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去敌国当人质时,看着佳人在怀,稳坐帝位的他,终究是错付了
发布时间:2025-10-14 17:41 浏览量:5
我被送往敌国充当人质的那日,楚怀安亲自来城门送我。
“阿竹,等我,”他的声音在凛冽寒风中依旧温热,“我必会救你回来。”
我静静地望着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父亲弥留之际,他拉着我一同跪在榻前,字字铿锵地立誓,说我将会是他此生唯一的皇后。
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已有佳人相伴,帝位稳固,江山在握,何等的雄姿英发。
当年那个许下山盟海誓的少年郎,终究还是变成了心思深沉的寡情君王。
1
宁安十二年冬月,大梁西南边防大军传来捷报,凯旋之日,帝都万民空巷,夹道相迎,整座城都沉浸在欢庆的海洋里。
我身着戎装,肃立于金銮殿中央,等待着我的君主,对我论功行赏。
作为女子,官拜正二品神威将军,已是本朝开天辟地头一遭。
再往上,除非是开国元勋那般的从龙之功,否则再无晋升的可能。
说到底,除了那些冰冷的金银珠宝,他其实也没什么能再赏赐给我了。
“此番南征,谢将军力挫蛮夷,功勋卓著,然也因此身负重创,朕心,实为痛惜。”
宝座之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直射而来,眼底的墨色翻涌,情绪复杂难辨。
我缓缓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阔别两年,他的容颜依旧,只是眉宇间褪尽了最后一丝少年人的青涩,已然是一位运筹帷幄、威严天成的帝王。
其实,对我而言,最好的赏赐,莫过于他兑现当初的诺言。
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谢允竹,会是未来的大梁皇后——这曾是连三岁小儿都知晓的定数。
可谁曾想,此役重伤,不仅废去了我一身武艺,更让我永远失去了作为母亲的资格。
一个无法诞育子嗣的女人,如何能母仪天下,坐稳大梁的后位?
他俯瞰着殿下百官,神色忽然柔和了几分。
“朕与谢将军的往事,想必众爱卿皆有耳闻。
今日将军凯旋,朕意欲册封将军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择日完婚。诸位,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殿内虽静,人心却明如镜。一个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女子,绝无可能成为皇后。
皇贵妃虽差了一级,却已是天恩浩荡,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短暂的沉寂后,附和之声四起,群臣跪拜,高呼“陛下圣明”。
“陛下,臣有异议。”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周遭瞬间安静,无数道夹杂着震惊与不解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
我向前一步,字句清晰地重复道:“陛下,臣,不愿。”
“臣重伤之躯,已是残年。不仅无法再为陛下分忧,更无力为皇家绵延子嗣。
听闻西夏徽音公主温婉贤淑,丽质天成,不日将至。有她入主中宫,必能辅佐陛下,实乃我大梁之幸事。”
我躬身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之礼。高高的台阶之上,他的目光灼热如火,几乎要将我的脊背洞穿。
我武功尽失、再难有孕的消息传开不过半月,他便颁布了迎娶西夏公主的诏书。
如今,和亲的仪仗已在路上,他又何必再演这一出强留我的戏码?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甘,我也绝不愿接受这样一份掺杂着怜悯与补偿的妥协。
许久,才听到他喑哑晦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将军,你这是在怨朕?”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我却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未曾起身。
这时,御史大夫程大人出列,对我怒目而视:
“谢将军!老夫知你与陛下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可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无法为皇室诞下龙裔!
陛下念旧,破格封你为皇贵妃,已是天大的仁慈与守诺,你还有何不满之处?”
我缓缓直起身,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程大人言重了,我并无不满。
只是陛下已觅得更好的良缘,而我,早已习惯了沙场驰骋的岁月。
与其困于深宫,不如放我自由。陛下大婚之日,允竹必当奉上厚礼,以表祝贺。”
程大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谢将军如今武艺尽失,还谈何沙场征伐?
退居后宫,侍奉君侧,亦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岂不两全?”
我暗暗攥紧了拳,腹部的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如今的窘境。
没有了利爪与尖牙的猛虎,纵然头顶再多荣光,身披再高的官职,终究也只是个不堪一击的空架子。
“都住口。”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帝王的怒火压得众人再不敢多言半句。
我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官袍上繁复的云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同实质的目光,一寸寸地在我脸上逡巡。
良久,他似乎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也罢,既是将军不愿,此事便就此作罢。”
最终,他下旨赏了我二十四抬奇珍异宝,并赐我“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无上殊荣。
只是这份荣光,对于一个重伤在身的废人而言,显得何其讽刺。
2
随着内官总管刘公公穿过幽深的回廊,我踏入了皇帝的内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悠远的龙涎香,楚怀安正独自端坐在御案之后。
内侍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偌大的殿内只剩我们二人,相顾无言。
我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陛下单独传臣前来,所为何事?”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在殿内响起,他从案后起身,缓步向我走来。
“阿竹,让我……好好看看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起我的下颌,迫使我迎上他那双盛满了痛惜与复杂的眼眸。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我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少年,而非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帝王。
我始终无法忘记初见他的场景。兄长带着他的同窗挚友回府做客,介绍说这位是当朝太子。
那时的他,即便身着最寻常的锦袍,也掩不住那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与风流。
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如玉。仅仅是那不经意的一瞥,就足以让我铭记许多年。
谁能想到,当年的储君,竟也与寻常少年郎并无二致。
他会同兄长一起,甩开大队的侍从,偷偷带我溜出府去郊外纵马踏青,去梅林深处赏雪吟诗。
我们曾一道翻过高墙,淋过大雨,也曾一起下到溪流里,笨拙地捉鱼。
那些肆意又出格的行径,是我在深闺之中从未体验过的自由与畅快。
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如同我那逝去的兄长一般,都已一去不返。
我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语气平淡地说道:“若陛下没有旁的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却猛地攥住我的手腕,眉头紧锁,似乎对我这副疏离的姿态极为不耐。
“阿竹,我此刻,并非是以君王的身份在与你说话。”
“那是以什么身份?”我冷声反问。
是未婚夫的身份吗?
