铠甲。
临走前,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家。
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我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陈阳身边。
现在看来,那笑容,陌生又刺眼。
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兰花。
是婆婆送给我的,她说,女人要像兰花一样,清雅,娴静,守本分。
这盆兰花被我养得半死不活,叶子黄了一大半。
我大概,真的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女人。
我没有再回头,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那扇门。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见“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是某种枷锁,终于被解开了。
午夜的出租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
窗外的霓虹灯,像一条条流动的彩带,模糊成一片。
司机是个话痨大叔,问我:“姑娘,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家。”我说。
“回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这不就是从家里出来的吗?”
我摇摇头,轻声说:“那不是我的家。”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知道,我的家,在城市的另一端。
那个有着我从小睡到大的小床,有着我妈炖的排骨汤的香味,有着我爸永远为我亮着一盏灯的家。
车子停在老旧的小区门口。
我付了钱,拉着箱子往里走。
小区的路灯很暗,光线昏黄,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能听到箱子的轮子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声音,像是我归乡的心跳。
走到楼下,我抬头看。
六楼,我家的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光。
我知道,我爸妈肯定还没睡,他们在等我。
虽然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要回来。
我掏出钥匙,那把在我钥匙串上挂了十几年,已经有些生锈的旧钥匙。
我把它插进锁孔里。
转动。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饭菜香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暖气,扑面而来。
我妈穿着睡衣,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我爸在旁边看电视,是中央台的军事节目,声音开得很小。
听到开门声,他们同时回过头。
看到我,他们都愣住了。
我妈手里的毛衣针“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晚晚?你怎么回来了?”
我爸也赶紧关了电视,站了起来,“孩子,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们鬓边新添的白发,看着他们脸上写满的担忧和错愕。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
我扔下箱子,扑过去,一头扎进我妈的怀里。
“妈。”
我只喊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把这几天的委屈,这三年的隐忍,全都哭了出来。
我妈什么也没问,就是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我爸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说:“不哭,不哭,回家了,啊,回家就好了。”
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杯子递到我嘴边,我才发现,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我睡在我自己的小床上。
床单是我妈刚换的,上面有阳光晒过的味道,闻起来让人特别安心。
我蜷缩在被子里,像一个回到了母亲子宫的婴儿。
隔着一堵墙,我能听到我爸妈在客厅里小声说话。
我爸说:“肯定是陈阳那小子欺负咱们闺女了,明天我就去找他算账!”
我妈说:“你小点声,让孩子听见。等她睡醒了,好好问问,别急。”
“我能不急吗?大过年的,一个人跑回来,哭成那样,我心都碎了。”
“碎了也得忍着,孩子现在最需要的是咱们,不是咱们的火气。”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眼泪又一次湿了枕头。
但这一次,心里是暖的。
我知道,无论我飞得多远,摔得多重,这里,永远是我的港湾。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洒下几道金色的光斑。
我睁开眼,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酱香味。
是我妈在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走出房间,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腰上系着一条小碎花的围裙。
看到我,她笑了:“醒啦?快去洗脸刷牙,马上就能吃饭了。”
我爸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看到我,把报纸放下,指了指桌上的豆浆油条,“快吃,刚买回来的,还热乎着。”
阳光很好,照在餐桌上,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豆浆都照得闪闪发光。
我坐下来,咬了一口油条,酥脆的,香喷喷的。
这就是家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我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晚晚,陈阳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沉默了片刻,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我说得很平静,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就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我说完了,饭桌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爸的脸涨得通红,手里的筷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欺人太甚!这叫什么事!他们陈家,是把我们家当什么了!”
我妈拉住他,眼睛也红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对我说:“孩子,别怕。你做得对,回家来,爸妈在呢。”
那天下午,陈阳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
后来,他发来一条微信。
“晚晚,你怎么不在家?我妈给你留了那么多吃的,你跑哪儿去了?快过年了,别闹脾气。”
我看着那条微信,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他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
他以为,几袋子冻饺子,几块卤牛肉,就能弥补那种被整个家庭排挤在外的屈辱和心寒。
我回了他一条信息:“我在我妈家。”
他很快回了过来:“你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了你在家等我吗?”
