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退休后,和阿姨合住生活,发现妈妈月薪八千,阿姨惊讶了
发布时间:2025-09-28 21:14 浏览量:2
“楠楠,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不高兴。”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喜悦,像揣着个宝贝,又怕我给没收了。
我正对着电脑审一份合同,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眼睛发酸,闻言便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妈,您说,我听着呢。又跟哪个叔叔跳广场舞对上眼了?”
“去你的,没个正经!”我妈在那头笑骂了一句,声音轻快了不少。“我跟你大姨商量好了,我搬过去跟她一块儿住。她一个人,我一个人,正好做个伴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没立刻表现出来。
我妈退休前是中学老师,桃李满天下,性格要强,也爱热闹。退休后一年多,老同事们各有各的孙子孙女要带,老邻居们搬的搬、走的走,她一个人守着那套两室一厅,确实是冷清了点。
我接过她来住过,可我这儿,白天我跟老公都上班,孩子上幼儿园,晚上回来也是兵荒马乱,她插不上手,反倒觉得拘束。
大姨那边呢,姨夫前几年走了,表哥一家在另一个城市,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她守着个老院子,日子过得比我妈还安静。
“挺好的呀,妈。”我真心实意地说,“姐妹俩有个照应,我们做儿女的也放心。大姨怎么说?”
“你大姨高兴着呢!她说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就怕我嫌她那儿条件不好。我寻思着,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嫌的。再说,她那小院子,种点菜养点花,比我这楼房里舒坦多了。”
听着我妈规划着未来养花种菜的退休生活,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也就散了。
“那敢情好。您准备什么时候搬?我周末开车载您过去,缺什么少什么,咱们直接去商场买。”
“哎,不用不用,你跟你大姨都说好了,家里啥都有。我就是把衣服和我的那些书搬过去就行。”
“那不行,”我坚持道,“您搬新家,必须添点新东西。空调旧了吧?换个新的。电视也小了,换个大点的,您跟大姨看电视不费眼。还有,我给您们买个洗碗机,省得天天为谁洗碗推来让去的。”
我妈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我“瞎花钱”,但语气里的那份满足,隔着听筒都能溢出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妈的退休生活,总算是有了一个安稳又热闹的着落。两个老人,相依为命,互相陪伴,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温暖。
周末,我开着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把我妈送到了大姨家。
大姨的小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丝瓜藤顺着墙角爬了半面墙,几只母鸡在角落里悠闲地踱步。
大姨拉着我妈的手,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可把你盼来了,以后啊,咱俩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我妈也眼圈微红:“姐,以后就麻烦你了。”
“说这见外话!”大姨嗔怪着,拉着我妈进屋。
我把新买的55寸大电视、变频空调、洗碗机一一搬下来,安装师傅跟在我后面,忙活了一下午。
大姨看着这些崭新的家电,嘴上说着“楠楠你这孩子太破费了”,眼睛里却闪着光。她拍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还是楠楠有出息,懂事。”
晚饭是大姨掌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我妈给她打下手,两人在厨房里一边摘菜一边聊天,笑声不断传出来。
饭桌上,大姨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感慨道:“你妈啊,就是享福的命。以前当老师,受人尊敬,现在退休了,工资高,女儿又孝顺。”
我妈笑着摆手:“姐,你就别夸她了,再夸她尾巴要翘上天了。我那点退休金,也就够自己花的。”
“那可不止吧?”大姨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当老师的,退休金都高。我听说隔壁王老师,退休了一个月都有五六千呢。”
我当时正埋头吃饭,没太在意这句闲聊。
我妈也只是笑了笑,没接话,把话题岔开了,说起了家长里短。
那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看着我妈和大姨坐在一起,一边看新电视一边嗑瓜子,聊着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我心里觉得无比踏实。
我以为,这就是她们晚年生活最美好的开端。
安顿好我妈的第二周,我照例打电话回去问候。
电话是我妈接的,声音听起来还不错,跟我聊了聊她种的几盆花的涨势,又说了说大姨做的炸酱面有多好吃。
一切听起来都那么日常,那么平静。
直到我问了一句:“妈,钱够花吗?我上周给您卡里转了三千,您收到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收到了,收到了。楠楠,你以后别给我转钱了,我退休金够用。”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
“那怎么行,那是我的心意。您跟我大姨住一块儿,日常开销总不能全让您一个人出吧?”
