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发福利唯独没有我,我悄悄撤回年会预订,领导惊讶
发布时间:2025-10-23 17:43 浏览量:3
当我平静地告诉张总,年会场地早在三周前就被我退掉的时候,他脸上那种从运筹帷幄到瞬间崩塌的表情,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这五年,我像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为这家公司处理过上千份文件,订过数百张机票,也垫付过数不清的零碎开销。我总以为,苦劳就算没有功劳,也总该有点情分。我以为我是这个“大家庭”里不可或缺的管家,直到那箱贴着进口标签的饱满车厘子发下来,唯独绕过了我的工位。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跟着那辆运送福利品的手推车一起,走远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阳光好得有些刺眼的周二下午说起。
第1章 不可或缺的便利贴女孩
“小晚,来我办公室一下。”
张建军,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圈里人称张总。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习惯性权威。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手里的报销单,拿起笔记本和笔,快步走了过去。
张总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视野最好的一间。我进去时,他正皱着眉看一份项目报告,指节“笃笃”地敲着桌面。
“张总,您找我。”我轻声说。
他抬起头,眉头舒展了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年会的事情,你跟进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张总。”我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我的工作,“场地已经订好了,在滨江的希尔顿宴会厅,下下周五晚上。菜单跟酒店方确认过三遍了,都是按照您之前说的,要兼顾北方同事的咸口和南方同事的甜口,酒水也选了两个备用方案。主持人和流程策划那边,我也都对接好了,这是初步的流程单,您过目。”
我将一份打印好的流程单双手递过去。
张建军接过去,粗略地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还是你办事我放心。小晚啊,你来公司多久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赶紧回答:“快五年了,张总。”
“五年了啊……”他感慨了一句,把流程单放在一边,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时间过得真快。这五年,公司从小作坊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不容易。你呢,也从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成了咱们公司的大管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件事缺了你都得乱套。”
这番话他说得恳切,带着几分长辈的温和。我心里暖了一下,有些拘谨地笑了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也得做得好才行。”张建军摆摆手,“行了,这事你继续盯着,务必办得漂漂亮亮的,让大家辛苦一年,都能高高兴兴地乐呵乐呵。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太太下周要去香港,她的通行证好像快过期了,你下午帮我跑一趟出入境管理局,看看能不能加急办一下。她没时间,这事儿交给你了。”
“好的,张总。”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条。
从他办公室出来,路过茶水间,几个设计部的同事正在聊天。看见我,其中一个叫李浩的年轻人笑着打招呼:“晚姐,又被张总委以重任啦?”
我笑笑:“没什么,就是年会的事。”
“晚姐你真是咱们公司的定海神神针,”另一个女同事附和道,“上次我家里打印机坏了,手足无措,还是你三下五除二帮我搞定的。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没了张总,公司照样转,没了你,估计得瘫痪一半。”
这话自然是玩笑,但我的心里的确因为这些认可而感到一丝慰藉。
我叫林晚,公司行政专员。说是专员,其实干的活更像一个大杂烩管家。从招聘、考勤、采购、报销,到组织团建、预订年会,再到给老板处理私人杂事、给同事修理办公设备,甚至是帮忘记带钥匙的同事联系开锁师傅……只要有人在工作群里喊一声“@林晚”,我就得立刻出现。
我的工位在公司最不起眼的角落,但桌上的便利贴却是五颜六色,贴满了整个显示器边框。上面写着:周三下午三点更换打印机墨盒;王姐的生日是这周五,记得订蛋糕;张总下周出差上海的机票和酒店;提醒研发部小王明天体检要空腹……
我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也一直觉得,我的付出,虽然琐碎,但有价值。张总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我们公司是个大家庭,每个人的贡献他都记在心里。
我信了。
所以,当张总让我去帮他太太办通行证时,我没有觉得这是份外事。在我心里,这就像帮自家叔叔伯伯跑个腿一样,是亲近和信任的体现。
那天下午,我顶着大太阳,在出入境管理局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总算把事情问清楚,填好了各种表格。回到公司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浑身是汗,嗓子也干得冒烟。
我刚坐下,就看到公司的大群里热闹非셔。
人力资源的王姐发了条消息:“各位同事,公司最新一批福利到了,是智利进口的车厘子,J级果,每人一箱(5斤装),慰劳大家近期的辛苦付出!请各部门负责人到我这里签字领取。”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哇!公司大气!”
