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借我车4年,老爸住院求他转2000应急,他却“要借车”

发布时间:2025-10-05 19:34  浏览量:1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手里那部用了五年的旧手机,感觉比一块砖头还沉。

听筒里最后的几个字,还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像一群迷了路的苍蝇。

“……明天我正好要用车,去趟老丈人家。”

李军的声音,还是那么随和,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不是在拒绝一个火烧眉毛的请求,而是在跟我商量晚饭吃什么。

我愣了足足有半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白过后,是烧开水一样的翻腾。

四年。

整整四年,我那辆银灰色的老桑塔纳,停在他家楼下的时间,比在我家楼下的时间还长。

车钥匙,就像他家门钥匙的挂件一样,在他腰间晃了四年。

我以为,这叫情分。

我以为,我们是过命的兄弟。

原来,在两千块钱和我爸的急诊费面前,我四年的情分,连他跑一趟老丈人家的油钱都不值。

第一章 一辆桑塔纳,四年的人情债

时间这东西,有时候真不禁混。

一晃,我在城东这家“老王汽修”干了快十年了。

从一个毛头小子,熬成了店里谁都得喊一声“诚哥”的大师傅。

手上的老茧,就是我的履历。机油味儿,就是我的香水。

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认一个死理:做人跟修车一样,得地道,不能有半点虚的。

那辆桑塔纳2000,是我拿了整整三年攒下的血汗钱,从二手车市场淘回来的。

车是老了点,08年的款,但车况精神。我把它开回店里,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发动机的声儿听着都顺溜。

提车那天,我老婆小兰坐在副驾上,摸着光洁的仪表台,眼睛里有光。

她说:“张诚,咱也算有车的人了。”

我心里那股子美,比三伏天喝了冰镇汽水还舒坦。

这车,是我在这座城市扎下的一个根。

李军是我隔壁工位的同事,负责钣金喷漆。

他比我晚来两年,嘴甜,会来事,见谁都“哥”长“哥”短的。

店里的老师傅们都挺喜欢他,觉得这小伙子机灵。

我俩关系好,也是从车开始的。他总凑过来看我摆弄那辆桑塔纳,一口一个“诚哥,你这手艺绝了”,听得人心里熨帖。

他第一次开口借车,是他老婆生孩子。

那天半夜,他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说嫂子肚子疼得厉害,等不及救护车了。

我二话没说,趿拉着拖鞋就下楼送钥匙。

他连着说了十几声“谢谢哥”,那份感激,我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

后来,母子平安,他提着水果和一篮子红鸡蛋来我家,说我就是他家的恩人。

小兰客气地接下来,等他走了,悄悄跟我说:“这人嘴太滑了,你留个心眼。”

我当时不以为然,觉得她女人家心眼小。谁家还没个急事?帮一把是应该的。

可我没想到,这“急事”,就没断过。

今天孩子打疫苗,明天回乡下看老人,后天去超市大采购……

李军的理由总是那么充分,态度总是那么诚恳。

每次借车,都把“哥”叫得特别亲。还车的时候,油箱总是加得满满的。

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

同事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犯不着。

再说了,他那张嘴,总能把话说得你没法拒绝。

“诚哥,咱俩谁跟谁啊,你的车不就是我的车?”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小气,就显得不是人了。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他借车一年后。

那天,他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两条好烟。

“哥,商量个事儿。”

他说他老婆单位远,通勤不方便,想长期用用我的车,就当是租。每个月给我五百块钱油钱和折旧费。

我当时就愣了。

这算怎么回事?

