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爸很快再娶,我妈拿4000退休金旅游,现在我爸哭求复婚
发布时间:2025-10-08 19:17 浏览量:1
我爸红着眼圈,堵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的那个保温桶,我认得,是我妈以前专门给他炖汤用的。
他嘴唇哆嗦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水汽:“诚子,你……你跟说说,让她回来吧。”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断了。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写满恳求的脸,只觉得荒唐。当初铁了心要离,火急火燎地再娶,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是演给谁看?
这世上的事,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第一章 一纸证书,半生尘埃
我爸妈离婚那天,天阴得厉害,像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民政局门口,我妈手里攥着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指节捏得发白,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就那么站着,看着街上车来车往,眼神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爸站在几步开外,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又重重地吐出来。烟雾缭绕里,他那张一向紧绷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行了,都别杵着了,回去吧。”他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好像这只是一件办完了就该扔到脑后的小事。
我妈没看他,只是转过头对我说:“诚子,妈先去你姑姑家住几天,你……好好照顾你爸。”
我心里一酸,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俩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爸是国营机修厂退下来的老师傅,一辈子跟钢铁机器打交道,脾气又臭又硬,跟家里的扳手一样,冰冷,刻板。他眼里,女人就该待在厨房,围着灶台转,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我妈呢,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她年轻时在纺织厂上过班,后来厂子效益不好,就下了岗,从此,她的世界就只有那个几十平米的家,和我爸。她把半辈子都揉进了柴米油盐里,我爸的每一件衬衫,领口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他爱吃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
可我爸不觉得这是好。他觉得这是本分。
他总嫌我妈话多,嫌她做的菜咸了淡了,嫌她拖地不干净,嫌她买的菜不新鲜。那些挑剔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在我妈心上磨。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离婚的导火索,是一碗面。
那天我爸感冒,蔫蔫地躺在沙发上。我妈特意去市场买了新鲜的筒骨,熬了一下午的汤,给他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汤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我爸尝了一口,眉头就拧成了疙瘩:“什么味儿?盐不要钱啊?咸死人了!”
说着,他“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我妈耳边炸开。
我妈站在桌边,端着碗的手微微发抖。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碗面,热气氤氲了她的眼。
“过不下去了。”她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李建国,我们离婚吧。”
我爸愣住了。他大概从没想过,这个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离就离!当我怕你?没了你,我照样过!”
就这样,半生的夫妻情分,被一碗面,和一句气话,彻底斩断。
那天从民政局回来,家里静得可怕。我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我帮我妈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存着她那点退休金的存折。
临走时,她抚摸着客厅里那张掉漆的旧沙发,眼圈红了。
“诚子,”她哑着嗓子说,“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我送她到楼下,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汇入,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好像也跟着我妈的离开,一起空了。
第二章 新砌的灶,烧不出旧时的暖
我妈走后不到一个月,我爸就托人给他介绍对象。
我当时正在厂里加班,接到他的电话,还以为他想通了,准备去把我妈接回来。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兴奋:“诚子,跟你说个事,我准备再找一个了。王婶给我介绍了个,姓张,人不错,比我小几岁,也是一个人过。”
我拿着电话,半天没说出话来。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都盖不过我心里的震惊。
“爸,”我艰难地开口,“您……您是不是太快了点?跟我妈这才……”
“快什么快!”他打断我,语气理直气壮,“日子总得过吧?家里没个女人像什么样子?冷锅冷灶的,谁受得了?过日子嘛,不就是搭个伙,找个人做饭洗衣,有个热乎气儿。”
“搭个伙……”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一阵发冷。
原来在他眼里,几十年的婚姻,不过就是“搭个伙”。我妈那些年的付出,在他看来,就只是一个做饭洗衣的保姆该干的活。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是我的父亲,他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见面那天,我爸特意穿上了他那件压箱底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油光锃亮。那个叫张阿姨的女人,看起来比我爸要精明一些,穿着得体,说话也客客气气。
她有一个儿子,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正在读大学。她说她一个人也孤单,就想找个伴儿,相互照应。
我爸对她很满意。张阿姨不怎么会做饭,但嘴甜,会说话,把我爸哄得眉开眼笑。这大概是我爸在我妈那里一辈子都没得到过的“待遇”。
