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工厂值夜班,和女领导同住一屋被传闲话,她说要不假戏真做吧
发布时间:2025-09-24 01:17 浏览量:1
引子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张娟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钢针,扎进我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机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映着她紧绷的脸。
她把一张银行催款单摔在茶几上,薄薄的纸片像是带着千钧的重量。“房贷,儿子的画画班,还有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李卫国,你那点死工资,掰成八瓣都不够用!”
我掐了掐眉心,一天的疲惫混着无力感涌上来。“我这不正琢磨着吗……”
“琢磨?你都琢磨小半年了!”她突然拔高了音量,眼圈红了,“你是不是就想着你们车间那个陈主任?啊?人家是领导,有本事,不像我,就是个黄脸婆,只会跟你算柴米油盐!”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扔进冰窟窿里。又是这件事。
那根扎在我婚姻里的刺,时隔两年,又被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厂里接了个大单,所有技术骨干都得轮流值大夜班,保证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我,还有新来的车间主任陈岚,被分到了一组。
那晚偏偏赶上雷暴,雨下得像天漏了一样。宿舍楼线路短路,跳了闸,只有值班室还有电。厂里临时安排,让当晚值班的几个人都挤在值班室里凑合一宿。
值班室不大,里头就一张行军床,一个长条凳。几个年轻小伙子歪在凳子上打盹,鼾声此起彼伏。陈岚是女同志,总不能也坐着。我犹豫了半天,把唯一的行军床让给了她,自己搬了个小马扎,靠在墙角。
半夜,我被冻醒,发现陈岚不知什么时候把她身上的薄毯子盖在了我身上。她就穿着件单薄的工装,抱着胳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主任,你……”我赶紧要把毯子还给她。
她摆摆手,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飘忽,“不用,我不冷。”她转过头看我,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李师傅,你知道吗,这厂子,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惊。
她继续说:“设备老化,管理跟不上,全靠你们这些老师傅的经验撑着。可光有经验,能撑多久?”
我们聊了很多,从厂子的未来,聊到各自的家庭。她说她丈夫在外地做生意,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家里就她一个人。我说我儿子想学画画,费钱,媳妇儿不同意,正闹别扭。
不知怎么,那晚的气氛格外压抑,又格外坦诚。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们不是不知道。一个四十岁的男技术员,一个三十五岁的单身女主任,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工厂环境里,本身就是话题。
临天亮,雨停了。陈岚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琢磨不透的话。
她说:“李卫国,外头那些闲话,我听见了。他们说得难听,要不……咱俩试试?”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彻底懵了。试试?试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疲惫和自嘲,转身走出了值班室。
这件事,成了我和张娟之间一个永远也解释不清的疙瘩。我发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可她不信。她说,没有哪个正经女人会跟男人说这种话。
如今,这根刺又一次戳穿了我们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
“李卫国,我再问你一遍,”张娟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你跟她,到底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满是猜忌和痛苦的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知道,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我的沉默,在她看来,就是默认。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男女主角声嘶力竭地争吵,台词矫情又夸张。可我看着,却觉得无比真实。
家,有时候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外面的压力挤进来,里面的矛盾出不去,时间久了,连呼吸都觉得疼。
我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手,抖得厉害。
第一章 车间的风言风语
清晨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车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机油、铁屑和汗水混合在一起,这是我闻了二十年的味道。
我换上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拿起扳手,心里那股烦闷才稍微被压下去一点。只有在这些冰冷的铁疙疙瘩面前,我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
“哟,卫国,来这么早啊?”
