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30年,每次回娘家都被母亲气哭:有些亲人的凉薄,才最扎心

发布时间:2025-09-22 18:26  浏览量:1

引子

我刚踏进家门,妈的声音就砸了过来。

“还晓得回来?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她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择着芹菜,头也没抬。

芹菜的筋被一根根撕下来,发出清脆又刺耳的断裂声。

我把手里拎着的两大包保健品和新买的羊毛衫放在门边,换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三十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还是会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妈,我回来了。”我走过去,想帮她一起择菜。

她手一挥,躲开了。

“别动,你那金贵手是做大事的,哪里会干我们这种粗活。”

我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弟弟陈卫国从里屋出来,睡眼惺忪,看见我,脸上堆起笑。

“姐,你回来啦!路上累不累?”

他顺手从我带回来的袋子里掏出一盒点心,拆开就吃。

“不累。”我对着他笑了笑,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才散去一些。

妈这才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

“这次待几天?”

“公司给了五天假,路上两天,能在家住三个晚上。”

“哦,那也够了。”她低下头,继续跟手里的芹菜较劲,“你那个旧屋子,我让你弟媳收拾出来了。走的时候,把你爸留下的那台旧缝纫机带走。”

我心里一沉。

那台缝纫机是我爸的宝贝,也是我手艺的开端。

我爸还在的时候,妈从不让我碰。

现在,她却急着要我把它带走。

我觉得,她不是在给我一件念想,而是在清理一件旧物。

“妈,那东西又重又占地方,我带回去也没用,就放家里吧。”

“放家里?放家里给谁用?”她声音陡然拔高,“你弟媳妇连个扣子都钉不来,留着占地方,等着生锈吗?你不是开裁缝铺的吗?正好用得上。”

我心里堵得慌。

我的铺子早就换了电动的机器,那台老式的脚踏缝纫机,带回去只能当个摆设。

可我知道,跟妈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不想刚回家就跟她吵,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姐,妈也是为你好。”卫国在旁边打圆场,“那缝纫机好歹是个老物件,值点钱呢。”

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知道,他下一句话,肯定离不开钱。

果然,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姐,你这次回来,手头方便不?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我的心,又凉了一截。

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妈的冷言冷语,弟弟的理所当然。

这个我远嫁三十年,心心念念的娘家,好像成了一个需要我不断付费才能进入的客栈。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盼着我回来,到底盼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带回来的钱和物。

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我赶紧过去拍她的背:“妈,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死不了!”她一把推开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眼睛咳得通红,“别在这假好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看着她固执的侧脸,还有鬓边藏不住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总是这样。

这份凉薄,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低头看见她脚边放着一本旧相册,封面都磨破了。

这本相册我认得,是爸在世时最宝贝的。

不知道她翻出来干什么。

我心里隐隐觉得,这次回来,有些事情,可能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

第一章 一碗凉了的蛋羹

晚饭是弟媳李娟做的。

四方桌上,中间摆着一盘红烧鱼,是知道我回来特意加的菜。

鱼头理所当然地对着卫国。

妈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又把鱼尾巴夹到自己碗里,慢慢地剔着刺。

“多吃点,看你瘦的。”妈对卫国说。

李娟也跟着附和:“就是,你姐难得回来一趟,你可得多吃点,沾沾喜气。”

我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白饭。

桌上没有我的位置,我坐的是个小板凳,比桌子矮一截。

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来做客的小孩子。

“淑琴,你怎么不吃鱼?”妈终于注意到了我,用筷子指了指那盘被翻得差不多的鱼,“愣着干什么,自己夹啊。”

她的语气,不像关心,更像是一种责备。

好像我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

“我吃着呢。”我夹了一小块靠近鱼头的肉,那里刺多。

李娟看了一眼,嘴撇了撇。

“姐,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我们这小地方的家常菜,怕是吃不惯了吧?”

