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我侄子上大学,我们就分开”,一家4口变1口,我后悔了
发布时间:2025-10-18 12:06 浏览量:5
离婚协议书上,我签下名字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那个曾经热闹的四口之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回声。客厅里孩子们的笑闹声,厨房里妻子忙碌的声响,都像是上个世纪的幻觉。
他们都说我心狠,说我无情,为了点钱,宁愿拆散一个家。可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我确实后悔了。
十五年的婚姻,我以为自己是丈夫,是父亲,到头来却发现,我更像是一个源源不断输送血液的补给站。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能换来家庭的和睦与妻子的体谅,可我错了。每一次的妥协,都只是在为下一次更理直气壮的索取铺路,直到最后,那根名为“亲情”的血管被彻底抽干,轰然崩塌。
一切的崩塌,是从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我妻子王丽萍推开书房门,说起她侄子高考成绩那天开始的。
第1章 午后的惊雷
那天的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我正在核对一份项目季度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眼花。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王丽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带着铺垫和试探的笑容。
“陈峰,歇会儿吧,吃块瓜解解暑。”她把果盘放在我手边,顺势帮我捏了捏肩膀。
我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怎么了?有事就说吧,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们做了十五年夫妻,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背后藏着什么念头,我几乎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丽萍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带着点埋怨的语气:“瞧你说的,我关心你一下还不行了?就不能是单纯心疼你工作辛苦?”
我没接话,只是拿起一块西瓜,慢慢地吃着。清甜的汁水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她在我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切入了正题:“那个……我弟今天打电话来了,说小浩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还不错,上了一本线。”
小浩是她弟弟王强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甥。我点点头:“是吗?那挺好啊,孩子争气。准备报哪儿的学校?”
“正为这事儿愁呢。”王丽萍叹了口气,语气瞬间低落下来,“你也知道我弟那条件,两口子在小厂里上班,一个月加起来也就七八千块钱,家里还有房贷。小浩想报省城的大学,那儿消费高,一年学费加生活费,没个三四万下不来。我弟跟我诉苦,说砸锅卖铁也得供孩子上学,就是……就是手头实在太紧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放下西瓜,看着她,语气尽量平和:“所以呢?你弟弟想让我们帮衬点?”
“不是帮衬点那么简单。”王丽萍的眼神有些闪躲,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弟的意思是,咱们家条件好点,能不能……能不能把小浩大学四年的费用都给包了?”
“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音量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大学四年的费用?王丽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年四万,四年就是十六万!这还不算以后可能的学杂费、恋爱开销。你弟弟是把他儿子的未来,整个打包扔给我们了?”
王丽萍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脸上瞬间涌起委屈和不满。“你喊什么!我也是没办法啊!那是我亲侄子,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钱的问题上不了好大学吗?再说了,十六万对咱们家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你去年那个项目奖金不就有十来万吗?”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那笔奖金,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喝了多少杯苦咖啡,牺牲了多少陪自家孩子的时间才换来的。我计划用这笔钱给女儿陈月报她念叨了很久的钢琴班,再给儿子陈阳的教育基金里添上一笔,为他将来出国做准备。这些计划,我跟王丽萍提过不止一次。
“那是我们的钱,是留给阳阳和月月的!”我压着嗓子,尽量不让外面的孩子听到,“王强是他爹,养儿子、供他上大学是他的责任,不是我的!我们帮过他的还少吗?他结婚,我们给了八万块钱当首付;他买车,我们又贴了三万。每次家里有点大事小情,哪次不是我们出钱出力?你跟我保证过多少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也触动了她的羞耻心。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想起了五年前,王强要买婚房,首付差八万。王丽萍在我面前哭了整整一个星期,说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是帮不上忙,以后在娘家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她拉着我的手,含着泪说:“陈峰,求你了,就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弟再有任何事,我们绝不再管。”
当时我心软了。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想着毕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一把。我取出了当时家里大部分的积蓄,凑了八万块给她弟弟。
可那之后,“最后一次”就成了一个不断被刷新的词条。
王丽萍见硬的不行,又开始放软姿态,眼圈红了。“陈峰,我知道这些年你为我们家付出了很多,我心里都记着呢。可这次不一样,这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前途啊!我弟说了,等他将来缓过来了,这笔钱肯定会还我们的。”
“还?他拿什么还?”我冷笑一声,“他那点工资,还完房贷车贷,自己生活都紧巴巴的。这话你信吗?王丽萍,我们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拿我们自己小家的未来,去填你娘家那个无底洞!”