我这车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也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我自己上下班,骑个电动车风里来雨里的,车倒给他开了。

我有点犹豫。

他看出来了,立马拍着胸脯说:“哥,你放心!车我给你当亲爹一样伺候着,有任何刮擦都算我的。再说了,你平时也不怎么开,放着也是积灰,对不对?就当帮兄弟一个忙。”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又动摇了。

是啊,我一个修车师傅,单位就在家门口,骑电动车十分钟就到。周末偶尔带老婆孩子出去转转,用车的时候确实不多。

小兰第一个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哪有自己车给别人开的道理?刮了蹭了谁负责?出了事故怎么办?张诚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

那天晚上,我俩为此吵了一架。

我觉得她不近人情,他都说给钱了,一个月五百,一年就是六千。我这车买来才三万多块。

“你懂什么!这不是钱的事!”小兰气得脸都红了,“这是个无底洞!你今天把车借出去,以后就别想要回来了!”

我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甚至有点不可理喻。

最终,我还是没拧过李军的软磨硬泡。

我没要他的钱,我说:“都是兄弟,提钱伤感情。你用就用吧,注意安全就行。用之前跟我说一声。”

我以为我守住了底线,至少名义上,车还是我的。

我太天真了。

从那天起,那把带着大众标志的车钥匙,就顺理成章地挂在了李军的裤腰带上。

一开始,他还象征性地在微信上问我一句:“哥,明天用车?”

后来,连问都懒得问了。

车,就那么成了他的专属座驾。

我成了那个偶尔需要“借”自己车开的人。

而那五百块钱的“租金”,他提过一次,被我拒绝后,就再也没提过。

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夜。

我渐渐习惯了没有车的日子,习惯了在风雨里骑着电动车,也习惯了同事们开玩笑说:“诚哥,你那车卖给李军了?”

每次,我都只能尴尬地笑笑。

心里那点不舒服,被“都是兄弟,别太计较”这几个字,死死地压着。

我总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对他这么好,他心里总该有数吧。

将来我要是有什么事,他还能不搭把手?

我万万没想到,我爸的病,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就戳破了我用四年时间吹起来的、那个叫“情分”的彩色泡泡。

第二章 看不见的磨损,算不清的账

车给了李军开,就像泼出去的水。

一开始,我心里还惦记着,时不时会去他停车的地方看一眼。

车身落了灰,我会提醒他去洗洗。

后来,看得多了,心也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那辆收拾得锃光瓦亮的老桑塔纳,一点点地变得“苍老”。

左前方的保险杠,多了一道半尺长的划痕,深得露出了黑色的底漆。

我问李军,他挠挠头,一脸茫然:“啊?有吗?我没注意啊,可能是哪个缺德的给划的吧。”

他开着我的车,连车上多了这么一道疤都不知道。

我的心,就像被那道划痕割了一下,疼。

我是个修车的,车上任何一点异响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有一次我借车回家看父母,开在路上,总觉得右前轮有轻微的“嗡嗡”声。

回来后我把车开上举升机一看,右前轮的轴承已经磨损得快废了。

这种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

我打电话给李军,问他有没有感觉车子不对劲。

他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说:“嗨,不就一老家伙嘛,有点动静正常。能开就行,哥,你别太较真。”

我拿着电话,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是我亲手打理的“伙伴”,在他嘴里,成了“能开就行”的“老家伙”。

从那天起,我不再过问车的事。

我怕再问下去,我这心里会堵得喘不过气。

车身上的小伤越来越多,内饰也开始变得脏乱。

副驾驶的储物格里,塞满了各种零食包装袋和空饮料瓶。后座上,还有他孩子踩上去的泥脚印。

我老婆小兰看见一次,气得跟我念叨了半个月。

“张诚,你看看,这还哪是咱们的车?简直就成了他的垃圾场!你就是个大傻子!”

我无言以对。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磨损,还有那些看不见的账。

有一次,我去交管所处理自己电动车的违章,顺手查了一下我那辆桑塔纳的记录。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半年时间,三个违停,一个超速。

罚款加起来快一千了。

我拿着打印出来的单子,手都在抖。

李军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

我找到他,把单子拍在他工作台上。

他看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满脸歉意。

“哎呀!哥,你看我这记性!真对不住,我给忘了!前段时间手头紧,寻思着缓缓再处理,一忙就抛到脑后了。”

他话说得漂亮,态度也诚恳。

“哥你放心,这钱我肯定出。你先帮我垫上,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给你。”

我还能说什么?