我心里叹了口气。

我的铺子,就十几平米,请了一个帮工,每天起早贪黑,赚的都是一针一线的辛苦钱。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大老板。

“说什么呢。”我勉强笑了笑,“还是家里的味道好。”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他们说什么,我就得应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得配合好。

不然,就是我不懂事,是我忘了本。

妈给我盛了一碗蛋羹。

“给,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碗递过来的时候,我心里一暖。

这是三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给我夹菜。

我伸手去接,碗却是凉的。

蛋羹也早就凝固了,表面一层硬皮,中间还有几个气孔,一看就是蒸过了火候。

“谢谢妈。”我小声说。

我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羹又老又硬,还带着一股腥味。

但我还是咽了下去。

我觉得,如果我不吃,就是辜负了她这难得的好意。

“姐夫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卫国吃得满嘴是油,含糊不清地问。

“他店里忙,走不开。”

“也是,你们俩都那么能干,不像我们。”李娟阴阳怪气地说,“守着个小卖部,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钱。”

我知道,正题要来了。

我放下勺子,看着他们。

“卫国,你上午说要借钱,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卫国看了妈一眼,又看了看李娟。

李娟清了清嗓子,说:“姐,是这样的。我们那个小卖部,想盘个大点的门面,装修一下,搞成个小超市。这不,手头还差个三万块钱。”

三万。

不是个小数目。

我铺子里那个帮工小妹,一年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我沉默了。

妈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

“怎么?你弟弟开口,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说不乐意。”我赶紧解释,“我就是想问问,这事靠谱吗?你们看过地方了?”

“看了看了。”卫狗连忙说,“就在菜市场旁边,位置好得很。姐,你就帮我这一次,等我赚了钱,马上就还你。”

又是这句话。

上一次他要开饭馆,借了我两万,不到半年就关了门,钱也打了水漂。

再上一次,他要去学开挖掘机,借了我八千,最后嫌太累,也没干成。

这些钱,他从来没提过一个“还”字。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次又一次地跳进同一个坑里。

可是,看着妈那张紧绷的脸,拒绝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等会转给你。”

李娟和卫国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我就说我姐最大方了!”

“谢谢姐!”

妈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又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吃吧,别光吃饭。”

那一刻,我感觉这三万块钱,就像是买了一张通往这个家的临时门票。

吃完饭,我抢着去洗碗。

李娟象征性地拦了一下,也就随我去了。

厨房里,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

冰冷的水冲在手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的那股寒意,比这自来水要冷得多。

我想起我老公林涛总跟我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可是在娘家,我这把刀,好像永远也找不到刀刃在哪里。

我的手机响了,是林涛打来的。

我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接起电话。

“喂,到家了?”他的声音很温暖,像冬天的太阳。

“嗯,刚吃完饭。”

“妈……没说你什么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他,才真正关心我的委屈。

“没有,挺好的。”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那就好。”他顿了顿,又说,“淑琴,别太委屈自己。咱们不欠谁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计算着我离开的时间。

我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

就像一根弦,绷了三十年,就快要断了。

第二章 那台旧缝纫机

第二天一早,我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

是妈在和邻居张婶聊天。

“哎哟,你女儿可真孝顺,给你买了这么好的羊毛衫。”张婶的声音里满是羡慕。

我心里有点高兴,想着妈总算肯在外面夸我一句了。

结果,妈接下来说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嗨,有什么用。穿上又不能多活两年。”她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还是儿子好,到底是在身边,知冷知热的。”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像一幅模糊的地图,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觉得,我和妈之间,也隔着这样一幅看不懂的地图。

我怎么也走不进她的心里去。

起床后,我看到那台老式缝纫机已经被卫国从储藏室里搬了出来,放在堂屋中间。

黑色的机头,油漆已经有些斑驳。

下面的踏板上,还留着我爸当年踩出来的印子。

我走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机头。

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了我爸。

我爸是个木匠,但手巧,这台缝纫机他摆弄得比谁都好。

我小时候,家里的衣服破了,都是他补。

我十几岁的时候,迷上了做衣服,就偷偷用他的缝纫机。

他发现了,没骂我,反而手把手地教我。

他说:“淑琴,咱手艺人,凭本事吃饭,到哪都饿不着。”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后来我远嫁,开了自己的裁缝铺,从一个小摊位,做到现在有了一个小门面。