可笑的是,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一纸婚约。
除了那些早已随风而逝的誓言,什么也没有剩下。
这件事,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再也无人能够宣之于口。
我不能,他,同样也不能。
“阿竹,”他垂下眼帘,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答应过你兄长,会倾尽所有照顾你。
即便你无法成为皇后,我也必会给你无人能及的恩宠,后宫之中,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我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你可还记得,家父临终的病榻前,你是如何拉着我的手一同跪下,亲口承诺,我会是你此生唯一的皇后?”
“如今西夏公主已在和亲途中,国书已下,若贸然反悔,你如何能保证西夏不会恼羞成怒,借此为由,联合邻邦挑起战端?”
我一根根地,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
“陛下,事已至此,早已不是你我二人的儿女情长可以左右。你我,都已身不由己。”
他沉默地望着我,眼眸深邃得像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我父兄未走完的路,我会替他们继续走下去。也请陛下,安坐您的江山高台,早日诞下皇子,以固社稷。”
3
大梁与南蛮的宿怨由来已久,边境摩擦从未停歇。
我的父亲,镇国公,为国守疆数十年。
六年前,他因伤势过重,被抬回京城休养,却终究没能熬过去,半年后便撒手人寰。
长兄谢骁继承父志,死守西南防线,最终城破之时,他带领麾下五千将士,与城偕亡,壮烈殉国。
镇国公府,一门忠烈。从祖父到父亲,再到兄长,皆为这片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可悲的是,老一辈的将领们,或战死或老去;而年轻一辈的武将,又对上凶悍的南蛮军队,难以招架。
偌大的一个梁国,竟到了找不出一位能挂帅出征的将领的窘迫地步。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还是太子的楚怀安来到国公府,他握着我的手,恳求我,希望我能代替父兄,奔赴战场。
谢家的儿女,自幼习武,各有绝学。父亲的刀,兄长的枪,以及我的双手剑。
可我虽生在将门,从小看惯了战场的生离死别,心中早已厌透了战争。
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觅得一位良人,从此煮茶焚香,相夫教子,安稳地度过此生。
他明知我的心愿,却还是来了。
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第一次在我面前,弯下了挺直的脊梁,眼中是前所未见的颓丧与无助。
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凤眸里,此刻只剩下焦虑与恳求。
我想,若兄长还在,定然也不忍心看他这位视若手足的兄弟,落到如此境地的。
于是,我心软了。
我重新拾起了尘封的剑,在父亲的灵位前长跪一夜,次日便披甲出征。
他在朝堂之上,以储君之位力排众议,为我求来了金印紫绶,让我以一介女流之身,统帅十万大军,驰援西南。
一个女子被封为正三品的云麾将军,这在当时是何等惊世骇俗。
要知道,我兄长随父镇守边疆十余载,以身殉国时,也不过是个从三品的杂号将军。
朝野上下,无人信我,都当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三个月后,捷报传回京城,我率军与南蛮首战告捷,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狠狠地打了所有质疑者的脸。
战场之上,我永远冲在最前,用最直接的劈砍和血肉之躯,为身后的国家换来胜利与功勋。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谢家的女儿,不比她的父兄逊色分毫!她担得起这“统帅”二字!
我用了整整三年,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用无数将士的鲜血与生命,将大梁的西南边境,铸成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钢铁防线。
自此,朝中再无人敢言“女子为将,不堪大用”。
他们只会说,虎父无犬女,谢将军,不愧是将门之后。
4
回到阔别已久的镇国公府,妹妹晴岚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
“阿姊,”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胳膊,“你身上的伤……还碍事吗?”
我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一个多月前与南蛮的决战,虽最终险胜,却也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支淬了剧毒的倒钩箭,几乎洞穿了我的小腹。
那是南蛮特有的恶毒武器,一旦刺入血肉,强行拔出只会让倒钩撕裂更大的伤口。
等我被抬回军营,由军医剖腹取箭时,毒素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对我的身体造成了无法逆转的损伤。
我,再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阿姊,他……陛下有没有向你解释?他迎娶西夏公主,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对不对?”
晴岚凑到我耳边,急切地追问,仿佛在寻求一丝安慰。
当年,我为他披甲上阵,他为我力排众议。这段“佳话”,曾被京城的说书人传唱了无数遍。
如今想来,只怕早已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朝堂大事?大人的事,少打听。”
她停下脚步,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忿:
“他就是没解释,对不对?楚怀安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我以前还……”
“唔!”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眉头微蹙,“口无遮拦!妄议君上,你是不要命了吗?”
晴岚拉下我的手,眼圈瞬间红了,
“阿姊,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兄长在世时最是疼你,若他还活着,定会冲进宫里,为你讨个公道!”
“可现在,父亲和兄长都不在了……我们镇国公府,竟要靠你一个女子,背负着骂名,
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才能撑起来!我们谢家,何曾沦落到这般田地!”
泪水终究还是从她眼角滑落,晴岚倔强地用力抹去。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中也是一片酸涩。
“只要我还站着一日,镇国公府,便一日不会倒。晴岚,你记住,我们谢家的女儿,同样能撑起这片门楣。”
安抚好妹妹,我转身去了母亲的院子。
母亲的鬓角已染上了几缕银霜,却依旧难掩其雍容华贵的气度。
父亲过世后,她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唯一记挂的,便是我们这几个儿女。
“允儿,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我伏在母亲的怀中,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安宁与温暖。
鼻尖泛酸,我强忍着泪意,笑着抬起头:“娘,这是女儿的职责,谈不上什么苦楚。”
怕母亲看出端倪,我松开她,转身抱起了她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岁安,今日功课可有懈怠?阿姊等下可是要抽查的哦。”
小家伙抿着嘴,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身板,一本正经地点头。
“回阿姊,岁安今日已学完《越绝书》第六卷,温习后又练了一百个大字,还背诵了《素书》与《忍经》。”
我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我们的岁安真厉害。”
谢岁安是父亲的遗腹子,今年才将将六岁。
当年父亲伤重卧床,溘然长逝时,甚至没来得及亲眼看一看这个尚未出世的儿子。
母亲悲伤过度,致使早产,生下的岁安自小便体弱多病,好几次都险些没能保住。
因此,母亲为他取名“岁安”,惟愿他能岁岁平安,康健长大。
他出生后不久,我便奔赴了战场,聚少离多。
小家伙被母亲教养得知书达理,对我这个常年不见的阿姊,终究还是有些疏离。
但这没关系,岁安是我镇国公府最后的血脉。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护他一世周全。
5
一个月后,西夏的和亲队伍抵达帝都。当晚,楚怀安于宫中设宴,为西夏公主一行接风洗尘。
西夏公主的席位,恰好被安排在了我的正对面。她脸上覆着一袭轻纱,
让人看不真切容貌,但仅从那双流光顾盼的眼眸判断,定是个绝色美人。
席间,西夏使臣极尽吹捧之能事,盛赞大梁天子仁德贤明,龙章凤姿,
引得西夏公主芳心暗许,特携重礼进献,以求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我自顾自地斟满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对面的西夏公主忽然将目光投向我,声音婉转动听:
“久闻大梁有一位传奇的女将军,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与寻常的闺阁女子大相径庭。”
我放下酒杯,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直觉她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谢将军英姿飒爽,倒与我们西夏女子的豪迈颇有几分相似,实乃天下女子的表率,本宫仰慕已久。
不知今日,本宫可有这个荣幸,能亲眼见识一番谢将军的盖世武艺?”