一个油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老王。老王是我们车间的“消息通”,嘴碎,爱管闲事,尤其喜欢拿别人的事当下酒菜。
我“嗯”了一声,没搭理他,低头检查着机床的卡尺。
老王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啊,昨天我可看见了,陈主任又找你了吧?就在办公楼后头,俩人聊得那叫一个热乎。”他边说边挤眉弄眼,表情猥琐。
我手里的扳手一紧,关节捏得发白。我攥紧了手里的扳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我心想,这老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和陈主任谈的是新项目技术方案的事,到了他嘴里就变了味。可这种事,越解释越黑,厂里人多口杂,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老王,管好你自己的事。”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老王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哎,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说你家有张娟那么好的媳妇,可得拎得清啊。陈主任虽然是个领导,可毕竟……呵呵,你懂的。”
他这番话,明着是劝我,暗地里却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拧紧了一颗螺丝。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我心里的怒吼。
上午的例会,陈岚穿着一身干练的工装,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她拿着一份图纸,正在给几个技术员讲解新项目的技术难点。她说话语速快,逻辑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这个轴承的精度要求非常高,误差必须控制在0.01毫米以内。李师傅,”她突然点了我的名,“你经验最丰富,这个关键部件,你来负责,有问题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敬佩,有嫉妒,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站起来,沉声说:“没问题。”
我只是个普通的技术工人,一辈子就学会了跟机器打交道。我分不清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工作就是工作,必须做好。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儿子李小伟发来一条短信:“爸,我们画室下个月要去写生,老师说最好能买一套专业的颜料,要八百块钱。”
看着那“八百块”三个字,我刚扒拉进嘴里的米饭,顿时变得难以下咽。心像被一块湿抹布堵住了,又闷又沉。
我知道,这笔钱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张娟肯定不会同意。她总觉得画画是瞎胡闹,没前途,不如把钱省下来,给儿子将来娶媳...
...妇用。
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儿子。这孩子有天赋,画的画连老师都夸。可我没本事,给不了他更好的条件。我这个当爹的,真是窝囊。
下午,车间里突然出了个事故。一台老旧的冲压机因为一个零件老化,卡住了,生产线被迫停了下来。要是不能及时修复,今天的产量任务就完不成了,整个车间的奖金都得泡汤。
大家围着机器束手无策,几个年轻技术员拆了半天,也没找到问题所在。
陈岚闻讯赶来,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她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李师傅,你来看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走到机器前。我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侧耳贴在机器外壳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这是我跟老师傅学来的土办法,有时候比仪器还管用。
过了大概一分钟,我直起身,对旁边的徒弟说:“去,把备用的三号传动齿轮拿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没拆开看,我就知道是哪个零件坏了?
陈岚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信任。
半小时后,机器重新发出了轰鸣声。大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老王也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大声说:“还是李师傅厉害!咱们陈主任就是慧眼识珠啊!”
这话听着是夸我,可我总觉得别有深意。
下班的时候,陈岚叫住了我。
“李师傅,今天谢谢你。”她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厂里给你的奖励。”
我推了回去,“主任,这是我分内的事。”
她却坚持塞到我手里,“拿着吧。我知道你家里……最近手头紧。”
我心里一颤,抬头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上次听你提过一嘴,说孩子学画画费钱。”
我拿着那个薄薄却沉甸甸的信封,站在夕阳下,一时间五味杂陈。我感到一阵温暖,又感到一阵难堪。一个男人,要靠一个女领导的“体恤”来解决家庭困难,这算什么事?
我不知道,办公楼二楼的窗户后面,老王的眼睛正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盯着我们。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二章 拧巴的父子俩
晚饭桌上,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张娟把一盘炒青菜重重地放在桌上,盘子和桌子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她没看我,对着儿子李小伟说:“吃饭!吃完饭赶紧写作业去,别整天鼓捣你那些没用的玩意儿!”
她说的“没用的玩意儿”,是小伟的画板和颜料。
小伟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嘟囔了一句:“画画怎么就没用了……”
“你说什么?”张娟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是为了让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不是让你当个穷画画的!你看看你爸,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有什么出息?”
话像刀子一样,戳在我心上。我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张娟通红的眼睛。我知道,她不是真的觉得我没出息,她只是心里憋着火,没处撒。
我叹了口气,夹了块肉放进小伟碗里,“快吃饭吧,别跟你妈顶嘴。”
我这不劝还好,一劝,张娟的炮火立刻对准了我。“李卫国,你别在这和稀泥!这事就是你惯出来的!儿子要什么你给什么,你那点工资够干嘛的?你是不是又拿了别人给的钱?”