靠的,就是我爸教给我的这点手艺,还有他说的这句话。

“姐,你看,我给你擦干净了。”卫国拿着一块抹布,讨好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因为昨天拿了我的钱,心里过意不去。

“嗯。”我点点头。

妈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稀饭。

“杵在那干嘛?赶紧吃了饭,好上路。”

她把碗放在桌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心里那点因为回忆我爸而升起的温情,瞬间就散了。

“妈,我后天才走。”

“后天走,今天也得准备。”她说,“这缝纫机,你得找个车给你拉走,可别指望我跟你弟给你弄。”

我看着她,突然很想问一句。

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是泼出去的水,还是一个可以随时提款的亲戚?

但我没问出口。

我怕问出来,答案会让我更加难堪。

我默默地吃着早饭。

稀饭熬得太稀,米是米,水是水,一点都不香。

吃完饭,我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货运公司。

妈就在旁边看着,像个监工。

我觉得自己不是在处理一件旧物,而是在执行一道必须完成的命令。

联系好车,定在明天下午来取。

我心里松了口气,也堵得更厉害了。

下午,我没什么事,就坐在缝纫机前,想试试还能不能用。

我找了些碎布头,脚踩着踏板。

“咯噔,咯噔。”

生涩的响声,像是从很远的过去传来。

我穿针,引线,动作依然熟练。

三十年了,这门手艺已经长在了我的骨子里。

我踩着踏板,双手控制着布料,针脚在布上飞快地移动。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香包,里面塞满了院子里晒干的艾草。

我想,这个可以放在妈的枕头边,对她的睡眠有好处。

我拿着香包走进妈的房间。

她正在午睡。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把香包轻轻放在她的枕边。

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床头柜上,放着那本旧相册。

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

我想看看,爸的照片。

我轻轻地翻开相册。

里面大多是黑白照片,有些已经泛黄。

有我爸年轻时候的,有我们一家人的合影。

翻到最后一页,我愣住了。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我爸带我去县城照相馆拍的一张单人照。

照片上的我,穿着我亲手做的第一条连衣裙,笑得特别灿烂。

我爸把这张照片放大,一直摆在他的床头。

可现在,这张照片,被人从中间撕掉了一半。

只剩下半个模糊的背景。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

谁会撕掉这张照片?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妈。

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恨我,连我的一张照片都容不下?

第三章 相册里的空白

我拿着那本破损的相册,手都在发抖。

我走出房间,妈已经醒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妈。”我走到她面前,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这照片,是你撕的吗?”

我把相册摊开,让她看那片刺眼的空白。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张照片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为什么?”我追问,“你为什么要撕了它?这是爸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看着碍眼,就撕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在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

“碍眼?”我几乎要笑出声来,眼泪却先涌了上来,“我到底哪里让你碍眼了?就因为我没留在家里,嫁到了外地,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觉得自己心里积压了三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每次回来,给你买吃的,买穿的,给卫国钱。我做得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

“你以为你给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妈也站了起来,声音比我还大,“陈淑琴,你给我搞清楚,这个家,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没有!”我哭着喊道,“我每次回来,都想好好陪陪你。可是你呢?你哪次不是赶着我走?”

“我不赶你走,难道留你在这过年吗?”她冷笑一声,“你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自己的家。

是啊,我有自己的家。

可这里,难道就不是我的家了吗?