她话音刚落,殿内的丝竹之声便渐渐弱了下去,气氛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满朝皆知,我早已武功尽废,还谈何展示武艺?
可她偏偏当着两国使臣的面提出来,若我当场拒绝,便是驳了她这位未来皇后的面子,亦有损大梁的颜面。
我瞬间便明白了,她这是在刻意刁难。
或许是听说了我与楚怀安的旧事,想借机试探;
又或许是早已知我成了废人,存心要让我当众出丑。
无论如何,这位看似温婉的公主,绝非善类。
我抬眼望向主座,楚怀安也正看着我,眼神晦暗,叫人捉摸不透。
君王没有发话,一时间,无人敢开口打破这僵局。
我心中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身旁却有一个人比我更快地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臣的武艺,乃谢将军亲手所授。公主若想一睹谢将军的风采,臣愿斗胆,代为展示。”
我循声望去,只见右侧席间,一年轻将领已然起身,几步便跨至大殿中央。
侍从很快呈上两把长剑,他双手随意地挽了个剑花,随着乐声再起,瞬间拉开了架势。
那少年身着一袭银丝雪袍,舞起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
缓时如行云流水,疾时如掣电奔雷。一招一式,既沉稳矫健,又潇洒飘逸。
他似乎对双剑的掌控已臻化境,甚至还有余力朝我这边瞥来一眼,眼中藏着点点星芒,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
剑势越来越快,剑柄上的红穗急速翻飞,时而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时而如游龙穿梭,环绕周身。
乐声激荡至顶峰,却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少年单手收势,另一手的剑锋却稳稳地指向前方。
银亮的剑尖,堪堪停在西夏公主的眼前,凌厉的剑气甚至吹动了她脸上的面纱。
她呆呆地看着那柄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的利剑,面纱下的脸色想必已是一片煞白。
6
“放肆!”
御座之上传来一声冰冷的怒喝,那少年闻声立刻收剑,单膝跪地。
“借献艺之名,行冒犯之举,季泽,你好大的胆子!”楚怀安面沉如水,目光如刀般直刺殿下跪着的少年。
季泽却依旧低着头,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臣技艺不精,惊扰了公主殿下,实乃罪该万死。”
“既知罪该万死,那便罚你……退下领五十军棍。你,可有异议?”
五十军棍!
寻常人挨上这五十军棍,怕是会当场毙命。
季泽虽是习武之人,筋骨强健,可这顿打下来,也非得在床上躺个数月不可。
楚怀安是疯了不成?竟会下如此狠手!
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在季泽身旁,直直地跪了下去。
“陛下,季统领是臣手下的兵,冒犯了公主是臣管教不严,何况他本是为了臣向公主献艺,臣恳请陛下允臣一同受罚。”
季泽侧脸看我,面上没了笑容。
我能感受到他暗中扯我的衣袖,想要阻止我,但我没顾他,依然说了下去。
楚怀安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任谁都看出他现在藏着怒气。
他知道我仗着他对我的情分想要保下季泽。
我旧伤未愈,根本受不住几十军棍。
若是受了罚,恐怕得去半条命。
季泽急忙开口:“陛下,臣之所为都是臣自己的错,与谢将军无关,臣自愿领罚,由臣一人承担。”
楚怀安怒极反笑,冷冷扯了一下嘴角,正要开口。
“既然季统领也不是有意为之,孤倒也不想做个恶人,伤了陛下和臣子之间的情分,孤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吧。”
西夏公主摇着一把丝绸扇,乜了一眼跪着的两人。
不过一瞬,楚怀安目光微敛,又重新回到之前冷淡的样子。
“季泽以下犯上行径可诛,但谅在公主大度不愿计较,便从轻处罚。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板。”
我松了一口气,只是板子,总比军棍好。
季泽接旨下去领罚,临走之前回头望了我一眼,用口型告诉我不用担心。
我挂念着季泽的伤势,没注意到楚怀安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7
宴会进行到末尾,我早已没了心思,提前溜走去看季泽。
我到慎刑司的时候刑罚还没结束,只能在门外等着。
听着门内棍棒砸在皮肤上的闷响,里面的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刻钟后,季泽被侍从搀扶着走了出来。
侍从将季泽交给我,对我说:“谢将军,您放心,咱哥几个下手都有数的。”
我点点头,“有劳各位。”
我扶着季泽慢慢走着,看他出了一头冷汗还对着我吊儿郎当地笑。
我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上场的?还敢当众拿剑指着西夏公主。”
季泽把着我的肩膀,看起来完全没当回事,“我就是看她不爽,说是什么公主,心眼子可小得很。”
我没忍住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把你给能的。要不是人家松口,你今天就得横着出去了。”
季泽疼得龇牙咧嘴,还梗着脖子嘴硬,“小爷我今儿个就算横着出去,这个下马威我也得给。”
我俩拌着嘴往前走,季泽一个年轻小伙子真不算轻,压得我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转过一个拐角,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
我向上看去,龙袍金冠,漆眉墨眼,不是楚怀安还是谁。
他没带随从,身边只有刘总管一人。
我和季泽正了神色,各自站直了给他行礼。
楚怀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凉凉的,听不出情绪。
“谢将军对季统领倒是上心。”
我面不改色,“陛下爱民如子,应当也是理解臣的心情的。”
他沉默着,直到那双靴子从我面前走过。
我直起身,重新扶起季泽继续走。
季泽看了一眼我的神色,终究也没再开口。
8
之后我没去上朝,在家里安心养伤。
期间专门找了御医去给季泽看病,不过七八天,他便又回到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伤好了之后他经常带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或者吃食来国公府串门,没过多久,跟晴岚和岁安就搞好了关系。
我在家休养身体的半个月,每天除了煎茶作画,
就时不时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游玩,倒像是圆了我之前的梦,没有战争,只有家人在身边,宁静平和。
二月十五,帝后大婚,举行封后大典,行大礼,入宗庙,祭天地,大梁确立了第一位异族皇后。
我没去观礼,只送上祝福和礼物,做到了臣子的本分。
城外西山有一处可以俯瞰整个京城,过去不开心的时候,他和阿兄总能在那找到我。
我坐在最高处,看见宫门、殿门红灯高挂,御道上铺设红毯,民众都穿上了节庆盛服,到处张灯结彩。
我不止一次想过我和楚怀安的婚礼,举国同庆,万人空巷。
我会是个尽心的皇后,和他孕育几个孩子,彼此恩爱,生活美满。
只是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天,凤冠霞帔的新娘另有其人,而我孤零零地跑到山上来吹冷风。
真可笑啊。
我们仨的秘密基地,如今再来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
季泽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语气轻快。
“喏。”他递给我一份热乎乎的红豆饼,自己也拿着一份大快朵颐。
阿兄走后,我和楚怀安再也没有踏足这里。
或许是不想被人遗忘,或许是为了留个念想,两年前离京时我带季泽来过。
