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算命先生说我定会成为皇后 可人人皆知,少年天子有个心尖宠
发布时间:2025-09-26 21:21 浏览量:1
#小说#算命先生为我批文,说我定会成为皇后。
可人人皆知,少年天子有个天真烂漫的心尖宠。
入宫后,他便与我约法三章。
第一,除了一起睡觉外,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不得对他的心尖宠出手。
第三,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由他的心尖宠所出。
我统统答应了。
天子很满意。
可惜他不知道,我的心里,也有一个白月光。
1.
在我八岁那年,丞相府来了个算命的。
他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说道:「府内必然会有一个皇后。」
我爹大喜,将他送了出去。
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天命要相府出皇后。
到底是天命还是人为,我不清楚。
毕竟那时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女孩。
我爹把我和姐姐一起叫了过去。
他捋了捋胡须,问我们,谁愿意进宫当皇后?
我吧唧了下嘴巴,回味着刚刚姐姐塞到我嘴里的糖,没有说话。
姐姐比我大三岁。
来之前,她悄悄跟我说:「阿芜,一会儿爹不管说什么,你都别说话。」
我点了点头。
她看我这么乖,奖励了我一颗麦芽糖。
我爹瞅瞅我,又瞅瞅姐姐,催我们快点回话。
姐姐站出来,说道:「我去吧,阿芜才八岁,去了就出不来了。」
我爹叹了口气,摸了摸姐姐的头,说了声「好孩子」。
他忧郁地看着我们,说:「爹也不想送你们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可是功高盖主,相府这一大家的人,想好好地活下去,必须得出一个皇后。」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出来爹的愁眉苦脸。
我终于知道了,进宫不是个好事。
可我总觉得爹的忧愁十分虚假,仿佛面具一般浮于表面。
我哭着抱住姐姐的腿,让她不要走。
姐姐抱了抱我,没有说话。
纳后的日子定在三月十五。
但是姐姐终归还是没有成为皇后。
她死在了进宫的前一天。
我爹来不及悲伤,就把我叫了过去。
他说:「阿芜,相府只能靠你了。」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被送进了皇宫。
入宫后,赵陵便与我约法三章。
第一,等我长大后,除了一起睡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不得对宋美人出手。
第三,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由宋美人所出。
我统统答应了。
2.
我可能是历史上年龄最小的皇后。
进宫后,我没有和赵陵住到一起,而是跟着太后学规矩。
毕竟我才八岁,皇帝再怎么禽兽,他也下不了手。
太后和我很熟,因为她是我的姑母。
她把我抱在怀里,细细地跟我讲宫里的规矩。
我认真地听,双手背在身后。
这副勤勉好学的样子把她逗笑了。
她拿起一块龙须酥塞到我嘴里,笑着说:「阿芜放心,有姑母在,咱们都会好好的。」
宫外的事情姑母插不上手,但是在宫内,她几乎可以只手遮天。
皇帝似乎不太喜欢我,他偶尔会像办差事一样来看看我,其余时间都呆在宋美人的宫里。
我偶尔会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说什么「宋美人才是皇上的心尖宠」。
我走过去,故作威严地咳嗽一声,她们便会惊慌失措地逃窜。
我知道这些流言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是对我的试探,是对皇后地位的试探,也是对整个相府的试探。
我想了想,把小德子叫过来,让他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抓了起来。
那几个宫女哆哆嗦嗦地跪下求饶,但眼里却没有多少惧怕。
毕竟在她们看来,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雷霆手段。
我让宫人把她们的嘴掰开,拿起一旁的匕首,亲手割断了她们的舌头。
四处都是哀嚎和求饶。
我抬眼看去,不出意外地在那些人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这样就好,她们都知道了,皇后是不可挑衅的。
姑母知道后,把我叫了过去。
她高兴地赏赐了一堆宝物,笑着说:「我原本还担心你过于心善,这样看来,你日后定成大器。」
我领了赏回了宫。
只是晚上窝在被子里,想到宫人们惧怕和憎恶的眼神,身上忍不住发抖。
我舔了舔牙齿,牙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姐姐给我塞进来的麦芽糖的味道。
她那么心善,如果进了宫,一定没办法狠心下手吧。
这么善良的姐姐,还试图保护我,代替我进宫。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一定会很欣慰地发现,她的妹妹天生就是适合在皇宫里生存的人。
我胡乱想着,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皇帝气势汹汹地带着宋美人来问罪了。
3.
说实话,我不是很怕赵陵。
任何一个世族,如果手里掌握了足以颠覆朝纲的权力,想必都不会很怕皇帝。
我自认为对皇帝算是比较恭敬,并没有像那些把控朝政的人一样无法无天。
但是皇帝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是九五之尊,哪怕对他少了一丝敬畏,都是对他的挑衅。
他带着宋美人,不高兴地说:「听说你昨天割了几个宫人的舌头?」
我点点头。
宋美人适时垂眸落泪。
「皇后娘娘,那几个都是我常用的宫人,您这样对她们,岂不是在打臣妾的脸?」
我又点点头。
赵陵皱着眉问我:「你在点什么头?」
我对宋美人说:「我是在打你的脸,你的脸是什么金贵之物,打不得吗?」
宋美人哽住了,她显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陵被我气笑了,他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歹毒,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姐姐进宫。」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别过了头,低声安慰宋美人:「别哭了,朕心疼。」
我慢慢爬下了床,靠近他,说:「你再说一遍?」
赵陵当然没有再重复一遍。
显然刚刚那话,只不过是他说漏了嘴。
我握着拳头,对他说:「今天进宫的就是我。你可以等等看,等到我年纪再大一些,会不会更加歹毒。」
皇帝走了,带着不甘心的宋美人。
我想,也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像个正常的宫妃一样,赢得皇帝的宠爱。
但是没关系。
我不想要他的宠爱。
我只想要权力。
4.
