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完白月光离婚案,抽空哄妻子时,才知离婚冷静期都过完了
发布时间:2025-09-29 14:55 浏览量:1
那张薄薄的、盖着红色印章的纸,就平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李兆阳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花瓣上带着水珠,显然是刚从花店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他看到那张纸,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水分,一点点干枯、龟裂。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了,弯下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然后,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种刚从梦中惊醒的恍惚:“静静,这……冷静期,不是才刚开始吗?”
我正把最后一只箱子拖到门口,闻言,停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也看着他手里那束和他此刻的表情格格不入的玫瑰。
“兆阳,”我说,“今天,是第三十一天。”
第1章 一通深夜的电话
故事,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
或者说,是从无数个被忽略的瞬间里,累积到了那个电话作为终点的。
那天晚上,我正在给一堂老式的红木圈椅做最后的烫蜡。蜂蜡在高温下融化,散发出一种沉静又温暖的香气,像旧时光的味道。我的工作室就在家里朝北的书房,隔音很好,能让我完全沉浸在这些老物件的呼吸里。
修复旧家具是我嫁给李兆阳后拾起来的手艺,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我给自己找的一个精神寄托。兆阳是金牌律师,他的世界是分秒必争的法庭、堆积如山的案卷和永无止境的应酬。而我的世界,就是这些沉默的木头。它们不会说话,却能承载岁月,比人更长情。
手机在工作台上震动起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我以为是兆阳,他今晚有个庆功宴,说是律所赢了个大案子。我擦了擦手,接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温蕊。
这个名字,像一根极细的绣花针,冷不丁地刺进记忆深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李兆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静静,你睡了吗?我……我有点事,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背景音很嘈杂,有女人的哭泣声,还有模糊的劝慰声。
我捏着手机,指尖有点凉。“你在哪儿?”
“我在温蕊家。”他回答得很快,似乎觉得坦诚是最好的方式,“她……她家里出了点事,丈夫家暴,闹得很厉害。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就给我打了电话。”
温蕊。
李兆阳的大学同学,他们法学院的系花,也是他放在心底很多年的,“白月光”。
这件事,我一直知道。不是他亲口说的,而是从他们同学聚会的照片里,从他偶尔提及往事时那不经意的一丝怅惘里,拼凑出来的。一个男人心里有那么一个角落,放着一个得不到的人,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只要那个角落不扩大,不侵占我们共同生活的空间,我可以视而不见。
“她报警了吗?”我问,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他晚饭吃了什么。
“报了,但她丈夫家里有点关系,警察来了也只是调解。她害怕,不敢一个人待着。”李兆阳顿了顿,补充道,“她想离婚,想请我帮她打这个官司。”
我沉默了。
电话那头的哭声似乎更清晰了些。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柔弱美丽的女人,在深夜里无助地哭泣,而我的丈夫,像个英雄一样,挺身而出,为她挡风遮雨。
这很符合李兆阳的性格。他有英雄情结,尤其是在面对弱者,还是一个与他有过往的弱者时。
“我知道了。”我轻轻地说,“那你注意安全,别太晚。”
“好。静静,你真好。”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宽慰和……愧疚?“这个案子我必须接,不为别的,就为同学一场,我也不能看着她被人这么欺负。”
“嗯。”
挂了电话,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那盆刚刚融化的蜂蜡,还在散发着悠悠的香气。
我看着眼前这把修复了一半的圈椅,它的一条腿曾经断裂过,我用最传统的榫卯结构,一点点把它接好,打磨,让它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坚固。
可是人心呢?人心里的裂痕,能用什么来修复?