我没有再回复。
我和他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几千公里的距离。
隔着的是,他永远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永远无法真正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说一句话。
除夕那天,家里特别热闹。
我舅舅,姨妈他们都来了,满满当当一大家子人。
我们一起贴春联,挂灯笼,把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
厨房里,我妈和我姨妈在准备年夜饭,蒸、煮、烹、炸,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客厅里,我爸和我舅舅在下象棋,一边下棋,一边吹牛。
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我坐在沙发上,帮我妈择菜。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看着眼前这幅热闹又温馨的景象,恍如隔世。
这才是年啊。
年,是团圆,是陪伴,是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而不是一个人守着一个冷冰冰的,空无一人的房子。
晚上八点,春晚开始了。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节目,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阳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阳台上,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陈阳的脸。
他那边很亮,能看到蓝色的游泳池和摇曳的棕榈树。
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声,还有很多人的说笑声。
“晚晚,新年快乐!”他喝了点酒,脸颊微红,对着镜头笑得很大声。
“新年快乐。”我淡淡地说。
“你在干嘛呢?吃饭了吗?”他问。
“在看春晚。”
“哦哦,春晚啊,我们这边信号不好,看不了。”他顿了顿,镜头晃了一下,婆婆的脸凑了过来。
她也喝了酒,满面红光,大着舌头说:“林晚啊,新年好啊!我们在普吉岛呢,这边可好玩了!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说完,她又把镜头转向旁边,“来来来,大家都跟晚晚说句新年好!”
镜头里,出现了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他们都笑着,挥着手,说着“新年好”。
他们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我一个人被留在中国,过一个冷清的春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点的期望,也彻底熄灭了。
我平静地看着镜头里的陈阳,说:“你们玩得开心。”
“那当然了!”他还没意识到我的情绪,得意地说,“我跟你说,这边的海鲜……”
我打断了他:“陈阳,我们离婚吧。”
我说得很轻,但阳台很安静,我相信他听清楚了。
电话那头,嘈杂的音乐声和说笑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
“林晚,你疯了吗?大过年的,你说这种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恼怒。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陈阳,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再做一个,随时可以被你们抛下的‘外人’。”
“什么外人?谁说你是外人了?不就是一次旅行没带你吗?你至于吗?”他急了。
“不止是这一次。”我摇摇头,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是每一次。是你们那个我永远进不去的家庭群,是婆婆每一次对我的挑剔和无视,是你每一次在我受委"屈的时候,只会说‘她是我妈,你多担待’。陈阳,我担待不了了,我也不想再担待了。”
“我累了。”
说完这三个字,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三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的跋涉,我背负着沉重的期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踽踽独行。
现在,我不想再走了。
电话那头,陈阳沉默了。
他身后的背景里,似乎有人在问,“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
“晚晚,你先别冲动,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行吗?”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就这样吧,祝你们,新年快乐。”
说完,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视频。
阳台外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一朵,又一朵。
红的,绿的,金的,在漆黑的天幕上,描绘出最璀璨的图案。
“砰——啪!”
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满天烟火,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为了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自己。
告别那段,我努力了三年,却始终无法融入的婚姻。
身后,传来我妈的声音。
“晚晚,外面冷,快进来。”
我擦干眼泪,转过身,看到我妈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我。
我冲她笑了笑,说:“妈,我没事。”
我走了进去,重新坐回沙发上。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倒计时。
“十,九,八……”
大家也都跟着一起大声地喊。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客厅里一片欢腾,大家互相拥抱,说着祝福的话。
我爸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里,满是支持和心疼。