哪怕对我恨之入骨,宋美人也没办法对我做什么。
宫内有我的姑母坐镇,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我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及笄之年。
言官们偶尔喜欢多管闲事,拿着厚厚的《女德》《女戒》给我,让我日夜诵读。
姑母收下后,一把火烧干净了这些书。
她笑着说:「在这个宫内,靠这些东西是活不下去的。你只需要权力,不需要善良。」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所有人都逐渐发现了,当今的皇后是个严苛而又暴虐之人。
我不会对任何犯错的宫人心软,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挑衅我的威严。
宋美人老老实实地过了许多年,生怕我会对她下手。
我是想杀了她,但不是现在。
及笄的那天,皇上终于在我的宫内留宿了。
他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朕心里只有宋美人。」
我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脱衣服。
「你心里有谁都没关系,但是我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你不给我,我就去找别人。」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朕的皇后,还想和谁生孩子?」
但是他平日里实在是太没有威严,以至于我此时此刻一点惧怕都没有。
我笑着帮他褪下了外衫,说:「阿芜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当然还是最想和陛下有个血浓于水的孩子。」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我笑,赵陵怔住了。
他别别扭扭地脱下了衣服,轻轻吻上我。
「朕怜惜你是第一次,你可要记着点朕的好。」
我听他这样讲,原本还抱有些期待,谁知赵陵的技术十分差劲。
我像条死鱼一般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宋美人是有多惯着他?
惯到他对自己的技术如此自信。
不知被折腾了多久,我忍不住沉沉睡去。
赵陵还不依不饶地在我耳旁骚扰:「朕的技术怎么样,皇后满意吗?」
我闭着眼睛冷笑一声,说:「你该庆幸我没有参照品。」
赵陵不说话了。
我终于满意地睡了过去。
5.
我本以为醒来的时候,赵陵应该已经去陪宋美人了。
没想到他还在我的旁边,沉沉的胳膊压着我,睡得昏天黑地。
我爬起来,唤宫人来为我更衣。
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赵陵,他捂着眼睛大喊:「芊芊,快来为我更衣。」
芊芊是宋美人的小字,我是知道的。
念及昨天他乖顺地与我圆了房,我温柔地拍了拍他,说道:「陛下,宋美人此刻还在景明宫里,您要去看看吗?」
赵陵僵住了,他似乎清醒了许多,表情看起来蔫嗒嗒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今日休沐,他不必上早朝,所以没有人来喊他起床。
一旁的宫人小声地说:「回陛下,寅时过半了。」
赵陵飞快地坐起来,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看那方向,是宋美人的宫里。
我慢悠悠地喝了盏茶,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大宫女凑过来,悄悄地问:「娘娘,日后......避子汤?」
我摆了摆手,示意并不需要给我准备。
大宫女行礼,准备告退。
我想了想,又把她召了回来。
「宋美人那的避子汤如何了?」
大宫女恭敬地回答:「一碗不漏,一直有人盯着。」
我放心地让她退下了。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来跟我报信。
「陛下去了景明宫内,宋美人大哭大闹了一番,因为陛下昨日答应她,不会在皇后娘娘宫内过夜。」
我冷笑一声,扔了茶盏。
「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把主意打到本宫头上?」
我让宫女给我备好了轿辇,送我去景明宫。
她有宠无宠,我不在意。
我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做好一个宫妃。
6.
到了景明宫的时候,皇上扶着额头,看起来有些苦恼。
宋美人坐在一旁擦拭着眼泪。
赵陵凑过去,轻轻掰过她的肩膀,轻声哄着:「芊芊别哭了,朕就是例行公事。」
宋美人抽抽噎噎地说:「我不管,你之前答应过我,只会和我在一起的。」
赵陵急得只差举起手对天发誓了。
我慢慢地走了进去,宫人大声传报,宋美人瞅了我一眼,眼里满是不甘心。
我才不管她甘不甘心。
要怨,就怨自己没有一个当丞相的爹,没有一个把控权力的家族。
她哀求似的看向赵陵,似乎是不想行礼下跪。
赵陵觉得这事他应该可以做主,所以清清嗓子,想要免除宋美人的行礼。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让他噎住了想要说出来的话。
我转过头对宋美人说:「跪下,谁准你站着见本宫的?」
宋美人显然没有想到,皇帝的爱竟然如此不靠谱。
她本以为仗着这些许的爱情,可Ṱū₄以压皇后一头。
可是她也不想想,皇后的背后有太后,太后背后有丞相。
丞相的背后,是带领着数万大军恪守边关的大将。
世族上百年来的权Ṫű̂ₕ力纠缠,已经让这些人抱作一团,形成一个庞然大物。
皇帝轻易动不得,他也不敢。
什么爱情,在权力面前,不过是不堪一击的纸张。
要怨,就怨自己生错了时代,没有爱上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帝。
我陈芜,注定要在这个宫内笑到最后,赢到最后。
眼见硬的不行,宋美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
赵陵看着快心疼坏了。
她哭哭啼啼地叩拜:「求皇后娘娘可怜妾身,妾身只想要阿陵的爱,绝不会谋求不该想的东西。皇后娘娘莫怪我,芊芊求您了。」
听听这话,我还什么都没做,只是跟皇帝睡了个觉,就快变成坏人了。
美人落泪,赵陵自然怒火冲天。
可还没等他朝我发火,展示自己的皇帝威风,宫人便急匆匆地进来通报。
「陛下,摄政王说有要事相商。」
「同时来的,还有陈丞相......」
我冷笑着看向赵陵,赵陵心虚地转过头不敢看我。
我有爹撑腰,他可没有。
我懒得在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上跟她纠缠,便给赵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打发掉。
赵陵头疼地蹲下来,试图扶起他的宋美人,「芊芊,别闹了......」
宋美人也泪眼汪汪:「陛下......」
我默默退场,将这狭小的空间让给他们两人。
情情爱爱,实在是恼人。
7.