我能当着全店人的面,为了几百块钱跟他撕破脸吗?

我不能。

我默默地去交了罚款,扣了分。

那个月的工资,我比平时少了一大截。小兰问起来,我只说是请同事吃饭了。

我撒了谎。

因为我没脸告诉她,我辛辛苦苦挣的钱,拿去给别人开我的车交罚款了。

至于李军说的“下个月还”,就像他说过的很多话一样,随风飘走了。

我没好意思再提。

我总觉得,为了钱去催,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也等于是否定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我宁可用钱,去维护这层脆弱的、自我感动的关系。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车子的年检过期了,他压根没想起来。还是我看到了挡风玻璃上的标志,才急急忙忙去补办,又是一笔罚款。

一次是车子的电瓶亏电,打不着火了。他直接把车扔在路边,自己打车走了。还是我下班后,自己带着工具,坐着公交车过去,给他收拾的烂摊子。

我越来越觉得,这辆车,成了我甩不掉的一个包袱。

它带给我的,不再是当初的喜悦和骄傲,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憋屈。

我甚至开始害怕接到李军的电话。

因为他的电话,十有八九都跟车有关,而且准没好事。

小兰看我的眼神,也从当初的埋怨,变成了心疼和无奈。

她不再跟我吵了,只是偶尔会叹口气。

“张诚,你什么时候才能活得不那么累?”

我何尝不想活得轻松点?

可是,那四年的人情,像一张网,把我牢牢地捆住了。

我怕我说“不”,就会被别人戳脊梁骨,说我张诚小气、不够意思。

我怕我收回车,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这四年是个傻子。

我用“面子”和“情分”给自己砌了一座牢笼,然后把自己关了进去。

直到我爸的电话打来,那座牢笼的墙壁,才开始出现裂缝。

我当时还不知道,那道裂缝,会成为我唯一的出口。

第三章 老父亲的电话,压垮骆驼的稻草

那天下午,我正在车间里给一辆宝马做保养。

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掏出来一看,是我姐打来的。

心里“咯噔”一下。

我姐是家里的老大,嫁在邻村,平时没事绝不会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喂,姐?”

“小诚!你快回来一趟!爸……爸不行了!”

我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爸在田里干活,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了!现在送到镇卫生院了,医生说是心梗,得马上转到市里的大医院!让准备钱!”

钱!

又是钱!

我挂了电话,感觉天旋地转。

我跟老板老王请了假,他二话没说,还从抽屉里拿了一千块钱塞给我,说:“先拿着应急,不够再说。”

我捏着那一千块钱,眼眶发热。

我冲出汽修店,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拿卡。

家里的积蓄,都在小兰那里。

我一边往家跑,一边给小兰打电话。

电话通了,小兰的声音也很急。

“张诚,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我妈刚才也来电话了,我爸骑电动车摔了,腿给摔断了,现在也送到医院了,等着交钱做手术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跟我作对。

“要多少钱?”我哑着嗓子问。

“押金先要一万。咱家卡里就剩一万五了,我刚全取出来给我妈送过去了。这下可怎么办?”小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爸那边,转院、手术,少说也得准备个三五万。

我俩的工资,每个月还了房贷,再刨去日常开销,剩不下几个钱。

那一万五,是我们攒了小半年的家底。

现在,空了。

我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车来车往,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绝望。

找谁借?

亲戚朋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把所有可能借到钱的人都过了一遍。

最后,定格在了李军的脸上。

对,李军!