“什么叫无底洞?陈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人!”王丽萍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爸妈就我哥一个儿子,我不帮他谁帮他?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一点!”
“一家人?”我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一家人就可以把所有重担都压在我身上吗?阳阳和月月就不是你的孩子吗?他们的未来就不重要吗?为了你那个侄子,就要牺牲我们自己孩子的资源?”
那个下午,我们的争吵最终在女儿陈月推门探进一个小脑袋时戛然而止。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女儿怯生生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的怒火。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对女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宝贝,爸爸妈妈在讨论事情。你去找哥哥玩,好不好?”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书房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王丽萍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我知道她在无声地哭泣。
每一次都是这样,用争吵开始,用她的眼泪和我的心软结束。
但这一次,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未完成的报表,看着桌上摆着的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照片上阳阳和月月笑得那么灿烂。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陈峰,你不能再退了。你身后站着的,是你自己的孩子。
第2章 家庭的“账本”
冷战开始了。
自从那天在书房不欢而散后,我和王丽萍之间就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家里安静得可怕,连孩子们都察觉到了异样,变得小心翼翼。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曾经的欢声笑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试图和解,或者说,我试图让她理解我的立场。
周六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电视的王丽萍。
“丽萍,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我坐到她旁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
她没有看我,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屏幕,但那闪烁的光影显然没有进入她的脑海。她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疼你弟弟,也为你侄子高兴。这样吧,”我斟酌着词句,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已经是巨大让步的方案,“小浩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来出,就当是做姑姑姑父的,给他的一份升学贺礼。四万块钱,我们拿。但从第二年开始,就要靠他自己了。他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可以去做兼职,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几乎是我能做出的最大妥协。四万块,意味着女儿的钢琴班要推迟,儿子的教育基金也要缩水,但为了维系家庭的和平,我愿意做出这次牺牲。
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她的理解。
然而,王丽萍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猛地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嘲讽。“陈峰,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打发叫花子?”我被她这个词刺得心口一痛,“四万块钱,在你眼里就是打发叫花a花子?这是我加班加点挣来的辛苦钱!”
“钱钱钱,你脑子里就只有钱!”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我跟你谈的是亲情,是责任,你跟我谈钱!我弟弟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我,是信任我,信任我们这个家!你现在这么做,是想让我在娘家面前抬不起头,是想让我弟弟一家看我的笑话吗?”
“这跟面子有什么关系?”我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总要把你娘家的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然后又转嫁到我身上?”
“因为我是他姐姐!”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爸妈走得早,长姐如母,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帮我弟弟,天经地义!”
“长姐如母,不是让你当他的提款机!”我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的家?我们有一本自己的账本啊,丽萍!”
我冲进书房,拿出那个我们一起记录家庭开支和未来规划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拍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看!这是我们给阳阳存的大学基金,这是给月月准备的兴趣班费用,还有我们计划明年换辆大一点的车,方便带孩子们出去玩。每一笔钱,都有它的用处!你现在要把十六万,甚至更多,就这么轻飘飘地划出去,给一个跟我们没有直接抚养义务的人,你觉得这公平吗?”
笔记本上,我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不同的计划,那些字迹里,藏着我对我们这个小家未来的所有期盼。
王丽萍看着那本熟悉的账本,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那丝动摇就被更坚决的固执所取代。
“车可以晚点换,月月的钢琴不学也没什么,阳阳离上大学还早着呢。这些都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但我侄子上大学,是迫在眉睫!陈峰,你别逼我。”
“我逼你?”我气得笑了起来,“到底是谁在逼谁?为了你娘家的面子,我们自己孩子的生活品质就可以无限度地牺牲,是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王强”。
我看了王丽萍一眼,她立刻避开了我的目光。很显然,这是她搬来的救兵。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王强的声音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亲热和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喂,姐夫啊,吃饭了没?我姐跟你说小浩那事儿了吧?你看,孩子马上就要报志愿了,这学费的事儿得尽快定下来,我们也好安心。你跟姐商量得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请求,更像是在确认一笔本就属于他的款项是否已经到账。
我握着手机,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娘家几乎失去理智的妻子,听着电话里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舅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王强,关于小浩上大学的钱,我的意见是,我们作为姑姑姑父,可以赞助他第一年的费用。后面的,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家,也有自己的难处。”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挂断电话后,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丽萍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淬了冰。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丈夫,而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陈峰,”她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冰冷,“你今天把这话说出口,想过后果吗?”