和皇帝睡过觉,我就算是成为后宫真正的主人了。
自那之后,赵陵便仿佛为了完成任务一般,每至初一十五,便来我宫中。
这几个月期间,宋美人倒是老实了不少。
这日,赵陵走后,太后把我叫过去,给了我一本房中术。
我看着感觉有些脸热,但太后却十分严肃。
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莫耍些小女子的脾气,当今要紧的是赶快和陛下有一个孩子。」
「只有初一十五他才来你宫中,你不担心宋美人耍手段,抢先有孕?」
我垂下头,默默地接过了册子。
皇权与相权不可并立,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些我都心知肚明。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合二为一。
我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我也知道。
只要我有了一个孩子,赵陵马上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到赵陵那不学无术的样子,只知道沉迷于情情爱爱,是一个十足的蠢人。
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又想到了他在床上别扭的样子。
还有那个青涩的、不堪一击的吻。
真是糊涂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将他从我的脑海里摇出去。
叩谢了姑母,我便退了出去。
一出门,却遇到了赵陵。
他立在竹林旁,抬头看天,模样竟然有些孤寂。
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快,不一会就哄好了宋美人。
我福身,恭敬地朝他行了一个礼。
表面上的礼节,我从来不会被人挑出过错。
赵陵有些闷闷不乐,看到我,突然开口问道:「阿芜,你在宫外见过合欢树吗?」
当然见过。
老学究们觉得,这种树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一旦宫内出现合欢树,便会被吵吵嚷嚷地移走。
那场面热闹极了。
久而久之,宫内就再也没有合欢树了。
我家里原本也有一棵,但是我爹曾经因为这棵树受了弹劾,什么「此物名称污秽,丞相大人居心何在,让吾等蒙羞」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
为了避免麻烦,我爹便砍了院子里的那棵树。
但其实我很喜欢它。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府外的合欢树下见到了一个人。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只能睹物思人。
但很可惜,后来连物也见不到了。
回过神来,我笑着回赵陵的话:「当然见过,在宫外也不是稀奇植物,陛下为何突然问我?」
赵陵怔怔地看着我,低头一笑。
只是他的笑让我有些看不懂。
清风吹过,送来了他的声音。
「朕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
8.
合欢树下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心里的秘密。
丞相府中的小姐,日日被看管着,行要端正,坐要庄严。
可我才七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阿姐看我每日都闷闷不乐,就想了个主意。
她撒谎说要去铺子里挑首饰,让我偷偷扮作一个小丫鬟,跟随她出去。
两个小发髻坠在我的脑后,我一摇头晃脑,头皮就被扯得生疼。
我皱着眉头对阿姐说:「阿芜头发疼。」
阿姐笑得停不下来,让我忍忍。
于是我跟在阿姐身后,亦步亦趋地上了马车,像个小丫鬟一样呆头呆脑地服侍着。
只是临走之前,我好像看到爹娘也在房门里偷偷看着我笑。
阿姐没去首饰铺子,她带我去了灵妙山下的村庄。
阿姐的情郎就在那里等着。
那时候的我虽然年纪小,却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的,于是自告奋勇为阿姐打掩护。
在乡村小院的合欢树下,我百无聊赖地捅着一个蚂蚁窝,却有一个少年从天而降。
真的是从天而降,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摔成这样的屁股墩,顺便弄脏了我的糖葫芦......