那一晚,李兆阳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时,一脸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换下带着烟味和别人香水味的西装,坐在餐桌前,喝着我给他热的牛奶。
“昨晚折腾了一宿,”他揉着眉心,“她丈夫喝多了,就是个疯子。我帮温蕊整理了证据,今天就去法院递交诉状。”
我把煎好的鸡蛋推到他面前,没说话。
他抬眼看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比如嫉妒,或者质问。但他失望了,我的脸上一片平静。
“静静,你……不生气?”他试探着问。
我摇摇头,拿起一块面包,小口地吃着。“生气什么?你是律师,接案子是你的工作。她是你的客户,也是你的同学,于情于理,你都该帮忙。”
他好像彻底放心了,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这个案子有点复杂,对方不好对付,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
“没关系,”我说,“工作要紧。”
他吃完早餐,又匆匆地走了。玄关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整个家,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他的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消失在城市的钢铁森林里。
我没有告诉他,昨晚我一夜没睡。
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不是不生气,我只是觉得,生气这种情绪,对于一个心里已经装着别人世界的男人来说,太廉价,也太无力了。就像对着一堵墙呐喊,除了能听到自己空洞的回声,什么也改变不了。
从那天起,温蕊这个名字,就成了我们家里的“常驻嘉宾”。
第2章 那件被遗忘的旗袍
李兆阳说他会很忙,他没有骗我。
他开始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律所的休息室。家,彻底变成了他补充睡眠和换洗衣服的旅馆。
餐桌上,我做的饭菜常常从热等到冷,最后倒进垃圾桶。沙发上,他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接电话,说的全是关于温蕊的案子。
“证据链还不够完整,我们需要找到他财产转移的直接证据。”
“你别怕,开庭的时候,我会陪着你,你只需要把事实说出来。”
“情绪要稳定,温蕊,你越是表现得脆弱,法官的同情分就越高。”
他的声音,时而专业冷静,时而温柔安抚。那些我曾经以为只属于我的耐心和体贴,如今被他慷慨地分给了另一个女人。
我依旧沉默地做着我的事。打理家务,修复我的旧家具。我的工作室成了我的避难所。木头的纹理,刨花的清香,让我能暂时忘记客厅里那个越来越陌生的丈夫。
朋友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约我喝下午茶时,忍不住问:“你跟李大律师,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看你朋友圈,好久没发他了。”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笑了笑:“他忙,接了个大案子。”
“再忙,夫妻哪有不见面的?你可得看紧点,现在的男人,尤其是他那种事业有成的,外面诱惑多着呢。”朋友点着我的额头,一脸“你太不上心”的表情。
我没法告诉她,那个所谓的“诱惑”,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他心里长出来的。一棵叫“回忆”的种子,被一场名为“责任”的雨水浇灌,如今已经枝繁叶茂,遮蔽了我们共同的天空。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忙碌中,悄然而至。
十周年。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我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给自己准备一件旗袍。我选了块烟青色的真丝料子,上面有细碎的暗纹,像江南雨后的天空。我没找裁缝,一针一线,都是自己缝的。我想在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纪念日那天,我特意歇了工,从下午就开始准备。炖了他最爱喝的鸽子汤,做了几道精致的小菜。然后,我沐浴更衣,换上那件新做的旗袍,盘好头发,在镜子前,细细地描了眉。
镜子里的女人,身形依旧窈窕,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静。这十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了李兆阳口中“最通情达理”的妻子。我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兆阳,今晚早点回来,有惊喜。】
他几乎是秒回:【好。】
一个“好”字,让我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我把饭菜都摆好,点了香薰蜡烛,关掉了客厅刺眼的顶灯,只留下一盏温暖的落地灯。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种温馨又浪漫的氛围里。
我坐在沙发上等。
从七点,等到八点,又等到九点。
桌上的饭菜,凉了。我又端去厨房,用小火温着。
墙上的挂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十点,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静静,抱歉抱歉,我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走不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焦急。
“什么状况?”我问。
“温蕊……她情绪有点崩溃。她丈夫今天去找她了,说了些很难听的话,还威胁她。我得在这边陪着她,万一再出什么事……”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像一块石头,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里。
“兆阳,”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懊恼地拍着额头的样子。
“静静,对不起,我……我真的忘了。你看我这脑子,最近全被案子占满了。”他急忙解释,“你等我,我处理完这边马上回去!给我留门。”
“不用了。”我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汤在锅里温着,你自己回来热一下喝吧。我累了,先睡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的香薰蜡烛还在燃烧着,散发出最后一丝香气。我走过去,一口气吹灭了它。
黑暗中,我脱下那件穿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旗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那件旗袍,就像我这十年的婚姻。我曾满怀期待,一针一线地去缝制它,以为能穿出最美的样子。可到头来,却发现,那个唯一想让他看见的观众,缺席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地方,好像也跟着那根烛火一起,熄灭了。
第3章 一张签了字的协议
纪念日那晚之后,我和李兆阳之间,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加倍地想要补偿。他开始给我买礼物,昂贵的包,漂亮的珠宝,最新款的手机。东西堆满了梳妆台,却填不满我心里的空洞。
他也会抽空回家吃饭,坐在餐桌上,努力地找话题,想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静静,你那个工作室,最近接活了吗?”