我把车给他白开了四年,连油钱路费保险保养都是我出的。

这四年下来,里里外外,他少说也省了好几万。

现在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不用多,先借个两三千应急,把我爸从镇上转到市里。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甚至都不能算是“借”,顶多算是让他提前还一部分他欠我的人情。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诚哥,啥事啊?正忙着呢。”李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李军,我……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爸住院了,等着钱用。你能不能……先转我两千块钱应急?我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还你。”

我说得很急,甚至有点卑微。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几秒钟的沉默,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我能听到他那边有电视的声音,还有他孩子嬉笑的声音。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哦……这样啊。”李军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哥,真不巧。我这手头也紧得很,上个月刚给我儿子报了个培训班,花了一万多。现在卡里就剩几百块钱生活费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的手脚,瞬间就凉了。

我不信。

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老婆在国企上班,福利待遇比我们好得多。他自己喷漆,拿的提成也不比我少。

怎么可能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一千也行,五百也行!我就是急着把我爸转院!”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哀求。

“唉,哥,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没有。”

李军叹了口气,然后,他说出了那句让我记一辈子的话。

“对了,诚哥,你那车明天我得用一下,我得去趟我老丈人家,给他送点东西。你可别急着用啊。”

我爸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他想的,却是明天要开着我的车,去给他老丈人送礼。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四年。

我拿真心喂了四年的“兄弟”。

到头来,我的真心,我的情分,我爸的命,在他眼里,都比不上去讨好他老丈人重要。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而李军的这句话,就是压断我理智和所有幻想的,那座山。

第四章 两千块钱,一面人心的镜子

“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在喧嚣的马路上。

电话那头的李军,显然没有察觉到我语气里的变化。

他还在用那种惯常的、随意的腔调说:“我说,明天我得用车,去我老丈人家。你不是说你爸住院了吗?那你肯定得在医院守着,车也用不上,对吧?”

对吧?

他竟然问我对吧?

一股凉气,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突然就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苦笑,是一种说不出的,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笑出来的,悲凉的笑。

我笑我傻。

我笑我天真。

我笑我这四年来,活得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李军。”

我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怎么了,哥?”

“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

“啊?发地址干嘛?”他有点警惕。

“我过去,拿点东西。”

“拿东西?拿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来拿钱?”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兴奋,“哥,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我跟你说,我最近看上一个新款的喷枪,正愁没钱换呢!你……”

“我 去 拿 我 的 车 钥 匙。”

我一字一顿,把这句话从牙缝里挤了出去。

电话那头,李军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问:“哥,你……你开玩笑的吧?为了两千块钱,不至于吧?咱俩这关系……”

“别跟我提关系。”

我打断了他。

“我以前觉得,咱俩的关系,比钱金贵。现在我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什么都比不上你自己方便。”

“我爸现在躺在医院,等着钱转院。我求你,你跟我说你没钱。行,我认了。算我张诚没本事,交错了朋友。”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爸命悬一线的时候,惦记着开我的车,去给你丈人献殷勤。”

“李军,做人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

我的话说完了。

电话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错愕,是不解,甚至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不可理喻。

他永远不会明白,压垮我的,不是那两千块钱。

而是他那句云淡风轻的“明天我要用车”。

那是对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求助的漠视,是对一份长达四年的情谊的践踏。

“张诚,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李军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就一辆破桑塔纳吗?我给你开,是给你面子!你以为我稀罕?要不是看在同事一场,你那破车扔路上都没人要!”

“行,你要拿是吧?有本事你现在就过来拿!”

“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晚高峰的车流,像一条钢铁的河流,从我身边滚滚而过。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奔赴生活的热切和疲惫。

只有我,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心里那座用“情分”和“面子”堆砌起来的大厦,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废墟之下,是我血淋淋的真心和被愚弄了四年的尊严。

我没有哭。

眼泪在這種时候,是最廉价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给小兰打了个电话。

“老婆,我爸那边,钱的事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我的声音很平静。

小兰在那边“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诚,对不起,我这边……”

“别说对不起。你照顾好咱爸,你爸就是我爸。都是一家人。”我打断她,“我这边处理点事,晚点去医院找你。”

挂了电话,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小区。”

我报出了李军家的地址。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电话里放狠话。

他错了。

有些底线,不能碰。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那两千块钱,像一面镜子。

它没有照出李军的坏,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它照出的,是我自己的蠢。

出租车在城市的光影里穿行,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片光斑。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是我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是他那双常年干农活而粗糙不堪的手。