她意有所指,我心里明白她说的是谁。今天陈岚给我的那个信封,还揣在我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
我心想,这钱的来路正大光明,是厂里奖励的,可要是现在拿出来,张娟肯定会认为是我和陈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拿钱堵她的嘴。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是我今天的加班费。”我含糊地解释了一句。
“加班费?”张娟冷笑一声,“你们厂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李卫国,你别把我当傻子!”
这场饭,最后不欢而散。小伟摔了筷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张娟在厨房里洗碗,故意把碗筷弄得叮当响,像是在发泄着无声的抗议。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掏出那个信封,里面是五百块钱。不多,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可这钱,我怎么跟张娟解释?
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一边是妻子的猜忌和家庭的经济压力,一边是儿子不被理解的梦想,还有厂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风言风语。我觉得自己像个被绷到极限的弹簧,随时都可能断掉。
夜深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小伟的房间。他没睡,正趴在书桌上,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画画。
听到我进来,他迅速把画本合上,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们父子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像仇人一样。
我走过去,放低了声音:“还在画呢?”
他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我拿起他桌上的一幅画,画的是工厂的烟囱,灰色的天空下,一个孤独的背影,正走向工厂大门。那背影,穿着和我一样的工装。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爸,”小伟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没用?”
我摇摇头,把手放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爸不觉得。爸只是……只是怕你以后走的路太辛苦。”
“我不怕辛苦,”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我就怕,一辈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爸,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我愣住了。我喜欢我的工作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二十年了,我每天上班、下班,养家糊口,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喜欢或者不喜欢,重要吗?
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迷茫。我这一辈子,好像就是为了别人活着。为了父母的期望,为了妻儿的安稳。可我自己呢?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到他手里。“这个,你先拿着买颜料。剩下的,爸再想办法。”
小伟惊讶地看着我,“爸,你哪来的钱?妈她……”
“你别管了,就说是爸给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画,爸支持你。”
走出儿子的房间,我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但一想到张娟那边,头又开始疼了。
我回到卧室,张娟背对着我躺着,身体绷得紧紧的。我知道她没睡着。
我躺在她身边,能清晰地听到她压抑着的呼吸声。我们俩,明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中间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娟儿,”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没理我。
我叹了口气,说:“那五百块钱,真是厂里奖励我修好机器的奖金。陈主任她……她就是我们领导,我们之间没什么。”
黑暗中,我听到她发出了一声冷笑。
“李卫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翻过身,死死地盯着我,“奖金?你们厂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奖金?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厂里都传遍了!”
原来,那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我发现,所有的解释,在猜忌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信任这东西,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第三章 一碗面的温度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厂里。
我和张娟一夜没话,早晨她也没给我做早饭。我俩就像两只刺猬,想靠近,却又怕被对方的刺扎伤。
刚到车间,就感觉气氛不对。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看到我过去,又立刻散开。
老王端着个大茶缸子,溜达到我跟前,阴阳怪气地说:“卫国,行啊你,真人不露相。听说陈主任为了你,跟上面力争,把新项目的核心部分都交给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陈岚确实把最难的“精密齿轮组”的攻关任务交给了我,但这纯粹是技术层面的信任,怎么到了老王嘴里,就又变了味。
我不想理他,可他却不依不饶。“哎,你说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我们累死累活,不如人家一句话。卫国,有空可得教教兄弟,你是怎么把领导哄这么开心的?”
他这话,说得又响又亮,半个车间的人都听见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顶在机床上,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老王!你他妈把嘴巴放干净点!”
老王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喊:“怎么?你还想打人啊?做了丑事,还不让人说了?”
车间里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都干什么呢?不想干活了?”
