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妈妈12万把我卖给糙汉,糙汉却说:哭什么哭!给我去高考
发布时间:2025-09-27 21:41 浏览量:1
江河,那个花十二万买下我的男人,把一沓厚厚的钱塞进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里。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粝:“去念书,别回头跟我说念不起。”
那一刻,我捏着那封滚烫的通知书,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得像山一样的男人,忽然觉得,命运跟我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我分不清,这究竟是绝望的尽头,还是另一场命运的开端。
脑子里嗡的一声,又回到了高考前那个闷热的下午。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着我的喉咙。我妈攥着弟弟的病危通知单,枯瘦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微微,”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家里……真的没路了。”
然后,她说了那个数字,十二万。
一个能换回弟弟一条命,也能彻底埋葬我前半生所有梦想的数字。
第一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高考前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钟,滴滴答答,催着人往前跑。
我们学校是县里最好的高中,校门口那块红色的倒计时牌,每天都在用鲜红的数字提醒我们,离“跳龙门”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我叫林微,是那种最普通的尖子生。家境一般,长相一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点还算争气的成绩。我的目标很明确,考上省城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个老师,安安稳稳,也算对得起爸妈这么多年的辛苦。
可生活这东西,从来不按你规划好的剧本走。
压垮我们家的那根稻草,是我弟林涛的病。
急性白血病,这五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爸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腿一软,差点没站住。我妈当场就瘫在了医院的走廊长椅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就像被卷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
积蓄很快就花光了,亲戚朋友能借的也都借遍了。我爸那点在工地上做小工的工资,在每天上千的医药费面前,就像往沙漠里泼了一杯水,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妈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眼窝深陷下去,头发也白了不少。她不再唠叨我学习,也不再关心我模拟考的排名。有时候我半夜起来喝水,总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饭桌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说笑。我爸埋头吃饭,筷子和碗碰得叮当响,像是要把心里的烦闷都敲出来。我妈则是不停地给林涛夹菜,嘴里念叨着:“涛涛多吃点,吃了就有力气了。”
林涛才上初二,化疗让他原本就不结实的身体变得更加瘦弱,头发也掉光了,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显得那张小脸更加苍白。他很懂事,总是冲我们笑,说自己不疼。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像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家里没钱了。
那天晚上,我听见爸妈在房间里吵架,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是我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不然呢?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涛涛的命等不及了!医生说了,再凑不齐骨髓移植的钱,就……”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面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我妈说:“微微那边……我去说。她是我们的大女儿,她得为这个家,为她弟弟着想。”
那一晚,我抱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月光凉得像水,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二天,我妈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
她拉着我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有力,现在却冰冷粗糙。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泪先掉了下来。
“微微,妈对不起你。”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妈,怎么了?是不是涛涛……”
她摇摇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这是给你弟弟的救命钱,十二万。”
我打开信封,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男人的照片,和一个地址。
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寸头,皮肤黝黑,眼神看起来很沉,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背景像是个木工作坊。
“这是谁?”我颤声问。
“他叫江河,”我妈避开我的眼神,低着头说,“是个木匠,家里条件还行。他……他家里老人催得紧,想找个媳妇。”
我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家里愿意出十二万的彩礼,”我妈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蚊子哼哼,“这钱,正好够涛涛的手术费。微微,你先……先跟他见个面,把亲事定下来。等你高考完了,就……”
“就嫁过去,是吗?”我替她说完了那句残忍的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未来,我的大学梦,我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原来只值十二万。
我看着我妈,这个我最亲近的人,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挣扎,但那痛苦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是为我而流的。
“妈,那是我的大学啊!”我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我考上大学,以后可以挣钱,可以给涛涛治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等你大学毕业要多久?四年!涛涛等得了四年吗?”我妈也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微微,算妈求你了!你就当是为了你弟弟,为了这个家!你嫁过去,江河人老实,不会亏待你的!”
老实?不会亏待我?
