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独生女远嫁新疆,父母断绝关系,10年后父母收到900万时
发布时间:2025-10-05 17:27 浏览量:4
第一章 摔碎的碗,和摔不碎的倔强
我叫林雪,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我们那嘎达,冬天能把哈气冻成冰溜子,夏天蚊子能抬人。我爸妈就我这一个独苗,从小把我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我爸,老林,退休前是钢厂的八级钳工,一辈子跟铁疙瘩打交道,脾气也跟那淬了火的钢似的,又臭又硬。我妈,就是典型的东北老太太,嘴上叨叨个没完,心里软得像块豆腐。
我们家,就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的缩影。直到我二十四岁那年,带回了艾丁。
艾丁,我的大学同学,新疆人。高鼻梁,深眼窝,笑起来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清泉。他人好,实在,会修电脑,会弹吉他,最重要的是,他做的羊肉串,比我们楼下开了二十年的“老胖烧烤”还地道。
我领他进门那天,我妈还挺热情,一个劲儿地给他夹锅包肉。
我爸呢,全程黑着脸,筷子使得像在刨地,一声不吭。
饭吃到一半,我爸“啪”地一下把筷子拍桌上了。
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我再问你一遍,这事儿,没得商量了?”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我。
我心里也憋着火,梗着脖子回他:“没得商量。我认定他了。”
“你认定他了?”我爸冷笑一声,那笑声比窗外的北风还瘆人,“你知不知道新疆有多远?四千多公里!坐火车三天三夜!你这是嫁人吗?你这是把自己发配边疆!”
“远怎么了?现在交通多方便!我过年不能回来吗?”
“回来?说得轻巧!你一个姑娘家,在那边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连个给你撑腰的人都没有!”
艾丁在一旁,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又不敢。他普通话说得挺好,但碰上我爸这机关枪似的东北话,还是有点蒙。
我妈在旁边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小声说:“小雪,跟你爸好好说,别犟。”
我偏不。
“谁说我没人撑腰?艾丁不就是人吗?他家人不就是人吗?爸,都什么年代了,您思想能不能别这么老旧?”
这话彻底点着了我爸的火药桶。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旧?我养你二十多年,我为了谁?啊?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告诉你,林雪,今天这门,你要是敢跟他走出去,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我们老林家,没你这个闺女!”
我妈吓得赶紧去拉他,“老林你胡说八道什么!孩子的事儿,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爸一把甩开我妈,指着门口,“让他滚!现在就滚!”
艾丁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爸,又看看我,眼里全是歉意和无措。
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我拉起艾丁的手,也站了起来,眼睛直视着我爸,一字一句地说:“爸,话是您说的。这门,我今天还就出定了。”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大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滚!都给我滚!”
那碗碎得四分五裂,就像我们这个家。
我妈的哭声在我身后响起,尖利得像刀子,一刀一刀割着我的心。
我没回头。
我不能回头。
我攥着艾丁的手,走出了那个养育了我二十四年的家。外面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着,落在我的头发上,脸上,冰凉刺骨。
我知道,从我踏出这个门槛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至少,在东北,是没有了。
第二章 风沙、馕坑和四千公里外的家
去新疆的火车,真的坐了三天三夜。
绿皮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各种听不懂的方言。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从白雪皑皑的平原,变成光秃秃的黄土高坡,再到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
我的心,也跟着这片土地一样,越来越荒凉。
我没告诉我爸妈我走的确切日期。我怕他们来车站,我怕看见我妈的眼泪,我更怕我爸那张失望透顶的脸。
艾丁看我情绪不高,笨拙地安慰我:“小雪,别难过。等我们安顿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给叔叔阿姨好好道歉。”
我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用了。我爸那脾气,我懂。十年八年,这坎儿都过不去。”
艾t丁没再说话,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
到了乌鲁木齐,又转了长途汽车,颠簸了七八个小时,才到艾丁的家——一个靠近伊犁的小县城。
说实话,来之前我想象过很多。我想象过风吹草低见牛羊,想象过穿着民族服饰的姑娘在跳舞。
但现实是,县城跟我们东北的小镇子差别不大,只是街上的招牌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文字。风很大,卷着沙土,吹得人睁不开眼。
艾丁的家在县城边上,一个带院子的平房。他爸妈,两个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维吾尔族老人,见到我,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
艾丁的妈妈,我后来叫她“阿帕”,拉着我的手就不放,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但那份热情,我感受得到。
艾丁的爸爸,我叫他“阿达”,不怎么说话,一个劲儿地给我递过来一个烤得金黄的馕。
那是我第一次吃刚从馕坑里打出来的馕,又香又脆,带着一股麦子的甜味。我咬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想起了我妈烙的家常饼。
艾丁家不富裕,但他们把家里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我住,床上铺着崭新的花毯子。阿帕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手抓饭、烤包子、大盘鸡……我来了一个月,胖了整整五斤。
他们从不问我家里为什么没人跟着来,也从不问我和父母的矛盾。他们只是用最淳朴的方式,接纳了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儿媳妇。
艾丁跟我说,他想自己创业。他大学学的是畜牧兽医,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他说伊犁的薰衣草很有名,但大多是零散种植,没形成规模。他想承包一片地,搞规模化种植,做薰衣草精油和衍生品。
我问他:“你有钱吗?”