他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看到我,凶巴巴地低声说:「不准笑,敢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嘿嘿傻笑。
他舒了口气,放心了,「原来是个傻子。」
我吸了吸鼻涕,反驳他:「阿芜不是傻子。」
「怎么不是傻子?连割舌头都不怕。」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深谙狐假虎威之道。
于是我叉着腰反驳他:「你敢?我可是相府里的小姐,我让我爹带兵抓你。」
对面的少年却怔愣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阴暗又凶狠,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是相府的小姐。」
我跑过去,用力抱住他,「你可别想跑,赔我的糖葫芦!」
「喂!」他被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推开我。
后来,他一边给我擦着鼻涕,一边领着哭哭啼啼的我去买糖葫芦。
糖葫芦很甜,他也很暴躁。
走着走着天色黑了,我们两个却迷了路,找不到原先的小村庄。
我嘴巴一扁,又开始准备哭。
他便把我背在背上,摸着黑慢慢走。
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瘦弱,脊背硌得我生疼。
我问他:「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我听说这里晚上会有鬼魂游荡。」
他浑身一僵,却还是嘴硬着安慰我:「怕什么,有我在,鬼来了你就先跑。你不知道吧,鬼只抓跑在后面的。」
我质疑:「可是现在你背着我,是我在后面啊。」
「那你给我下来。」
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任他怎么扯我,也不愿意下来自己走。
他的后背像艘小船,摇摇晃晃的,我便是船上的桨,随着他波动。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高喊我的名字:「阿芜——」
我立马醒过来,高呼:「爹,娘,我在这——」
他却突然把我从后背上放下来,飞快地跑走,头也不回。
我只来得及看到他腰间翻飞的白色玉佩。
被爹娘揪着耳朵回到家,我才突然想起来。
真可惜,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违背了这个嘱托。
从进宫那日起,我就把这个人深深埋进了心底。
听了赵陵的话,我心神一动。
但赵陵显然一副不想与我多聊的模样。
我便笑着告退,留给他想念宋美人的空间。
无聊之下,走走逛逛,竟然来到了鲜有人迹的御花园。
我知晓,园中有一棵硕大的合欢树,相传是摄政王所留。
我从未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只知道我爹说起他来便是满口赞叹,说他有帝王之相,恨不得立马与他结为同盟。
但摄政王不同意,人家自有心心念念的女子,我爹的好打算便打了水漂。
我站立在那棵合欢树下,忍不住笑出声。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你在笑什么?」
有些耳熟。
我转身,见到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赵邺,手指突然收紧,掐断了手中的花。
果真是,命运弄人。
9.
赵邺见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愣,很快他便调整好了姿态。
他俯身,温和地看着我。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我定定地看着他腰间的白色玉佩。
现如今,我的身份是皇后,他是摄政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假装陌生,从此相安无事。
可我是皇后。
一个想要独掌大权的皇后。
我垂眸,淡淡地回答:「应该是未见过的,我曾是相府的小姐,现在是后宫中的皇后,怎么可能与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见过?」
赵邺笑了:「那日被我背了一路的小丫头果然是你。」
夜里,姑母传信给我。
我赶到她宫中时,姑母正弯着腰,轻轻剪着烛花。
我跪坐在她身后,她却没回头看我一眼。
「阿芜,今日见了何人?」
我老老实实回答:「御花园中偶遇摄政王。」
姑母这才回头看我。
她面色严肃:「你可知道,你身上担着什么责任?」
我不急不慢地回答:「自然知道,一切都是为了相府百年不衰。」
姑母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与我说了许久的体己话,说到往些年她与先皇如何情真意切,如何在这后宫中夹缝生存。
泣涕涟涟之间,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姑母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全是凭借强盛的相府。
相府好,我便也好。
我被感动得眼中泛起泪花,连连发誓不论遇到何事,都会以相府的利益为第一位。
姑母这才点头,满意地送我离开。
走前,她暗示我,可以与摄政王联系一二。
我转身,脸上还有泪光闪烁,但眼中却不见悲意。
一切为了相府,那谁为了我呢?
我势必是要做当朝皇后,想来这便是我能爬到的权力顶峰,这个皇帝若不行,便换另一个皇帝。
赵陵若不行,那便赵邺,若都不行,还有赵三赵四。
回到宫内时,我唤了心腹过来,让她趁着明日出宫采买,帮我送一封信。
心腹问:「送给谁?」
我说:「摄政王赵邺。」
心腹瞪大了眼睛。
信送出后,第二日无事发生。
第三日,赵邺悄悄回我一封信。
只见上面写着一句酸诗:「定不负相思意。」
他果真以为我爱他爱得不得了。
或许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实意在,但权力之下,皆是虚妄。
夜里,赵陵翻了我的牌子。
他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劲,我甚至怀疑他和宋美人根本没在一起睡过觉。
气喘吁吁之际,赵陵突然开口:
「阿芜,我们必须有一个孩子吗?」
废话。
一旦有了皇子诞生,赵陵便没了用处。可若一直没有皇子诞生,焦急的相府便会用尽手段让我生下孩子。
有了皇子,他死。
没有皇子,我也不会好活。
我直接按住赵陵的头,让他埋了下去。
笑道:「陛下说什么傻话呢,世间夫妻哪有没有孩子的?陛下与我定会子孙满堂。」
他知道我在说谎,我也知道,于是我们便就着假话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亮。
我总觉得他心里憋着气,可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或许是被迫与我睡觉,惹得宋美人伤心了?