我看着她,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我想过了。我只是想保住我们自己的家。”
她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
“好,好一个保住自己的家。”她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给我侄子上大学,我们就分开。”
第3章 最后的通牒
“你说什么?”我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分开。”王丽萍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我的心脏,“陈峰,我没想到你这么心狠。这不是十六万的事,这是你对我,对我家人的态度问题。你根本就没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女人,此刻显得如此陌生。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决绝和冷漠。
“为了你弟弟,为了你侄子,你就要跟我离婚?就要拆散这个家?你有没有想过阳阳和月月?”我的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我当然想过!”她激动地反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因为想过,我才更不能让我的孩子们看到一个对亲情如此冷漠的父亲!你今天能这样对我侄子,明天就能这样对其他需要帮助的亲人!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变成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自私自利?”这个词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这些年,我对她娘家的付出,她难道都忘了吗?我为王强买房买车,为她父母看病养老,哪一次含糊过?到头来,只因为这一次没有满足他们无理的要求,我就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荒谬,太荒谬了。
“丽萍,你冷静一点。”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分歧,没必要上升到离婚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们可以再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她打断我,眼神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答应拿出这笔钱,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你不答应,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我就带孩子回我妈家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我一个人隔绝在冰冷的客厅里。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坐在沙发上,从午夜坐到黎明。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我们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我记得她第一次为我做饭,把盐当成了糖;记得我们为了省钱,一碗兰州拉面两个人分着吃;记得阳阳出生时,她握着我的手,说我们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那些温暖的画面,和她刚才冷酷的表情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一阵阵心寒。
我真的错了吗?坚守自己小家的底线,保护自己孩子的未来,这难道是一种错吗?
如果妥协,这一次是十六万,下一次呢?是不是王浩毕业了要买房,我们也要负责?王浩结婚了要彩礼,我们也要承担?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就再也堵不上了。
天亮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能退。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是为一个家庭划定边界的问题。如果一个家庭没有边界,就会被无限度地侵蚀,直到最后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上,王丽萍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她把她和孩子们的衣物装进了两个大行李箱。阳阳和月月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以为是要出去旅游,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妈妈,我们是要去外婆家玩吗?”月月仰着小脸问。
王丽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啊,我们去外婆家住几天。”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我想上前阻止,想抱住我的孩子,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在王丽萍心里,我已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罪人。
她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到门口,换鞋。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丽萍,”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她停下动作,背对着我,冷冷地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陈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点头,我马上把行李箱放回去。”
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是在为我的婚姻倒计时。
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两个孩子懵懂的眼神,心里在天人交战。理智和情感在疯狂地撕扯。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我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对不起。”
王丽萍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쾅”的一声被关上,震得我心口发麻。
世界,瞬间安静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空无一人的玄关,看着孩子们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玩具,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个四口之家,就这样,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
第4章 裂痕
王丽萍带着孩子走后的第一天,家里空得像一个巨大的洞穴。
我习惯性地在下班后去厨房看看,却发现灶台是冰冷的。餐桌上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耳边也没有孩子们叽叽喳喳分享学校趣事的声音。我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食材,却没了一点做饭的欲望。
最后,我给自己泡了一碗速食面。滚烫的汤水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冷的心。
我试着给王丽萍打电话,第一次,她挂断了。第二次,直接关机。我给她发微信,长篇大论地解释我的想法,恳求她为了孩子,不要这么冲动。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醒我——对方已将你删除。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游魂。白天在公司强打精神,处理工作,可一旦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就会将我淹没。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我们争吵的每一个细节。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是不是我太固执了?是不是我只要退一步,一切就都能挽回?