他挠挠头,憨憨地笑:“我这几年攒了五万,我爸妈再支持点,应该够启动了。”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笃定和渴望。
我把我工作两年攒下的八万块钱也拿了出来,放在他手里。
“干吧!赔了,我陪你一起还债。赚了,你就给我买个大金镯子。”
艾丁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们俩,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地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上。
没有婚礼,没有彩礼,没有父母的祝福。
只有两颗想要拼命在一起的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第三章 种下去的是薰衣草,熬出来的是日子
说干就干。
我们在郊区租了一大片荒地。那地,便宜是真便宜,但荒也是真荒。遍地都是石头和杂草,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刨的坑。
艾丁他爸,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二话不说,扛着坎土曼就跟我们一起下了地。艾丁的几个堂哥表哥,听说了这事儿,也呼啦啦来了一帮人帮忙。
那段时间,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地里捡石头、拔草、翻地。新疆的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我的手,没出一个月,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皮肤也变得黝黑粗糙。
我一个从小连碗都没洗过的独生女,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地道的农妇。
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有好几次,我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得翻不了身。我就在被窝里偷偷哭,哭我爸妈,哭我那回不去的家。
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看见艾丁和他家人忙碌的身影,听见他们在田埂上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歌,我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艾丁心疼我,总让我歇着。
我冲他翻白眼:“咋的?看不起妇女能顶半边天啊?我告诉你,我林雪干活,不比你们老爷们儿差!”
他只会嘿嘿地傻笑。
地整好了,薰衣草苗也种下去了。看着那一排排绿油油的小苗,我们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一年,没经验,水浇多了,烂了一批根。
第二年,遇上倒春寒,冻死了一批苗。
第三年,好不容易长起来了,又闹了虫害。
那三年,我们几乎是颗粒无收,不仅把所有积蓄都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
县城里开始有风言风语,说艾丁娶了个东北媳妇,把家都败光了。还有人说我克夫,是个扫把星。
我气得想冲出去跟他们干一架,被艾丁死死拉住了。
他眼睛通红,对我说:“小雪,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心里那点委屈和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我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说啥傻话呢?这点儿苦算啥?想当年红军长征,吃的都是草根树皮呢。咱这有馕有肉的,比他们强多了。”
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其实也慌得一批。
那段时间,我经常失眠。我开始疯狂地想家,想我妈做的酸菜炖粉条,想我爸那张虽然臭但总会在我生病时悄悄给我掖被角的脸。
我偷偷给我妈打过几次电话。
第一次,是我妈接的。我刚“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喊“妈”,她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压抑的哭声。
“你……你还好吗?”她哆哆嗦嗦地问。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妈,我挺好的,你和我爸……”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我爸抢了过去。
“谁让你打电话回来的?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死在外面都跟我们没关系!”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我握着听筒,听着里面的忙音,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艾丁从后面抱住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回家的路,被我爸亲手堵死了。
我没再打电话回去。但我每年过年,都会给他们寄东西。新疆的干果,伊犁的马油,还有我亲手织的毛衣。
东西,无一例外,全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包裹上,用马克笔写着三个大字:收件拒。
那字迹,歪歪扭扭,力透纸背。是我爸的。
心,一次又一次地被凌迟。
第四章 紫色的花海,和女儿的眼睛
转机出现在第四年。
我们吸取了前三年的教训,请了农业大学的教授来指导,从土壤改良到病虫害防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那年夏天,风调雨顺。
六月,当第一株薰衣草绽放出紫色的小花时,我跟艾丁激动得差点抱头痛哭。
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
不到半个月,我们那几百亩地,就汇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紫色海洋。
风一吹,紫色的波浪翻滚,空气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香气。
那样的美,是震撼人心的。
很多城里人开车跑到我们这儿来拍照,我们的薰衣草庄园,一下子就成了网红打卡地。
我们趁热打铁,搞起了观光旅游,门票收入就相当可观。
收割的季节,我们买了小型的蒸馏设备,开始自己提炼薰衣草精油。艾丁负责技术,我负责跑销售。
我背着样品,一个一个化妆品公司去跑,一家一家护肤品店去谈。被人拒绝,被人看不起,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在上海,一个采购经理看着我带来的精油,撇着嘴说:“新疆来的?那地方不是只有沙子和羊肉串吗?你们也懂做精油?”