他们很快就领了证。没有婚礼,没有酒席,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成了。
我爸把张阿姨接进了那个我和我妈生活了半辈子的家。
张阿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妈精心侍弄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从阳台上搬了出去,换上了几盆她喜欢的发财树和金钱草。她说,那些花招虫子,不吉利。
然后,她把我妈用惯了的那个铁锅给扔了,说是有铁锈,不健康,换上了一口锃亮的不粘锅。
我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张阿姨讲究,会生活。
我去看他,家里变了样。沙发上铺着俗气的蕾丝罩子,茶几上摆着一堆零食。厨房里不再是我妈在时那种干净整洁的模样,台面上油腻腻的,碗筷也堆在水槽里。
张阿姨给我倒了杯水,笑着说:“诚子,以后就把这当自己家,常回来看看。”
我看着她,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脸满足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我爸似乎对新生活很满意。张阿姨虽然做饭不怎么样,经常是些速冻饺子或者外卖熟食,但她会陪我爸聊天,看电视,会夸他当年在厂里是多么了不起的技术骨干。
我爸很吃这一套。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张阿姨熨帖得服服帖帖。
我偶尔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我爸再婚的事。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很久。
“知道了。”她说,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有人照顾就好。你……也别太担心我。”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难受。我不知道,我妈在说出“他有人照顾就好”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那个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家,如今住进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她照顾了半辈子的男人,如今正对着另一个女人笑。
而她,成了一个局外人。
第三章 四千块钱,买一张看世界的票
我本以为我妈会消沉很久。
离婚后的头两个月,她住在我姑姑家,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说话。我每次去看她,她都坐在窗边发呆,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劝她,她只是摇摇头,说:“妈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是啊,怎么可能习惯呢?一辈子都围着一个家,一个男人转,突然之间,那个中心没了,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急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
转机发生在一个寻常的下午。我去看她,发现她正在收拾一个行李箱。
“妈,您这是?”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诚子,妈想出去走走。”她说,“我这辈子,还没出过咱们这个市呢。世界那么大,总得去看看吧。”
我愣住了。
“可是……钱呢?”我下意识地问。
她拍了拍床上的一个布包,笑了:“妈有退休金。每个月四千块,以前都补贴家用了,一分没给自己花过。现在,我想为自己花一次。”
四千块。
这个数字,在我脑海里盘旋。它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四千块钱,可能只够在大城市里租一个单间。
可对我妈来说,这四千块,是她的底气,是她的自由,是她后半生为自己而活的启动资金。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支持您!”我走过去,帮她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您想去哪就去哪,钱不够了,跟儿子说。”
她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够了,妈不挑。坐绿皮火车,住青年旅社,吃路边摊,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想出去看看,换个心情。”
就这样,我妈,一个操劳了半辈子、连出远门都要犹豫再三的女人,背上行囊,踏上了旅途。
她的第一站,是云南。
她给我发来了照片。照片里,她站在洱海边,穿着一条鲜艳的民族风长裙,笑得像个孩子。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身后是蓝天,白云,和苍山。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妈其实很美。只是这些年,她的美丽,被厨房的油烟,被生活的琐碎,给掩盖了。
她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满是雀跃:“诚子,这里的天好蓝啊!跟咱们家那灰蒙蒙的天不一样!我今天还跟几个年轻人一起爬山了,他们都夸我体力好呢!”
我听着她兴奋的声音,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原来,离开那个让她压抑的家,离开那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她可以活得这么精彩。
之后,她去了成都,在宽窄巷子喝茶,看川剧变脸;她去了西安,爬上古城墙,感受历史的厚重;她去了青岛,在海边吹风,捡贝壳……
她用那每个月四千块的退休金,给自己买了一张又一张看世界的票。
她的朋友圈里,不再是转发的养生知识和心灵鸡汤,而是一张张她亲手拍下的风景照,和她在旅途中遇到的各种有趣的人和事。
她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导航,学会了在网上订便宜的旅店,甚至还学会了剪辑视频。
我看着她朋友圈里那个越来越开朗,越来越自信的女人,恍惚间觉得,那个曾经被困在厨房里的母亲,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全新的,为自己而活的,张秀英。
而这一切,我爸一无所知。他大概还以为,我妈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为他的离开而暗自神伤呢。
第四章 日子是面镜子,照出谁的影子
我爸和张阿姨的新生活,蜜月期很快就过去了。
起初,我爸还挺享受。张阿姨嘴甜,会哄人,不像我妈,总是实话实说,有时候不中听。
但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新鲜感一过,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吃饭。
张阿姨根本不会做饭,也懒得学。她所谓的“做饭”,就是把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拿出来热一热,或者干脆点外卖。
我爸吃了一辈子我妈做的家常菜,口味刁得很。外卖吃一两顿还行,天天吃,谁受得了?又油又咸,还不卫生。
他开始旁敲侧击地提意见:“小张啊,今天要不咱们自己做点吧?买条鱼回来红烧一下?”