那双手,曾经把我举过头顶。

那双手,曾经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

那双手,曾经把一个滚烫的烤红薯,塞进我冰冷的手里。

现在,他躺在病床上,等着我。

而我,却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浪费了四年,浪费了最宝贵的时间。

车,我可以不要。

钱,我可以不要。

但是,我父亲的命,比天大。

我做儿子的尊严,不能丢。

第五章 收回钥匙,斩断的不是车

李军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灯光昏暗。

我站在他家门口,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的电视声和笑声。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敲了三下,不轻不重。

里面的笑声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李军的脸露了出来。

看到是我,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你还真来了?有病吧你。”

他堵在门口,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屋里,他老婆探出头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又缩了回去。

“钥匙给我。”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出手。

我的手很稳,手心因为常年和扳手打交道,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李军抱着胳膊,斜着眼看我。

“张诚,我劝你别闹得太难看。大家都是一个店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这点小事,至于吗?”

“至于。”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在你眼里是小事,在我这里,是天大的事。”

“我爸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

他可能以为我会大吵大闹,会跟他理论。

但他没想到,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切,说得好像我拦着你救你爸一样。”他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没钱就直说,装什么大孝子。不就是想把车要回去,好拿去卖了换钱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在我心上。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所珍视的亲情、道义,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拿来算计和嘲讽的工具。

“我再说一遍,钥匙给我。”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锐利。

也许是我的眼神震慑到了他,他脸上的轻浮收敛了一些。

他老婆在屋里小声说了一句:“李军,要不……就把钥匙还给人家吧。”

李军回头瞪了她一眼。

他从裤腰带上,解下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那把大众车的钥匙,被他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磨得锃亮。

他捏着那把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

“行,张诚,你牛。”

“今天你把这钥匙拿走了,以后,咱俩这兄弟,就算做到头了。”

“你可别后悔。”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后悔?”

“我最后悔的,是四年前那个半夜,把这把钥匙交到了你手上。”

我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那串钥匙。

钥匙冰冷,沉甸甸的。

握在手里,像握住了一段荒唐的过去。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砰”的一声关门声,震得整个楼道都回响。

我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异常坚定。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告别那个懦弱的、好面子的、不懂拒绝的自己。

我斩断的,不仅仅是和李军那段虚伪的关系。

我斩断的,是我过去那种委曲求全的活法。

车就停在楼下。

夜色里,它安静地趴在那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车身上,布满了灰尘和新的划痕。

我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冰冷的车门。

“伙计,委屈你了。”

我轻声说。

“我带你回家。”

我用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一股烟味和零食的混合味道,呛得我直咳嗽。

我摇下车窗,发动了车子。

熟悉的引擎声响起,低沉而有力。

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趴在方向盘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四年的委屈,这一下午的绝望,对父亲的担忧,对人性的失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不是为李军,不是为那辆车。

我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死去的、愚蠢的四年。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擦干眼泪,挂上档,踩下油门。

桑塔纳缓缓驶出小区,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后视镜里,李军住的那栋楼,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要换一个方向盘了。

而且这一次,方向盘,必须牢牢地握在我自己手里。

至于我爸的医药费,车到山前必有路。

大不了,就把这辆车卖了。

它是我过去的根,但不能成为我未来的枷 ઉ锁。

人,总要往前看。

第六章 桑塔纳的新生,我的新生

第二天,我没有去医院。

我把我爸转院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我姐夫。

钱,我找老板老王又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加上他之前给的一千,凑了六千块,先打给了我姐。

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我把那辆桑塔纳,直接开回了店里。

同事们看到我开着自己的车来上班,都挺惊讶。

“哟,诚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军舍得把车还给你了?”