“嗯,接了个修复清代花几的活儿。”
“钱够不够用?不够我再给你转点。”
“够了。”
对话总是这样,三两句就结束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陌生的,带着一丝探究和无奈。他大概觉得,以前那个无论他多晚回家,都会笑着给他留一盏灯的陈静,不见了。
他不知道,灯,是需要油的。我的油,快要耗尽了。
温蕊的案子,进行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李兆阳几乎是以一种“献祭”式的状态投入进去。他熬红了双眼,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说,他一定要赢,不只是为了温蕊,更是为了一个律师的尊严和正义。
我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的“正义”而燃烧自己,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守护了别人的家庭,却亲手把自己的家,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孤岛。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有些低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李兆阳难得在家,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打电话,和他的团队沟通案情。
我口渴得厉害,挣扎着想起来倒杯水。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书房的门没关严,他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净身出户。他转移的那些财产,我一条条都给你追回来……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软。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原来,他们之间,不只是同学,不只是他暗恋的白月光。他们之间,还有“亏欠”。
这三个字,像一把万能钥匙,瞬间解开了我心中所有的困惑。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温蕊的案子如此上心,如此奋不顾身。那不只是英雄情结,那是一种补偿。他在用现在的拼尽全力,去弥补一段过去的遗憾。
而我,我们这十年的婚姻,我们这个家,不过是他完成这场盛大补偿仪式的背景板。
我扶着墙,慢慢走回卧室,重新躺下。烧得更厉害了,身体忽冷忽热,但我的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下午。
晚上,李兆阳终于忙完了,他端着一杯水和退烧药走进卧室,看到我醒着,愣了一下。
“怎么不睡?是不是不舒服?”他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兆阳,”我看着他,声音因为发烧而沙哑,“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不解,最后变成了哭笑不得。
“静静,你烧糊涂了?说什么胡话呢?”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像哄孩子一样,“我知道,最近是我冷落了你。等我打赢这个官司,我好好陪你,我们去旅游,去你一直想去的普罗旺斯,好不好?”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他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一场旅行就能解决的。他根本没意识到,我们脚下的地基,早就被白蚁蛀空了。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没有说胡话,我很清醒。李兆阳,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就因为温蕊的案子?静静,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跟她只是同学,是律师和客户的关系!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我是不可理喻。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的同学半夜一个电话,你就可以抛下妻子彻夜不归。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却要陪着另一个女人安抚情绪。我更不能理解,你对她的‘亏欠’,要用我们这个家来偿还!”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他脸上炸开了。
他震惊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都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现在,你觉得我还是在说胡话吗?”