张阿姨眼皮一抬,不高兴了:“哎呀,老李,我哪会做那个呀,多麻烦。再说,外卖多方便,想吃什么都有。”
我爸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说了。可饭桌上,他那张脸拉得老长,筷子扒拉几下就放下了。
他开始想念我妈做的红烧肉,想念那一口炖得烂烂糊糊的排骨汤,甚至想念我妈唠叨着让他少抽烟、少喝酒的声音。
可这些,张阿姨给不了。
除了吃饭,家里的卫生也成了大问题。
我妈在的时候,家里永远是窗明几净,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我爸的衣服,我妈都是手洗,熨烫得平平整整。
张阿姨呢,她觉得用洗衣机就行了,洗完晾干,皱巴巴的也照样穿。地一个星期也拖不了一次,沙发上的零食碎屑,她也视而不见。
我爸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受不了这个。他说了张阿姨几次,张阿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
“过日子嘛,那么讲究干嘛,累不累啊?”她总是这么说。
我爸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些他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干净整洁,都是我妈用时间和精力一点点换来的。
更让我爸心里不舒服的,是张阿姨对她自己孩子的偏袒。
张阿姨的女儿上大学,每个月的生活费,张阿姨都给得足足的,还经常给她买新衣服、新手机。她的儿子要换车,张阿姨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积蓄里拿了五万块钱出来。
可对我爸,她就没那么大方了。我爸想换个新手机,念叨了好几次,张阿姨都装作没听见。家里要交水电费,她总说自己手头紧,让我爸先垫着。
我爸不是小气的人,但他心里有杆秤。他觉得,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能这么分彼此。
他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全是抱怨。
“诚子啊,你张阿姨做的饭,跟猪食一样,根本没法下咽!”
“家里乱得跟垃圾堆似的,她也不收拾!”
“她心里就只有她那俩孩子,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我听着他的抱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只能劝他:“爸,人是您自己选的,日子也得您自己过。您多跟张阿姨沟通沟通。”
沟通?怎么沟通?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是几十年养成的,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我爸当初选择张阿姨,图的是她嘴甜,会说话,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可他忘了,婚姻最终还是要落到柴米油盐这些最实在的地方。
日子就像一面镜子,你当初看中了什么,现在它就照出什么。你忽略了什么,现在它就把那份缺失,加倍地还给你。
我爸开始失眠,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有一次我去看他,他正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对着一碗泡得发胀的方便面发呆。
看到我,他眼圈一红,叹了口气:“还是……好啊。”
那一刻,我知道,他的后悔,已经开始了。
第五章 一碗病号饭,凉了半颗心
我爸病了。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重感冒,发烧,烧到三十九度,浑身没劲,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诚子,你……你过来一下,我……我不行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往他家赶。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馊了的饭菜和没倒的垃圾混在一起。客厅里乱七八糟,张阿姨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老大。
“张阿姨,我爸呢?”我急着问。
她头也没回,指了指卧室:“屋里躺着呢,发烧了。”
我推开卧室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我爸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额头上盖着一块毛巾,看样子已经干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是空的。旁边还有一碗白粥,已经凉透了,上面结了一层皮。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走出去,压着火气问张阿姨:“您怎么不给我爸倒点水?他发烧得喝水啊!这粥都凉了,怎么吃?”
张阿姨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撇了撇嘴:“我给他倒了,他自己不喝。粥我也给他端来了,是他自己没胃口。我又不是医生,还能怎么办?”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只有不耐烦。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想起以前,我爸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我妈是怎么做的。
她会第一时间带他去看医生,然后守在床边,一个小时量一次体温,用温水一遍遍地给他擦身子降温。她会熬清淡又营养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去。家里会收拾得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生怕打扰他休息。
那时候,我爸总嫌我妈大惊小怪,嫌她唠叨。
可现在呢?