这些话听起来多么可笑。
我甩开她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明码标价的商品,而亲手把我推上货架的,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彻底塌了。
第二章 名叫江河的男人
见江河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妈给我换上了一件她压箱底的碎花连衣裙,还非要给我扎两个辫子,说这样看起来显小,讨人喜欢。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面的地方在镇上一家小饭馆,江河已经到了。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大,肩膀很宽,坐在那里就像一堵墙。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
他看到我们,站了起来,冲我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很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我。
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的成色。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低下了头。
“这就是微微吧,长得真水灵。”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烫着一头卷发,嘴唇涂得鲜红,是镇上有名的媒人,王婶。
“江河,你看,我没骗你吧?这姑娘可是我们县一中的尖子生,以后肯定有出息。”王婶热情地张罗着。
江河没说话,只是拉开身边的椅子,声音低沉地说:“坐。”
我妈赶紧拉着我坐下。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王婶和我妈在饭桌上你来我往,把我的“优点”像报菜名一样说了一遍又一遍,什么“懂事听话”、“学习好”、“长得俊”。
我全程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江V河也很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嗯”一声。他吃饭的样子很实在,不挑不拣,一大碗米饭很快就见了底。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的手很大,指关节粗壮,上面布满了老茧和一些细小的伤疤。那是一双干惯了粗活的手。
饭后,我妈找了个借口,拉着王婶先走了,留下我和江河单独“培养感情”。
饭馆里人不多,我们这一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发疼。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像两口古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想嫁给你。”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想上大学。”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我家的情况,那十二万是我弟弟的救命钱,我不能不要。但是,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你能不能……等我大学毕业?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连本带利。我给你打欠条,我去打工,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让我现在就……”
“嫁给你”三个字,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河看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紧张地攥着手,手心全是汗。他在想什么?他会同意吗?还是会觉得我是在异想天開?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
“没跟你说清楚?”
我愣住了,“说什么?”
“我娶你,不是让你回来给我当保姆,洗衣做饭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吐向另一边。
“那你……图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声音里有了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图个家里有点人气儿。”
“我爸妈走得早,一个人过了快二十年了,腻了。”他淡淡地说,“找个人,家里能亮盏灯,吃饭的时候对面能有个人,就够了。至于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彻底懵了。
我妈和王婶嘴里的那个“急着娶媳生子”的男人,和我眼前这个说“该干嘛干嘛去”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可是……高考……”
“高考怎么了?”他转过头,皱着眉看我,“你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还有心思哭哭啼啼,不想着去考试?”
我被他问得一愣。
“你以为嫁给我,这事就完了?你弟的病,是靠你哭能哭好的?还是靠你放弃前途能换来的?”他的语气有点重,像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的试考好。考个好大学,将来有本事了,才能真正把你的家撑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把你卖了,给你弟换救命钱。”
“卖”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么直接,那么刺耳,却又那么真实。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委屈、不甘、羞耻,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我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我以为他会不耐烦,或者会说几句风凉话。
但他没有。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抽着他的烟。等我哭得差不多了,才把一张纸巾推到我面前。
“哭什么哭!”他的声音依旧很糙,却不像刚才那么硬了,“给我去高考!”