第二日,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醒来时,床边黑沉沉的,坐着一个人。
赵邺一边用手摩挲着玉佩,一边低头打量着我。
见我醒了,他才露出笑意,用手轻抚着我的脸。
「阿芜睡到现在才醒,可让我好等。」
他闭口不问我为何现在才醒,我也假装不知道,笑着与他说家常话。
我对赵邺出现在宫里这件事并不奇怪。
后宫的掌控权在我姑母手里,她想让谁出现,就能让谁出现。
显而易见,相府如今终于找到机会,攀上摄政王的高枝了。
我依偎在赵邺怀中,与他攀扯了许多家常话,这条毒蛇终于吐出了来意。
他说:「阿芜,你孤身一人在宫中,真让我心疼。」
我从善如流地回答:「王爷若是能救妾身于水火之中,妾身愿意携相府共同投靠您!」
赵邺大喜,言之凿凿地说定不会辜负我,只是我爹现在似乎还在观望之中,对他并不热络。
我知道,赵邺今日才来见我,定是已经与我姑母商讨过了。
商讨之事无非是利益瓜分,达成一致了,Ŧûₒ姑母才会放他进宫见我,并想借我引诱赵邺。
那我便按照他们所想,做好一枚棋子。
可棋子之中,既有小卒,也有将帅。
我柔声道:「我爹这人我了解,他最爱举棋不定。热乎的他不贴,非要贴别人的冷屁股。」
赵邺信了,说这段时间先冷一冷相府。
赵邺走后,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近日总觉得有些浑身无力,能不起就不起。今天想来也没什么要事,我索性赖在床上。
所以赵陵来寻我时,看到我还躺着,吃了一惊。
他忍不住伸手探向我额头:「你病了?」
我挥开他的手,打了个哈欠:「你觉得怪谁?」
赵陵脸一红,不敢与我对视。
我见不惯他这副扭捏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ţù₁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陵低声嘟囔:「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我忍不住想笑,赵陵总给我一种错觉,似乎对我很是怜惜。
我拍了他一巴掌,示意他有话快说。
赵陵开口:「我想给芊芊提个位分。」
果然是错觉,赵陵若有怜惜,也是给宋美人的,与我何干?
我反驳:「不行,她平日没有功劳,不能提位分。」
赵陵急了:「怎么没有?芊芊日日与我相伴,逗我开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咬死不同意。
终究是不欢而散。
转身离开时,赵陵的身影总显得有些落寞。
他逆着光,悄悄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与他对望。
许久,他才轻轻开口。
「宫里好人不多,你别轻信旁人了。」Ťū́ₙ
我诧异地抬眸。
可赵陵轻飘飘地走了,没有再说什么。
我回味着他的话,忍不住想笑出声。
难不成在他眼里,我还是一只小白兔?整日单纯无辜地在宫中蹦跶,送入狼口?
笑着笑着,我叹了口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来这后宫也不是全归于姑母之手。
我与摄政王相识的消息,赵陵也收到了。
我重新在心里忖度起来。
若是赵陵有希望翻身,打倒相府,此时此刻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对他示好?
赵陵。
我反复在舌尖吞吐这两个字。
不可否认,长久的相处,我与他之间并不是水火不相容,可这一点浅薄的情意,在生死面前轻得像张纸,一戳就破。
算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务之急,是把相府收入囊中。
丞相大人的相府,和皇后娘娘的相府,终究不是同一个。
10.
我与赵邺传信,哭诉在宫中的不易。
他配合着回信,问我遇到何事?
我便将与相府的隔阂一一道来。
信中写道,父亲总担心我入宫后与府中离心,所以事事都防着我。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在宫中举步维艰,只怕还没等到摄政王登基之日,就要撒手人寰了。
赵邺果然心疼极了,扬言道相府欺人太甚,若我不介意,便让他来成为我的靠山。
我又修书给父亲,说赵邺似乎对相府心生不满,但好在有我在其中周旋,才愿意与相府共同分一杯羹。
我爹回信,夸我做得好,赵邺近日确实对相府冷淡了几分,看起来似乎想拿捏相府。
我爹信中冷哼:「摄政王是权势滔天,可陈氏一族绵延三朝,并不需要仰仗他的鼻息!」
看看,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谁也看不起谁。
陈氏只出了我这一个小人,对谁都能做小伏低。
我跟我爹提议,让他先暂收锋芒,与摄政王握手言和。
我爹当然不同意。
他暗示我用温柔乡笼络赵邺,这当然是个好办法。
但我不太愿意。
陷入僵局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相府有Ṫŭⁱ个小厮,夜里偷溜出去喝多了酒,冒犯了摄政王。
摄政王大怒,相府急忙赔不是,最终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和好。
我爹松了口气,拨给我一些人手和谋士,让我继续好好地笼络住赵邺。
事很巧,结果也很好。
唯独有一个地方不好。
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
我舒了口气,只觉得胸口好像有团闷气,逼得我头晕恶心。
宫人急忙去帮我寻太医,过了半晌却面色难看地跑回来。
她低头凑近我,悄悄耳语道:「宋美人有孕了。」
我猛地站起来。
明明每次都看着她喝下药,竟然还是被钻了空子吗?
不,宋美人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所以这其中也有赵陵的手笔吗?
事发突然,但我不能急,现在还不知道宋美人的孩子是男是女,犹有转圜余地。
我犹豫片刻,带宫人直奔宋美人宫中。
意料之外的,宋美人那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唯有赵陵端坐上首,笑着看向我。
我镇定下来,笑着朝他打招呼。
果然是心尖上的人,赵陵将她保护得很好。
她是易碎的玉,我是坚固的瓦,如今瓦缶击玉,当然要给美玉换个匣子。
我问道:「陛下是觉得,我会害宋美人吗?」
赵陵吹了吹杯中的茶,笑道:「我不知道,阿芜,你一向心狠,我不敢赌。」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我愈发感觉头晕脑胀,急忙抓住宫人的手臂站稳。
赵陵猛地站起来,随即又佯装无事地坐下。
他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真这么在乎芊芊?」
我强撑住身体,不让他看出破绽,回怼道:「陛下都知道,我一向心狠,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委屈自己呢?」
赵陵又坐下了。
他似乎又生起气来。
算了,犯不着此时与他斗气,有的是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我决定给自己和赵陵一个台阶下。
可刚起身,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赵陵大惊,快走两步扶住了我。
他的身体很热,和那些温存的夜晚一样热。
赵陵扶着我回了宫殿,急匆匆宣来了太医。
我波澜不惊地躺在床上,心里已经有些明了。
上天到底是待我不薄,总会给我绝处逢生的指引。
果不其然,太医一脸喜色地宣称我也有了身孕。
我抿了抿嘴,力求不让脸上出现喜色。
只可惜,宋美人刚有了身孕,还没高兴几天,想必今后会更加坐立难安了吧?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向赵陵,想欣赏一下他难看的脸色。
但出乎我意料的。
赵陵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春水。
察觉到我在看他时,他才把笑容收起来,还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
他细细地叮嘱了太医许多事项,才强压着笑意离开。
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当真不担心他的宋美人吗?