现在这个他精挑细选的“伴儿”,在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却只把他当成一个麻烦。
我没再跟张阿姨争辩,我知道没用。我赶紧找了退烧药给我爸喂下,又去厨房给他重新烧了热水,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我爸吃了药,喝了热水,精神好了一些。他看着我端到床前的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诚子,”他声音哽咽,“还是你好……”
他吃得很慢,像是没什么力气,又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吃完,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爸,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悔意:“我……我真是老糊涂了。放着珍珠不要,捡了颗鱼眼珠子回来。”
我知道,他说的“珍珠”,是我妈。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在家里照顾我爸。张阿姨乐得清闲,每天照样出去打牌、逛街,饭点到了就给我打电话,问我饭做好了没有。
我爸的病,好得很慢。身体上的病好治,心里的病难医。
他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抽烟。有时候我半夜起来,还能听到他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叹息声。
他跟我说起了很多以前和我妈在一起的事。
“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平时总说我,可我要是哪天真不舒服了,她比谁都急。”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厂里加班,我半夜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还给我温着饭菜。那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她那双手,以前在纺织厂的时候多巧啊,后来给我洗衣服做饭,都磨出茧子了……”
他说得越多,就越沉默。那份迟来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心。
他终于明白,我妈的好,不是理所当然的。那是一份掺杂着爱、责任和习惯的付出,是他用半辈子的时间都挥霍掉的珍宝。
而现在,他把它弄丢了。
一碗病号饭,彻底凉透了他对这段新婚姻的最后一丝幻想和期待。
第六章 算盘珠子响,情分落了空
我爸病好之后,和张阿姨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爸不再对张阿姨抱有任何幻想,张阿姨也懒得再伪装。
家里彻底成了她的天下。她打牌的朋友,跳广场舞的姐妹,三天两头地往家里领。屋子里乌烟瘴气,吵吵闹嚷。
我爸说她几句,她就叉着腰跟我爸吵:“李建国,你搞搞清楚,这房子现在也有我的一份!我带几个朋友回来怎么了?你以前那些工友不也老来吗?”
我爸气得嘴唇发紫,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结婚证领了,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彻底引爆他们矛盾的,是张阿姨儿子的事。
她儿子看上了一套房子,首付还差十万块钱。张阿姨就动起了我爸那点养老金的心思。
那天我正好在家,张阿姨当着我的面,跟我爸开口了。
“老李,你看,小杰要买房,这不还差一点嘛。你那存折上不是还有十几万吗?先拿十万出来,给他应应急。”她的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我爸当时正在看报纸,闻言,慢慢地把报纸放下,抬头看着她。
“那是我的养老钱,救命钱。”他一字一句地说。
张阿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么救命钱?我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你帮他,不就是帮我?以后我们老了,还不得指望他?”
“一家人?”我爸冷笑一声,“你把他当我当一家人了吗?我生病的时候,你管过我一天吗?这个家,你收拾过一次吗?你的钱,都给你儿子女儿花了,我的钱,也得给你儿子?”
他把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张阿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说得下不来台。
她恼羞成怒,声音也尖锐起来:“李建国,你什么意思?合着我嫁给你,就是来给你当免费保姆的?我告诉你,没门!你不拿钱是吧?行!这日子也别过了!”
“不过就不过!”我爸也豁出去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当我稀罕你?!”
两个人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谁也不肯让谁。
屋子里,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每一声,都敲在“情分”这两个字上,敲得它支离破碎,落了一地空响。
我夹在中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场闹剧,最终以张阿姨摔门而去告终。
临走前,她指着我爸的鼻子,撂下狠话:“李建国,你给我等着!离婚!必须离婚!房子、存款,我一分都不会少要!”
我爸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抱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那个曾经被他视为“热乎气儿”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冰冷。
他以为自己找了个伴儿,到头来才发现,人家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跳板,一个临时的提款机。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像沙滩上盖的房子,看起来光鲜,可潮水一来,瞬间就会坍塌。
而我爸,就是那个被潮水抛弃在沙滩上的人,狼狈,又可笑。
第七章 迟来的悔,敲不开关上的门
张阿姨是铁了心要离婚分家产。
她找了律师,走了法律程序。我爸焦头烂额,整个人又老了十岁。
最终,法院判了。房子是我爸的婚前财产,张阿姨分不到。但我爸那十几万的存款,因为是婚后共同财产,被分走了一半。
拿到判决书那天,我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仅是输了钱,更是输掉了他晚年的体面和安宁。
从那以后,我爸就彻底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副“一家之主”的威严派头。他变得沉默,甚至有些畏缩。
他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可他哪会做那个。不是把米饭煮成了粥,就是把菜炒得半生不熟,要么就是忘了放盐。
他开始学着自己洗衣服,收拾屋子。可那双摆弄了一辈子机器零件的手,做起这些家务来,笨拙得像个孩子。
我去看他,屋子里总是乱糟糟的,弥漫着一股剩饭剩菜的味道。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头发也乱了,眼神里没有光。
我心里难受,就劝他:“爸,要不您请个钟点工吧?”