书房里那通电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有的解释,在“亏欠”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晚,我们谈了很久,或者说,是我单方面说,他沉默地听。我把这几个月,甚至这几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和失望,都倒了出来。
我说,兆阳,你知道吗,我们家的那盆君子兰,已经两年没开花了。以前你总记得给它浇水换土,现在,你连看都懒得看它一眼。
我说,你有多久没有好好抱过我了?你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疲惫和烟味,倒头就睡。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个太平洋。
我说,我想要的,不是你买的那些包,那些首饰。我想要的,只是你下班回家,能陪我说说话,问问我今天修复的家具是什么样的,听我讲讲那些木头的故事。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李兆阳坐在我对面,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肩膀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他是在痛苦,还是在忏悔。
最后,我说:“放过我吧,兆阳。也放过你自己。你去弥补你的亏欠,我去过我的清静日子。我们……两不相欠。”
第二天,我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财产分割很简单,这套房子归我,车子归他,存款一人一半。我没什么要求,只想快点结束。
我把协议放在他面前时,他眼圈是红的,像是哭过。
他拿起笔,手抖得厉害,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静静,”他抬起头,声音嘶哑,“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摇摇头。
“按照规定,有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他说,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一个月……你再好好想想。”
我没说话,只是把签好字的协议收了起来。
他以为,这三十天是留给我的。
其实,我把这三十天,留给了他,也留给了我们这段婚姻,最后的一点体面。
第4章 冷静期里的木头香
离婚冷静期的第一天,李兆阳搬去了律所的休息室。
他走的时候,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西装和衬衫。站在门口,他回头看我,眼神复杂。
“静静,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我点点头,帮他把门打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家,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一个人了。
没有了他深夜归来的脚步声,没有了他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也没有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起初的几天,我很不习惯。
早上醒来,会下意识地摸向床的另一边,摸到一片冰凉。做饭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多盛一碗米,摆好两副碗筷。看到电视里有趣的节目,会脱口而出“兆阳你快看”,然后才想起,屋子里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十年,他像一棵大树,早已在我的生命里盘根错节。如今要把他连根拔起,那种撕裂的痛,是实实在在的。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工作室里。
那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清代花几,损伤得很严重,几面开裂,雕花也残缺了好几块。我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才能让它重获新生。
我用特制的胶水,一点点粘合裂缝,再用细砂纸反复打磨,直到手触摸上去,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痕(hen)迹。残缺的雕花,我找来同年代的老料,对着图谱,一刀一刀地重新雕刻、拼接。
这个过程,枯燥又漫长。
但每当我沉浸其中,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木头香和桐油味,我心里的那些焦躁、痛苦和不甘,就像被这香气一点点抚平了。
这些老物件是有灵性的。它们经历过百年风雨,见过无数悲欢离合,身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静。和它们待在一起,我仿佛也能获得一种力量。
朋友又来看我,看到我一个人在家,有些担心。
“你真跟李大律师分居了?”她一脸不可思议,“就为了他那个初恋?陈静啊陈静,你是不是傻?你这等于把自己的阵地拱手让人啊!”
