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x山东大学】抽象的抒情

沈从文 | 1931年.青岛.叶公超摄

【从文家书】“我一个人到青岛那个高处的教堂门前，坐在石阶上看云、看海，看教堂石墙上挂的薜萝。耳听到附近一个什么人家一阵钢琴的声音。那曲子或许只是一个初学琴的女孩子那样。重要的是它一和当前情景结合，和我生命结合，我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学习和写作中都会发生极大的影响。”

1961年夏天，因心脏冠状动脉硬化症和高血压等健康问题，沈从文受中国作协安排前往青岛休养。这是他自1930年代后时隔32年重返青岛，被安排在中山路2号的青岛市人委交际处居住。在青岛的38天中，他试图启动酝酿已久的长篇小说创作，题材以内兄张鼎和（1936年牺牲的共产党员）的革命事迹为主线，计划写一部约20万字的作品。然而，由于身体状况不佳，最终未能完成创作，仅写出部分章节。

️ 今古相去那么远，世界面积那么宽，人心与人心的沟通和连接，原是依赖文学的。【沈从文别集·书信】

️ 水和我的生命不可分，教育不可分，作品倾向不可分。……转入几个大学教书时，前后二十年，十分凑巧，所有学校又都恰好接近水边。我的人格的发展，和工作的动力，依然还是和水不可分。从《楚辞》发生地，一条沉水上下游各个大小码头，转到海潮来去的吴淞江口，黄浪浊流急奔而下直泻千里的武汉长江边，天云变幻碧波无际的青岛大海边，以及景物明朗民俗淳厚沙滩上布满小小螺蚌残骸的昆明滇池边。……我一切作品的背景，都少不了水。【沈从文·一个传奇的】

下面是沈老未写完的一篇遗作的摘抄，其初稿是在被查抄数年后退还的材料中发现的，可能在1961年7月至8月初写于青岛疗养期间，也可能是8月回京后所作。

️ 生命在发展中，变化是常态，矛盾是常态，毁灭是常态。生命本身不能凝固，凝固即近于死亡或真正死亡。惟转化为文字，为形象，为音符，为节奏，可望将生命某一种形式，某一种状态，凝固下来，形成生命另外一种存在和延续。

️ 现代腐朽资产阶级的无目的无一定界限的文学艺术。

️ 文学多重在对于传统道德观念或文字结构的反叛。艺术则重在形式结构和给人影响的习惯有所破坏。

️ 从传统言，是变态。从反映社会复杂性和其他物质新形态而言，是常态。

️ 证明生命流转如水的可爱处，即在百丈高楼一切现代化的某一间小小房子里，还有人读荷马或庄子，得到极大的快乐，极多的启发，甚至于不易设想的影响。

️ 并不是什么一切好的都可以不朽和永生。事实上倒是有更多的无比伟大美好的东西。在无情时间中终于毁了，埋葬了，或被人遗忘了。

️ 比如某一大雕刻家，一生中曾作过千百件当时辉煌全世的雕刻，留下的不过一个小小塑像的残余部分，却依旧可反映出这人生命的坚实、伟大和美好。

沈从文与张兆和 | 青岛

️ 如同一个现代科学家懂得稀有元素一样，明白它蕴蓄的力量，用不同方法，解放出那个力量，力量即出来为人类社会生活服务。不懂它，只希望元素自己解放或改造，或者责备他是“顽石不灵”，都只能形成一种结果：消耗、浪费、脱节。

️ 必须明白让一切不同品种的果木长得一样高，结出果子一种味道，没有必要，也不可能，

️ 必须更深刻一些明白生命，才可望更有效的使用生命。文学艺术创造的工艺过程，有它的一般性，能用社会强大力量控制，甚至于到另一时能用电子计算机产生（音乐可能最先出现）。

️ 把生命消失于一般化。

️ 社会进步到一定程度，必然发展是分工。也就是分散思想到各种具体研究工作、生产工作以及有创造性的尖端发明和结构宏伟包容万象的文学艺术中去。

️ 大致是政权完全稳定，社会生产又发展到多数人都觉得知识重于权力，追求知识比权力更迫切专注，支配整个国家，也是征服自然的知识，不再是支配人的权力时。我们会不会有这一天？

️ 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

国立山东大学校门 | 蔡元培题匾.1930年代

1930年4月，国民政府任命山东蓬莱人杨振声为青岛大学校长，教务长张道藩，文学院院长闻一多。先后到青大任教的还有老舍、梁实秋、沈从文、杜光埙、黄敬思、黄际遇、童第周等著名专家学者，可谓人才济济，盛极一时。

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北平和天津的学生组织南下请愿团赴南京请愿。青岛大学的学生不甘落后,也开始罢课并拦截火车前往南京。为此,杨振声召开校务会议决定开除几名学生运动领袖。学生不服,学潮进一步扩大，又因为杨振声和山东省教育厅厅长的何思源关系不洽，最终引咎辞职。而后学生开始“驱闻”，闻一多回到清华专心学术。

1932年，青岛大学更名为山东大学，穷的叮当响的沈从文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上海来到青岛任教的。他有了固定的职业和收入，得以开始追求张兆和并于次年结婚。

沈从文故居 | 青岛市福山路3号

尽管沈从文一度是受学生追捧的老师，但是他说“我讲课，自己听了都不耐烦。”他还曾给胡适写信说：“我教书只是为了活着，我真不想做教师。”

在来山东之前给王际真写信说：“我并不愿意教书，我并不是一个适于教书的人，我实在不过因为生活关系，不得不这样做罢了。”至于“不得不”就是因为“身上从未超过五元钱”。

沈从文在中文系当讲师，开设的课程有《中国小说史》和《高级作文》，在此期间写了《边城》及《八骏图》等代表作。

老舍 中文系主任

开设《小说作法》、《文艺批评》、《高级作文》和《欧洲文学概论》等课程。任教期间老舍在黄县路寓所创作了长篇小说《骆驼祥子》，如今这所房子被命名为“骆驼祥子博物馆”。

梁实秋 外文系主任

梁实秋是莎士比亚研究权威，开设“英国文学史”“莎士比亚”等课程，并兼任图书馆馆长。他主持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为山大图书馆的莎学藏书奠定了基础。

洪深 外文系教授

中国现代戏剧的奠基人之一，后接替梁实秋任外文系主任。他开设“戏剧入门”等课程，推动了校园戏剧文化的发展。其代表作《劫后桃花》即创作于山大时期。

童第周 生物学系教授

著名实验胚胎学家，后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他在山大期间专注于胚胎学研究，为生物学系的学科建设作出重要贡献。

王淦昌 物理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