可是,一想到王强那理所当然的嘴脸,一想到王丽萍那句“打发叫花子”,我的心就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边界不清、被无限索取的家庭环境里。我希望他们学会独立,学会承担责任,而不是像他们的舅舅一样,把依赖别人当成习惯。
周末,我实在太想孩子了,便驱车去了岳母家。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我把车停在楼下,抬头就能看到岳母家阳台上晾晒着月月的花裙子。我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提着给孩子们买的玩具和零食,走上楼,敲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开门的是我的小舅子王强。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敌意。“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孩子。”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孩子不用你看,我姐照顾得好着呢!”王强堵在门口,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陈峰,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为了区区十几万块钱,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我姐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
他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得我生疼。
“这是我和你姐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压着火气说,“让我进去,我要见阳阳和月月。”
“没门!”王强冷笑一声,“我姐说了,不想见你。你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们的争执声引来了屋里的人。岳母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涌上了泪水。“陈峰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丽萍哪里对不起你了?我们家小浩,那也是你的亲外甥啊!你帮他一把,不就是帮我们家一把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岳母的哭诉,王强的指责,像两座大山压在我的身上。
就在这时,王丽萍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瘦了,脸色苍白,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你们别说了。”她声音沙哑地对她母亲和弟弟说,然后转向我,“你走吧。在你同意拿钱之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孩子们,你暂时也别想见。”
“王丽萍!”我彻底怒了,“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他们的爸爸,你没有权利剥夺我见孩子的权利!”
“爸爸?”她凄然一笑,“一个为了钱能抛弃我们的爸爸吗?陈峰,我不想让孩子们看到你这副丑陋的嘴脸。”
“丑陋?”我被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我努力工作,养家糊口,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到头来在你眼里,竟然是丑陋的?”
阳阳和月月被我们的吵闹声惊动,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我,他们先是眼睛一亮,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又怯生生地躲到了王丽萍的身后,显然是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
看到孩子们惊恐的眼神,我的心碎了。
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和他们的母亲争吵得面目全非。
“好,我走。”我深深地看了王丽萍一眼,又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孩子,把手里的玩具和零食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丽萍,我希望你记住,今天你所做的一切,最终伤害的,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说完,我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软。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手却抖得厉害。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这个家的未来,一片灰暗。
那道裂痕,在所有人的共同作用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无法弥补的深渊扩大。而我的孩子们,正站在那深渊的边缘,茫然无措。
第5章 审判席
事情最终还是走向了最糟糕的境地。
在我离开岳母家的第二天,我接到了王丽萍的电话。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陈峰,我们谈谈吧。”
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立刻答应了。我们约在一家离我们家不远的咖啡馆。
我提前到了,心里还在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如何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然而,当我看到王丽萍从一辆车上下来,而车里坐着的是她的弟弟王强和一位我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时,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不是来和解的,她是带着“亲友团”来对我进行最后的审判。
我们相对而坐,王丽萍的身边坐着那位中年妇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的一位远房表姨,在街道办工作,专门负责调解家庭纠纷。王强则像个保镖一样,双臂抱胸,站在王丽萍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这阵仗,不像夫妻谈话,更像是一场法庭对峙。
“陈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小浩的学费,你到底管不管?”王丽萍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我看着她冰冷的脸,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我摇了摇头:“我的态度没有变。第一年的,我出。剩下的,我无能为力。”
我的话音刚落,王强就炸了:“陈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姐跟了你十五年,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就这么对她?现在让你为家里出点力,你就推三阻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那位表姨也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小陈啊,你看,这事儿呢,确实是你做得有点不近人情。丽萍她弟弟家条件困难,你们作为亲戚,帮一把是应该的。家和万事兴嘛,为了这点钱,闹得夫妻不和,多不值当啊。”
他们一唱一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破坏家庭和睦的罪魁祸首。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王丽萍,一字一句地问:“这也是你的意思吗?你也认为,我拒绝被你娘家无休止地‘吸血’,就是不近人情,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王丽萍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这不是我们家的那本账本,而是我这几天凭着记忆,整理出来的另一本账。
一本记录了十五年来,我为她娘家付出的“账本”。
我把笔记本推到桌子中央,翻开第一页。
“二零零八年,你们结婚,我爸妈给了十万彩礼,你一分没带回来,全给了王强,说是给他攒着娶媳妇。对吗?”