我给她倒了杯茶,笑了笑:“敏敏,这不是打仗,没有阵地,也没有敌人。这只是……一份合同到期了而已。”
“合同到期还能续约呢!你们十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我指了指工作室里的一把椅子,“就像它,榫头松了,我可以重新加固。可如果木头本身从里到外都朽了,那我再怎么修,它也只是一堆烂木头,坐不了人了。”
朋友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呀,就是性子太淡了。换了我,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我没再解释。
闹有什么用呢?我不是没试过。那些旁敲侧击的提醒,那些欲言又止的暗示,他都听不懂,或者说,假装听不懂。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也叫不醒的。
这三十天里,李兆阳偶尔会给我发信息。
内容大多是报备式的。
【今天开庭了,很顺利。】
【对方律师很难缠,但我有信心。】
【温蕊状态不错,她很感谢我。】
字里行间,全是他的案子,他的“白月光”。他似乎完全忘了,我们正处在“离婚冷静期”。他大概以为,我提离婚只是一时气话,等他打赢了官司,像个凯旋的将军一样回来,再随便哄哄,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很少回复,偶尔回一个“嗯”或者“知道了”。
他似乎也习惯了我的冷淡,并不追问。
直到有一天,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温蕊抱着一个奖杯,笑得很灿烂。他配的文字是:【尘埃落定,正义没有缺席。】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觉得,真好。
他的仗,终于打完了。他的亏欠,也该还清了。
而我的冷静期,也快要结束了。
这三十天,我没有再想起那件被我锁在柜子深处的旗袍。我甚至开始慢慢忘记,李兆阳身上的味道,他说话的语气,他拥抱我的力度。
我发现,一个人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我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工作室里,和我的木头作伴。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我的三餐,不用再考虑他的口味。我可以在深夜里放着音乐,看一本闲书,不用担心会打扰到谁。
我好像,重新找回了那个嫁人之前的,完整的自己。
冷静期的第二十九天,我修复好了那张花几。
我给它上了最后一遍蜡,看着它在灯光下,泛出温润柔和的光泽,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我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这句话,既是说给这张花几,也是说给我自己。
第5章 凯旋的将军和他的奖赏
李兆阳是在第三十一天回来的。
他大概是算准了日子,觉得这一个月,足够我“冷静”下来,也足够他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然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结束这场由我挑起的“家庭战争”。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给那盆两年没开花的君子兰换土。
旧土板结,硬得像石头,我费了很大劲,才把它的根系完整地取出来。那些根,苍白、纤细,纠缠在一起,像极了我们这段婚姻最后的样子。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那束巨大的香槟玫瑰举到我面前,脸上是那种我熟悉的,带着一点得意和讨好的笑容。
“静静,我回来了。”他说,“案子赢了,大获全胜。温蕊拿到了她应得的,那个渣男也受到了教训。”
他像一个献宝的孩子,急于向我展示他的战利品。
我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平静地看着他。
“恭喜你。”我说。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预想中的,或许是我的拥抱,我的崇拜,或者至少,是一些开心的情绪。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你不高兴吗?”他走过来,想把花塞到我怀里,“为了庆祝,我定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法国餐厅,今晚我们……”
“兆阳,”我打断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庆祝的了。”
我指了指玄关鞋柜上那张纸。
那是我昨天去民政局领回来的,离婚证。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住了。
接下来的那一幕,就是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他从难以置信,到茫然,再到一丝恐慌。他反反复复地问我,冷静期不是才刚开始吗?
他根本不记得,从我们签下协议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天。
这三十天里,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另一场人生里,为另一个女人冲锋陷阵,争取权益。而他自己的婚姻,他自己的家,在他这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他以为,只要他想起来,随时可以按一下播放,一切就能继续。
他不知道,我手里的遥控器,只有一个停止键。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他喃喃自语,手里的玫瑰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不快了,兆阳。”我看着他,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释然,“这一个月,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场官司的时间。但对我来说,是让我彻底想明白,我们回不去了的时间。”
“为什么?就因为我帮了温蕊?”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语气里带上了急躁和不解,“静静,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那是工作,是责任!我心里只有你,只有这个家!”