我觉得自己跟她,根本无法沟通。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好,好,我碍眼,我走。”我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往屋里走,“我现在就走。”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多待一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我冲进房间,拉出我的行李箱,胡乱地把衣服往里塞。

卫国和李娟听到吵闹声,都跑了过来。

“姐,你这是干嘛?怎么跟妈吵起来了?”卫国拉住我的胳膊。

“别管我!”我甩开他的手。

李娟在旁边煽风点火:“哎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吵架。姐,你也是,妈年纪大了,你就让着她点嘛。”

我听了她的话,更是火冒三丈。

凭什么要我让着她?

就因为她是长辈,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吗?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经过堂屋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那台缝纫机上。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卫国,帮我把这台缝纫机搬到门口,货运公司的车马上就到。”

妈不就是要我把它带走吗?

好,我带走。

我把所有跟这个家有关的念想,都一起带走。

从此以后,一刀两断。

卫国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妈。

妈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姐……”

“搬!”我加重了语气。

卫国不敢再说什么,叫上李娟,两个人费力地把缝纫机往外抬。

我拿出手机,给货运司机打电话,让他提前过来。

打完电话,我看着妈的背影。

她还是那个姿势,像一尊雕像。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怨气所取代。

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被当作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凭什么?

货运车很快就来了。

司机和卫国一起,把缝纫机抬上了车。

我拉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

现在,却让我觉得如此陌生和寒冷。

我没有跟妈告别。

我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怕我一看,心就会软。

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师傅,开车吧。”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妈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好像有泪。

但我告诉自己,那是我看错了。

一个连自己女儿的照片都要撕掉的人,怎么可能会为我的离开而流泪。

第四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车子开出村口,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涛。

“喂,怎么回事?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一下子就被他听出来了。

“你哭了?是不是又跟你妈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对着电话大哭起来。

我把相册的事,把吵架的事,一股脑地都跟他说了。

“她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林涛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等我哭够了,才慢慢地说:“淑琴,你先别激动。你现在在哪?”

“在回城的车上。”

“好,你先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他的声音很沉稳,让我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挂了电话,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

狼狈不堪。

回到我们的小城,天已经黑了。

林涛在车站等我。

他接过我的行李,又看了看那台用帆布包着的缝纫机。

“就为了这个大家伙,闹成这样?”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

回到家,林涛给我下了一碗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驱散了我身上的一些寒气。

“到底怎么回事?为了一张照片,不至于吧。”林涛坐在我对面,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擦了擦眼睛,把那本相册从包里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你看。”

林涛拿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撕口,很整齐。”他说,“不像是生气的时候随手撕的,倒像是用尺子比着,小心裁下来的。”

我愣住了。

我当时气昏了头,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再仔细看,那撕裂的边缘,确实非常平整。

“这说明什么?”我问。

“说明,撕照片的人,可能不是出于恨意。”林涛分析道,“你想想,如果真是恨你,直接把整张照片都撕了,或者烧了,不是更解气?为什么还要留下一半?”

我被他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

我开始回想当时的情景。

妈的反应,虽然冷淡,但并不像是一个盛怒之下的人。

她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还有,”林涛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妈让你把缝纫机带走,也许不是为了赶你走。”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缝纫机,是你爸留下的吧?”

我点点头。

“你爸最疼你,对不对?”

我又点点头。

“那这缝纫机,就是你爸留给你最重要的东西。你妈让你带走,也许,是想让你留个念想。她怕她以后……不在了,这东西被你弟弟弟媳给卖了。”

林涛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妈的咳嗽。

她那句“穿上又不能多活两年”。

她不肯去医院的固执。

还有她看着我时,那种复杂又躲闪的眼神。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底升起。

“你的意思是……妈她……”我不敢想下去。

“我只是猜测。”林涛握住我的手,“淑琴,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妈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如果,如果真像林涛说的那样,那我今天做的这些事,说的那些话,对她该是多大的伤害?