那一瞬间,我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明是那个“买”了我的人,却又好像是唯一一个,真正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的人。
第三章 一方屋檐下的陌生人
彩礼很快就送到了我家。
十二万现金,用一个红色的布袋子装着,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妈心上,也压在我心上。
我妈拿着那笔钱,手抖得厉害,她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冲向了医院,仿佛那是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我爸蹲在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那原本挺直的腰杆,好像一下子弯了下去。
家里没有人跟我商量,也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我的命运,就这样被那十二万块钱,轻飘飘地决定了。
按照约定,高考前,我需要搬到江河家去住。用王婶的话说,是“提前熟悉熟悉环境,培养培养感情”。
我妈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一遍遍地叮嘱我:“微微,江河是个老实人,你嫁过去要好好过日子,别耍小孩子脾气。要勤快点,学着做家务,照顾好他……”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片冰凉。
在她眼里,我似乎已经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件需要尽快出手,并且要保证“售后服务”的商品。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掉眼泪,只是麻木地把我的复习资料一本一本地塞进书包里。那些写满了笔记的课本和卷子,是我最后的阵地,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江河来接我的时候,开了一辆半旧的蓝色小货车,车厢里还放着一些木料和工具。
我爸帮我把行李搬上车,拍了拍我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我怕看到他眼里的愧疚,那会让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瞬间崩塌。
车子发动,我看着后视镜里,我家的那栋小楼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我没有回头。
江河的家在镇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带着院子的平房。院子里堆着很多木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木头清香。
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虽然家具都很旧了,但摆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
他把我领进一间朝南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还放着一盏崭新的护眼台灯。
“这间房以后就是你的。”他把我的行李箱放在墙角,“缺什么就跟我说。”
我看着那张干净的书桌和台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比我在家里的学习环境还要好。
“你……睡哪里?”我小声问。
“我睡西屋。”他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两个独立的房间,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江河,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是去镇上的木工作坊,有时候是开车去乡下收旧木料。我们之间很少说话,交流基本仅限于“吃饭了”、“我走了”、“回来了”这几句。
他似乎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想让这个家多点人气。
他从不干涉我的学习,甚至给我创造了最好的学习环境。
每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早饭放在桌上,通常是白粥、馒头和一碟咸菜。虽然简单,但总能让我吃得饱饱的。
晚上我复习到很晚,他会默默地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就走,一句话也不多说。
有一次,我的台灯灯泡坏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我正手足无措,他听到动静走进来,二话不说,踩着凳子三两下就帮我换好了新的灯泡。
灯光重新亮起,照在他宽厚的背影上,我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我小声地道谢。
他“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他对我好,但那种好,不带任何情欲和索取,更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照顾。
这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他。
我妈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我在江河家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听话”。
我总是淡淡地回答“挺好的”,然后就匆匆挂掉电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那个她以为会把我当成传宗接代工具的男人,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安静。
我也去看过弟弟林涛。
十二万的手术费交上去,他的手术安排得很快。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他,他睡得很安详。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恢复就行了。
我妈在旁边一个劲地抹眼泪,拉着我的手说:“微微,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和江河……”
我抽回我的手,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
我救了弟弟的命,代价是典当了我自己的人生。这笔交易,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公平。
回到江河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做题。
只有在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尴尬的身份,忘记那笔沉重的“彩礼”,忘记我是一个被“卖”掉的女孩。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江河似乎比我还紧张。
他不再往家里带那些叮叮当响的工具,院子里的电锯声也停了。他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打扰到我。
他甚至开始研究起了营养食谱,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虽然他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不是盐放多了就是菜炒糊了,但我还是会全部吃完。
看着他笨拙地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用十二万买断了我的婚姻自由,却又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我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梦想。
第四章 另一个天空下的高考
高考那两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好得有些刺眼。
江河比我还起得早,天蒙蒙亮,我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香味。他给我煮了两个鸡蛋,一根油条,说是寓意“一百分”。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差点笑出来,心里那点考前的紧张,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不少。