我在心里盘算好下一步的计划,准备明日便修书一封传给相府,央求我爹派给我更多人马。
事到如今,不得不争。
但我没想到,赵陵的动作比我还快。
第二日一醒来,宫人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她脸色不太好看:「......昨夜宋美人的宫殿上方,天生异象。」
我立马坐起来。
但为时已晚,流言已经传得纷纷扬扬,宫中无人不称赞,说宋美人怀的孩子便是下一任天子。
一时之间,宋美人风头无两。
相府急忙给我送来了信。
我爹在信中写道:「......绝不能让宋美人生下孩子,阿芜,我派人给你送了些药,记得下到宋美人的饮食当中。勿怕,相府定会护你周全,就算宋美人当真失去了孩子,赵陵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赵陵当真有世人以为的那么无能吗?
我坐在殿中想了许久。
少年天子,登基之时才只有十三岁,靠着先皇一条口谕,在朝堂之中夹缝生存,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
思来想去,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管赵陵到底藏了多少,我却是没有第二条路了。
宋美人的宫殿如今被严防死守,我只能想办法把她宣过来。
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来了。
也不知道她有孕的消息瞒了我们多久,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倒还好,少了最初张扬跋扈的模样。
看到我,她习惯性讨好地笑了笑,最终还是回归面无表情的模样。
也是,她现在不太需要看我的脸色了。
我关切地询问她最近身体如何,宋美人满脸感动,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云云。
说完这些客套话,我们两个一起沉默起来。
宫人为我们续上茶水,宋美人端起茶杯,本想轻啜一口,却突然将杯子放下。
她笑着问我:「皇后娘娘,您现在觉得,我的脸是不是金贵之物呢?」
我托着腮,也笑着回答:「依然不是。宋芊芊,我若是你,现在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宋美人脸上青白交错,最终将茶水一饮而尽,并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转身走人。
蠢人依旧是蠢人。
可惜了这壶好茶。
11.
宋美人走了之后,赵陵便来看我。
今天是十五,是他例行公事的日子。
但我现在不方便,所以两个人只是躺在床上闲聊。
赵陵说:「咱们的孩子出生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自然是相夫教子。」
赵陵又说:「你骗我。」
我诧异地转头看他,觉得他净说些废话。
或许是澄黄的灯光惑人,赵陵看起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好像一个普通的丈夫在和妻子聊普通的天。
赵陵一脸认真:「阿芜,如果不骗我的话,你想做什么?」
无聊。
我又翻过身去,说道:「没必要逼我说真话。」
好在赵陵没有不依不饶,老老实实地躺下睡了,手还从背后环过来抱住我。
倒也不讨厌。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晚上,宫中风平浪静。
第二天醒来,赵陵看起来格外高兴。
他说:「阿芜,我赌赢了。」
我把他赶走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宋美人能来,一定是得了他的许可,而我最终没有对她下手。
没下手的理由其实有很多:在皇后宫中下药太张扬啦,赵陵一定会怀疑我啦,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现在动手性价比太低......
总之绝不是因为我心软,放过了那个无辜的小孩。
我可是暴虐无道、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的妖后。
我对外只说没得手,我爹急了,决定亲自动手。
他找了一个最蠢的办法——买通宫人下药。
那宫人我见过,利欲熏心,手脚也不干净,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遭过他的毒手。
赵陵早就盯上他了。
我只管喝茶,绝不插手。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下手成功,便被抓获归案,人证物证俱在。
藕断丝连,顺带着揪出一大串,揪得我爹和摄政王焦头烂额。
我不止一次收到信,我爹和摄政王在信里互相攻讦,都认为是对方告了密,因为赵陵什么都不是,不可能是他做局。
合作轻易便崩塌,我爹为了保命,只能舍弃部分人。
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正是我收权的好时机。
ẗűₑ我认真考察了这些被当作弃子的人,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位可做我的车,那位可做我的象。
另有忠心之士可做我的士,为将帅保驾护航。
赵邺显然也听到风声了。
他笑嘻嘻赶来,说道:「阿芜真是雷霆手段,并不比陈相逊色。」
我忧愁地叹气:「我只不过是收了些小鱼小虾罢了,这宫中没有自己人,我睡觉都不安稳。王爷,妾身还等着投奔您呢。」
赵邺灵机一动:「陈相年纪大了,对朝堂之事显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相府是该换个掌权人了。」
我捂嘴惊呼:「王爷想换成谁?」
赵邺搂过我,哈哈大笑:「自然是阿芜了,旁人我都信不过。阿芜放心,这相府便当作我添给你的嫁妆,等赵陵下台,我便娶你为继后,咱们一起齐心协力。」
我更加感动了,惊喜地依靠在他怀里,嘴里说着多谢王爷之类的谢语。
桌上的茶盏隐隐散发着热气,我端起茶盏,递给赵邺,温声道:
「王爷,喝茶吧。」
赵邺正被自己的雄才大略激励着,端起茶盏就喝了下去。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二,三。
赵邺倒了下去。
他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阿芜,茶......?」
我蹲下身,怜悯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
「赵邺,你猜,既然那毒药没下给宋美人,那它会出现在哪里呢?」
赵邺满脸不可置信。
「我待你不薄,你想做什么?」
待我不薄吗?