他摇摇头,苦笑着说:“钱都被人分走一半了,哪还有闲钱请人。再说,外人哪有自家人贴心。”
他说“自家人”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知道,他想的是我妈。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傍晚,他拎着那个我妈以前用过的保温桶,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他红着眼圈,声音沙哑地求我:“诚子,爸知道错了,爸混蛋!你……你帮我跟说说,让她回来吧。我以后什么都听她的,我给她当牛做马都行。”
他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又酸又疼。
我该怎么办?
我当然心疼他。他再怎么不是,也是我的父亲。看着他如今这副孤苦伶仃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我妈呢?
我妈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她现在过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由。
我凭什么,要为了我爸这迟来的悔意,去打扰她的安宁?
我凭什么,要让她重新回到那个曾经让她窒息的牢笼里,去照顾一个曾经那样伤害过她的男人?
这不公平。
我对他说:“爸,您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跟我妈说。但是,她怎么决定,我管不了。”
我扶着他下楼,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手里攥着手机,我妈的号码,我却迟迟不敢拨出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世上,有些门,一旦关上了,就再也敲不开了。有些悔恨,来得太迟,就只能是一辈子的遗憾。
第八章 路走到了头,风景各自看
我最终还是给我妈打了电话。
她刚从西藏回来,正在我姑姑家休整。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诚子啊,怎么了?妈给你带了牦牛肉干,可好吃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我听着她轻快的声音,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我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了口:“妈……我爸他……来找我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我把那天我爸来找我的情景,以及他现在的状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妈。我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我说完,那边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妈,您……您别生气。”我有些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没生气,诚子。妈早就放下了。”
“放下?”
“是啊,”她说,“以前,我觉得天塌下来了。可出去走了这一圈,我才发现,天塌不下来。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我张秀英离了他李建国,也照样能活,而且能活得更好。”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通透和释然。
“他现在过得不好,那是他自己选的路。当初他铁了心要离,我成全他。现在他后悔了,想回头,可我不想了。我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妈这辈子,前半辈子为父母活,中间半辈子为你和你爸活,剩下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这没什么错吧?”
我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没错,妈,您一点错都没有。”
“至于他……”我妈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跟他说,别再来找我了。复婚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在你们父子一场,还有你这个儿子的份上,如果他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病了、老了,需要人搭把手,我会去看看。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们之间,夫妻的情分已经尽了。剩下的,就是给你这个儿子留点体面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为我妈感到高兴。她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也没有因为我爸的忏悔而心软回头。她清醒,理智,并且善良。
她找到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最好方式。
我把原话转告给了我爸。
他听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闹,只是喃喃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从那以后,我爸再也没有提过复婚的事。
他开始努力地学习一个人生活。他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烹饪班,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虽然味道还是比不上我妈,但至少能填饱肚子了。
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了许多,虽然还是比不上我妈在的时候,但至少不再像个垃圾堆了。
他偶尔会给我妈发个微信,问候一下,说一些“天冷了,多穿衣服”之类的废话。
我妈看到了,会回一个“好”或者“谢谢”。没有多余的话。
他们就像两条曾经交汇过的河流,如今,各自流向了不同的远方。虽然不再同行,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而我,也在这场家庭的变故中,慢慢学会了成长。
我不再强求他们为了我而维持一个完整的家。我开始明白,父母首先是他们自己,然后才是我的父母。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周末的时候,我会去我爸那里,陪他吃顿饭,帮他收拾收拾屋子,听他唠叨几句厂里的旧事。
然后,我会去我妈那里,看她侍弄的那些又重新搬回阳台的花花草草,听她讲旅途中的奇闻异事,吃她亲手包的饺子。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某种平静。
只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我妈还在计划着她的下一次旅行,她说想去看看东北的雪。她的朋友圈里,笑容依旧灿烂。
我爸呢,他学会了给自己炖汤,用那个我妈留下的保温桶。
有一次我去看他,他正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他说:“诚子,这汤啊,我自己炖的,味道……也还行。”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笑了。
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风景,也只能是各自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