我当时就火了。
我把精油往他桌子上一放,笑着说:“先生,看来您地理学得不太好。世界三大薰衣草产地,一个是法国普罗旺斯,一个是日本北海道,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中国新疆伊犁。我们这儿的日照时间,比普罗旺斯还长,产出的精油品质,您闻闻就知道了。”
我打开瓶盖,一股清澈而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那个经理的表情,从轻蔑,到惊讶,再到欣赏。
那一单,我拿下了。
那是我们的第一笔大订单。
有了这笔钱,我们扩大了生产规模,更新了设备,还注册了自己的品牌,就叫“雪丁香”。
雪,是我的名字。丁,是艾丁的名字。
我们的日子,就像这片紫色的花海,一年比一年繁盛。
第五年,我们还清了所有债务。
第六年,我们在县城买了楼房,买了车。
第七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我给她取名叫安妮萨,是维吾尔语里“朋友”和“伙伴”的意思。小名叫“小雪花”。
她长得特别像艾丁,但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像极了我。
抱着她软软的小身体,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喜悦。
但喜悦中,又夹杂着一丝酸楚。
我多希望,我妈能在我身边,教我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奶,怎么换尿布。
我多希望,我爸能看见他的外孙女,能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抱一抱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安妮萨满月的时候,我拍了好多照片,连同她的一绺胎发,一起寄回了东北。
这一次,包裹没有被退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是收下了,还是直接扔了。
但没有退回,对我来说,就是一丝希望。
第五章 十年,风吹过,留下了什么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它能抚平伤痛,也能加深隔阂。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我和艾丁的“雪丁香”品牌,已经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薰衣草产品制造商。我们有了自己的加工厂,线上线下销售渠道遍布全国。我们的薰衣草庄园,也成了伊犁一个不大不小的旅游景点。
我们不再是当年那两个为了生计发愁的年轻人。
安妮萨也长成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能歌善舞,会说流利的普通话和维吾尔语。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薰衣草花田里追逐蝴蝶,银铃般的笑声能传出很远。
这十年,我过得很好。
我有爱我的丈夫,可爱的女儿,和睦的公婆,还有一份成功的事业。
我应该满足了。
但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那个窟窿,叫“家”。
这十年,我再也没有回过东北。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看到我爸失望的眼神,怕听到我妈无奈的叹息。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逢年过节,我会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
大部分时候,是没人接的。
偶尔我妈接了,也只是匆匆说几句,“挺好的,你爸身体也行,你别惦记,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然后就急着挂断,好像生怕被我爸发现。
我知道,我爸就在旁边听着。
他的沉默,比任何责骂都让我难受。
我从当年的邻居阿姨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我爸妈的情况。
他们退休了,生活很规律。我爸每天去公园下棋,我妈跳广场舞。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邻居阿姨说:“小雪啊,你爸那人,就是嘴硬心软。我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对着你的照片发呆。你妈更是,天天念叨你。”
听了这些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艾丁劝我:“要不,我们回去一趟吧。带着安妮萨一起。叔叔看到外孙女,说不定心就软了。”
我摇摇头。
“你不懂我爸。他那人,最重面子。当年话说得那么绝,他拉不下这个脸。我们这么回去,等于是在打他的脸。他不仅不会原谅我,可能还会更生气。”
我了解我爸。对付他那种又臭又硬的脾气,只能用更硬的办法。
或者,用最软的办法。
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既有台阶下,又能真正明白我心意的时机。
这个时机,在安妮萨十岁生日那天,终于来了。
我们的公司,因为一个海外大订单,账上多了一笔可观的流动资金。艾丁和我商量着,该怎么规划这笔钱。
我看着窗外连绵的紫色花海,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六章 一串数字,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东北,初冬。
暖气烧得屋子里很热,老林头只穿了件旧毛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抗日神剧,枪炮声震天响,他却看得昏昏欲睡。
老伴儿在厨房里忙活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十年前,这个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女儿还在。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丫头叽叽喳喳的,一会儿嫌他做的菜咸了,一会儿又缠着他讲厂里的故事。
烦人。
但现在,这屋子安静得让他心慌。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倔,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天底下哪个当爹的,愿意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那是为她好!