“感谢张总!感谢公司!”
“终于可以实现车厘子自由了!”
一张张领取后拍的照片发到群里,那红得发紫、个头饱满的车厘子,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它的甜脆。我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排队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一边喝水,一边期待着我们部门的负责人把那份属于我的甜蜜也抱过来。
可是,我等啊等,眼看着别的部门同事都喜滋滋地抱着箱子下班了,我们部门的几个人也各自领了东西,有说有笑地离开,唯独我的桌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难道是把我漏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疑惑,但也没太在意,想着可能是王姐太忙,不小心弄错了。于是,我起身朝王姐的办公室走去。
第2章 那箱被绕开的车厘子
王姐的办公室门开着,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叫王丽,四十多岁,是公司的老人,负责人事和部分财务工作,平时做事一板一眼,不太好说话。
“王姐,还没走呢?”我笑着走进去。
“小林啊,正准备走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飘忽。
“那个……王姐,”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今天发的福利,是不是把我给漏了?我没拿到。”
我本以为她会恍然大悟地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然后从哪个角落里把我的那一箱给找出来。
但她没有。
王丽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淡。她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哦,这个事啊。这次的福利,是发给公司正式编制内员工的。我看了一下名单,你……不在此次发放范围内。”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不在此次发放范围内?王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公司员工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是,但你的合同性质不太一样。”王丽拉开抽屉,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你是跟第三方人力资源公司签的合同,属于劳务派遣。这次的福利采购走的是公司的正式福利账目,财务审计要求比较严,只能覆盖在册的正式员工。”
劳务派遣。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当然知道我的合同是跟第三方签的,当初入职时,公司就是这么操作的,说是为了“人事管理方便”,还说待遇、福利和正式员工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这五年来,也确实是这样,五险一金、年终奖、团建旅游,我从没被落下过。
怎么偏偏这一次,就有了区别?
“可……可我之前所有的福利都有啊。”我不甘心地追问,“年会、旅游、过节费……从来没把我当过外人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公司的制度越来越规范了嘛。”王姐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好像在解释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金额小的不走账,张总特批一下就过去了。这次采购金额比较大,必须严格按规定来。小林,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办事的,规定如此,我也没办法。”
她说完,拿起包,对我“和善”地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家里孩子还等我吃饭呢。”
她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留给我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室和一句冰冷的“规定”。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窗外的夕阳正红,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可我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
原来,我不是家人。
我只是一个“合同性质不太一样”的“劳务派遣”人员。
原来张总口中的“大管家”,在福利账目上,连一箱车厘子的位置都没有。他下午还温和地夸我办事牢靠,转头就在福利名单上,把我划得干干净净。
我慢慢走回自己的工位,那个公司最不起眼的角落。周围的同事都走光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服务器的嗡鸣声。我看着自己显示器边框上贴满的便利贴,每一张都代表着一件为公司、为同事付出的琐事。
我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像一个傻子,用百分之百的真心,去投入一场别人只当是逢场作戏的“家庭游戏”。人家在饭桌上吃饭,我以为我也是其中一员,结果到最后才发现,我只是那个在厨房里忙活,却没资格上桌的帮佣。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晚姐,你车厘子拿到了吗?我那箱给你一半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看着这条信息,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回复他:“不用了,谢谢你啊。我不爱吃那个,你留着自己吃吧。”
关掉微信,我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电脑屏幕上还亮着,上面是我刚刚整理好的年会最终确认函,收件人是希尔顿酒店的宴会部经理。文件里详细罗列了每一项要求:舞台的尺寸、灯光的色温、话筒的数量,甚至精确到主桌上每套餐具的间距。
我盯着那份文件,盯了很久很久。
张总说,要让大家辛苦一年,都能高高兴兴地乐呵乐呵。
是啊,大家。
可这个“大家”里,原来并不包括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像野草一样从心底疯长起来。五年的付出,五年的任劳任怨,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笑着问对方手疼不疼。
我的目光,落在了邮件的“发送”按钮上。然后,又缓缓移开,移到了旁边的“删除”按钮上。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我默默地打开了和酒店经理的微信聊天框,找到那份早已支付定金的预订合同。然后,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打下一行消息。
第3章 一场无声的抗议
“李经理,您好。我是前段时间和您预订下下周五晚宴会厅的林晚。非常抱歉地通知您,因公司计划有变,本次年会活动需要取消。关于定金的处理,我们愿意按照合同条款,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打完这段话,我检查了两遍,确认措辞礼貌且坚决。
我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我仿佛能预见到,这个按钮按下去之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张总的震怒,同事的惊慌,整个公司的手忙脚乱……
但那箱被精准绕开的车厘子,那句冰冷的“你不在此次发放范围内”,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我凭什么要为一个从心底里就没把我当自己人的“家”,去费心费力地操办一场盛大的“家宴”?