“你大姨……她不要我的钱。”我妈的声音更低了,“她说姐妹俩,分那么清干啥。”
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大姨一向是个爽快人,不拘小节,这么说也符合她的性格。
“那也行,您自己看着办。反正您手里得有钱,想买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我叮嘱道。
又过了一周,我去大姨家看她们。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大姨依旧热情地招呼我,给我拿水果,但我妈的笑容里,总带着点勉强。
我把我妈拉到房间里,小声问她:“妈,怎么了?是不是跟大姨闹别扭了?”
“没有,好着呢。”我妈躲闪着我的眼神,低头整理着床铺。
“您别骗我了,您一有心事就爱收拾东西,这习惯我还能不知道?”我按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跟我说。”
我妈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事情的起因,是社区要给退休人员登记信息,办一张什么老年优待卡。表格上有一栏,要填月退休金收入。
我妈没多想,就照实填了。
大姨当时就在旁边,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个数字:8235.6元。
我妈说,大姨当时的表情,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还笑着说:“哟,你这工资可真不低,比我当年上班的时候挣得都多。”
我妈当时也没在意。
可从那天起,事情就慢慢变了味儿。
以前,两人买菜都是轮流付钱,或者干脆AA制。现在,大姨去买菜,回来就直接把菜往厨房一放,提都不提钱的事。
家里的水电燃气费,以前是大姨去交,然后我妈把一半的钱给她。上个月,缴费单放在桌上好几天,大姨看都不看一眼,最后还是我妈拿着单子去交了。
“她说,她那个退休金,一个月才两千出头,给她儿子儿媳买点东西,自己再买点药,就剩不下什么了。”我妈低声说,“她说我工资高,多负担点是应该的。”
我听着,心里一阵发堵。
“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您跟她说是来搭伙过日子的,又不是来扶贫的。这怎么能一样?”
“我说了,”我妈一脸为难,“可我一说,你大姨就掉眼泪。她说她命苦,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现在老了,还得为钱发愁。她说她以为我这个当妹妹的能体谅她,没想到我也这么计较。”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姨这是在用亲情绑架。
“那您就由着她?”
“不然呢?”我妈苦笑,“都是亲姐妹,总不能为这点钱撕破脸吧?我想着,算了,反正我也不缺这点钱,只要她高兴,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看着我妈那张写满“委曲求全”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妈的性格,她最看重的就是家庭和睦,尤其是和她姐姐的感情。为了维持这份表面的和平,她宁愿自己吃点亏。
可我心里清楚,这种靠一方不断退让换来的“和平”,就像沙滩上盖的房子,看着好看,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全塌了。
那个周末,我特意买了很多东西,又去了大姨家。
我想找个机会,跟大姨好好聊聊。
饭桌上,我主动挑起了话头。
“大姨,我妈搬过来,给您添麻烦了吧?”
“说的什么话,自家姐妹,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姨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笑呵呵地说。
“我妈这人啊,心粗,不会算计。以后家里的开销,您别跟她客气,该多少就是多少,您列个单子,让她照着单子给您钱就行。”我话说得很委婉,尽量不显得那么生硬。
大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楠楠,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跟你妈是亲姐妹,算那么清楚干什么?伤感情。”
“感情是感情,钱是钱。算清楚了,感情才能长久。”我坚持道,“我妈那个人,您也知道,她手里要是没钱,心里就发慌。您总得让她自己手里留点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
这话,其实是说给大姨听的。
大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放下筷子,看着我,说:“楠楠,你是不是听你妈说什么了?”
我妈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让我别说了。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说:“我妈什么都没说。大姨,我就是觉得,两个老人过日子,公平一点,才能长久。我妈退休金是高,但那是她辛苦一辈子换来的。她也得为自己的以后考虑,您说是不是?”
“我没说不让她考虑啊!”大姨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就是觉得,她一个月八千多,我一个月才两千多,她多出点水电费,多买点菜,怎么了?这不应该吗?她是我亲妹妹,她日子过得比我好,帮衬我一下,有错吗?”