我笑了笑,没解释。

我把车开到我最熟悉的那个工位上,拉起手刹。

然后,我开始给它做一次最彻底的“体检”。

我把它升起来,检查底盘的每一颗螺丝。

我打开引擎盖,听发动机的每一个音符。

我换掉了磨损的轴承,补上了亏空的机油,清洗了积满灰尘的节气门。

车身上的每一道划痕,我都用补漆笔,小心翼翼地填补。

内饰,我用泡沫清洗剂,擦了整整三遍。

从储物格里,我掏出了半斤瓜子壳,七八个烟盒,还有一张过期的游乐园门票。

看着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把它们,连同那块脏兮兮的脚垫,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扔掉我过去四年的糊涂账。

我干了一整天。

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天黑。

我没吃饭,也没喝水,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

店里的同事都下班了,只有老板老王,默默地陪着我。

他没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我旁边递扳手,打下手。

直到我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

“张诚,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但有时候,里子比面子更重要。”

老王是个实在人,话不多,但句句在理。

我点点头,眼眶有点热。

“王哥,谢谢你。”

“谢啥。快去洗把脸,吃饭去。”

那天晚上,我开着焕然一生的桑塔纳,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窗开着,晚风吹进来,带着城市的烟火气。

车里,再也没有那股呛人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柠檬香,那是我自己买的香薰。

我觉得,我找回的,不仅仅是一辆车。

更是我自己。

那个爱车、懂车,对生活有要求、有热情的张诚。

周末,我开着车,回了老家。

我爸已经从市里医院转回了县医院,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期。

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给他削了个苹果。

我们爷俩,都不是话多的人。

沉默了半天,他才开口。

“钱的事,我听你姐说了。别太为难自己。”

我摇摇头:“不为难。爸,你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强。”

他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小诚,你从小就心善,不懂得拒绝人。爸知道,你这次肯定受了委屈。”

“爸不怪你。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看走眼几回?”

“车子坏了,可以修。人心要是坏了,就离他远点。”

我爸没读过多少书,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

但他说的道理,比任何书本上的都通透。

我握着他的手,那双手,还是那么粗糙,却给了我最温暖的力量。

“爸,我知道了。”

在老家待了两天,我开车回城。

路上,小兰给我打电话。

“我爸的手术也做完了,很顺利。你别担心家里。”

“嗯。”

“张诚,”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很温柔,“以后,别再那么傻了。你的背后,还有我,还有这个家。”

“我知道。”

那一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富有,不是你拥有多少东西,而是有多少人,在真心实意地关心你,爱着你。

为了这份爱,我也要变得更强大,更懂得如何去守护。

那辆老桑塔纳,在高速上平稳地行驶着。

我看着前方的路,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这辆车,我不卖了。

它是我人生路上一个重要的见证。

它见证了我的糊涂,也见证了我的清醒。

以后,它会载着我,载着我的家人,去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第七章 车间里的风言风语

回到汽修店,空气中的味道明显不一样了。

李军见到我,就像没看见一样,把头扭到一边。

我也懒得理他。

有些关系,断了就断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

很快,店里就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版本有好几个。

有的说,我张诚忘恩负义,李军帮我养了四年车,我因为两千块钱就翻脸不认人。

有的说,我小气抠门,眼红李军开我的车,故意找茬把车要了回来。

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说我爸生病是假的,我就是编个理由,好名正言顺地收车。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我耳边响。

我心里不是没有波澜。

被人误解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当这些误解,来自于你朝夕相处的同事。

有几个平时跟李军走得近的同事,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干活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

李军呢,则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他总是在人多的时候,唉声叹气,说自己好心没好报,拿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说得声情并茂,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有一次,我在茶水间,亲耳听到他对另一个同事说:“唉,算了,谁让我当初瞎了眼,把这种人当兄弟呢。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我当时手里正端着一杯热水,差点没忍住泼过去。

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跟这种人争辩,没有任何意义。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我自己的事。

车,我修得比以前更用心。

活,我干得比以前更卖力。

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公道,自在人心。

老板老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说什么,但行动上,却给了我最大的支持。

那天下午,店里来了一辆奥迪A8,发动机异响,问题很棘手。

之前两个师傅都没找出毛病。

老王直接把钥匙递给我:“张诚,你来。”