我不再犹豫,按下了发送。
几乎是立刻,对方的头像上就跳出了“正在输入…”。
“林小姐,这么突然?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场地和日期方面如果有需要调整的,我们都可以尽量配合的。”李经理显然很惊讶。
“不是的,李经理。是公司内部的原因,非常抱歉。”我回复道。
“那……好吧。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尊重贵公司的决定。关于定金,按照合同是无法退还的,您确认吗?”
“确认。”
“好的,那我这边就为您操作取消预订了。”
看着聊天记录里最后那句“已取消”,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感觉,不像是报复的快感,更像是一种解脱。好像一直以来套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任劳任怨、有求必应”的壳,终于被我亲手敲碎了一道裂缝。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下班。
走出办公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我汇入,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家公司之间,有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公司里,关于年会的热情丝毫未减。午休时,大家讨论着年会上要穿什么衣服,猜测着今年的特等奖会是什么。
“晚姐,年会的游戏环节你安排了吗?去年那个太没劲了,今年能不能来点刺激的?”设计部的同事凑过来问我。
“流程策划那边在弄了,到时候看方案吧。”我微笑着,语气平淡。
“听说这次希尔顿的晚宴标准很高啊,有龙虾和鲍鱼呢!晚姐你太牛了,能订到这么好的地方!”
“还行吧。”我应付着,心里却毫无波澜。
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万能的、可靠的林晚,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张总偶尔也会在走廊上碰到我,问一句:“小晚,年会的事都顺利吧?”
“嗯,都按计划进行中。”我点点头,表情自然得连我自己都佩服。
他很满意,拍拍我的肩膀:“辛苦了。”
然后,转身就去忙他的大事了。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口中的“计划”,早已被我亲手终止。
这期间,只有李浩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有一次,他看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悄悄问我:“晚姐,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上次福利的事……”
我摇摇头,打断他:“没有,别多想,就是最近有点累。”
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不是一件值得宣扬和博取同情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为自己受到的不公,进行的一场无声的抗议。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待那个最终结果的到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原定的年会日期越来越近。
一周。
五天。
三天。
公司的行政群里,王姐开始催我:“小林,把年会最终的物料清单发我一下,我这边要走采购流程了。”
“好的,王姐,我整理一下。”我回复。然后,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再也没有然后。
人事部的同事来问我:“晚姐,年会座位表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要根据座位安排抽奖券。”
“快了,等最终人数确定下来。”我回答。
我的拖延和含糊其辞,终于让一些人感到了不安。但他们似乎又很难相信,我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岔子。毕竟,这五年来,我从未失手过。这种惯性思维,成了我最好的保护色。
我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有时候夜里会突然惊醒,想象着事情败露后的一片混乱,心里会有一丝恐慌。但只要一想到那箱车厘子,想到那句“劳务派遣”,所有的恐慌就都变成了坚硬的铠甲。
我只是在拿回我应得的尊重。如果他们不给,我就自己来“拿”。
终于,年会的前一天,周四下午,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被打破了。
第4章 暴风雨的中心
周四下午三点,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办公室里一片祥和,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交织成一曲平稳的办公室交响乐。很多人已经开始无心工作,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明天晚上的年会。
我的心跳却在悄悄加速,我知道,审判的时刻就要到了。
果然,我的企业微信图标闪烁起来,是张总。
“小晚,到我办公室来,把明天年会的最终版流程、酒店对接人联系方式,都带上。”
我看着那条消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
走进那间熟悉的、位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时,我感觉自己的脚步异常沉稳。
张总心情很不错,甚至在哼着小曲。他指着桌上的一堆礼品盒说:“你看,这是我让采购给优秀员工准备的额外奖励,最新款的平板电脑。明天你安排一下,在颁奖的时候一起发下去。”
“好的,张总。”我点点头,没有去碰那些东西。
“东西呢?”他看向我,伸出手。
我没有拿出他预想中的文件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张总,没有流程单,也没有酒店对接人了。”
张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愣了两秒,似乎在消化我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悦,“别跟我开玩笑,赶紧拿出来。”