“别紧张,就当是平时的一次模拟考。”他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我,声音还是那么粗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吃着早餐。
他开着那辆蓝色的小货车送我去考场。车子开得很慢,很稳。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车里只有风扇呼呼的响声。
到了考点门口,已经站满了送考的家长。他们脸上都写满了期盼和焦虑,不停地叮嘱着自己的孩子。
我看着那些穿着旗袍,寓意“旗开得胜”的妈妈们,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河把车停在路边,对我说道。
我“嗯”了一声,推开车门。
“林微。”他忽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到他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我的准考证和文具。
“检查一下,东西都带齐了没。”
我接过来,检查了一遍,对他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别想那么多,进去之后,你就是你自己。考砸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养你。”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快,声音也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我听见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考场。
走进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战场,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江河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我那些纷乱的思绪都沉淀了下去。他说得对,进去之后,我就是我自己。
这两天,我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干扰,全身心地投入到考试中。
每一场考完,我走出考场,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他不像别的家长那样焦急地围上来问考得怎么样,只是远远地站着,靠在他的小货车旁,看到我出来,就朝我招招手。
他会递给我一瓶冰镇的水,然后开车带我回家。
路上,他从不问我考得如何,只是跟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今天天气不错,或者路边哪家店的凉面好吃。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觉得踏实。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考场,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看到江河依旧等在那个老地方,他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我,他有些不自然地把花递了过来。
“听别人说,考完试都送这个。”他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接过那束花,金黄色的花盘,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谢谢。”我由衷地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高考结束,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我开始帮着江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打扫院子,给他洗洗衣服。他总是拦着不让我做,说我是读书人,干不了这些粗活。
“什么读书人,现在是无业游民了。”我笑着跟他抢手里的扫帚。
他拗不过我,只好由着我。
我们之间的气氛,比之前融洽了许多。有时候他会跟我讲一些他做木工活时遇到的趣事,我也会跟他分享一些学校里的故事。
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很聪明,对各种木材的特性了如指掌。他会告诉我,哪种木头适合做家具,哪种木头适合做雕刻。他说起他的木工活时,眼睛里会发光,那是一种对自己手艺的热爱和自信。
在他的熏陶下,我甚至对木工也产生了一点兴趣。
他会手把手地教我用刨子,用凿子。他的手很大,很稳,握着我的手时,掌心的老茧硌得我有些痒。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世界,并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么粗糙和单调。他的世界里,有木头的纹理,有刨花的清香,有对一门手艺的坚守和传承。
那是一种朴素而又厚重的力量。
等待出分数的日子,既漫长又煎熬。
我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江河看出了我的焦虑,有一天,他开着车,带我去了市里。
“带你出来散散心。”他说。
我们去了市里的公园,看了电影,还吃了我一直想吃的肯德基。他像个笨拙的家长,努力地想让我开心起来。
看着他拿着汉堡,不知如何下口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他有些窘迫。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把番茄酱挤在他的薯条上,“江河,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跟我客气什么。”
那天晚上回来,我妈打来了电话,问我分数什么时候出来,有没有把握。
我告诉她快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星空,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无论结果如何,这个人情,这份恩情,我都要认。
第五章 录取通知书的重量
查分那天,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江河比我还紧张,他站在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当我在网页上输入准考证号,看到那个“635分”的数字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比我预估的最高分,还要高出十几分。
“怎么样?”江河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回头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哽咽着说:“够了,肯定够了。”
江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起那双粗糙的大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但举到一半又放下了,只是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
“好,好,考得好!”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
那一刻的喜悦,冲淡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尴尬和隔阂。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扑到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但我忍住了。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爸妈。电话那头,我妈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说“我女儿有出息了”。
我爸抢过电话,声音也带着哽咽:“微微,爸为你骄傲。”
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为我高兴,还是为家里即将出现一个“大学生”而感到光宗耀祖。
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第一志愿就填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江河看着我的志愿表,问我:“为什么不报个更好的?去北京上海看看?”