一声清冷的呵斥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陈岚走了进来,脸色冰冷。
她扫了一眼我和老王,最后目光停在我的手上。“李师傅,放手。”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不想放,我今天非要让老王把话说清楚不可。
“放手!”陈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慢慢松开了手。
陈岚看着老王,冷冷地说:“王建国,上班时间,寻衅滋事,这个月的奖金,扣一半。再有下次,直接报厂部处理。”
老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争辩几句,但看到陈岚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走了。
人群散去,陈岚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在办公室里,陈岚给我倒了杯水,水杯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那种人,不值得。”她开口说道。
我低着头,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觉得狼狈不堪。我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车间里跟人动手。
我心想,她会怎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冲动、无能,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这种感觉糟透了,我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陈岚的声音很平静,“但解决问题,不能靠发火。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不住。你能管住的,只有你自己的心,和你手里的活儿。”
她顿了顿,继续说:“精密齿轮组的项目,关系到厂子未来的订单。我把它交给你,不是因为私人关系,是因为整个厂里,只有你的技术最让我放心。李师傅,别让我失望。”
她的话,像一股清泉,浇灭了我心里的邪火。她没有问我为什么打架,也没有批评我,而是给了我最大的信任和肯定。
这是对我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最高褒奖。
我抬起头,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主任,你放心。”
从办公室出来,我感觉心里亮堂了不少。那些风言风语,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我把活儿干好,用实力证明自己,比什么解释都强。
晚上,我主动留在厂里加班,研究那套复杂的图纸。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
正准备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饭,办公室的门开了,陈岚提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
“猜到你没吃饭。”她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股热气腾着香味冒了出来。
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快吃吧,不然坨了。”她说。
我愣住了,看着那碗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自从和张娟闹矛盾,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吃到一口热饭了。
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条很劲道,汤很鲜,带着家的味道。我吃得很快,几乎要掉下眼泪。
这不是一碗普通的面,这是在我最狼狈、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别人递过来的一份温暖和尊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岚在我对面坐下,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吃完面,我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我把饭盒刷干净,还给她,“谢谢主任。”
“不用客气。”她接过饭盒,“图纸看得怎么样了?”
我们开始讨论技术问题。她虽然是管理岗,但技术方面也很懂行,我们聊得很投机。
等我们结束讨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送她到厂门口,她说:“李师傅,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看着她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
我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心里却沉甸甸的。我不敢想象,如果张娟知道,陈岚半夜给我送了一碗面,我们家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我掏出手机,看到张娟在十点钟给我发的一条短信。
“李卫国,你今晚还回不回来?”
我心里一紧,赶紧往家跑。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家门口,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第四章 一把打不开的锁
我站在家门口,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可是,屋里没有半点回应。
我知道,张娟在家,她就是故意不开门。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根本拧不动。她从里面把门反锁了。这把锁,不仅锁住了门,也锁住了我回家的路。
“娟儿,开门!你听我解释!”我拍着门,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半夜三更才回来吗?还是解释你跟那个女人在厂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冰冷又尖锐,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邻居家的门开了一条缝,又迅速关上了。我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看我的笑话。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屈辱。家,本该是躲避风雨的港湾,现在却成了审判我的法庭。
我心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累死累活地在外面加班,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她们娘俩过得好一点。可到头来,连家门都进不去。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绝望。
“我加班!我在研究图纸!”我对着门大吼,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加班?李卫国,你骗鬼呢!我下午就去你们厂门口了,我亲眼看见,你送那个女人回家!你们俩有说有笑的,多亲热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原来她去厂里了。
她看见我送陈岚,却没看见我之前在车间里埋头苦干了七八个小时。她只相信她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
我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我发现,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信任。我们就像站在一个天平的两端,她不断地往上面添加猜忌的砝码,而我,却拿不出任何可以平衡的信任。
“你爱信不信。”我放弃了解释,声音嘶哑。
门里,传来张娟压抑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她也痛苦。她的猜忌,源于她的不安和恐惧。她怕失去我,怕失去这个家。
可她用错了方式。她用这种方式,正在亲手把这个家推向悬崖。
那一晚,我在楼道里坐了一夜。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后半夜,凉气从水泥地渗上来,冻得我瑟瑟发抖。
天快亮的时候,门开了。
张娟站在门口,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厨房。
我知道,这道坎,算是暂时过去了。但我们心里的那把锁,却锁得更紧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张娟陷入了冷战。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不问我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提家里的困难。
只有在面对儿子小伟的时候,我们才会暂时放下伪装,扮演一对和睦的父母。
小伟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变得格外沉默。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画就是一天。