但我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现在这。
我怔怔接过,咬了一口,甜腻软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一如当年。
季泽跷着脚晃悠,转头状似无意道:“战事结束了,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若按我自己的心愿,如今我只想当个闲人游山玩水。
“我得继续立在朝堂上,晴岚未及笄,岁安还年幼,镇国公府得有人扛起来。”
季泽轻轻啧了一声,语气调笑,“那我也安心当个将军好了,免得你在朝堂上被人欺负。”
我也笑了,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走,回去了。”
季泽吊儿郎当地走在我前面,随手在路边摘了根草叼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我忽然福至心灵,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晃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那个人现在应该正享受着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真是傻得出现幻觉了。
9
我没有想到战事重燃得这么快。
殿外传来急报,骆越国大皇子亲自上阵,来势汹汹,带领大军攻城,而我负伤回京,无人招架得住,西南诸城节节败退。
之前我将骆越国最得力的大将斩于马下,自己也没讨到好处,身受重伤。
如今他们卷土重来,又对我们谢家恨之入骨,知道无法轻易对我下手,
听闻我有一胞妹,便要求将晴岚交出去,换得骆越大军退兵。
我在朝堂上听闻这个消息,当场摔了手里的玉笏。
我双眼发红地盯着楚怀安,他若胆敢答应,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让他改口。
其他大臣吵吵嚷嚷,七嘴八舌说他们欺人太甚,唯独没有人敢提议把人交出去。
谢家世代赤胆忠心,保大梁江山近百年,成年男子战死,嫡长女及笄后便上了战场,
如今的血脉除了谢岁安,只有一个十四岁的谢晴岚。
骆越国想将谢家赶尽杀绝,没人能担得起这个骂名。
下了朝我直奔养心殿,在周围侍从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将剑拍在楚怀安面前的御桌上。
“想将晴岚交出去,除非我死!”
楚怀安挥挥手让侍从都下去,皱起了眉,“阿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晴岚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将她交给骆越国。他们最终目的其实不还是我吗?我亲自去当人质。”
“不行。”他一把攥住我的手,“你如今没了武功,落在他们的手上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不在乎,我只要家人能够平安。”
“可我在乎!”楚怀安将我拉进怀里,力道大到仿佛要将我融入骨血。
“你在乎什么?你在乎自己是否能保住明君的名声,还是在乎自己的皇位能不能坐稳?楚怀安,你到底在乎什么?!”
多日来被我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委屈、痛恨、愤怒、无助,这一切仿佛要将我撕碎。
楚怀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像是怒极,又像是哀恸。
我挣扎着推开了他,迅速从旁抽出那把剑,抵在了他的脖颈边。
我眼中含泪,手都在抖,却依然咬牙切齿,
“当我得知你另娶西夏公主时,我的那个楚怀安就已经死了。你既然做不到救我妹妹,至少别阻止我。”
“若你还念着我俩的情分,便答应我唯一的要求。”
“晴岚和岁安,再不可妄动。”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我收了剑,从楚怀安身上站起来。
他理了理衣袍,声音又恢复了毫无波澜,“进。”
拓跋颜走进来,她的目光在我和楚怀安之间巡视了一圈,眼神沉静。
10
最后楚怀安还是没拗过我,答应让我代替晴岚去做人质。
我俩心照不宣,都暂时没把消息传出去。
三天后是上元节,我让弟弟妹妹提前在家里沐浴兰汤后,带他们出城游玩。
我骑着马,本想让晴岚和岁安坐马车,但晴岚闹着想跟我一起骑马,我便也由她去了。
城外有一条溪,从西山上引泉而下,溪水清澈见底,许多京中小姐临水而行,
在水边游玩采兰,穿上漂亮的衣服,踏歌起舞,以驱除邪气。
上元节又叫女儿节,少女们一般在这个日子举行自己的及笄礼。
明年的今日,晴岚就该及笄了。
可惜我没机会看到了。
她从小就是个皮猴子,翻墙爬树、斗鸡走狗,把自己周围一圈的同龄人都打了个遍,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在学武的方面晴岚其实比我更有天赋,七岁便已习得一整套祖传武功,
特别是一把神箭用得出神入化,能蒙眼穿透十丈外翻转的瓷瓶里的方孔铜钱。
我虽学武艺,但志不在此,心里终究向往平淡。
父亲总是说,可惜晴岚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身,必定也是个名垂青史的大将。
可我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步我们的后尘。
晴岚快活地奔跑在溪边的草地上,身后是高高的风筝,待风筝平稳地飞起来后,她轻轻将握把递到岁安手上。
岁安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带着新奇的神色。
他太少有机会出来游玩了,同龄人都在奔跑玩耍的时候,他只能在书房一遍遍背书练字。
岁安也想过融入他们,可那些孩子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却仗着岁安体弱将他推倒在地。
“别跟这个书呆子玩,他跑几步都受不了,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呀。”
“我娘说他姐姐一点都不像女孩子,他也一点都没有男孩子的样子。”
“哈哈哈,怪不得是一家人。”
我走过去将岁安扶起来,盯了他们一眼,那群孩子便一哄而散。
我用手擦去岁安脸上的脏污,看见他眼里的泪水,心疼极了。
晴岚和我都很疼这个弟弟,岁安的身体注定他无法像其他哥哥姐姐一样习武,这让他在同龄孩子中总是被嘲笑欺负。
即使我如今已是大梁最负有盛名的将军,可那些世家依旧不认同我女子的身份。
如今失了武功,将军的头衔不过是个空架子,朝臣们表面上敬我,
私下却把我没当回事,偌大的一个镇国公府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岁安从没有给我讲过自己被欺负的事,他自己抹了抹眼泪,将身上的污迹拍走。
他眼神亮亮地看着我,小脸认真,
“阿姊,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变得更强大,以后我来保护你和二姐,还有母亲。”
我几乎哽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岁安,阿姊相信你,你一定是最棒的男子汉。”
放心,无论如何,阿姊会保护你平安长大。
11
宁安十三年四月,神威将军谢允竹自愿作为人质将前往西南边境,交于骆越国。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谢将军武功皆失不是秘密,南蛮凶狠,对谢家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去了骆越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骆越国要晴岚做人质的事从朝中传了出来,我吩咐家中下人不准透露出一丝消息。
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将我叫到她房里。
她眼含热泪,嘴角微颤,却只是搂紧了我,说:“好孩子,娘为你感到骄傲。”
我沉默着抱紧她。
晴岚哭着来找我,“阿姊,让我去!我去当人质把那什么骆驼皇子给宰了!”
