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馥莉辞任娃哈哈董事长，民企传承困局如何破解？

> 复杂的股权结构、难以调和的理念冲突、突如其来的家族内斗，让这位企二代的接班之路在短短一年内划上句号。

10月10日晚，一则消息迅速刷屏：宗馥莉已辞去娃哈哈集团董事长职务。经娃哈哈官方证实，这一变动已于9月12日通过公司董事会和股东会程序。

这位从2024年8月29日正式接棒的企二代，在执掌娃哈哈仅1年14天后悄然退场。

尽管在她任内，娃哈哈业绩表现不俗——2024年收入增长53%，创公司历史最高增速，但优异的业绩并未能保住她的职位。

---

01 短暂任期，三次辞职风波

宗馥莉与娃哈哈的权力交集并非一帆风顺。这已是她接棒以来的第三次辞职风波。

2024年7月，她曾因股东质疑经营合理性首次请辞，但几天后经股东协商复位。

2025年7月，宗馥莉主导董事会改组，罢免4名创业元老，代之以新生代高管，激化内部权力斗争，导致其再次短暂辞职。

而2025年9月的这次辞职，为她的掌舵生涯画上了句号。

表面看来，宗馥莉在任仅一年多，但实际上她的权力过渡经历了三个阶段。

虎嗅获悉，自2023年开始，宗庆后已让宗馥莉实际参与公司重大决策，当时她以副总经理身份开启了一系列改革。经过不到三年的“副王”和“实王”岁月，宗馥莉完成了从得到到交出娃哈哈最高权柄的全周期。

02 改革与阻力

宗馥莉上任后，开启了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其核心逻辑可总结为三个关键词：标准化、流程化、数字化。

她首先对组织体系开刀——“劝退或调整了多位此前身居要职的老人；对外，大幅度改革经销商体系”。这些举措直接触动了娃哈哈几十年来的“基本盘”。

在内部，宗馥莉推行了高管轮岗、精简部门；在外部，她关停了一些效率不高的工厂并终止了部分合作多年的经销商权益。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她过去一年还重用了一批“宏胜系”人才。

宗庆后时代，娃哈哈依靠的是个人威望和一批老将老兵，以及一套基于人情世故的制度。比如当时没有严格的“财务预算和审批”体系，业务线用钱只需向宗庆后汇报，获同意后便可去财务领钱。

然而，宗馥莉没有父亲的威望，她需要建立适合自己的制度和人马。

客观来看，宗馥莉推动的每一项改革对娃哈哈而言都是必要的，但问题在于她太过急躁。在短短一年内同时启动多项改革，让这台运转几十年的“老机器”发出了强烈的阵痛噪音。

03 复杂股权与家族内斗

除了改革引发的阻力，家族内部的复杂矛盾也成为宗馥莉掌权之路的绊脚石。

2025年二季度到三季度，宗庆后与杜建英所生的三名子女（宗继昌、宗婕莉、宗继盛）和宗馥莉就21亿美元离岸信托的归属爆发矛盾。

2025年8月，中国香港高等法院裁定冻结该资产，禁止宗馥莉转移或抵押。

坏消息不止一个。据悉，“非婚生集团”成员此前还要求分割娃哈哈集团29.4%的股权。宗馥莉虽通过遗嘱公证继承了该部分股权并完成工商变更，但这一纠纷的审理尚未终结。

复杂的股权结构让宗馥莉的权力根基并不稳固。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国资）作为娃哈哈最大股东持股46%，而宗馥莉持股29.4%，职工持股会持股24.6%。

表面上看，后二者总和超过50%，但实际情况是，第三大股东方并非100%掌控于宗馥莉，因部分离职员工对2018年的一份回购协议提出了诉讼，导致该部分股权的工商变更尚未彻底完成。

04 商标困局与另起炉灶

“娃哈哈”商标的使用问题，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现行股权架构下，“娃哈哈”商标的使用须获得娃哈哈集团全体股东的一致同意，否则任何一方均无权使用。

这意味着，就连作为董事长的宗馥莉也可能面临无法继续使用“娃哈哈”商标的境遇。

面对这一困局，宗馥莉早已准备退路。公开信息显示，从2025年2月19日开始，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就陆续申请了多个分类的“娃小宗”商标。

9月中旬，一份《关于开展2026销售年度经销商沟通工作的通知》的文件在网上流传，称公司决定从2026年新的销售年度起更换使用新品牌“娃小宗”。

截至目前，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已在微博上申请“娃小宗”账号，粉丝量已增长至1400人。

05 民企传承的深层困境

宗馥莉的辞职，暴露了中国民营企业代际传承的普遍困局。

企二代接班从来不只是权杖交接那么简单，而是控制权、经营理念与企业文化的深层博弈。

宗庆后没有给自己唯一婚生女儿“把荆棘棍子上的刺弄干净”。他留下的娃哈哈，需要极强的平衡术才能玩转：要平衡与国资的关系、要平衡经销商群体和公司的利益、要平衡家族内同辈的各种诉求。

纵观当代中国民企传承现状，二代接班人普遍面临三大核心挑战：

一是战略重构与创新尝试的冲突；二是新旧团队融合的治理难题；三是在公司治理的合规层面。

从世界范围看，洛克菲勒家族、穆里耶兹家族等百年家族的延续，依靠的正是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现代企业制度，通过家族宪法、家族办公室等机制，既保持家族对企业的控制，又确保专业人才为企业注入持续活力。

对于创业38载的娃哈哈来说，建立清晰的决策机制与权力过渡方案，比选定接班人更为关键。

---

宗馥莉辞职后，娃哈哈已任命原法务部长许思敏为总经理，董事长职务暂时空缺。

而宗馥莉的下一站，将是她早已布局的“娃小宗”新品牌。

业内专家分析，“娃哈哈是稀缺的品牌资源，宗馥莉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品牌，但以目前整个饮料内卷程度来看，新品牌成功概率不是太大”。

在饮料行业高度内卷的今天，新品牌不仅面临出货慢、利润低的挑战，还需要获得终端店和消费者的广泛认可，宗馥莉的独立之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