“不行,我得回去。”我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去。”

“你别急。”林涛拉住我,“天都黑了,现在也没有车了。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回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把三十年来,和妈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

我想起我小时候生病,她背着我走十几里山路去看医生。

我想起我出嫁前一晚,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地抹眼泪。

我想起每次我寄钱回来,她都会打电话过来,第一句总是问我,钱够不够花。

这些记忆,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幕地放映。

我发现,我记住的,大多是她的冷言冷语。

而那些温暖的瞬间,都被我选择性地忽略了。

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因为我太渴望她的爱,所以对她的一点点冷漠,都格外敏感。

天一亮,我就和林涛坐上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车。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回去,我要当面问清楚。

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要一个真相。

第五章 藏在刻薄下的爱

车子在村口停下。

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院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看到妈正坐在堂屋里,对着那台空荡荡的缝纫机位置发呆。

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孤单,那么瘦小。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看到我,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妈。”我走到她面前,声音哽咽,“我回来问你一件事。”

林涛跟在我身后,手里提着东西,对着妈点了点头。

“妈。”

妈看到林涛,脸上的表情更不自然了。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她站起来,想回房间。

我拉住她的胳רוב。

“妈,你告诉我,那张照片,你为什么要撕掉?”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都说了,看着碍眼。”

“不对。”我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撒谎。你告诉我实话。”

我的逼问,让她有些无措。

这时候,卫国和李娟也从屋里出来了。

看到我和林涛,他们也是一脸惊讶。

“姐,姐夫,你们怎么……”

“卫国,你过来。”我看着弟弟,“你告诉我,妈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

卫国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没……没有啊,妈身体好着呢。”

“别骗我了!”我加重了语气,“她一直咳嗽,还不肯去医院。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我的目光,像一把锥子,刺向他们。

李娟拉了拉卫国的衣角,小声说:“要不……就告诉姐吧。”

卫国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姐,是……是肺癌。”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松开拉着妈的手,后退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林涛赶紧扶住了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半年前查出来的。”卫国低着头说,“已经是晚期了。”

晚期。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妈。

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冲她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妈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沙哑。

“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跟着我一起受罪吗?”

“淑琴,你嫁得远,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不能拖累你。”

“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这个样子,不想让你为我花钱,不想让你为。”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所以,你就故意气我,故意骂我,想让我对你失望,想让我以后少回来,是不是?”我终于明白了。

她撕掉我的照片,不是因为恨我。

她是怕自己走了以后,我看到照片会伤心。

她留下那一半背景,是想告诉我,就算我的人不在了,这个家,永远有我的位置。

她让我带走缝纫机,是想把爸和我最珍贵的念物,交到我手上。

她怕她不在了,卫国他们会把这个当废品卖掉。

她所有的刻薄,所有的冷漠,所有的不近人情。

原来,都是假的。

那层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我从未真正理解过的,深沉而笨拙的母爱。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抱住她。

“妈……”

我哭得泣不成声。

三十年的委屈,三十年的误解,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无尽的悔恨和心疼。

妈的身体很僵硬。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傻孩子,哭什么。”

她的手,干瘦,粗糙,却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所在。

第六章 迟到了三十年

那天下午,家里异常地安静。

林涛和卫国在院子里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李娟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的声音都放得很轻。

我陪着妈,坐在她的房间里。

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进来。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我觉得,这是三十年来,我和她离得最近的一次。

我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看。

那双手,布满了皱纹和老茧。

就是这双手,在我小时候,为我缝制过新衣,为我做过热腾腾的饭菜。

而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它们。

“妈,对不起。”我开口,声音沙哑。

她摇了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说,“我这个当妈的,太自私了,也太笨了。我以为那是为你好,却不知道,伤你最深。”

我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不,是我不懂事,是我太任性。”

我们互相道歉,像两个迷了路很久,终于找到彼此的孩子。

林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妈,我已经联系好市里的医院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带您去做个全面的检查,然后商量治疗方案。”

妈想拒绝。

“不用了,我这把老骨头,别再浪费那个钱了。”

“妈,这不是钱的事。”林涛很坚持,“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淑琴也需要您。”

我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妈,你得听我们的。以前,是我不好,没能陪在您身边。从现在开始,让我好好照顾您,好不好?”