我觉得好笑,拿手帕擦去她的眼泪,“你这么厉害呀,随随便便就把别人皇子给宰了。”
晴岚抽噎着说:“阿姊你十五岁上战场,我也可以!我是谢家习武最有天赋的女儿,我能替你去。”
我把着她的肩,认真地说:“阿姊当然知道你将来肯定比阿姊更厉害,但现在不行。
等阿姊离开后,你要照顾好母亲和弟弟,镇国公府就要交给你了。”
晴岚面上还有些不服气,但终究还是没再开口。
突然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
“谢将军,季统领听闻消息大怒,去找陛下收回成命,如今已经在养心殿外跪了三四个时辰了,您赶快去看看吧。”
我没有犹豫,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天气阴沉沉的,有雷电在云层穿梭,快要下雨了。
我到养心殿外的时候,季泽依旧跪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面上没了一贯的笑容,只剩下严肃。
“季泽,别跪了,回去吧。”
他眼神未动,“今天见不到陛下,我不会回去。”
“这件事是我自愿的,陛下也同意,没有转圜余地了。”
季泽像是被这话刺到,他抬起头来看我,眼里泛着血丝,
“你知道自己去了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吗?他同意了,他怎么会同意?他凭什么同意?!”
天边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子砸在脸上,生疼。
我俩一时都没说话,只余天地间轰响的雨声。
终于,我重新开口,声音艰涩,“是我逼他同意的。”
季泽那双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不然他怎么可能放你去骆越国。”
我没有再多说,吩咐手下:“把季统领扶回去。”
季泽被人扶着从我身边走过,剧烈的雨声中,我好像听到一句话,轻若呓语。
“那我怎么办?”
12
三日后,押送人质的队伍准备出城。
许多百姓自愿前来送行,道路两旁影影绰绰,不时传来啜泣声。
我看见了城墙上的楚怀安,看见了人群里的母亲和晴岚,唯独不见季泽。
多半是怨我了吧。
我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楚怀安,他目光沉沉,似有暗流涌动,辨不出情绪。
许是我的错觉,竟觉得他眼中有一丝悲切与哀伤。
队伍行驶了月余,终于到了约定交人的地点。
骆越国大皇子亲自来接,看来是真的对我恨之入骨。
我被他一把从马车里拉出来,用绳索捆住,绑在马尾上。
起初我还能勉力跟着跑,但失去武功后我体力大不如前,没多久就双腿乏力,只能被拖行在地。
一路的沙砾和碎石划破衣袍,染上道道血痕,我咬紧了唇,没泄出一丝痛呼。
等到了王帐时,我已经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大皇子推了我一把,我踉跄跪倒在地,听见头顶传来大笑。
“哈哈哈哈,谢允竹,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我抬头望去,是骆越国的可汗,蒙吉莫托。
大皇子俯身行礼,“父汗,谢允竹如今武功尽失,不足为惧,我们可以慢慢折磨。”
“将她关去地牢里,严加看管!”
我作为大梁统帅,掌管西南大军七年,知道太多军情与国事,哪怕从中获取一点情报,也抵过他们的探子太多。
大皇子来到地牢对我施加酷刑,势必要撬开我的嘴。
我被吊起来抽打,鞭子淋过辣椒水,一鞭下去,彻骨的痛伴着火辣辣的疼,疼得人浑身战栗。
我吐出嘴里汗湿的头发,笑了一声,“你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可以从我嘴里问出些东西?”
大皇子气极,一掌扇过来,“不过是个娘 们儿,嘴还挺硬。”
我俯视着他,没有半点退让,“你不该小瞧一个将门世家的后代,哪怕她是个女子。”
第二天,他们将银针刺入我的指尖,用绞棍夹住我的脚踝,我蜷缩着,将自己咬得满嘴是血也没有吐露一点讯息。
第三天,他们一根根拔掉了我的指甲,用铁钩穿过我的锁骨,像是要将我整个人劈裂,连呼吸都牵连起疼痛。
为了挫伤我的锐气,他们将我牵到部落里游行示众。
我感受着一道道怨毒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那些民众一边咒骂一边将臭鸡蛋与烂菜叶砸到我身上。
我的脚腕几乎快断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锁骨上的铁钩将我像牲口一样圈禁起来,扯动之间让我痛不欲生。
可他们越是恨我,我就越是畅快。
骆越国杀我大梁百姓无数,我谢家一门几乎都死在与他们的斗争之中。
他们如此怨恨我,证明我同样让他们死伤惨重。
用他们的血肉与灵魂祭奠我谢家先祖,倒也不枉我镇守边疆近七年。
之后的刑罚已经数不清了,时间变得很慢,我不知道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自己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整个人形销骨立,蓬头垢面,奄奄一息。
意识混沌间,我听到有人进了地牢。
“这臭 娘 们儿都这样了还不肯说,今儿就把她赏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伺候。”
是大皇子的声音。
突然有人一把将我提起来,好几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我睁眼一看,几个大汉将我团团围住,面上是难掩的兴奋与垂涎。
被当作人质时我没有怕,被用酷刑逼问的时候我也没有怕,可现在,恐惧几乎将我淹没,让我忍不住颤抖。
我尖叫着挣扎,用尽全力推拒着。
可多日的折磨让我没有一丝力气,哪怕是我以为的嘶喊,在他们听来也不过猫一般的嘤咛。
腿被狠狠拉开,我心中近乎绝望。
13
“等等!”