我妈递给我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说:“来,吃个饺子,辞旧迎新。新的一年,都会好起来的。”
我接过饺子,咬了一口。
是韭菜鸡蛋馅的,我最喜欢的味道。
真香。
那一刻,我无比确定,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新的一年,我不要再为别人而活。
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屏蔽了陈阳的所有信息。
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每天陪着我爸妈,走亲访友,或者就待在家里,看看书,画会儿画。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大海,虽然还有些许波澜,但深处,已经是一片宁静。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这段婚姻。
我和陈阳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
那时候的他,阳光,开朗,对我很好。
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煮红糖姜茶。
会记得我所有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东西。
会在我画画遇到瓶颈的时候,笨拙地安慰我,给我讲笑话。
我以为,我们有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
可是我忘了,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它是两个家庭的融合。
而我和他的家庭,从一开始,就格格不入。
我的家庭,简单,和睦,父母给了我全部的爱和尊重。
他们教我,要独立,要善良,要有自己的思想。
而陈阳的家庭,复杂,庞大,等级森严。
婆婆是家里的绝对权威,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
在她的观念里,儿媳妇,就应该相夫教子,以家庭为重,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和想法。
我第一次去他家,穿了一条自己设计的,稍微有些个性的裙子。
婆婆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撇了撇嘴,说:“女孩子家,穿得这么花里胡哨的,不像个过日子的人。”
陈阳在一旁打圆场:“妈,这是晚晚自己设计的,多好看啊。”
婆婆瞪了他一眼:“好看能当饭吃?过日子,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
从那以后,我去他家,都穿得中规中矩,黑白灰,生怕哪里又惹她不高兴。
我的画画事业,在她看来,更是不务正业。
“整天在家里涂涂抹抹,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出去找个正经班上,安安稳稳的。”她不止一次这样当着我的面说。
我试图跟她解释,我的工作虽然自由,但收入并不比上班差。
她根本不听,只觉得我是在狡辩。
而陈阳,每一次,都只会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是为我们好。”
“你就让着她点,老人家嘛。”
一次,两次,我可以忍。
但次数多了,我的心,也就冷了。
我渐渐明白,他所谓的“让”,其实是一种牺牲。
牺牲我的感受,我的事业,我的尊严,去维护他家庭的“和谐”。
而这一次的普吉岛之行,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让我彻底看清了,在这场婚姻里,我所处的位置。
一个无足轻重的,可以被随时忽略的,局外人。
想通了这些,我反而觉得轻松了。
就像一个一直背着沉重行囊的旅人,终于决定卸下包袱。
虽然前路未知,但至少,我可以轻装上阵了。
初六那天,陈阳回来了。
他没有提前通知我,直接找到了我爸妈家。
开门的是我爸。
看到他,我爸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我爸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爸,我回来看看您和妈,也接晚晚回家。”
“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我爸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爸,您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您让我跟晚晚好好谈谈。”陈阳急了,想往里挤。
我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几天不见,他晒黑了,也瘦了些,显得有些憔悴。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晚晚!”他绕过我爸,快步走到我面前,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们出去谈吧。”我说,“别在我爸妈家。”
我不想让这场难堪的对话,污染了我家的空气。
我们去了小区楼下的一个咖啡馆。
正是上班的时间,咖啡馆里人很少,很安静。
我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把那些礼物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说:“晚晚,这是给你和爸妈带的礼物,有燕窝,还有当地的特产……”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们谈正事吧。”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晚晚,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妈她们也是,她们没有恶意,就是……就是习惯了,没想那么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项链,你看看,喜欢吗?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我没有打开看。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陈阳,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他愣住了:“你是我老婆啊,还能是什么?”
“是吗?”我笑了,“如果我是你老婆,为什么你们全家出去旅游,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如果我是你老婆,为什么你的家庭群里,没有我的位置?如果我是你老婆,为什么每次我和你妈有矛盾,你永远都站在她那边?”