“帮衬是情分,不是本分。”我一字一句地说,“您要是真有困难,我妈,包括我,我们肯定帮。但现在是过日子,过日子就得有规矩。不能因为谁钱多,谁就得无条件地多付出。”
“规矩?我们姐妹俩过日子,还要讲规矩?”大姨冷笑一声,“楠楠,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妈的便宜?”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妈坐在一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这顿饭不欢而散。
我走的时候,大姨没送我。
车开出胡同口,我给我妈打电话。
“妈,您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得说清楚。”
“楠楠,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这么一闹,我以后怎么跟你大姨相处?她肯定觉得是我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妈,这不是闹。有些话,您不好意思说,我来说。长痛不如短痛。”
“可你大姨她……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妈又心软了。
后果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大姨病了,高血压犯了,躺在床上一天没吃饭。
“都怪你,”我妈在电话里埋怨我,“昨天把你大姨气着了。”
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赶紧买了点东西,又赶了过去。
大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确实不好看。
我把水果放在床头,小声说:“大姨,您别生气了,是我说话太直,您多担待。”
大姨睁开眼,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又闭上了。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大姨说,她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她说,没想到我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人。”
我听得心里又气又委屈。
我怎么就成白眼狼了?我怎么就算计自家人了?
我只是想让我妈的日子过得舒心一点,明明白白一点,这也有错吗?
那天,我在大姨家待了一个下午,削了苹果她不吃,倒了水她不喝。
我妈在一旁唉声叹气,不停地自责,说都是她没处理好,才让我跟大姨起了冲突。
看着我妈那个样子,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插手她们姐妹俩的事。
我妈心甘情愿,大姨也心安理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跳出来当这个“恶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搅乱了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换来的,是我妈的眼泪,和大姨的病倒。
这第一次的正面交锋,我输得一败涂地。
从大姨家回来后,我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天饭桌上的情景,还有我妈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埋怨。
老公看我精神恍惚,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
他听完,沉默了半晌,给我倒了杯温水。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从道理上讲,我觉得我没错。但从结果来看,我把事情搞砸了。”
“你没错。”老公很肯定地说,“你只是把盖子揭开了而已。锅里早就煮着东西了,迟早要沸出来的。你只是让它提前沸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妈和你大姨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因为这八千块钱的退休金才有的。这只是个导火索。”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你想想,你大姨这个人,是不是一直都觉得你妈比她命好?”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的。
我妈是家里最小的,从小就受宠。后来考上师范,当了老师,工作体面又稳定。我爸也是单位的干部,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亲戚里,一直都是过得比较好的那一拨。
大姨呢,初中毕业就进了工厂,后来工厂效益不好,下了岗,自己开了个小卖部,起早贪黑,挣的都是辛苦钱。姨夫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常年吃药。表哥呢,工作也一般,挣的钱也就够养活他自己的小家。
以前家庭聚会,大姨总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还是你妈有福气,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
我妈每次都笑着说:“姐,你才是最有福气的,儿孙满堂。”
那时候,我只当是亲戚间的客套和玩笑。
现在想来,那些话里,或许早就埋下了不平衡的种子。
“你妈的退休金,只是把这种长久以来积压的不平衡,给点燃了。”老公分析道,“在你大姨看来,你妈一直比她过得好,现在老了,退休金又比她高出这么多,那从你妈那里多拿一点,就是理所当然的‘补偿’。她不觉得这是占便宜,她觉得这是‘公平’。”
我茅塞顿开。
是啊,我一直站在我的角度,用我的价值观去衡量这件事。我认为的“公平”,是AA制,是亲兄弟明算账。
而大姨认为的“公平”,是“劫富济贫”,是强者对弱者的“补偿”。
我们俩的逻辑,从根上就不一样。
“那我妈呢?”我问,“她是怎么想的?”
“你妈啊,”老公笑了笑,“她想的是‘家和万事兴’。她不想失去她姐姐,所以她宁愿用钱来息事宁人。她以为她在维持感情,但实际上,她在用钱购买和平。”
老公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家庭伦理剧的核心。
我不再纠结于自己是对是错,也不再被表面的争吵和眼泪所迷惑。
我开始思考,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妈身上?
不,这个问题不对。
我应该问的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希望我妈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晚年?