“你的心在哪里,你的时间就在哪里。”我摇摇头,“兆阳,你别自欺欺人了。这一个月,你给我打过几个电话?发过几条信息?除了告诉我你的案子进展得多顺利,你有关心过我一句吗?你问过我发烧好了没有吗?你问过我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不是心里没有这个家,你只是觉得,这个家永远都会在这里,我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晰又残忍,“你觉得,你的后方是稳固的,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前方打仗。打赢了,带着你的荣誉和奖章回来,后方就该为你欢呼雀跃。可是,兆阳,你有没有想过,后方也会冷,会累,会失望,会……彻底死心。”
那盆君子兰的根系,还暴露在空气里。
我走过去,拿起花盆,把新土一点点填进去,把根系重新掩埋。
“这盆花,以前都是你照顾的。你说,君子兰有灵性,只要用心对它,它每年都会开花。可是后来,你忘了它,它也就忘了开花。”我一边填土,一边轻声说,“人也是一样的。心冷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李兆阳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悔恨,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孩子般的无助。
他大概是真的爱我的。
只是,他爱他的英雄梦想,爱那个需要他拯救的“白月光”,胜过了爱这个平淡琐碎的家,胜过了爱这个沉默安静的我。
他忙着去当别人的神,却忘了,他的妻子,也只是个需要人疼的普通女人。
“静静……”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温蕊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以后再也不跟她来往。我把工作都推掉,我天天陪着你,我们……”
“晚了,兆阳。”我把君子兰重新放回窗台,拍了拍手,“离婚冷静期,是给那些还有可能的人准备的。而我们,早就没有可能了。”
我说完,拖起门口打包好的行李箱。
“这房子留给你吧,我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处理掉了,剩下的,你看着办。”我从包里拿出另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就在那本红色的离婚证旁边。
“你要去哪儿?”他慌了,上前一步想拉住我。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去一个……能让我安心闻木头香的地方。”
我打开门,没有再回头。
门外,阳光正好。
我听到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崩溃的哭声。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剩下一种漫长的,终于抵达终点的平静。
第66章 新生
我搬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不大,但足够我摆弄我的那些工具和木料。院墙上爬满了蔷薇,春天的时候,会开出大片大片的花。
我把我的工作室,正式命名为“静木坊”。
没有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和纯粹。
每天早上,在鸟鸣声中醒来,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浇水。然后,就一头扎进我的工作室,和那些老物件打交道。
我的手艺渐渐有了名气。一些喜欢老家具的收藏家,甚至一些博物馆,都会把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修复。我的工作排得很满,但我乐在其中。
每当看到一件残破的旧物,在我手里重新焕发生机,那种成就感,是任何昂贵的包包和珠宝都无法比拟的。
我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价值。
朋友敏敏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都感叹我的变化。
“陈静,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她坐在我的小院里,喝着我泡的花茶,“以前你跟李兆阳在一起,总觉得你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暮气,像被什么东西罩着。现在,你自由了。”
是啊,自由了。
我以前总觉得,女人的幸福,是需要一个男人来成全的。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幸福,是自己给的。是你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能从工作中获得乐趣和尊严,能拥有一个安宁而丰盈的内心世界。
关于李兆阳,我偶尔也会从朋友口中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据说,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推掉了很多案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
据说,温蕊来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之门外。他跟朋友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亏欠”,毁掉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再后来,听说他重新振作了起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公益法律援助上,专门帮助那些弱势群体。他不再是那个追求名利的金牌大状,变得沉稳和内敛了许多。
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他的人生,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只希望,他能真的明白,责任和爱,首先应该给最亲近的人。
一年后的春天,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格外灿烂。
我正在给一把明式的太师椅做最后的抛光,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到了李兆阳。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一些,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身上没有了从前那种咄咄逼人的精英气场,反而多了几分沉静和沧桑。
他手里提着一个花盆,里面是一株君子兰。
那株君子兰,长得极好,叶片肥厚油亮,中间抽出了一支亭亭玉立的花葶,顶端含苞待放。
“我……”他看到我,似乎有些紧张,把花盆往前递了递,“它……开花了。我想,你应该会想看看。”
我看着那盆花,又看看他,沉默了片刻,侧身让他进来了。
他把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我给他倒了杯水,“你呢?”