“我没开玩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希尔顿酒店的年会场地,我早在三周前,就已经退掉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张总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精彩。那种从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到全然的不可置信,再到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的惊慌,最后,全部汇集成一股滔天的怒火。
“你说什么?!”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因为过于震惊,甚至有些破音,“你再说一遍!你把场地退了?林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吼声穿透了办公室的门,外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想必都已聚焦到了这扇紧闭的门上。
“我知道。”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疯了?!明天就是年会!你现在告诉我你把场地退了?全公司一百多号人怎么办?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我一个理由!”他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我。
我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我没有激动,也没有哭诉,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开口:“三周前的那个周二,公司发福利,是进口车厘子。”
他一愣,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车厘子?这跟车厘子有什么关系?”
“全公司,一百二十六个人,每个人都有一箱。唯独我,没有。”我继续说,“我去问王姐,王姐告诉我,因为我是劳务派遣,不属于正式员工,所以,按照公司‘越来越规范’的制度,我不在福利发放范围内。”
张总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arki的慌乱。他大概是想起这件事了。
“就为了一箱车厘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林晚,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你这五年在公司,我亏待过你吗?年终奖少你一分了?还是平时对你不够好?为了一箱水果,你把公司最重要的年会给搅黄了?”
“张总,那不是一箱车厘子的问题。”我摇了摇头,积压了三周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那是一份认同感。我在这个公司五年,自认兢兢业业,您让我做的,不管是工作份内的,还是份外的,我哪一件没有尽心尽力办好?您让我去跑您太太的私人证件,我顶着大太阳排两个小时队,一句话都没抱怨过。我以为,我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可是那箱车厘子告诉我,不是的。在公司的制度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精准排除在外的‘编外人员’。”
“当我是一个家人的时候,我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一切。可当我发现,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规定’抛弃的临时工时,我凭什么还要用家人的标准,去为一场不属于我的家宴操心?”
我的话,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在张总的心上,也敲在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里。
他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就因为这个?”他喃喃自语,似乎还是无法理解我的逻辑,“就因为这个,你就敢……”
“对,就因为这个。”我截断他的话,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也许在您看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您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但对我来说,它压垮了我五年来所有的信念。张总,一个不被尊重的员工,是没有办法全心全意为公司服务的。”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敲响了。
“张总……”是王姐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张总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了一声:“都给我滚进来!”
第5章 坍塌的秩序
门被推开,王姐、几个部门总监,甚至还有一些听到动静围过来的普通同事,都挤在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和担忧。
他们显然都听到了刚才那番激烈的对话。
王姐的脸色尤其难看,白一阵红一阵,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怨怼,但更多的是心虚。
“张总,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叫场地退了?”一个销售总监硬着头皮问道。
张建军此刻已经从暴怒中稍微冷静下来,但脸色依旧铁青。他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王丽,声音冷得像冰:“王丽,福利发放的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王丽的身体抖了一下,连忙解释:“张总,是……是有的。当时那批福利采购金额比较大,财务那边说要严格按照在册员工名单走账,林晚她是……她是劳务派遣合同,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一个人撇下了?”张建军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汇报?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自己做这个决定的?”
“我……我以为这是小事,就按规定办了……”王丽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她显然是想甩锅给“规定”,却没想到会引爆这么大一个雷。
“小事?”张建军冷笑一声,“现在,因为你所谓的‘小事’,公司明天的年会开天窗了!你说,怎么办?”