我想要的,不是让她用钱去换一个卑微的陪伴,不是让她在亲情里活得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我想要的,是让她活得有尊严,有底气,让她的人际关系,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是建立在平等和尊重的基础上的。
想明白这一点,我心里豁然开朗。
我不再是被动地应对大姨的“进攻”和我妈的“软弱”,我必须主动出击,为我妈找到一个真正适合她的养老方式。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更频繁地去看我妈,不是去跟大姨争论,而是去观察,去了解我妈真实的生活状态和内心感受。
我不再打电话,而是每周都亲自过去一趟,每次都待上半天。
我带她们去逛公园,给她们买爱吃的点心,陪她们聊天。
我发现,我妈的话越来越少了。
很多时候,都是我和大姨在说,她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一笑,笑容却不及眼底。
她瘦了,眼角的皱纹也好像更深了。
有一次,我陪她去小区花园里散步,我故意说:“妈,您看这小区的房子挺不错的,要不我也在这附近给您买一套小户型?离大姨近,您俩还能天天见面,又互不打扰。”
我妈立刻摆手:“别瞎花钱,我住你大姨这儿挺好的。”
她的反应太快了,快得像一种条件反射式的拒绝。
我心里越发沉重。
真正压垮骆驼的,是表哥的一次到访。
那天是周末,我正好也在。表哥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看大姨。
一家人其乐融融,大姨笑得合不拢嘴。
饭桌上,表哥说起他儿子要上一个什么兴趣班,一年学费要两万多,他和他媳妇儿的工资,实在是有点吃力。
说着,他看了我妈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二姨,您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财主,得赞助一下您大外孙啊。”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没问题,孩子上学是大事,二姨必须支持。”
我当时就想开口阻止,但看着那一屋子“和睦”的景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饭后,我妈真的回房间,拿了银行卡出来,要去楼下的ATM机给表哥取钱。
我把她拉住了。
“妈,您干什么?”
“给强子拿点钱啊。”我妈说得理所当然。
“您有多少钱啊这么给?他自己是孩子的爹,他不想办法,凭什么管您要?”
“他不是叫我二姨了吗?我是他长辈,帮他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什么叫应该?他有手有脚,三十多岁的人了,养孩子是他的责任!”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客厅里的人。
大姨走了过来,一脸不悦:“楠楠,你又怎么了?强子难得开一次口,你妈愿意帮,你拦着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惦记你妈那点钱?”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所有人都沉默了。
表哥和表嫂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看着大姨,一字一句地说:“大姨,是不是惦记,您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大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妈“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拉着我的胳膊,又去看大姨的脸色,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姐,你别生气,楠楠她不懂事……强子,钱二姨肯定给,别听你妹妹胡说……”
那一刻,我看着我妈那张涕泪纵横、卑微到尘埃里的脸,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像一个拼命想粘合一个破碎瓷器的匠人,用自己的眼泪和尊严当胶水,却不知道,那瓷器早就碎得拼不回来了。
我拉着我妈的手,对大姨说:“大姨,今天这钱,我妈不能给。不是我们小气,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今天他能为孩子上学要两万,明天就能为买车买房要二十万。我妈的退休金,是她的养老钱,不是您儿子的提款机。”
说完,我不再看大姨铁青的脸,也不再理会我妈的哭喊,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不走!楠楠,你放开我!我要跟你大姨解释清楚!”我妈挣扎着。
“妈,您清醒一点!”我冲她喊道,“您还要怎么解释?您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吗?她看不到的!她眼里只有您的退休金!”
回到家,我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来。
我知道,我这次的行动,彻底摧毁了她用尽心力维持的那个“姐妹情深”的假象。
她所珍视的一切,她以为可以相伴终老的姐妹,她努力维系的家庭和睦,都在我掀开的那个残酷真相面前,碎成了齑粉。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未眠。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把我的母亲,推向了一个绝望的深渊。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妈不跟我说话,也不出门,整天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做好饭端到她床前,她就吃两口,然后摇摇头说吃不下了。
她的手机响了,她也不接,就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我知道,肯定是亲戚们打来的,大姨肯定已经把那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遍了。
在他们口中,我肯定成了一个挑拨离间、不孝不义的恶人。
而我妈,成了那个养出“白眼狼”的可怜虫。
第三天晚上,我妈突然跟我说,她胸口闷,喘不上气。
我吓坏了,赶紧打了120,把她送到了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是急性焦虑引发的心脏不适,没什么大碍,但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受刺激。
我妈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洞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楠楠,”她虚弱地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摇摇头:“妈,您没错。错的是贪得无厌的人心。”
住院期间,大姨来过一次。
她提着一篮水果,站在病房门口,表情很不自然。
“姐……”我妈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躺着吧。”大姨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离得远远的,“我听你表哥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她站了不到五分钟,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客套话,就走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关心,甚至没有正眼看我妈几眼。
她的到访,不像探病,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视察”,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大姨走后,我妈看着那篮水果,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眼泪无声地滑落。
整个下午,她一句话都没说。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也像是我妈心碎的声音。
直到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她才缓缓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飘来。
“楠楠,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对她好,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总能念着我们是亲姐妹的情分。”
“我把我的退休金,当成我们姐妹俩的。我总想着,我多花点,她就能少点负担,就能过得开心点。她开心了,我们这个家,就和睦了。”
“我以为,钱能把我们俩的晚年,粘合得更紧。只要我不断地付出,我们就能回到小时候,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她去哪儿都护着我的那个时候。”
她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
“用钱维系的关系,就像沙子一样,你握得越紧,它流失得越快。当钱成了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时,那份感情,早就变质了。”
“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害她。我让她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让她心里的那杆秤,越来越斜。我也不是在维系亲情,我是在用钱,给自己买一个‘好妹妹’的虚名,买一个‘姐妹情深’的假象。”
“我把她当姐姐,她……可能只把我的退休金,当成了她的补充养老保险。”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我妈,看着她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
我知道,在经历了这一切的痛苦、纠结和失望之后,我的母亲,终于从那场用亲情编织的迷梦中,彻底醒了过来。
这个顿悟,来得太迟,也太疼。
但对她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妈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她甚至主动跟我开起了玩笑。
“楠楠,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也算‘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了?”