妈看着我,又看了看林涛,眼里的泪光闪烁。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晚饭,李娟做得很丰盛。

她把鱼头夹到了妈的碗里。

“妈,您多吃点。”她的声音,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卫国给我倒了一杯酒。

“姐,对不起。这事,我早就该告诉你的。”他一脸愧疚,“我总想着,能不给你添麻烦,就不给你添麻烦。没想到,差点……差点就……”

他说不下去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

这个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长不大、不靠谱的弟弟,在这一刻,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他不是坏,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维持着这个家的平衡。

虽然,他的方式,很笨拙,甚至很自私。

“都过去了。”我说,“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照顾妈。”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慢,很安静。

没有了冷言冷语,没有了勾心斗角。

只有一家人,最朴素的关心。

晚上,我没有睡在那个为我准备的“客房”。

我搬了一张小床,睡在了妈的房间里。

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夜里,我听到她咳嗽,就赶紧起来,给她倒水,帮她拍背。

她靠在我的怀里,小声地说:“淑琴,妈对不住你。”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远嫁的事。

当年,她死活不同意我嫁给林涛,就是嫌太远。

她说,女儿嫁那么远,跟没生这个女儿一样。

我为了这事,跟她大吵一架,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

最后,她妥协了。

但从那以后,我们母女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堵墙。

“妈,别说了。”我抱着她,“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任性。”

“不怪你。”她叹了口气,“林涛是个好孩子,把你照顾得很好。妈……放心了。”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我们母女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正在一点点地融化,消失。

这份迟到了三十年的理解,虽然来得太晚。

但好在,它终究还是来了。

第七章 缝补岁月的光

第二天,我们带着妈去了市里的医院。

检查结果,和之前的一样,不容乐观。

但医生说,如果积极配合治疗,还是可以延长生命,提高生活质量的。

我们决定,让妈住院治疗。

钱不够,林涛说他去想办法。

卫国也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虽然不多,但那是他的全部。

李娟也没有一句怨言。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这个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紧地凝聚在一起。

妈住院后,我向公司请了长假。

我的那个小裁缝铺,暂时交给了帮工小妹打理。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医院和家,两点一线。

我给妈做她喜欢吃的饭菜,陪她说话,给她读报纸。

林涛每个周末都会从我们的小城赶过来,带来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卫国和李娟,也几乎每天都来。

妈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有一天,她对我说:“淑琴,我想回家看看。”

我知道,她想那台缝纫机了。

我让林涛把那台缝纫机,从家里运了过来,就放在病房的角落里。

我把它擦得一尘不染。

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坐在缝纫机前,做点小东西。

我用我从城里带来的好布料,给妈做了一件新睡衣。

柔软,舒适,针脚细密。

妈穿上,摸了又摸。

“真好看。”她说,“比买的都好。”

“您喜欢,我以后天天给您做。”

我开始把我所有的手艺,都用在了为妈做东西上。

一个靠枕,一双棉鞋,一条围巾。

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我的爱和亏欠。

我觉得,我不是在缝补衣物,而是在缝补我们母女之间,那些被岁月磨损的亲情。

卫国来看妈的时候,看到我做的那些东西,眼睛都红了。

他对我说:“姐,你教教我吧。”

我愣住了。

“教你干什么?”

“我也想给妈做点东西。”他说,“我……我什么都不会。”

我看着他,笑了。

我把他拉到缝纫机前,从最简单的穿针引线开始教他。

他一个大男人,手很笨拙。

但他学得很认真。

阳光从病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

我看着弟弟笨拙的样子,看着旁边床上,正带着笑意看着我们的母亲。

我突然觉得,岁月虽然残酷,但也总会留下一些温暖的痕的东西。

比如亲情,比如爱。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照相馆。

我们拍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妈坐在最中间,穿着我给她做的新衣服。

我和林涛,卫国和李娟,分站在她的两边。

我们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难。

但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凉薄,已经被亲情的暖阳,彻底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