王丽吓得不敢说话了,头埋得低低的。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年会,作为公司一年一度最重要的集体活动,竟然在开始的前一天,发现连场地都没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建军烦躁地一挥手,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别的东西,“林晚,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联系希尔顿!告诉他们是我们搞错了,不管花多少钱,让他们把场地给我们恢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张总。”我平静地说,“那个宴会厅是热门场地,我取消预订的第二天,就被另一家公司订走了。我问过李经理,他们整个十二月,都已经没有档期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别的酒店呢?!”张建军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现在就去找!全城去找!就算找到郊区,也得给我找个地方出来!”
“张总,现在是十二月底,所有像样点的酒店宴会厅,至少都要提前一个月预订。临时去找,不可能找到能容纳我们一百多人的场地的。就算有,餐食、策划、物料,所有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了。”我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些,都是我作为行政专员,五年工作经验告诉我的常识。而这些常识,也正是我敢于这么做的底气。我知道,这个窟窿,一旦捅出来,就是神仙也补不上。
办公室里,开始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天哪,那明天怎么办?”
“年会要取消了吗?我的新礼服都买好了……”
“这叫什么事啊……”
张建军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着我,又看看门口那一群束手无策的下属,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焦虑而微微抽搐。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整个公司的运行秩序,因为我这个最不起眼的“螺丝钉”的罢工,瞬间坍塌了。
他大概从未想过,他眼中那个温顺、听话、永远不会出错的林晚,会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给他,给整个公司,来一次迎头痛击。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又重重地放下,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挥了挥手,对门口的人说:“都出去,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么做,除了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我没想怎么样。”我看着他,目光坦然,“我只是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地干下去了。至于我的职业生涯,如果所谓的职业生涯,就是指无限度地付出,却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和认可,那我宁愿不要。”
“你觉得公司对你不公,可以提出来,可以沟通!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是想毁了这家公司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
“沟通?”我笑了,笑意里带着一丝苦涩,“张总,我该怎么沟通?跑去您办公室,为了几十块钱一斤的车厘子跟您理论?告诉您因为没吃到水果,所以我很伤心?那样的话,您会不会觉得我更可笑,更小题大做?”
“有些伤害,是无声的。它不会写在制度里,但它真实存在。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年会这件事,可能您永远都不会知道,您的‘大管家’,在您公司的福利体系里,只是个‘编外人员’。”
张建军沉默了。
我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这场已经注定的混乱,进行着倒计时。
第6章 一场迟来的谈话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
年会取消的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传遍了每个角落。没有人公开讨论,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工作群里一片死寂,往日的热闹荡然无存。大家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佩服。
王姐提前下班了,走的时候,她没敢看我。
张建军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再也没有出来。
我则像往常一样,准时打卡下班。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二天,周五,原定的年会日。
公司发布了正式通知,宣布因“场地突发状况”,原定于今晚的年会延期举行,具体日期待定。
谁都知道,“场地突发状况”只是一个体面的说辞。真正的“状况”,是我。
一整天,张建军都没有找我。公司的高层们开了好几次紧急会议,大概是在商量如何平息这场风波,以及如何处理我这个“罪魁祸首”。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被开除。我已经不在乎了。一份工作而已,丢了可以再找。但一个人的尊严,丢了就很难再捡回来了。
临近下班时,张建军的微信再次弹了出来,内容很简单:“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一次,我走进他办公室时,他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威的老板椅上,而是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他没有开灯,办公室里有些昏暗。
“坐吧。”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自己也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气氛不再像昨天那样剑拔弩张,但依旧沉重。
“林晚,”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想了一天。这件事,公司有错,我……也有错。”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不该对公司的管理细节这么疏忽。王丽有责任,但归根结底,我是公司的负责人,责任在我。”他看着我,眼神很诚恳,“我向你道歉。为那箱车厘子,也为这五年来,所有我们习以为常,却忽略了你感受的那些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张建军如此低姿态的样子。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板,更像一个犯了错,正在反思的長輩。
“其实,关于你的合同问题,我一直都知道。”他继续说,“当初公司刚起步,为了规避一些用人风险和简化流程,人事建议采用劳务派遣的方式。后来公司走上正轨,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了。我总觉得,只要待遇上不亏待你,合同形式只是个流程问题。我没想到,这个‘流程问题’,会在你心里埋下这么深的刺。”
他叹了口气:“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总说公司是大家庭,却忘了,家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和平等,而不是嘴上说说的亲热。”
听到这里,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我积压了那么久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可以理解的出口。
“张总,”我开口道,“我承认,我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非常极端,也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也可以向您道歉。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如果我不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我们今天这次谈话。”
他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这一招,釜底抽薪,够狠,也够直接。直接打在了我的七寸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人事部今天下午紧急拟定的转正合同。”他说,“正式编制,岗位是行政主管,薪资上浮百分之三十。另外,公司会补发一份年会取消的专项补偿金给所有员工,你的那份,我会让财务单独核算,作为公司对你的补偿。”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林晚,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这家公司需要你。以前,是我把你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能成为公司的合伙人……虽然现在还只是精神上的。我保证,以后公司所有的决策,都会充分尊重每一位员工。”
我看着那份合同,心里五味杂陈。
我赢了。我用一场近乎“自毁”的方式,赢得了我想要的尊重和地位。
可是,然后呢?