“妈,您别瞎说。”我嗔怪道,心里却松了口气。
回到家,我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姨打了个电话。
我在旁边听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姐,是我。”我妈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嗯,我出院了,挺好的。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准备搬出来了。”
“不是去楠楠那儿,我自己租个房子。离楠楠家近一点,方便她照顾。”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咱们俩还是分开住比较好。距离产生美嘛,老话总是有道理的。”
“钱的事,你别担心。以前是我糊涂,总想着拿钱来维系感情,是我的不对。以后啊,咱们姐妹俩,明算账。你有困难,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但过日子,还得各过各的。”
“姐,你别生气,我不是在怪你。我是想明白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活得舒心最重要。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俩好。以后,我还是你妹妹,你还是我姐姐。我周末会去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点心。”
挂了电话,我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多难。这意味着,她要亲手斩断自己几十年来对“姐妹情深”的执念。
但我也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一周,我帮我妈在我的小区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房子不大,但朝南,阳光很好。
我们一起去逛家具城,买了新的床,新的沙发,新的餐桌。
我妈像个小女孩一样,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窗帘的颜色,地毯的图案。
搬家那天,大姨没来,表哥也没来。
只有我和老公,还有我妈的几个老同事、老学生过来帮忙。
大家把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我妈穿着一件新买的碎花衬衫,在人群中忙前忙后,给大家倒水,拿水果,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和舒展。
一切都安顿好后,我妈在新家的厨房里,给我们做了一顿饭。
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味道却特别好。
吃饭的时候,我妈举起水杯,对我说:“楠楠,谢谢你。”
我摇摇头:“妈,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您,让我看到了一个勇敢的妈妈。”
我妈笑了,眼角有泪光闪动。
“以前啊,我总觉得,人老了,就得找个伴儿,不然太孤单。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伴儿,不是别人,是自己。只有自己内心丰盈了,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周末,我妈真的提着点心,去看大姨了。
回来后,我问她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你大姨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后来聊着聊着,就跟以前一样了。我们聊了聊以前的事,没提一个跟钱有关的字。”
我妈顿了顿,看着窗外的阳光,说:“可能,这就是最好的距离吧。”
从那以后,我妈开始了她真正的退休生活。
她报了老年大学,学国画,学书法。
她参加了社区的合唱团,每天都去公园里吊嗓子。
她的画,画得越来越好,还在社区的书画展上得了个二等奖。
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有一起画画的“画友”,有一起唱歌的“歌友”,还有一起去菜市场抢特价菜的“战友”。
她的小房子,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的花,开得一茬又一茬。
她每周都会去看大姨一次,带点自己做的好吃的,或者新买的水果。两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闲话,像最普通的姐妹那样。
大姨再也没提过钱的事。
偶尔,表哥那边有困难,我妈知道了,会量力而行地帮一点,但她会把钱交给我,让我转交过去,并且明确告诉表哥,这是姨妈的心意,不用还,但也只有这一次。
界限感,这个我曾经试图强加给她的东西,现在,她自己建立起来了,而且建得比谁都牢固。
有一次,我看着她在灯下认真地画着一幅兰花,姿态从容,神情专注。
我忽然觉得,我妈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活得如此自由,如此舒展。
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谁的妹妹。
她只是她自己。
一个找到了内心平衡,并且活得有声有色的,快乐的老太太。
而我,作为她的女儿,能见证这一切,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