王丽萍的脸色变了。
我翻到第二页:“二零一二年,岳父生病住院,手术费、住院费加起来五万多,是我出的。王强当时说他没钱,一分力没出。”
王强的脸开始涨红。
“二零一五年,王强结婚,你们家拿不出像样的首付,是我,拿出了我们当时所有的积蓄,八万块钱,给他垫上。你当时跟我说,这是最后一次。”
“二零一七年,王强买车,差三万,又是我。你当时说,有了车他跑业务方便,能多挣钱,以后就能靠自己了。”
“二零一九年,岳母摔断了腿,请护工的钱,每个月五千,是我连续付了半年。”
……
我一页一页地翻,一件一件地念。每一笔账,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咖啡馆安静的空气里,也砸在王丽萍和王强的心上。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控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些年,零零总总加起来,我花在你娘家的钱,不算那些年节的红包和礼物,光是有明确去向的大额支出,就有三十多万。三十多万,丽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本可以换一套更大的房子,可以让阳阳和月月上最好的国际学校,可以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我从来没计较过这些。因为我爱你,我把你当成我的妻子,所以你的家人,我也当成我的家人。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尊重和理解,能换来你们对我们这个小家的体谅。”
“可我错了。”我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们没有把我当家人,你们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钱包。当这个钱包有一天不能满足你们的需求时,你们就觉得我罪大恶极。”
“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不是我心狠,不是我自私。是我怕了。我怕我们这个家,被你们无休止的索取给拖垮。我怕我的孩子,将来要为我今天的软弱和妥协买单。”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王丽萍,和那个已经说不出话的表姨,以及满脸羞愤的王强。
“王丽萍,我问你最后一句。”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的孩子,阳阳和月月,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你那个侄子重要?”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是不知道孰轻孰重,她只是被所谓的“亲情”和“责任”绑架了,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既然这样,”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桌上,“我们离婚吧。”
那是一份我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第6章 曲终人散
离婚协议书,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炸毁了那场名为“调解”的审判。
王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峰,你早就准备好了是吧?你就是存心要跟我姐离婚!”
那位表姨也慌了神,连忙打圆场:“哎呀,小陈,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不动就提离婚呢!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而王丽萍,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身体摇摇欲坠。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隐忍退让的我,会做得如此决绝。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的吵闹,只是对王丽萍说:“财产分割的方案,我都写在里面了。房子是我们婚后买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市值大概三百万,还有一百万贷款。我的意见是,房子卖掉,还清贷款,剩下的两百万,你和孩子拿一百五十万,我拿五十万。车子归我,家里的存款,我们一人一半。孩子的抚养权,我希望我们共同拥有,如果你不同意,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每个月会支付足额的抚养费,并且我要保证每周的探视权。”
我给出的条件,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甚至在财产上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无休止的内耗,也想为孩子们争取一个尽可能安稳的未来。
王丽萍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份协议,双手颤抖地翻看着。
“姐,你别听他的!他这是想用钱把你打发了!”王强在一旁煽风点火,“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王丽萍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残骸:“陈峰,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只要你……只要你把这份协议收回去,小浩的钱,我们……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她终于退缩了。在离婚这道真正的深渊面前,她终于意识到,她那个所谓的娘家,和她自己建立的这个小家,孰轻孰重。
然而,太晚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合。信任的堤坝,一旦决口,就再也无法修复。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有痛,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丽萍,”我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回不去了。就算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以后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这十六万,而是你心里那杆永远向你娘家倾斜的秤。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低下头,拿起笔,在协议书的另一端,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王丽萍。