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急忙捡起衣服紧紧将自己裹住。
“大哥,你赏给下人,不如让弟弟我先尝尝鲜。”
“不过一破烂货,你也看得上?”
“这娘 们好歹是个梁国将军,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倒也想知道,她的身子是不是像她的嘴一样硬。”
“哈哈哈哈,那就送你了!别弄死了就成。”
我被一路拖进了帐篷,紧紧盯着座上的人,生怕他再对我动手。
可他一眼也没看我,只吩咐奴仆:“把她弄干净。”
那老嬷将我带去沐浴洗漱,换上干净衣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我怔怔问她:“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想到救我的人会是二皇子,毕竟我从未接触过他,他也没理由帮我。
老嬷只盯着自己手里的事做,一言不发。
我再次被送进二皇子的帐篷里,他拍拍床榻,“上来。”
出于救我的举动,我对他防备没那么深,却依旧浑身紧绷。
刚一挨着榻边,他便将我推倒压上来,凑到我颈边。
我心里一惊,用力推他,没想到他竟真是抱着那种想法。
但不过片刻我就被放开,他用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看着我。
“今晚你就在这儿睡。”
说完,竟是直接在我身侧躺下,再无动作了。
自那之后,我住在帐中养伤,人人都知道我是二皇子的人,他们在背后窃窃私语,面上却对我不敢怠慢。
二皇子不碰我,只是天天让我跟他同寝而眠。
我知道他这是在庇佑我,可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我的身体一天天变好,受过的刑罚将伤痕烙在我的肌肤上,狰狞而丑陋。
后来我的行动范围扩大到了王帐方圆二里内,我便每天都在范围内走动,锻炼体魄。
即使身边总有人监视,至少有了些许自由。
二皇子起居议事都在帐中,书桌上就是信函军报,大大咧咧地摆放着,从不避讳我。
帐中他常用的书架,我不时去找书来看。
他看见了,并无什么反应。
有天我趁二皇子不在时,偷看他的密函,没看两行,便有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攥住我的脖子。
二皇子的呼吸喷洒在我耳边,语气像蛇一样阴冷,“还想着窃密,你以为自己还有活着回梁国的一天吗?”
我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收紧。
他突然放开了我,转身离开。
“你若安分些,我还能留你一条命,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我撑在书案上,呼吸急促。
宴会上,我侍奉二皇子左右,蒙吉可汗面向这边,语气低沉:“默连,谢允竹是敌国质子,不可为你妻妾。”
“父汗放心,不过玩物而已,儿子有数。”
他的眼神戏谑,把玩着手里的酒盏。
我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14
夜里,帐外忽然呼喊声四起,人人奔走,像是有大事发生。
二皇子翻身披衣下床,出了帐外。
没多久他回来,盯着我眼神复杂,“梁国居然敢主动打破约定,对我们发起进攻。”
这不可能,我来做人质就是为了两国息战,楚怀安再清楚不过,怎么会主动挑起战争。
第二天周围人明显神情紧绷,我听见有人在讨论。
“谢允竹已经在我们王帐,有谁还能率领大军跟我们一战?”
“听说是谢允竹亲手教出来的手下,想要找到我们王帐的位置,昨晚在兰峰脚下跟我们外围守卫军撞上了。”
“胆子真够大的,几千人就敢来。”
“谁说不是呢。”
两人走远了,我逗着手上的鸟儿,装作没在意。
是季泽。
是他带人来寻我了。
楚怀安顾虑太多,不会随意打破来之不易的平衡,这不可能是他下的命令。
季泽擅自打破两国之间的约定,若被问罪,必定难逃一死。
部落里氛围渐渐紧张起来,每天都有不少士兵进出。
二皇子不时也会召人来帐里议事,我又被囚在了帐中,一步也不能踏出。
战事越来越频繁,就连大皇子都亲自去过几次战场。
看二皇子的神情并无急迫,季泽应该没讨到什么好处。
梁国和骆越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却始终无法清除这些蛮夷,原因就是他们居无定所,行踪难觅。
骆越国由多个部落组成,游牧民族的天性使得他们会随着季节更替进行迁徙,
冰川峡谷,草原湿地,蒙吉可汗的营帐在哪,王帐就在哪。
我们从未找到过他们王帐的具体位置,又对骆越国境内地势不熟悉,因此每逢追击的时候,便被他们逃匿。
如若能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取得胜利也并非难事。
我困在二皇子帐中,每日除了看书逗鸟,无事可做。
他有时坐在书桌后,看我整日与鸟为伴,仿佛事不关己,便冷笑道:“有人想来救你,开心吗?”
我面色平静,“进了王帐,我便没打算再回去。他资历尚浅,也救不了我。”
“我倒是忘了,你是他师傅。”
二皇子走过来,捏住我的双颊面向他。
“那依你看,我能不能把他也抓回来,给你做个伴?”
我唇角勾起,“你没那本事。”
二皇子面色一沉,抬手甩了我一巴掌。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把他抓回来给我当牛做马。”
二皇子待在帐里的时间变少了。
部落里的民众变得更惊慌,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却自在,多半战事并不顺利。
我依旧每天逗逗鸟,翻翻他的书架。
他少有的几次回来都带着伤,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沉。
是夜,号角吹响,部落里又一次出兵了。
我将一个小小的竹筒绑在鸟脚上,嘴唇开合,声音细碎清脆,与鸟啼无异。
小鸟啼叫几声,顺着窗口飞出帐外。
忽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我被狠狠拂在地上,脖子被人紧紧掐住。
翻倒的书案上烛台滚落,火舌舔上帷幔,迅速蔓延。
二皇子面色发狠,指尖几乎掐破我的肌肤,“你竟然会鸟语?”