是她自己不领情,是个白眼狼!
这么一想,心里又舒坦了些,但那股子憋闷,却怎么也散不去。
“叮铃铃——”
手机响了,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老林头有点老花眼,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XX银行】尊敬的客户,您的尾号XXXX账户于X月X日17:35收入人民币9,000,000.00元,当前余额9,000,128.56元。”
老林头把手机拿远了点,又拿近了点。
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
9,后面跟着6个0。
九百万。
“啥玩意儿?”
他以为是诈骗短信,现在这骗子,花样越来越多了。他哼了一声,准备把短信删了。
可手指划到删除键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他点开了银行的APP。
输密码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登录进去,点开余额查询。
那一长串的数字,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睛。
9,000,128.56。
老林头“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见过钱,但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他一辈子的工资加退休金,连这数儿的零头都不到!
“老婆子!老婆子你快过来!”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都变了调。
老伴儿系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咋的了?咋的了?一惊一乍的,心梗要犯了?”
“你……你快看!这是啥!”老林头把手机怼到她眼前。
老伴儿也戴上老花镜,凑过去看。
“一、二、三、四、五、六……六个零?九……九百万?”她也傻了,一把抢过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这……这是哪来的钱?是不是搞错了?老林,你是不是买彩票中奖了?”
“我买啥彩票!我连彩票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那……那是谁打给咱的?是不是骗子?要把咱的钱骗走?”老伴儿吓得脸都白了。
老林头稍微冷静了一点。
对,肯定是骗子。先给你打一笔巨款,然后打电话过来说打错了,让你转回去,一来二去就把你的信息和钱都套走了。电视上天天放。
他刚想说赶紧去银行问问,把钱冻结了,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新疆。
老林头的心,咯噔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十年没听见,却又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喂,爸,是我。”
是林雪。
老林头浑身一僵,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老伴儿在一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不敢出声。
“你……你打电话干什么?”老林头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的林雪,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没什么,就是问问,钱收到了吗?”
“什么钱?我不知道!”老林头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要是想用钱来砸我,让我认错,我告诉你,林雪,没门!我林德顺这辈子,就没低过头!”
“爸,你想多了。”林雪的语气依然很平淡,“我不是用钱砸你,也不是让你认错。我没错,你也没错。你只是心疼你闺女,我只是想嫁给我爱的人。”
“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闺女安妮萨,给她姥姥和姥爷的。”
“安妮萨?”老林头愣住了。
“对,我女儿,您外孙女。她今年九岁了。这九百万,是她孝敬您二老的养老钱。密码箱里还有一些我们自己做的薰衣草产品,对睡眠和高血压都有好处,您和我妈记得用。”
“我……我……”老林头彻底懵了。
他设想过无数次和女儿重逢的场景。他以为她会哭着求他原谅,或者会带着一身的落魄回来。
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一笔他这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和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外孙女。
电话那头的林雪,还在继续说。
“爸,我知道你犟。这十年,你不接我电话,不收我东西。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您,您闺女在外面,过得很好。我没有被人欺负,也没有受苦。我嫁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把我宠成了公主。我们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可爱的孩子。”
“我给您打这笔钱,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赌气。我就是想让您和我妈,后半辈子能过得舒坦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旅游就去哪旅游,别再省吃俭用了。”
“您养我小,我养您老,天经地义。”
“钱您就安心地花。密码箱明天应该能到,里面有我给您写的信。”
“好了,爸,不说了,我这边还忙。您和我妈保重身体。”
电话挂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林头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像一尊雕塑。
良久,他缓缓地放下手机,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老伴儿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思念,有心疼,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