我一连串地发问,让他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头。
“晚晚,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他低声说,“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回去就跟我妈说,让她把你拉进群里。以后我们家再有活动,一定都带上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的话,听起来很诚恳。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会心软,会感动,会觉得,他还是爱我的,他愿意为我改变。
但现在,我不会了。
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今天可以为了挽回我而妥协,但明天,后天,当他再次面临我和他家人的选择时,他依然会习惯性地,选择牺牲我。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家人的分量,永远比我重。
“陈阳,太晚了。”我说。
“什么太晚了?”他抬起头,急切地看着我。
“我的心,已经冷了。”我看着窗外,一棵光秃秃的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像这棵树,叶子掉光了,再怎么浇水施肥,也要等到下一个春天,才能重新发芽了。而我,不想再等了。”
“我的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上。”
我把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方面,我什么都不要,婚前我爸妈给我买的那套小公寓,归我。我们婚后买的这套房子,还有车,存款,都归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办手续。”
陈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那份离婚协议,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不……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林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咖啡馆里其他客人的侧目。
我皱了皱眉,说:“你坐下,我们冷静点说。”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才这么着急跟我离婚?”他的眼睛赤红,充满了猜忌和不甘。
我被他的话刺痛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陈阳,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女人离开一个男人,一定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我不想再做一个,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附属品。我想做回我自己。那个可以自由地画画,自由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自由地笑,自由地哭的,林晚。”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起手,挡在眼前。
有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是冷的,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的快感。
再见了,陈阳。
再见了,我那卑微又执着的,三年青春。
办离婚手续那天,天气很好。
天空是那种洗过的蓝色,没有一丝云。
我们约在民政局门口见。
他比我先到,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抽烟,脚下扔了一地烟头。
看到我,他掐灭了烟,朝我走过来。
“你真的想好了?”他最后问了一遍,声音沙哑。
“嗯。”我点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流程很快,拍照,填表,签字,按手印。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说完全没有感觉,是假的。
毕竟,这个人,我真心爱过。
这段婚姻,我曾经也满怀期待。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走出民政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们站在门口,相对无言。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先开了口。
“开个自己的工作室吧。”我说,“一直想做的事。”
“挺好的。”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我,“这是……房子的钥匙。虽然协议上说房子归我,但……你随时可以回去住。”
我没有接。
“不用了,我住我爸妈那挺好的。”
他苦笑了一下,把钥匙收了回去。
“那……保重。”他说。
“你也是。”
我们互相道别,然后,转身,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再无交集。
我用最快的速度,搬离了那个家。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几个纸箱,就全部装完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花。
我把它从花盆里取出来,连同那些枯黄的叶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去花市,买了一盆向日葵。
金黄色的花盘,永远朝着太阳的方向。
我把它放在了我新工作室的窗台上。
我的工作室,就在我爸妈给我买的那个小公寓里。
地方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把其中一个房间,改造成了画室。
我买了新的画架,新的颜料,还有一张大大的工作台。
我每天,都沉浸在我的画里。
我画阳光,画向日-葵,画城市里温暖的角落,画那些让我感到幸福和美好的瞬间。
我的画,开始有了一些名气。
有出版社联系我,想给我出画册。
有品牌联系我,想跟我合作。
我的生活,忙碌,充实,且充满了希望。
我爸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们不再催我找对象,也不再提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胖了好几斤。
我爸则成了我的头号粉丝,把我的每一幅画,都打印出来,贴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他说:“我闺女,就是最棒的!”
我知道,我正在一点点地,找回那个,曾经在婚姻里丢失的自己。
那个自信,开朗,眼里有光的自己。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那张婚纱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那么甜,那么幸福。
我看着那张陌生的笑脸,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连同相框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人,总要向前看。
又一个春节来临的时候,我没有再回我爸妈家。
而是把他们,接到了我的小公寓里。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虽然手艺比不上我妈,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
窗外,是万家灯火,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屋子里,暖意融融,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给我爸妈,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哟,我闺女挣大钱了,都知道孝敬老爸了!”
我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说:“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这是妈给你的压岁钱,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眼眶有些发热。
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久违的,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是陈阳。
“晚晚……新年快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新年快乐。”我平静地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笑了。
“我很好。”我说。
“前所未有的好。”
是的,我很好。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爱我的家人,有了可以自由掌控的人生。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只是,林晚。
一个独立的,完整的,爱自己的,林晚。
挂了电话,我回到客厅。
我爸妈正在看一个小品,笑得前仰后合。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我妈。
“妈,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我妈拍拍我的手。
“谢谢你们,永远是我的家。”
是啊,家。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它不是一栋房子,一张床。
而是那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无条件接纳你,爱你,支持你的地方。
是那个,能让你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做最真实的自己的地方。
我很庆幸,在我人生最迷茫,最失落的时候,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也很庆幸,我终于有勇气,告别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
新年的烟花,还在夜空中绽放。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片天空,才刚刚开始,变得璀璨。
后来的生活,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色彩一天比一天明亮。
我的工作室步入正轨,接了一些很有趣的商业项目,也开始筹备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画展。
每天的生活被画笔、颜料和无尽的灵感填满,忙碌而踏实。
我不再需要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不再需要为了迎合谁而改变自己。
我穿我想穿的衣服,画我想画的画,说我想说的话。
这种自由,像清晨的空气,清新,且带着一丝甜味。
偶尔,我也会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陈阳的消息。
听说,我们离婚后不久,婆婆就张罗着给他介绍新的对象。
相亲了好几个,但都没有了下文。
有一次,我和一个共同的朋友吃饭,她无意中提起,说陈阳有一次喝多了,跟她说,他后悔了。
他说,他后来才明白,一个家里,如果女主人不开心,那这个家,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温度。
他还说,他妈还是老样子,对新介绍来的女孩,依然是各种挑剔和不满。
他夹在中间,疲惫不堪。
朋友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你……还恨他吗?”