我诚实地回答他:「我要兵权。」
赵邺想都不想就回绝我:「异想天开!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不给我吗?
也没关系。
我抬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当着赵邺瞪大的眼睛,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声音清脆,好听极了。
我一边捅着,一边气定神闲地回答:
「你以为,我想要的就是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后吗?」
「你以为,施舍给我许多宠爱,就能填满我日益旺盛的野心吗?」
「你以为,我在相府耳濡目染,看了那么多你来我往,谋算这么久,只是为了当一个看别人脸色的皇后吗?」
足足捅了他七下,我才放下簪子。
赵邺已经不动弹了。
我轻踢他一脚,催促道:「虎符给我,我饶你一命。」
赵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一笔一划地写下给谋士的信,又告诉了我接头暗号。
说完,他期待地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骗你的。」
最后一簪,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12.
赵陵的手脚向来很快。
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我爹便焦头烂额。
数不清的人在朝堂上参他。
今天有人说我爹收受贿赂,明天有人说我爹考场舞弊,后天扒出来我爹的二爷的儿子在京城里养了十八房小妾。
虽然这十八房小妾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爹气疯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我传信安慰他:「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才哪到哪?刚开始呢。
所有人都在弹劾相府,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赵邺的人手十分识大体,迅速分析出局面已经风云大变,轻易地就向我投诚。
没几天,我爹就被下了大狱。
我懒散地任由宫人给我剥荔枝吃,听赵陵向我邀功。
「虽然陈相下狱了,但我已经发了旨,将你和相府划清了界限。」
说完,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把手里的荔枝砸到他头上。
冷笑道:「怎么,还指望我夸你?相府倒了,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吧。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没有世家支撑,你打算让我再活几天?」
赵陵的脸色沉了下来,拂袖而去。
心腹悄悄劝我:「相府是倒了没错,但是并没有被赶尽杀绝。相反,现在陈氏有一支族人被单独划了出来,成了孤臣。」
我来了兴趣:「是谁?」
心腹说:「是您的弟弟,陈蔚。」
我猛地坐起来,让宫人赶紧为我梳妆打扮,前去找赵陵道谢。
一路风风火火地赶过去,门口的宫人本想通报,却被我拦了下来。
去感谢别人的施舍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绝不能被第三人发现。
我任由心腹把那宫人按倒在地,旁边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到。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帝后的小情趣罢了,不必上纲上线。
我很少来赵陵的宫殿里,这里还是和我刚入宫时候一样,一草一木都没有分别。
赵陵的宫里有人在说话。
看来确实是不凑巧,不如改日再来。
我本想离去,宋芊芊的声音却飘进我的耳朵里:
「主上,五个月后,我是不是就能离宫了?」
我摆摆手,把心腹打发走。
赵陵说:「等事情结束,你便和成玉离开吧。」
成玉这人我听说过,据说是赵陵的谋士。
我来了兴趣,莫不是宋芊芊耐不住寂寞,和赵陵的谋士搅合在一起了?
哇,他真够大度的,这都能容忍。
屋内传来宋芊芊道谢的声音。
赵陵安慰她:「这些年来,多亏你假扮我的宠妃,才为我赢来一线生机,说起来,你和成玉都是我的恩人。」
我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等他们二人推门而出。
赵陵吓了一跳。
宋芊芊怔了一瞬,立马换上一副娇滴滴的跋扈表情。
「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偷听我和陛下聊天呢?您若是寂寞,怎么不找摄政王聊聊呢?」
好了,我更确信了。
为了试探我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宋芊芊不惜捅破我和赵邺之间的事,只为了让我自乱阵脚。
但可惜,她还是不了解我。
赵陵叹了口气,让宋芊芊先离开,庭中只剩下我们两人。
赵陵:「其实我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我:「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赵陵冷哼:「总之你听见了,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残暴的人吗?你还问我想让你活几天?那你可给我听好了。」
赵陵赌气不看我。
「阿芜,你给我活到一百岁。」
我不接他这番煽情的话,继续问他:「从最开始你就插手了,对吗?」
赵陵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靠近我。
他说:「对,每一件事,只要是能让你好,我都插手了。阿芜,那天合欢树下的人是我,我一恨再次相遇之时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不能向你表明心意。二恨那枚玉佩是我偷戴赵邺的,导致现在连一点证明自己的信物都拿不出来。」
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些委屈:「所以我和赵邺,你选谁?」
我平静得很,并没有被他带着思路跑偏。但现如今,陈蔚这一脉侥幸逃生,现在已成了赵陵的孤臣,我作为他的姐姐,和赵陵站在同一处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赵陵握手言和。
赵陵松了口气,他估计怕我不愿松口,死也要当陈家的鬼。
我说:「我帮你给赵邺传信,把他骗进来,以忤逆罪绞杀。」
赵陵却笑了:「不急,你没有别的想问我?」
我想了想,还真有。
「所以你和宋美人到底有没有夫妻之实?」
赵陵摇头。
「其实成玉一直在宋美人的宫内替我谋划,我连床都让给他们了。」
我冷笑:「我想也是,当初还奇怪,你怎会把我折腾得那么疼,如此便合理了。」
赵陵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转身离开,在心里谋算着如何将赵邺骗进来。
赵陵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回头睨他,赵陵还在笑。
他说:「阿芜,我会进步的。」
哈,谁在乎。
12.