老林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眶,也一点一点地红了。
这个他犟了十年的闺女,用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最响亮的耳光。
也给了他一个,最温暖的拥抱。
第七章 一封信,和一个迟到了十年的拥抱
第二天,一个大大的密码箱,果然送到了家门口。
老林头签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他和老伴儿把箱子抬进屋,两个人对着箱子,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老伴儿先开了口:“闺女不是说里面有信吗?打开看看吧。”
老林头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箱子没有密码,一按就开了。
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气就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精油、纯露、面霜、香包……
最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上,是女儿娟秀的字迹:老爸老妈亲启。
老伴儿把信拿出来,递给老林头。
老林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摩挲着信封,像是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
他戴上老花镜,颤抖着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很长,足足有七八页。
“爸,妈:
展信佳。
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你们联系。我知道,除了这种方式,你们可能不会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十年了。
不知道从何说起。就从我踏上西去火车的那一刻开始吧……”
信里,林雪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了她这十年的经历。
从初到新疆的不适,到公婆的善良淳朴;从创业初期的艰难,捡石头、拔草、被太阳晒得脱皮,到连续三年的失败和负债累累;从第一次打电话回家被挂断的绝望,到包裹被退回的心碎……
她写得很克制,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诉苦。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在老林头的心上。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在四千公里外的陌生土地上,是怎么咬着牙,一步一步从泥泞里爬出来的。
老伴儿在一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老林头死死地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它掉下来。
他是个男人,是当爹的,不能哭。
信的后半部分,写的是他们的成功,是女儿安妮萨的出生和成长。
“……安妮萨长得很像艾丁,但眼睛和脾气都像我。她很聪明,也很调皮。她知道自己在中国最东北的地方,还有姥姥和姥爷。她经常问我,姥姥姥爷为什么不来看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爸,妈,你们不用担心。艾丁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阿达和阿帕,也就是我的公公婆婆,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我在这里,有了一个新的家。”
“……但我心里,始终空了一块。我知道,那一块,是你们。”
“……爸,我知道您当年是为我好。但您也得相信您闺女的眼光。我选的路,虽然难走,但我走过来了。我没有给您丢人。”
“……这笔钱,是我们这几年攒下的一部分。不多,是女儿的一点心意。你们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别再为了省几块钱,去跟小贩吵架了。也别再穿着那件袖口都磨破了的旧棉袄了。”
“……信的最后,附了几张照片。是安妮萨,还有我和艾丁。您看看,您的外孙女,是不是很可爱?”
信的末尾,夹着一叠照片。
第一张,是林雪和艾丁的合照。他们站在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海里,笑得灿烂。十年了,女儿的模样变了,成熟了,也更美了。那个叫艾丁的小子,看起来比以前更稳重了。
第二张,是一个小姑娘的独照。穿着漂亮的裙子,扎着两个小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对着镜头笑。
老林头只看了一眼,心就化了。
这……这就是他的外孙女?
他把照片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細地看。小姑娘的眉眼,简直就是从林雪小时候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了照片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这个犟了一辈子的东北老头,这个在钢厂扛过钢、砸过铁的硬汉,在看到外孙女照片的那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照片,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哭他这十年的固执,哭他对女儿的亏欠,哭他错过了外孙女十年的成长。
老伴儿也抱着他,两个人哭成一团。
压在他们心头十年的那块巨石,终于在这一刻,被女儿的信和眼泪,彻底冲垮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老林头抹了把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买票!”
“买啥票?”老伴儿抽噎着问。
“新疆!去看咱闺女!看咱外孙女!”