一天晚上,我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在偷偷地打包行李。一个半旧的书包里,塞满了画笔、颜料和几件换洗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我心里一沉。
小伟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一丝恐惧。
“爸,我要去省城。”他鼓起勇气说,“我们画室的老师说,省里有个美术联考的培训班,去了,考上美院的希望就大很多。”
“胡闹!”我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面的张娟听见,“你知道去省城要花多少钱吗?你妈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所以我才不告诉她!”小伟的眼圈红了,“爸,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因为我吵架了。我去省城,一边打工一边学画画,我不要家里的钱。”
听到“打工”两个字,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儿子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而我这个当爹的,却还在原地踏步,被生活的琐事捆住了手脚。
我沉默了半晌,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一共一千二百块。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全部工资。
我把钱塞到他手里,“这些钱,你拿着。去省城可以,但不能去打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画画。”
小伟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
“别说了。”我打断他,“这事,先别告诉你妈。等爸把工作上的事忙完了,有了成绩,再跟她好好谈。”
我心里清楚,这个决定,是一场豪赌。我把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压在了那个“精密齿-轮组”的项目上。
如果项目成功了,我或许能拿到一笔可观的奖金,到时候,不仅能还上房贷,还能支持儿子的梦想,也能让张娟看到我的价值,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如果失败了……
我不敢想下去。
我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陈岚打来的。
“李师傅,你赶紧来厂里一趟,出事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焦急。
第五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我赶到厂里的时候,整个车间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像一块铁。
我们辛苦了半个月,刚刚组装完成的第一套“精密齿轮组”样品,就摆在车间中央的实验台上。陈岚和几个技术员围着它,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我快步走过去。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张,哭丧着脸说:“李师傅,我们刚才进行最后的调试,发现……发现齿轮的咬合度有偏差,运转起来噪音极大,根本达不到设计要求。”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套齿轮组,是我亲手设计、打磨、组装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个数据,我都反复核对过,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我戴上手套,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齿轮。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检查了十几分钟,我找到了问题所在。其中一个核心的小齿轮,尺寸比图纸上要求的,小了将近0.05毫米。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齿轮,是谁负责加工的?”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小张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是……是我。李师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家里有点事,分了神……”
我看着他那张充满恐惧和懊悔的年轻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关键的是,明天就是客户来厂里验收样品的时间。如果拿不出合格的产品,我们不仅会失去这张几十万的大订单,整个厂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
“现在重新加工一个,还来得及吗?”陈岚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摇了摇头。这个齿轮需要用特殊的合金材料,经过十几道复杂的工序,就算我们通宵不睡,也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人开始小声抱怨:“我就说嘛,这么重要的项目,怎么能交给……”他没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老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幸灾乐祸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啊?陈主任,您这么信任李师傅,把宝都押在他身上,现在可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他的话,像一把盐,撒在我血淋淋的伤口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失败的耻辱,同事的埋怨,老王的嘲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我的手艺,我的职业尊严。可现在,这一切,都被这个小小的、错误的齿轮,击得粉碎。
陈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件事,责任在我。是我监管不力。所有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她转向我,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李师傅,你先别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补救办法。”
看着她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她明明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和小张身上,但她没有。她选择了一个人扛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闭上眼睛,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张复杂的图纸,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结构,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补救……补救……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有办法了!”我睁开眼睛,对陈岚说,“虽然不能重新加工,但我们可以尝试对现有的齿轮进行微调修复。通过一种特殊的‘冷焊’技术,在齿轮表面增加一层金属,然后再进行精细打磨。如果操作得当,或许能把尺寸误差补回来!”
“冷焊?”在场的技术员都愣住了。这是一种非常规的、对技术要求极高的修复工艺,整个厂里,没人敢说自己有把握。
“你有几成把握?”陈岚问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五成。”
其实,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这更像是一场赌博。赢了,我们能挽回一切。输了,就是彻底的失败。
陈岚沉默了片刻,然后果断地说:“好!就按你说的办!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
那一刻,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叫做“魄力”的东西。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我把自己关在了车间里。我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外科医生,精神高度集中。我戴上护目镜,手持焊枪,小心翼翼地对那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齿轮进行操作。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浸湿了我的睫毛,眼睛又酸又涩。但我不敢眨眼,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陈岚一直陪在我身边,给我打下手,递工具,擦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打磨工序。
我把修复好的齿轮重新装回齿轮组,然后,按下了启动按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齿轮组缓缓转动起来,发出的声音平稳、清脆,像音乐一样动听。
成功了!