曲终,人散。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按部就班地走法律程序。我们出奇地“默契”,没有争吵,没有拉扯,平静得像是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卖房子,分割财产,办理离婚手续。每一步,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割我的肉。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阴沉沉的。走出民政局大门,王丽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陈峰,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答。
我搬出了那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幸福和梦想的家。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客厅的墙上,还挂着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开心。我伸出手,想把它摘下来,可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就让它留在那儿吧,留给这个家的过去。
我租了一个小公寓,开始了新的生活。或者说,是开始了适应没有他们的生活。
起初,我以为我会感到轻松。再也不用应付王强层出不穷的求助,再也不用在家庭和她娘家之间做艰难的平衡。
可事实是,巨大的空虚感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用加班来填满所有的时间,因为我害怕停下来。一旦停下来,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孩子们的脸。
阳阳练字的场景,月月弹琴的磕磕绊绊,他们围着我喊“爸爸”的声音……这些记忆,成了最甜蜜也最痛苦的酷刑。
根据协议,我每周可以见孩子一次。可王丽萍似乎把对我的怨恨,都灌输给了孩子。
第一次去接他们,阳阳躲在王丽萍身后,不肯跟我走。月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胆怯。
王丽萍冷冷地在一旁说:“你看,不是我不让你见,是孩子们不想见你。在他们心里,你已经是个为了钱抛弃他们的坏爸爸了。”
那一刻,我的心,比签下离婚协议时还要痛。
我输了。
我守住了我的原则,守住了我的财产,却输掉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我的孩子。
那个曾经完整的“家”,那个由四个人组成的温暖世界,真的散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一堆冰冷的原则和道理,活成了一座孤岛。
第7章 一个人的回声
日子像被抽掉了发条的钟,走得缓慢而沉闷。
我成了一个标准的“两点一线”的上班族,公司和出租屋,构成了我全部的生活轨迹。以前,回家是一种期盼,因为家里有等我的人和热腾腾的饭菜。现在,回家成了一种煎熬,推开门,只有一室清冷和无边无际的寂静。
我学会了自己做饭,笨拙地学着菜谱,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可无论我做出什么味道,吃起来都索然无味。食物的美味,原来是需要有人分享的。
偶尔,我会去我父母家。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指责我一句,只是默默地给我做上一桌我爱吃的菜,看着我吃完,然后叹着气说:“阿峰,别太苦了自己。”
我不敢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脆弱,只能强笑着说我很好。可我知道,我鬓角新增的白发,和眼底化不开的疲惫,骗不了他们。
我坚持每周都去王丽萍的住处,希望能见到孩子。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吃闭门羹。王丽萍会以各种理由拒绝我,孩子要上补习班,孩子不舒服,或者干脆说孩子不想见你。
我知道,她在报复我。用孩子作为武器,对我进行最残忍的惩罚。
有一次,我等了很久,终于在楼下碰到了她带着孩子们回来。
“爸爸!”月月眼尖,看到了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朝我跑了两步。
可她立刻被王丽萍拉住了。王丽萍警惕地看着我,像防贼一样。“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他们。”我蹲下身,努力对孩子们挤出一个微笑,“阳阳,月月,爸爸给你们买了新的乐高,还有月月最喜欢的公主裙。”
阳阳看了看我手里的礼物,又看了看他妈妈的脸色,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月月挣扎着想过来,却被王丽萍死死拽住。“我们不需要。陈峰,我跟你说过了,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那是我的孩子!我想见他们是我的合法权利!”我忍不住吼道。
“权利?”王丽萍冷笑,“当你决定抛弃我们的时候,你就没资格谈权利了。走吧,孩子们,我们回家。”
她强行拉着两个孩子上了楼,月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委屈,嘴里小声地喊着“爸爸……”。
那一声“爸爸”,像一把小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站在楼下,像一尊雕塑,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手里的礼物,变得无比沉重。
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我终于崩溃了。我把那些乐高和公主裙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抱着头,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我开始反思,我真的做对了吗?