我摇了摇头,“当老师挺好的,安稳。”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离家近一点,我也能……随时回来看看。
看看这个家,也看看他。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过得飞快。
弟弟林涛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复查。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饭桌上又能听到笑声了。
我妈对我,也恢复了从前的热情和关爱,好像之前那件“卖女儿”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开始张罗着给我办“升学宴”,要把所有亲戚都请来,好好庆祝一下。
我拒绝了。
我不想让我的“成功”,建立在江河那十二万的“牺牲”之上。我更不想在酒桌上,听着那些亲戚虚伪的恭维,和对我“婚事”的探究。
录取通知书,是在一个雨后的下午,由邮递员送来的。
那是一个大红色的信封,上面印着大学的名字,沉甸甸的,像是我十几年的青春和汗水。
我拿着它,手都在抖。
江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我手里的信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来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拿出那张承载着我所有梦想的纸。
“林微同学,恭喜你被我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自己,也没有辜负……他。
可喜悦过后,现实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不想再给这个家增添任何负担,更不想再开口向江河要钱。
那几天,我心里很乱。我想过去申请助学贷款,也想过去找份暑期工。
江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
那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客厅,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崭新的人民币。
“这是……”我愣住了。
“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他言简意赅。
我连忙把钱推了回去,“不行,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那十二万,我已经……”
“那十二万,是你弟弟的救命钱,是收的彩礼钱,跟我给你的学费,是两码事。”他打断了我,语气不容置喙。
“你拿着。好好念书,别想那些没用的。”
我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他凭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之间,明明只是一场交易。
“江河,”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沉默了。
他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我没什么文化,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学手艺了。”他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那时候家里穷,没钱供我念书。我师傅常说,人啊,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本事,不能没见识。”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这点手艺过日子。但是你不一样。”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期盼,一种寄托。
“林微,你是个好姑娘,你有文化,有前途。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事,把自己的路给耽误了。”
“我没什么大本事,能做的,也就是让你安心地去念书。就当我……为自己年轻时候没能实现的梦,投点资吧。”
他说完,就把那个信封塞进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里。
“去念书,别回头跟我说念不起。”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粝,却一个字一个字,都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捏着那封滚烫的通知书,和他给我的钱,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这个沉默得像山一样的男人,用他最朴素的方式,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第六章 无法言说的亏欠
大学开学前,我回了一趟家。
我想和我妈好好谈一谈。
当我把江河又给了我一笔钱当学费的事情告诉她时,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服的愧疚。
“江河……真是个好人啊。”她喃喃自语,“微微,你真是嫁对人了。”
“妈,”我打断她,“我今天回来,不是想听你夸他的。我想问你,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我妈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是我女儿啊,还能是什么?”
“是女儿,还是可以随时为了弟弟牺牲掉的筹码?”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我妈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微微,妈知道,这件事是妈对不起你。可是当时……当时你弟弟他……”
“我知道。”我看着她,“我知道你没办法。但是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为我想过?想过我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生活?”
“我……”我妈的眼泪流了下来,“妈以为,江河家里条件好,你嫁过去不会吃苦……”
“所以,只要不吃苦,就可以把我的人生和梦想,当成交易的物品,是吗?”
我妈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哭。
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我心里那点怨恨,忽然就淡了。
我不是想指责她,也不是想让她难堪。我只是想让她明白,我也是她的孩子,我也有自己的人生。
“妈,这件事,我不怪你了。”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涛涛是我的亲弟弟,救他,我也有责任。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能明白,我和涛涛,在你心里应该是平等的。”
“还有,我和江河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个好人,是个值得尊重的人。我欠他的,不是一笔彩礼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这份人情,我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去还。”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堵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她可能无法理解我和江河之间这种奇怪的关系,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我不在乎了。
从今以后,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来做主。
去大学报到的那天,是江河送我去的。
他开着他的小货车,载着我的行李,也载着我的梦想,一路向着省城驶去。
到了学校,他忙前忙后,帮我扛行李,铺床,买生活用品,像个最尽职的父亲。
我的室友们看到他,都好奇地问我:“林微,这是你爸爸吗?对你真好。”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该怎么解释呢?说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还是一个花钱“买”了我的男人?