车间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我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陈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们成功了!”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客户的验收非常顺利,订单保住了。厂长亲自到车间来表扬了我们,并且当场宣布,给我和陈岚每人两千元的特别奖励。
拿着那沉甸甸的奖金,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一个首饰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我想给张娟买个礼物,哄哄她。我们结婚十五年,我好像还从来没有正经送过她什么。
我看中了一对银耳环,款式简单大方,三百多块钱。我想象着张娟戴上它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微笑。
可当我拿着包装好的礼品盒走出店门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张娟的闺蜜,也是我们厂里的一个长舌妇。
她看到我手里的礼品盒,眼睛一亮,夸张地叫道:“哎哟,李师傅,发财啦?这是买给陈主任的吧?也是,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该好好感谢一下!”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知道,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六章 摊牌
我提着那个小小的礼品盒,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手心发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一路上,张娟闺蜜阳怪气的语调,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推开家门,张娟正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消息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
我把礼品盒放在茶几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娟儿,这个……是给你买的。”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给我买的?李卫国,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你自己很高明?王姐都跟我说了,你从首饰店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这礼物是给谁的,你心里没数吗?”
“这是个误会!”我急了,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银耳环,“我真的是给你买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今天项目成功了,发了奖金,我就想……”
“奖金?”张娟打断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厂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会给你发奖金?别是那个女人看你可怜,从自己腰包里掏钱给你的吧?李卫国,你一个大男人,花女人的钱,你还要不要脸?”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最脆弱的自尊心。
我所有的委屈、疲惫、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张娟!”我大吼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够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没用、没脸没皮的男人吗?我告诉你,这笔奖金,是我通宵不睡,凭我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我修复了齿轮,保住了厂子的订单,这是我应得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奖金,一把摔在桌子上。“还有,我跟陈主任之间,清清白白!她是我领导,是我的战友!我们一起熬夜攻克难关,是为了这个厂,也是为了我们每个人的饭碗!不像你,脑子里除了那些男男女女的破事,还会想点别的吗?”
张娟被我吼得愣住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李卫国……你……你竟然吼我?”她捂着脸,泣不成声,“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吼我?”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我心里也一阵刺痛。我知道我刚才的话说重了。可我真的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猜忌和争吵,已经快把我们这个家给毁了。
我们俩,一个在哭,一个在喘着粗气,客厅里的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小伟的房门开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走到我们面前,平静地说:“爸,妈,你们别吵了。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和张娟都愣住了。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赫然印着“省美术学院附属中学”的字样。
“你……你考上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伟点点头,“我用你给我的钱,去省城参加了考试。我考上了。”
张娟也停止了哭泣,一把抢过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地说:“这……这是真的?我儿子……考上省里的学校了?”
“妈,”小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你们吵架,也是因为钱,因为我的学费。现在我考上了,学校可以减免一部分学费,我自己也可以去画室当助教,挣生活费。我不会再给家里添负担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我,“爸,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儿子的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和张娟的心上。
我们为了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吵得不可开交,却忽略了,我们的儿子,已经默默地长大了。他用自己的努力,给了我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张娟拿着那张通知书,手在发抖。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迷茫。
我走到她身边,拿起茶几上的那对耳环,轻轻地帮她戴上。
“娟儿,”我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吼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个家。我们……我们都太累了。”
张娟摸着耳朵上冰凉的银饰,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的泪水。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都过去了。”我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那把生了锈的锁,好像被打开了一条缝。虽然还很紧,但至少,透进了一丝光。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陈岚。
张娟的身体,瞬间又僵硬了。
我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按下了免提键。
“喂,陈主任。”
电话那头传来陈岚清脆干练的声音:“李师傅,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还记得吗,两年前,在值班室,我对你说过一句话。”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听到她说:“我说,要不,咱俩试试。”
我能感觉到,怀里的张娟,连呼吸都停止了。
第七章 原来是这样
“李卫发,外头那些闲话,我听见了。他们说得难听,要不……咱俩试试?”