第八章 四千公里的路,和一步之遥的家
去新疆的火车,也坐了三天三夜。
来的时候,林雪是一个人。
回去的时候,老林头和老伴儿是两个人。
心情,却是天差地别。
老两口几乎没怎么合眼,一个劲儿地看着窗外。从白山黑水,到黄土高坡,再到戈壁大漠。
老林头现在才明白,女儿当年,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走过这条漫长的路的。
那该有多孤独,多无助啊。
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下了火车,按照林雪发来的地址,他们打了个车。车子穿过县城,往郊外开去。
路边的景色,越来越开阔。
当那一片望不到边的紫色花海出现在眼前时,老两口都惊呆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
车子在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和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等着。
是艾丁,和安妮萨。
老林头在照片上见过他们。
艾丁看到他们下车,赶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局促的笑容。
“叔叔,阿姨,你们来了。一路辛苦了。”
他的普通话,比十年前标准多了。
老林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恨吗?好像不是了。
是怨吗?好像也淡了。
十年了,这个男人,把他女儿照顾得很好。这就够了。
安妮萨躲在艾丁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老伴儿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小人儿给融化了。她蹲下身,朝安妮萨伸出手,声音颤抖。
“好孩子……快让姥姥看看……”
安妮萨看了看爸爸,艾丁鼓励地点了点头。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老伴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眼泪又下来了。
“我的好外孙女……姥姥终于见到你了……”
就在这时,屋里跑出来一个人。
是林雪。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挽着。看到门口的父母,她也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
“爸……妈……”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走到老林头面前。
十年未见,父亲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爸,我回来了。”
不对,是“爸,你们来了。”
老林头看着眼前的女儿,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骂她一句“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他想问她一句“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苦”。
他还想抱抱她,跟她说一句“爸想你了”。
但最后,他只是抬起那双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两个字。
“……哎,回……来了。”
一个拥抱,迟到了十年。
但还好,终究是没有缺席。
第九章 融化的冰山,和饭桌上的烟火气
那个晚上,艾丁的父母也来了。
两个淳朴的维吾尔族老人,见到亲家,高兴得合不拢嘴。虽然语言不通,但笑容是世界通用的语言。
一张大大的餐桌,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有艾丁家乡的手抓饭、烤全羊,也有林雪凭着记忆,给我爸妈做的东北菜——锅包肉、地三鲜、酸菜炖粉条。
味道可能不那么正宗,但那份心意,沉甸甸的。
饭桌上,老林头一反常态地沉默。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外孙女夹菜。
安妮萨不怕生,坐在姥爷身边,用稚嫩的声音问:“姥爷,你们东北是不是有好多好多雪?”
老林头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对,老多了!那雪,能没过你的膝盖。冬天还能在冰上滑冰车,打雪仗!”
“哇!那一定很好玩!”
“好玩!等过年,姥爷带你去玩!”
“好耶!”
看着一老一小聊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笑了。
饭后,艾丁主动找老林头聊天。
两个男人,一个女婿,一个老丈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艾丁给老林头递上一根烟,笨拙地给他点上。
“叔叔,这十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照顾好小雪,让她跟家里生了这么大的气。”
老林头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白雾。
“不赖你。”他声音沙哑地说,“是我那闺女,脾气犟。随我。”
他顿了顿,又说:“这十年,也苦了你了。”
艾丁摇摇头,看着不远处正在和林雪说话的安妮萨,眼睛里满是温柔。
“不苦。能娶到小雪,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老林头看着他,看了很久。
这个当初他一百个看不上的穷小子,用十年的时间和行动,证明了他对女儿的爱。
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老林头心里的那座冰山,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他拍了拍艾丁的肩膀。
“以后,好好过日子。”
第十章 没有什么,比家更重要
老两口在新疆住了一个多月。
林雪和艾丁带着他们,逛遍了伊犁的山山水水。
他们看到了赛里木湖的蓝,那拉提草原的绿,还有昭苏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
他们也真正看到了,女儿这十年,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美丽而富饶的地方。
他们心中的那些偏见和担忧,也一点点地烟消云散。
临走的前一晚,林雪把那张存有九百万的银行卡,塞回了她爸手里。
“爸,这钱,你们拿着。密码是安妮萨的生日。”
老林头把卡推了回去。
“不用了。”他看着女儿,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和小丁创业不容易,这钱你们留着用。我和你妈有退休金,够花了。”
他顿了顿,说:“再说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好好的,重要。”
“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以后,我们每年冬天就来你们这儿住。东北太冷了,你妈那老寒腿,一到冬天就犯。等夏天,你们就带着孩子回东北,避暑。”
林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知道,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不是钱,不是原谅。
而是,一家人,重新在一起。
第二天,在机场,安妮萨抱着姥爷的腿,哭得稀里哗啦,怎么都不肯放手。
老林头蹲下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不哭,小雪花不哭。姥爷过几个月就回来看你。你得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安妮萨抽噎着点头。
飞机起飞了。
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紫色大地,老林头握紧了老伴儿的手。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份牵挂。
一份甜蜜的,四千公里长的牵挂。
他的家,也变得更大了。
一个在白山黑水,一个在天山脚下。
但只要心里有爱,再远的距离,都不是问题。
因为,家,不在于你在哪里。
而在于,你的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