我望着他凶狠神情下难掩的慌张,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派过多少探子,截获的信鸽无数,却依旧摸不透我们的行踪,就没想过为什么?”
火势蔓延得很快,不过片刻,几乎整个营帐都被围在火海之中。
“原来信鸽里的消息都是假的,你们只是掩人耳目。”
二皇子恨得磨牙,却碍于火势过大,不得不打算先撤出营帐。
见他想走,我从后掣住他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困住。
“已经晚了,这次你们休想逃掉。”
15
宁安十三年十一月,西南守卫军统领季泽擅自返回边界带兵对骆越国发起进攻,破坏两国约定,其罪可诛。
念在其有踔绝之能,带领将士直逼王帐,一举歼灭蒙吉可汗,
骆越国大皇子负伤弃甲而逃,便将功抵过,待班师回朝,另行封赏。
骆越国内如今局势大乱,群龙无首,部落之间争夺吞并,人人自危,再难有一战之力。
至此,梁国与骆越国维持了几十年的战火彻底平息。
消息传回京,举国欢腾,民众歌功颂德,称赞季统领英勇神武。
楚怀安看着信笺上的字,手止不住地颤抖。
“谢将军以身为饵,与骆越国二皇子双双葬于火海中,尸骨难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就这样没了。
明明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楚怀安心里突然泛起剧烈的疼,眼前又是她离京的那天。
神情无悲无喜,只余平静,仿佛要去做人质的不是她。
可明明说好等他接她回来,她怎么能食言呢?
“陛下,臣妾带了点心来,您尝尝吧。”
拓跋颜将食盒轻轻放在御桌上。
楚怀安突然一把掀翻了食盒,怒吼道:“滚!都给朕滚!”
拓跋颜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跌跌撞撞跑出门外,只听见殿内依然传出器皿破碎的声音,仿佛气到了极致。
她心有余悸,一抬头,星星点点的白絮飘扬而下,降在琉璃瓦檐,落在青石砖上。
今年的第一场雪,到了。
16番外——季泽
1
我第一次见谢允竹,是在边疆军营的校场上。
她在擂台上,最后一掌将对面的人打倒在地,看见我被人押着过来,眼中有些惊诧。
“这是季太傅家的幺子,季泽。”
我恨恨挣脱侍卫的钳制,揉揉手腕。
她面上恍然,我不禁心中有些得意,连她也听说过小爷的威名。
“原来你就是那个鸡嫌狗厌的季老三?”
在她戏谑的目光下,我大声反驳,“你才鸡嫌狗厌呢!小爷打遍京城小儿无敌手,你算什么东西?”
她面色冷了下来,凉凉道:“季太傅把你送到我这来,你就得听我的管教。”
“还想管着小爷,没门儿!”
“既然这样,你跟我打一场,如果你赢了,你继续在这当个小霸王,输了的话,就得听我的。”
我一口答应下来。
看她的样子也跟我差不多高,一个小女娃,能厉害到哪去。
我可是跟着禁军统领学过两招的,打赢她还不简单。
可我没想到的是,只一招,我便被打趴在地。
听着周围人的哄然大笑,我涨红了脸。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着说:“手下败将,以后你归我管了。”
2
自那之后,我在她手底下学武。
虽然不太乐意被一个只大我两岁的女子所管教,但小爷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哼,迟早有一天我能打败她,到时候让她哭着求饶。
谢允竹是个很严厉的师傅,也是最荒唐的师傅。
我仅仅在她手下学了六个月,她便推着我上了战场。
即使只是围剿一小波残兵,对我来说也足够惊险。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鲜血溅在我的脸上,看着他僵硬的面容,我突然意识到一条生命的逝去也不过如此。
战场往往比想象中更残酷。
那天回去连着一个月我都沾不了荤腥,晚上梦里全是满地的残肢和不能瞑目的双眼。
有一次我们中了敌方的埋伏,在一处峡谷中,丛林两旁全是隐藏的弓箭手。
我们不得不往峡谷深处撤离,身边人一次次分散,到最后只剩下我和谢允竹两人。
我和她躲在山洞近五天,只有野果饱腹,雨水止渴。
谢允竹召来一只鸟,嘴唇轻轻碰两下,那只鸟又飞走了。
我惊呆了,这种只在话本里出现的巧技,竟然真的有人会。
她侧头看我,笑了一下,“想学吗?要是这次能平安回去,我就教给你。”
我突然想起京城里的流言。
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谢允竹会是当今皇后。
可及笄之后,她没有进入后宫,反而上了战场。
大梁没有合适的武将对抗南蛮,甚至让一个女娃带兵打仗。
是当年的陛下亲自开口,让她来守卫边疆。
为了一个男人去出生入死,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值得吗?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只觉得她平时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这么傻。
后来我们顺利回到军营,她也将鸟语教给了我。
通过这种不要命的方式,我进步得飞快,一切武功的基础都能得到实战反馈。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武功,我只追求快准狠,能将敌人一击毙命。
没过多久,我也在军中有了职位,靠自己的努力换来功勋。
说实话,比在京城里欺负小孩儿有意思多了。
3
回京前的那一场仗,让我悔恨终生。
骆越国领军大将被谢允竹斩于马下,我军士气高涨。
我没能拦住她持续追击四下逃散的敌军,也没能及时支援,待我到的时候,她已身中毒箭,昏迷不醒。
我火急火燎地将她带回军营,让医师救治,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即使后来她的身体痊愈,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失去了成为皇后的机会。
我知道她有多想和陛下在一起,毕竟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幻想中的美好生活。
可听闻陛下另娶的消息时,我在她脸上看不到怒气或悲切。
她只是怔了怔,说:“这样啊。”
然后便没了言语。
连我都惊怒交加,她竟对此毫无波澜。
帝后大婚的那天晚上,我其实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为他守卫边疆这么多年,他却失信负了你,会觉得不值吗?”