最大的两股势力都被消灭,陈氏门生也投靠到赵陵门下,他座下的谋士成玉也一跃成了新贵。
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宋美人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东西出宫,奔赴成府养胎,欢天喜地地和成大人做一对恩爱夫妻。
赵陵委屈极了:「阿芜,我们什么时候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呢?」
我不是很想理他,示意他接着给我剥荔枝。
赵陵老老实实地剥着。
一时之间,殿内静悄悄的。
他知道我为何不回话,我也知道他为何沉默。
依附赵陵,是我赌赢了。
但我并没能成为真正的将帅,这点浅薄的情意也不能让我真心俯首称臣。
或许我和赵陵的余生,就会这样在猜忌里度过吧。
夜有些深了,我叮嘱赵陵替我熄了蜡烛。
屋内瞬间黑了下来,赵陵还是躺在我的身边,从背后圈住我。
既安心,又像一个牢笼。
迷糊间,我听见赵陵在讲话:
「ṱŭ̀₍阿芜,你小时候很爱笑。」
我说:「快睡吧。」
赵陵低头,吻了吻我的发梢。
「可是阿芜,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笑了。」
睡意袭来,我朦朦胧胧地打发他:「明天吧。」
「明天,我就学会笑了。」
赵陵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我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他。
也许在赵陵心里,我再怎么谋划,也不过是一个短视的妇人。
他以为这样对宋美人,就会让我相信,宋美人果真和他没有关系。
然后呢?
宋美人出了宫,便到了我难以伸手的地方。
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可笑,他竟以为我当真信了他的鬼话,愿意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并妄图用一张名为宠爱的网笼罩住我,让我成为失去爪牙的猫。
他凭什么如此瞧不起我,认为我陈芜是这种软弱之人?
他看错了!
那天夜里我一宿没睡,怒火在我胸口高涨。
赵陵不知道,我之所以留了宋美人一命,不为别的。
只为我无法确定,我的孩子是男是女。
若是男孩便罢了。
我本想着,若是个女孩,我便将宋美人的孩子抢过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垂帘听政,当那幕后的一言堂。
但我突然发现,我想错了。
不论男孩女孩,通通都是我陈芜的孩子。
我要她好, 她便好。
我因生而为陈家长女,便被辗转利用, 难道也要如此对我的孩子吗?
......自我们表明心意起,赵陵便一副深爱我一人的模样。
可我知道,他手里还有一支暗卫, 日日替他打探着宋美人的情况。
但在皇宫里,他做戏便做了全套,一副对我全权信任的模样。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我完全信任他的那天, 把手里的兵权交出去。
我每日都在他的茶水里下一点点东西,剂量太过细微, 哪怕太医亲自诊断,也诊不出个所以然。
赵陵开玩笑地对我说:
「想来是阿芜太诱人,我才日日把控不住,近日竟觉得有些腰疼。」
我顺势依偎到他怀里, 羞涩地说道:「不许说了, 今日便饶了你。」
骗人的, 今天我还下药。
我一直忍耐到生产那天。
赵陵依然没有放弃造势,他装模作样地抬头向远处望去,惊讶道:
「看那方向,似乎是成玉的宅邸, 想来是宋芊芊生了,没想到天上竟然会霞光大作。」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把女儿捧到怀里。
小小的一个,死活都要抿着嘴,这副倔强的样子和我像极了。
我温声唤他:
「陛下,您怎么不抬头看看天?」
赵陵奇怪地抬起头。
皇宫上空,飞着一只火焰做成的凤凰。
浴火重生。
他猛然回头, 咬牙看向我:「这是你的手笔?」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问他:「现在天下人都看到异象了, 陛下,您怎么看?」
宫外传来轰隆隆的奔跑声。
这几个月,赵陵不知道,我借着他的信任,偷偷布下了多大的手笔。
赵家的人都是自信过头的蠢货, 认为女人当真会因为爱情而抛弃权势,甘愿委身于人。
他们都不愿意做的事, 我怎么可能愿意做?
心腹走进来, 执刀站在我身旁, 虎视眈眈地看向赵陵。
赵陵急忙想呼喊暗卫来保护他, 却绝望地发现无人应答。
我陪他玩了好几个月的游戏, 总该收些报酬。
我起身,阳光照在我怀里的孩子上。
她是那么天真无邪, 没有被世间的规训浸染。
赵陵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他人跪立在地,无人敢抬头看我。
观赏,其实也是一种权力。
我闭眼,静静地感受这片刻静寂。
良久, 我终于迎向那颗太阳,睁开了眼睛。
「想好了, 我的女儿,就叫陈铮吧。」
不是被当做乐器观赏使用的筝。
而是永不言弃的,铁骨铮铮的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