为了一个所谓的“原则”,我失去了一切。妻子,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赢了道理,却输了生活。
后来,我从一个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了关于王浩的消息。他最终还是去了省城的大学,学费是王强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又办了助学贷款才解决的。据说,王强因为这事儿,在亲戚面前丢尽了脸面,还背上了一屁股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朋友说完,还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陈峰,现在看来,还是你当初有远见,没跳进那个坑里。”
我听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强一家的窘迫,并不能换回我的家庭。那十六万,像一个诡异的符号,它最终没有被我支付出去,却以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向我收取了无比高昂的代价。
它带走了我的爱人,离间了我和我的孩子,摧毁了我十五年的婚姻。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开车,鬼使神差地开到了我们原来住的小区。房子已经卖掉了,有了新的主人。我看到那熟悉的窗户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那里,曾经是我的家。
我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响起,是我母亲打来的,问我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回。”我轻声说。
挂了电话,我发动汽车,离开了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
车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可我知道,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留。
那个热闹的四口之家,终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回声。
第8章 后悔的重量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酷的雕刻刀。
一晃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里,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职位升了,薪水涨了,可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大。我不再像当初那样,每周都去“骚扰”王丽萍和孩子。我开始明白,我的坚持,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纠缠,反而会让孩子们更加为难。
我换了一种方式。我给孩子们办了独立的银行账户,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抚养费,我还会额外存一笔钱进去,作为他们的教育基金。我给他们写信,不提我们之间的恩怨,只分享我生活中的趣事,告诉他们爸爸很想他们,永远爱他们。
信,大概率是被王丽萍扣下了。但我还是坚持写,我相信,总有一天,孩子们会看到的。
我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甚至有些枯燥。健身,读书,工作,偶尔和父母吃个饭。我戒了烟,很少再喝酒。我开始学着与孤独和平共处。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王丽萍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怨恨,多了一丝犹豫。“陈峰,你有时间吗?阳阳……阳阳出事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在急诊室外看到了焦急的王丽萍和哭得眼睛红肿的月月。
“怎么回事?”
“他……他打篮球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到头了,医生说有点脑震荡,要住院观察。”王丽萍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冲到病床前,看到阳阳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地躺着,心里一阵绞痛。我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虚弱地喊了一声:“……爸。”
就这一声“爸”,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全天候地守在医院。王丽萍要上班,还要照顾月月,根本忙不过来。我自然而然地接手了所有的事情,办手续,缴费,给阳阳喂饭,陪他说话。
起初,我们之间还有些尴尬。但围绕着孩子,我们不得不沟通。
一天晚上,月月睡着了,王丽萍给我削了个苹果。
“谢谢。”我接过苹果,轻声说。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陈峰,对不起。”
我愣住了。
“这两年,我过得……很不好。”她低着头,声音很轻,“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才知道有多难。工作,生活,孩子的教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弟……自从那件事后,跟我也生分了。他觉得是我没用,没能从你这儿拿到钱,害他丢了脸。我妈也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说我当初就不该那么倔,把一个家给作没了。”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我不那么逼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百感交集。时间,终究还是让她明白了些什么。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过不去。”她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最后悔的,是不该把对你的怨气,撒在孩子身上。我总跟他们说你不好,说你自私,可阳阳和月月,他们心里其实一直都想着你。阳阳的作文本里,写的‘我的爸爸’,还是你。月月画的全家福,也总会把我们四个人画在一起……”
我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撞击着。
原来,我从未真正地失去他们。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这两年的生活,聊孩子们的成长,聊我们曾经的婚姻。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阳阳出院后,我们的关系缓和了很多。王丽萍不再阻止我见孩子,我开始真正地参与到他们的成长中。周末,我会接他们出来,去游乐场,去科技馆,去吃他们喜欢的汉堡。
有时候,王丽萍也会一起。我们四个人走在一起,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但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那天,送孩子们回去后,王丽萍在楼下叫住了我。
“陈峰,”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我后悔了。”
我看着她,也终于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我也后悔了。”
她愣住了,大概以为我会说“你不该后悔”。
我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轻声说:“我后悔的,不是当初没有拿出那十六万。我后悔的是,我用了十五年的妥协和退让,让你和你的家人都习惯了我的付出,把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后悔的是,在问题出现的时候,我没有选择更好的沟通方式,而是用最激烈的方式引爆了矛盾,最终伤害了孩子。”
“一场婚姻的失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有错。”
王丽萍哭了,哭得无声无息。
我走上前,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过去了,丽萍。以后,我们不是夫妻,但我们永远是阳阳和月月的爸爸妈妈。为了他们,我们都要好好地过。”
她点了点头。
我转身离开,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明白了我后悔的真正含义。我后悔的,不是那个决定,而是通往那个决定的、充满了错误和妥协的漫长道路。我后悔的,是失去了完整的家,但我不后悔为我的孩子们守住了家庭的底线。
如今,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口,又在某种意义上,重新变成了“四口”。我们不再是法律上的家人,却因为孩子,结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永恒的亲情联盟。
生活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我接受了这个结果,并准备用余生,去弥补那些后果。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一种迟到了十五年,用一个破碎的家换来的,沉重而清醒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