她沉默了很久,说:“我谢家世代守卫西南边界,不为他,只是为了国家。我也不例外。”
我想起回京前,她重伤将养的那段时间,城中的百姓自发前来看望她,
府外每天都放有许多篮子,或是水果,或是粮食,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他们不介意将军是否是受人鄙夷的女子,他们只知道她为他们带来了安定与平和,不让他们流离失所。
他们甚至修建了一座庙宇,里面供奉的都是牺牲的将士。
谢家几代人的名字就摆在最前面。
有人自愿住在庙里洒扫庭院,打理庙宇。
之前他们保护了百姓的家园,如今百姓守护他们的英灵。
可能在那个时候,守卫边疆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为了某个人,早已不重要。
4
她为了救胞妹,主动前往骆越国去当人质。
我阻止不了她,连陛下都拿她没办法,何况是我呢。
所以我先一步回到了边疆。
陛下不救她,我去救。
边疆的百姓听闻消息更加群情激奋,谢将军于他们而言,是救命恩人,是保护神。
怎能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我没用多大功夫,就说服了跟着她多年的将士们。
若是陛下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最初战事并不顺利,敌军狡诈,行踪难觅。
我带人好多次寻找他们的王帐,只有一次在兰峰脚下接触到了他们的外围守卫军。
我们一次次被打退,我也越来越心急如焚。
她在敌人那多待一天,便多受一天的折磨。
骆越国的人有多凶残,我最是清楚。
那天,一只鸟飞到我窗沿上,喳喳叫了两声。
我喜不自胜,她知道我来了,还带来了情报。
定下了伏击的时辰,到时候大皇子会被出兵支走,她则想办法留下二皇子。
有了她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王帐的具体所在。
我们的出现让敌军猝不及防,在我们的强硬攻势下,他们溃不成军。
可我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我一剑斩下蒙吉可汗的头颅,便急忙去找她。
我随手抓住一个侍女,“谢将军在哪?”
那侍女战战兢兢,指了指一旁明火渐熄的营帐,“在,在里面。”
我肝胆俱裂,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吓人,那侍女快要哭了,“真的,我没骗你,谢将军和二皇子都在里面。”
可那营帐只剩寥寥火苗,几乎全是灰烬。
我仿佛遭到重击,心里狠狠一痛,站立不稳,半跪下去。
我那不安的念想,竟是成了真。
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离去?
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他,也不能让她有留下的决心吗?
谢允竹,你好狠的心啊。
5
陛下抓住我的肩厉声质问我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到一丝痛快。
他双眼发红,面上少有的一片狠戾。
“你怎么不把她带回来?你没找到她吗?”
我面无表情,“她跟骆越国二皇子一同葬在了火海中,化成了灰烬,找不到了。”
陛下像是被魇住,喃喃道:“不可能,不会的,她不会就这样没了。”
“你去把她找回来啊,把她带回来!”
我看见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忍不住想再往他心上狠狠插一刀。
“她已经死了!化成了灰烬,连骨灰也理不清!你明不明白!”
终于,他颓然倒在椅子里,双眼没了神采。
我心里冷笑。
风水轮流转,这是他应得的。
谢允竹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她做到了。
用自己的生命,换他的悔恨与愧疚,护他们一世安宁。
可我又怎么忍心真的让她孤零零地留在遥远的敌国呢?
她的骨灰,我带回了西南边界的小城里。
放在那座庙里,和她的先祖在一起。
我会一直在那,守着西南边界,守着那座城,守着她。
17番外——拓跋颜
1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身为皇后,在新婚之夜,居然被抛下,独守空房。
楚怀安只丢下一句“你早点休息”,便一个人离开了。
我双手绞紧了喜帕,心里愤恨不已。
我知道他是去找谢允竹了。
那个女子我早有耳闻,梁国的传奇女将军,还是梁国皇帝的青梅竹马,就连这皇后之位,也本该是她的。
我本无意跟她争夺这个位置,可见了楚怀安后,我改变了主意。
梁国与骆越国缠斗已久,却僵持着难分胜负。
他与我和亲,不过是为了我西夏在必要时可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他给出的皇后之位,我为何不要呢?
接风宴上,我明知谢允竹武功尽失,还让她上台献艺。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楚怀安对她是否还有情意,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让我猝不及防,我不愿事情闹大,便也算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看出来,楚怀安对她余情未了。
那晚楚怀安还是回来了。
他在我身侧躺下,只字未语。
但我明显能感觉出来他心情并不愉快,气息冷厉。
待到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坐在这个位置,就要安安分分,至于其他的,休要肖想。”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2
我成了梁国的皇后,可楚怀安对我,就像对任何一个侍女,并无二样。
我除了能跟他睡在同一张床榻外,连话都多说不了几句。
唯一好一点的是,他对我总是送点心的行为,尚能接受。
那天我又给他带了点心,御书房内却空无一人,隐隐有声音从内室传来。
应该是楚怀安在和人议事。
我将食盒放下,桌上的一封信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将信纸拿起来一行行看过,心中的震动与惊诧越来越强烈。
脚步声渐渐传来,我忙不迭将信纸放回原处,提了食盒回去。
直到回到寝殿,我依旧无法平息心中难言的情绪。
原来谢允竹作为人质去骆越国,本就是楚怀安的安排!
骆越国二皇子早就不堪为人下,想从大皇子手中夺权,于是发密函给楚怀安,两者做个交易。
二皇子在信中说,大皇子对谢允竹恨之入骨,若是能将她交于骆越国,便可退兵。
谢允竹才为梁国立功,于情于理,楚怀安都不可能放人。
卸磨杀驴,为天下人所不齿。
但他知道谢允竹的软肋,就是她的亲⼈。
只要骆越国要求其胞妹作为⼈质,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楚怀安会帮二皇⼦⼀同将大皇⼦拉下马,而作为交换,二皇⼦会尽量庇佑谢允⽵,至少不让她死在大皇⼦⼿⾥。
我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股寒意。
楚怀安这人太过可怕,连⼀起⻓大的青梅⽵⻢都能作为筹码交易。
帝王薄情,果真如此。
3
那天他在御书房⾥发了很⼤的脾气,我吓得跌跌撞撞跑出殿外,听到⾥面不断发出器⽫破碎的声音。
明明季统领打了胜仗,他怎么还不高兴呢?
后来我才知道。
谢允⽵死了。
在那场仗中,和二皇子⼀起葬在火海⾥。
原来他那样怒极气极,不过是为她的消逝。
可明明是他亲⼿将她送⼊敌⼈手中,难道他就没想过今天这种结局吗?
如今做出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