那个被伤害过的信任,还能完好如初吗?那道已经出现的裂痕,还能用一份新合同就抚平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张总,谢谢您。”我把合同推了回去,“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不管你最后怎么选,公司的大门,都随时为你敞开。”
第7章 我的选择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我在这里工作了五年,对这家公司,对这里的同事,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张建军最后那番话,也确实让我动容。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我和公司之间,因为这件事,已经有了一道无法消除的隔阂。如果我留下,大家都会觉得别扭。我会时刻提醒着他们那场尴尬的年会风波,而他们也会让我时时记起那份被区别对待的委屈。
与其在猜忌和不自在中继续共事,不如选择一个体面的告别。
我提交辞职报告的那天,张建军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默默地签了字。他说:“我理解。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如果在新地方受了委屈,记得这里还算你半个娘家。”
我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才真正有了一点“家人”的感觉。
离职手续办得很快。王姐帮我办理时,一直低着头,最后,她小声对我说:“对不起,小林。”
“都过去了,王姐。”我平静地回答。我没有怨她,她只是一个制度的执行者。真正的问题,出在制度和创造制度的人身上。
最后一个工作日,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只有一个小纸箱。原来我在这里五年,留下的个人痕迹,竟是这么少。
李浩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坚持要请我吃散伙饭。
饭桌上,李浩举起杯子,对我说:“晚姐,我敬你一杯。说实话,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但冷静下来想想,我们都特别佩服你。你为我们所有这些敢怒不敢言的‘打工人’,出了一口恶气。”
我笑着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是啊,也许我做了一件很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我用我的方式,捍卫了一个普通职场人最基本,也最容易被忽视的东西——尊重。
离开公司后,我休息了一个月,好好地进行了一次长途旅行。
回来后,我开始重新找工作。有了五年的行政管理经验,加上希尔顿年会事件在圈子里或多或少的流传,我很快就收到了好几个不错的offer。
我选择了一家规模不大,但企业文化非常人性化的创业公司。面试的时候,老板对我说:“我们公司人不多,但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我们不谈虚的‘家文化’,但我们承诺,每一个为公司付出的人,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和应有的回报。”
我在这家新公司,重新找到了工作的热情。
偶尔,我也会听到老东家的一些消息。听说在我走后,公司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制度改革,所有劳务派遣的员工都转了正,福利制度也变得更加透明和公平。
听说那年被我搅黄的年会,最后在第二年开春,补办了一场盛大的春茗会。张建军在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讲述了那个“关于一箱车厘子的教训”,他说,那件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公司的根基,不是宏大的战略,也不是亮眼的业绩,而是每一个具体的人,和他们每一份不该被辜负的真心。
听到这些,我释然了。
那场由我掀起的风波,最终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它不仅让我自己获得了成长,也让一家公司,开始真正学会如何去尊重它的员工。
也许,这就够了。
人生就是这样,你总会在某些时刻,需要为自己勇敢一次。那一次的勇敢,或许会让你付出代价,但它也终将带你走向一个更值得、也更开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