“也还行。”他笑了笑,有些苦涩,“每天忙着,挺充实的。”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陈静,”他突然开口,很认真地看着我,“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迟了整整一年。
但这一次,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不是为了挽回,不是为了求得原谅,只是单纯的,为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而道歉。
“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他摇摇头,“有些错,犯了,就是一辈子的。我以前总觉得,我是个很成功的人,能处理好所有复杂的事情。可我却把自己最重要的生活,过得一败涂地。我赢了官司,却输了你,输了整个家。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比输赢重要得多。”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水光。
“我不是来求你复合的。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格了。”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阳光透过蔷薇花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身上。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终于长大了。
他终于明白,生活不是法庭,不是靠雄辩和证据就能赢得一切。生活,是需要用心去经营,用时间去陪伴,用爱去浇灌的。
“谢谢你,”我说,“谢谢你把花送来。”
他点点头,站起身:“那我……走了。”
“兆阳。”我叫住他。
他回头。
“以后,好好生活。”我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然后,把目光移回到石桌上那盆含苞待放的君子兰上。
我知道,它会开出很美的花。
就像我的人生,告别了错的,终于,迎来了真正属于我的,灿烂的花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忍耐,选择原谅,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我们还会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但他心里那根刺,和我心里的那道疤,会永远存在。我们会在日复一日的猜忌和冷漠中,耗尽彼此最后一点情分。
而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都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学会了成长。他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珍惜,而我,学会了如何爱自己。
生活嘛,不就是这样。总要亲手打碎一些东西,才能看到里面的真相。也总要走过一些弯路,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开满鲜花的,回家的路。
第7章 木头的年轮
李兆阳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那盆君子兰,被我摆在了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几天后,它真的开花了,橘红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像一团温暖的火。
我每天看着它,心里很安宁。它就像一个老朋友,见证了我的过去,也陪伴着我的现在。
我的“静木坊”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电视台的文化栏目组来采访我。
记者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她问我:“陈老师,您为什么会选择修复旧家具这么一个冷门又辛苦的行业呢?是什么支撑着您坚持下来的?”
我对着镜头,想了想,笑着说:“因为我觉得,每一件老物件,都有它的灵魂。它们的身上,刻着时间的年轮,也藏着许多人的故事。修复它们,就像是和一段段过往对话。这个过程,能让我静下心来,找到自己。”
“那您在修复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难忘的故事?”
我沉吟片刻,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闪过那把断了腿的圈椅,它让我明白了,有些裂痕,是可以被修复得天衣无缝的。
闪过那张残破的花几,它让我懂得了,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也闪过那件被我锁在柜子深处的,烟青色的旗袍。它让我知道,再精心的缝制,也需要有懂得欣赏的人。
这些,都是我的故事。它们和这些木头一起,构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有很多故事。”我最后说,“但最重要的那个故事,是它们教会了我,要像一棵树一样活着。根要扎得深,心要向着光。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要保持自己的姿态,安静地生长。”
节目播出后,很多人被我的故事打动。我的“静木坊”也因此接到了更多的订单,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想把我修复好的家具买走。
但我很少出售我的作品。
每一件经我手修复的家具,都像是我的孩子。我更愿意把它们放在我的小院里,组成一个沉默的、充满故事的大家庭。
偶尔,我会邀请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小院喝茶。大家围坐在一堆老物件中间,聊着天,说着各自的故事。
敏敏说我这里像个“解忧杂货铺”,只不过,我用来解忧的,不是信件,而是这些有温度的木头。
我笑了。或许吧。
我治愈了它们,它们也治愈了我。
李兆阳没有再来过。
我们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各自奔向了不同的远方。
只是每年春天,君子兰开花的时候,他都会托花店送来一盆新的。没有卡片,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他。
这成了我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过得很好,也祝福我过得很好。
这样,就足够了。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能遇到,是缘分。能放手,是智慧。
我低头,继续打磨着手里的木料。
木头的年轮,一圈一圈,记录着它的岁月。而我的生命,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打磨中,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温润。
我不再去想那些值不值得,也不再去问那些爱与不爱。
我只知道,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眼前的阳光,院里的花香,和指尖传来的,木头温和的触感,就是我此刻的,全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