这些都无法定义他。
安顿好一切,他要走了。
我送他到校门口,看着他那辆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货车,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
“我走了。”他看着我,眼神里也有些复杂的情绪,“在学校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就打电话,别委屈自己。”
我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
“江河。”我叫住他。
“嗯?”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太累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
“知道了,管家婆。”
他上了车,发动了车子,对我挥了挥手,然后汇入了车流。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子越开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一刻,我心里空荡荡的。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我泡在图书馆,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有意义。
我申请了助学金,还找了两份家教的兼职。我不想再心安理得地花江河的钱。
每个周末,我都会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好不好,工作忙不忙。
我们的通话很简短,总是那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但就是这几分钟的通话,却成了我每周最期待的时刻。
我知道,在那个小镇上,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关心着我,支持着我。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特殊的牵挂。
大一的寒假,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江河那里。
我用自己兼职挣的钱,给他买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有一条羊毛围巾。
当我把东西递给他的时候,他愣住了,看着手里的衣服,半天没说话。
“你……你挣钱不容易,给我买这些干什么。”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件羽绒服。
“给你买的,就拿着。”我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他笑了,把衣服拿进屋里,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衣柜里。
那天晚上,我给他做了一顿饭。虽然厨艺不精,但那是我第一次,为他,也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我们坐在饭桌前,吃着我做的饭,聊着我在学校的见闻。
屋子里的灯光很暖,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我看着对面这个沉默的男人,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宁。
这份无法言说的亏欠,已经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习惯和依赖。
第七章 木匠与他的木头
大学的时光,像指缝里的沙,过得飞快。
这几年,我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到江河那里。那个带着木头清香的小院,渐渐成了我心里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和江河之间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是最初那种尴尬的、被一纸交易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他更像我的长辈,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他会听我抱怨学业的繁重,会为我取得的每一个小小的成绩而高兴。我也会关心他的身体,提醒他下雨天别忘了收院子里的木料。
我们之间的那笔“账”,似乎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但我心里清楚,那笔账,一直都在。它不是金钱上的债务,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羁绊。
大三那年暑假,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兼职,而是选择留在小镇,留在江河身边。
我想,是时候真正地去了解一下他的世界了。
我开始跟着他去他的木工作坊。
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有新收来的,还带着泥土的气息;也有存放了很久的,散发着沉静的木香。
江河的作坊里,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刨子、凿子、锯子,每一件都擦得锃亮。
我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
他穿上那件沾满木屑的工字背心,拿起工具,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笨拙的男人,而是一个专注、自信的匠人。
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能看透每一块木头的纹理和脾性。他的手,稳得像磐石,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
木屑飞舞,刨花卷曲,一块块粗糙的木料,在他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渐渐显露出优美的线条和温润的光泽。
我看得入了迷。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本事”。
他的本事,就刻在这些木头里,就融在他的血脉里。这是一种不需要言语就能让人肃然起敬的力量。
“木头跟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性子。”休息的时候,他擦着汗,对我说道,“有的木头硬,有的木头软,有的纹理直,有的纹理乱。你要顺着它的性子来,才能把它最好的一面做出来。”
他拿起一块不起眼的木料,告诉我这是老榆木,虽然看着粗糙,但做出来的家具最结实,最有味道。
他又指着另一块颜色深沉的木头,说那是黑胡桃木,性子稳,纹理漂亮,是做高档家具的好材料。
他讲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我忽然觉得,他就像他手里的那些木头。
外表看起来粗糙、坚硬,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只要你用心去了解,就会发现,他的内心,有着最细腻、最温暖的纹理。
我开始试着帮他打打下手,给他递工具,清理木屑。
他会很有耐心地教我分辨不同的木材,教我怎么使用一些简单的工具。
有一天,他从一堆边角料里,挑出一块小小的香樟木,递给我。
“你试试,自己做个东西。”
我拿着那块散发着清香的木头,想了很久,决定雕一个最简单的东西——一颗心。
我学着他的样子,用砂纸一点一点地打磨。我的动作很笨拙,好几次都磨到了手。
江河就在一旁看着,不催促,也不帮忙,只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开口指点一两句。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终于把那颗木头心打磨好了。虽然形状不那么规整,表面也不够光滑,但那是我亲手做的第一个作品。
我把它递给江河看。
他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很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刻刀,在木头心的背面,刻上了两个小小的字——
“林微”。
他把木头心还给我,说:“留个纪念吧。”
我捏着那颗温润的、刻着我名字的木头心,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那个夏天,我没有挣到一分钱,却觉得比任何一个假期都过得充实。
我好像,终于走进了这个男人的世界,也找到了我们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我们是师徒,是朋友,是家人。
至于那场从一开始就名不存实的“婚姻”,我们都默契地,将它尘封在了过去。
第八章 一条崭新的路
大学毕业后,我顺利地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并在省城一所不错的中学找到了工作。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拿到第一份工资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然后坐上了回小镇的汽车。
当我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放在江河面前时,他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干什么?”