陈岚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到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能感觉到张娟的身体在我怀里变得越来越僵硬,像一块石头。我握着手机的手,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不知道陈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最敏感、最要命的事。
电话那头,陈-岚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紧张气氛,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那句话,可能让你误会了两年。我今天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两年前,我就看出来,咱们这个厂子,靠着老设备、老管理,撑不了多久了。我当时就想,像你这样有真本事、有手艺的老师傅,不应该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最后跟着厂子一起被淘汰。”
“我说‘咱俩试试’,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一个懂技术,一个懂管理,能不能试试看,一起合伙,在外面开一个自己的小加工坊。专门做高精度的零件加工。当时我觉得,这才是我们技术工人真正的出路。”
“只是,那时候时机不成熟,我手里没资金,你家里负担也重。我就把这个想法一直压在心里。这次的齿轮组项目,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们靠着技术,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这就是我们的资本!”
“李师傅,我今天正式邀请你。我准备辞职了,我用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再加上我丈夫的支持,租个小厂房,买两台二手机床,我们自己干!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再拼一把?”
一番话,掷地有声。
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还有我怀里的张娟,都彻底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句困扰了我两年,也折磨了我们这个家两年的话,是这个意思。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猜忌、怀疑、委屈,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我能感觉到,张娟的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那……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对着电话,声音干涩地问。
电话那头,陈岚苦笑了一声,“早说?怎么说?那时候我刚来厂里,跟你也不熟,说出来,你信吗?厂里的人信吗?恐怕只会让流言蜚语传得更厉害。我只能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也让所有人看到我们能干成什么事的机会。”
我无话可说。
是啊,以当时的情况,就算她解释了,又有谁会信呢?
“李师傅,你好好考虑一下。”陈岚最后说,“这件事,也跟你爱人商量一下。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周末见面,好好聊聊具体的计划。我不逼你,这毕竟是人生大事。”
挂了电话,我看着张娟,她也看着我。
我们俩,相顾无言。
良久,张娟低下头,摸着耳朵上的那对银耳环,小声说:“对不起……卫国,是我……是我小心眼了。”
我摇摇头,把她重新搂进怀里,叹了口气,“不怪你。也怪我,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抱着。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万家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我们家客厅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
儿子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们俩一人倒了一杯热水,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
我知道,这个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那个周末,我带着张娟,一起去见了陈岚。
我们约在一家小茶馆,陈岚拿来了一份厚厚的计划书,里面详细地分析了市场、成本、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张娟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听着听着,也忍不住插嘴问了几个关于成本控制的问题。她虽然没上过多少学,但过日子精打细算,对数字很敏感。
陈岚很耐心地一一解答。三个小时聊下来,我们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
临走的时候,张娟对陈岚说:“陈主任,卫国这人,手艺是好,就是人太老实,不懂得变通。以后,就拜托你了。”
陈岚笑了,握着张娟的手说:“嫂子,你放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娟挽着我的胳膊,轻声问我:“卫国,你真的想好了?辞掉厂里铁饭碗,自己干,风险可不小。”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地说:“想好了。以前,我上班是为了养家糊口。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也为我们这个家,拼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后来,我们的小作坊开起来了。
起步很难,我和陈岚跑业务,跑订单,经常忙到深夜。张娟辞掉了原来的零工,成了我们作坊的“后勤部长”,管账、管饭,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儿子小伟也考上了他心仪的美术学院。他用自己挣来的第一笔稿费,给我们的小作坊设计了一个商标,图案是两个紧紧咬合在一起的齿轮。
他说,一个代表技术,一个代表信任。只有两个都严丝合缝,才能带动整个机器,平稳地运转下去。
一个冬天的傍晚,我们一家三口,还有陈岚,围在我们自己小作坊的火炉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窗外,飘着雪花。屋里,暖意融融。
我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妻子,看着旁边意气风发的儿子,再看看对面那个既是合伙人也是战友的陈岚,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我想,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它会给你设置无数的难关和误会,让你争吵,让你疲惫,让你绝望。但只要家人的心还在一起,只要那份信任还在,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那把曾经锁住我们心的锁,终于,被我们用理解和扶持,彻底打开了。而钥匙,一直都在我们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