我摇了摇头。
不恨了。
真的。
当我从那段关系里彻底走出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去看他,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可怜。
他被他那个庞大而强势的家庭绑架了,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挣脱。
他或许爱我,但那份爱,太懦弱,太单薄,不足以支撑他,为我撑起一片天。
我们的分开,对他,对我,或许都是一种解脱。
我的个人画展,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成功举办了。
画展的主题,叫做《回家》。
里面有我记忆里,老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有我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有我爸爸在灯下看报纸的剪影。
有冬日里,阳台上晒太阳的懒猫。
有夏日里,院子里乘凉的藤椅。
还有一幅主画,画的是一扇门。
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光。
画的下面,我写了一句话:
“总有一盏灯,为你而亮。总有一扇门,为你而开。”
画展那天,来了很多人。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喜欢我画的陌生人。
我爸妈穿着我给他们买的新衣服,在人群里,骄傲地向每一个人介绍:“这是我女儿,林晚。”
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觉得,这就是我努力的,全部意义。
画展的最后一天,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是陈阳。
他一个人来的,穿得很普通,站在一幅画前,看了很久。
那幅画,画的是除夕夜的烟花。
我画了两种烟花。
一种,是在阳台上看到的,孤独的,绚烂而寂寞的烟花。
另一种,是在客厅里,隔着窗户看到的,被家人的欢声笑语包裹着的,温暖的烟花。
他看懂了。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好久不见。”我说。
他转过头,看到我,有些局促。
“你的画,很好看。”他说。
“谢谢。”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晚晚,那天……对不起。”
我知道,他说的“那天”,是那个除夕夜。
我笑了笑,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你……过得好吗?”他问。
“你看呢?”我指了指满墙的画,指了指展厅里,那些因为我的画而停留,而感动的人们。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笑了。
那笑容,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那就好。”他说。
他没有再多留,临走前,他买下了那幅烟花的画。
他说:“我想,留个纪念。”
我没有拒绝。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心里,一片平静。
我们之间,所有的爱恨纠葛,都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们都将,带着各自的人生,走向不同的前方。
画展结束后,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我一个人,背着画板,去了很多地方。
我去了西藏,看了最纯净的蓝天和白云。
我去了大理,住了可以看见洱海的民宿。
我去了成都,吃了最辣的火锅,逛了最悠闲的茶馆。
我把一路的风景,都画进了我的速写本里。
我的心,被这个广阔的世界,一点点填满。
我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如此精彩,如此丰盈。
在旅途中,我也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人。
有辞职旅行的背包客,有隐居山林的艺术家,有环游世界的摄影师。
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分享彼此的故事。
有一个在青旅认识的男孩,他很喜欢我的画,也很欣赏我的独立。
他对我很好,会帮我背包,会给我拍好看的照片,会在我画画的时候,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我。
我们之间,有一些朦胧的好感。
但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说破。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进入下一段感情。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和自己相处,去成为一个,更好,更完整的自己。
当我能够,一个人,也活成一支队伍的时候,我才有底气,去迎接一份,势均力敌的爱情。
旅行结束,我回到了我的小公寓。
推开门,阳光正好,洒在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上。
它开得,比我走之前,更加灿烂了。
我放下行李,泡了一杯茶,坐在窗边。
我翻开我的速写本,看着里面满满的风景和人。
我突然觉得,人生,真是一场奇妙的旅程。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转角,会遇到什么。
你可能会走错路,可能会摔倒,可能会遇到暴风雨。
但只要你,不放弃,勇敢地往前走。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雨过天晴,彩虹满天。
而那个,让你感到安心的,温暖的,永远的家。
其实,一直都在你心里。
只要你爱自己,哪里,都是家。
我拿起画笔,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画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的太阳。
旁边,写下了一行字:
“敬,每一个,勇敢回家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