“还钱。”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江河,谢谢你这四年来的照顾。从今天起,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没有接那个信封,只是摆了摆手。
“我没想过让你还。”他把信封推了回来,“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留着花吧。”
“不行!”我的态度很坚决,“这不一样。江河,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有的一切。这笔钱,我必须还。”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行,钱我收下。就当……是你给我买木料的钱。”
我知道,这是他为了让我心安而找的借口。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给他寄钱。他从不拒绝,也从不说什么。
我们就用这种最传统、最笨拙的方式,维持着我们之间微妙的平衡。
工作稳定后,我妈又开始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她和那些亲戚,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该和江河把“事情”办了,毕竟,我已经是江河名义上的妻子了。
每一次,我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我知道,我和江河之间,早已经超越了世俗意义上的婚姻关系。
那年冬天,小镇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我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江河在工坊干活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了,跟学校请了假,第一时间就赶了回去。
在医院里,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苍白。
看到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就是不小心……”
“你还说没事!”我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又心疼又生气,“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许再爬那么高了!”
我像个管家婆一样,絮絮叨叨地数落他。
他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嘴角却微微上扬。
那段时间,我请了长假,留在医院里照顾他。
我给他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以为我们是感情深厚的夫妻,还一个劲地夸我贤惠。
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却有着比爱情更深厚的情义。
他出院后,我把他接回了那个小院。
他的腿还没好利索,行动不便,我就留下来继续照顾他。
我们朝夕相处,日子过得平淡而又温馨。
我会推着轮椅,带他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会给我讲那些木头的故事,讲他年轻时候的梦想。
他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读书。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把自己这门手艺传承下去,但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愿意学这个了。
看着他落寞的神情,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河,”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要不,我回来吧。”
他愣住了,“回来?你工作不要了?”
“工作可以再找。”我摇了摇头,“我想回来,帮你一起,把你的木工作坊做起来。我们可以开个网店,把你做的这些好东西,卖给更多喜欢它们的人。我还可以帮你整理资料,把你的手艺,用文字和视频记录下来,让更多人了解这门传统工艺。”
“这……这能行吗?”他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行?”我笑了,“你有最好的手艺,我有知识和想法。我们俩加在一起,一定能行。”
他看着我,眼睛里渐渐亮起了光芒,那是重燃希望的光。
“林微,”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想好了?为了我,放弃你在城里的好日子,值得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感到畏惧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温暖和依赖。
我笑了。
“江河,你忘了?当初可是你说的,考砸了,你养我。”
“现在,我不想让你养我了。我想和你一起,把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
“江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一次,不是交易,不是报恩。而是我,林微,心甘情愿地,想和你组成一个家。”
他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这个像山一样坚毅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他反手握紧了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雪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院子里的积雪上,也洒在我们紧握的双手上。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条崭新的路,正在我们脚下,缓缓铺开。
至于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但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用心经营,总能把那些粗糙的木料,打磨成我们想要的,最温暖的模样。
这世上,到底什么才能定义家人呢?是血缘,是名分,还是在彼此最黑暗的时刻,愿意伸出手,为对方点亮一盏灯的那份情义?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