李军就在旁边,脸色很难看。

因为这种大活,以前老王总是让他和我一起弄,钣金喷漆之外,他也能学点机修,多拿点提成。

但这次,老王连问都没问他。

我没说话,接过钥匙,一头扎进了车底。

我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把那辆A8的发动机拆了一半,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是一个小小的轴承出了问题,位置非常隐蔽。

等我满身油污地从车底钻出来,车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把那个坏掉的轴承递给他,把原理讲得清清楚楚。

车主是个大老板,一开始还挺怀疑,听我讲完,眼神都变了。

他冲我竖起大拇指:“小兄弟,行家啊!我这车跑了三家4S店都没解决,没想到在你这儿给看明白了!”

最后,那辆A8在我手里,完美复活。

车主不仅爽快地付了钱,还额外给了我五百块钱的红包,点名要给我的。

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老王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开门做生意,靠的就是手艺和人品。手艺过硬,人品靠谱,生意才能长久。”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李军一眼。

李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从那天起,店里的风言风语,渐渐就少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是谁非,心里都有一杆秤。

李军或许嘴上功夫厉害,但在修车这门手艺上,他跟我,还差得远。

而我,也慢慢想通了。

别人的嘴,我管不住。

我能管住的,只有我自己的心,和我手里的这把扳手。

把活干好,把人做好,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那些不理解我的人,就随他们去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观众。

我只需要几个能在我落难时,真心拉我一把的朋友,就够了。

就像老王,就像我老婆小兰,就像我远方的家人。

这就够了。

第八章 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日子,就像车间里永不停歇的打磨机,磨平了棱角,也磨去了喧嚣。

李军后来没在店里待多久,就辞职了。

听说他去了一家新开的连锁汽修店,当了个什么小组长。

他走的那天,没有跟我打招呼。

我们俩,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远离的直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我爸和我岳父的身体,都慢慢康复了。

家里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轨。

那辆老桑塔纳,成了我最忠实的伙伴。

我每天开着它上下班,周末载着小兰和孩子,去郊区的公园,去水库边钓鱼。

车子虽然老,但被我伺候得很好。

每次发动,引擎的声音都让我感到安心。

小兰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常常会感慨:“还是开自己的车,心里踏实。”

是啊,踏实。

这种踏实,是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是我可以决定去哪里,什么时候出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有一次,我开车带着孩子去上兴趣班,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军。

他骑着一辆电动车,后座上带着他的儿子,风尘仆仆地从我车边经过。

他没有看到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波澜。

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在我爸住院那天,他哪怕没有借我钱,只是说一句“哥,我钱不凑手,但车你随时用,需要我跑腿尽管说”,那么今天,我们或许还是朋友。

我还是会让他开我的车。

可惜,没有如果。

他亲手斩断了那份情谊,也亲手关上了那扇方便之门。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怨不得别人。

后来,老王的汽修店扩大了规模,盘下了隔壁的门面。

他把我提拔成了技术主管,手底下也带了几个徒弟。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张诚了。

我开始学着管理,学着带团队,学着如何把自己的手艺,更好地传承下去。

我告诉我的徒弟们,修车,先要学做人。

对车要诚实,对人更要诚实。

一个螺丝拧不紧,可能会出事故。

一颗心要是歪了,那迟早会摔跟头。

他们都很尊敬我,喊我“诚师傅”。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回想起那段长达四年的荒唐岁月。

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李军当初借给了我那两千块钱,我会不会继续把车给他开?

我想,大概率是会的。

然后,我可能还是那个不懂拒绝、活在别人眼光里的老好人张诚。

从这个角度看,我甚至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的冷漠,让我看清了人心的真相。

感谢他的自私,逼着我长出了坚硬的铠甲。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它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了我最宝贵的道理。

方向盘,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是车,还是人生。

这世上,真正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从来不是别人的屋檐,而是你自己的那把伞。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