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退休金6000,花800买根鱼竿,我妈嫌乱花钱折断,我爸提离婚
发布时间:2025-09-24 13:18 浏览量:1
本故事纯属虚构
“咔嚓!”
一声脆响,像一道惊雷,在我家客厅正中央炸开。
那声音刺耳,尖锐,带着一种让人心脏骤停的决绝。
我妈王秀芳,双手握着那根崭新的黑色鱼竿,膝盖狠狠一顶。
那根我爸当成宝贝,连包装膜都舍不得撕的碳素鱼竿,就这么在她手里,像一截干枯的树枝,被毫不留情地撅成了两段。
断裂的截面,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纤维纹理,像一个无声的伤口。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小姨王秀琴脸上的幸灾乐祸僵住了,拉着还在拍手叫好的表弟小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爸,赵建平,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雕,僵立在阳台门口。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地上那两截断竿上。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从涨红到煞白,只用了不到一秒。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那不是一根鱼竿。
我知道,那绝不只是一根八百块钱的鱼竿。
那是我爸退休后,在日复一日的空虚和沉默里,好不容易为自己找到的一点光。
是他逃离我妈无休止的唠叨和掌控的避难所。
是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一点点属于他自己的,可怜的快乐。
现在,这点光,这份快乐,被我妈用最粗暴、最羞辱的方式,当着外人的面,碾得粉碎。
“看见没?”
我妈粗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愤怒让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把那两截断竿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我爸脚下,声音尖利得像锥子。
“这就是乱花钱的下场!赵建平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背着我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见一次,折一次!”
我小姨大概也觉得我妈做得太过,场面难看,赶紧打圆场。
“姐,姐,你消消气,姐夫也是……也是喜欢嘛。我们……我们先走了啊,小斌该回家写作业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拉着不明所以的表弟飞快地溜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火药味。
我爸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
他的动作那么慢,那么僵硬,仿佛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颤抖着手指,极其小心地,捡起了地上的那两截断竿,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那佝偻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和绝望。
我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闹得太大了,但强势了一辈子,她绝不肯先低头,嘴上依旧不饶人。
“看什么看?不就是一根破竿子!我告诉你赵建平,这个家还轮不到你……”
“够了。”
两个字。
很轻,很低,甚至有些沙哑。
却像一块万年寒冰,瞬间把我妈所有尖刻的话语全都冻结在了嘴边。
我爸抱着那两截断竿,慢慢地站起身。
他没有看我妈,也没有看我。
他的眼神空洞,死寂,像一潭再也起不了波澜的死水。
他就那么抱着他的“宝贝”,一步一步,默不作声地走回了卧室。
“砰。”
门被轻轻关上。
那扇门,好像把他和我们,彻底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我妈被我爸那一声“够了”和前所未有的冰冷态度噎住了,愣在原地。
她脸上的恼怒渐渐褪去,一丝慌乱浮了上来。
“他……他还有理了?冲我甩什么脸子!”她色厉内荏地嘀咕了一句,却不敢再提高音量。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我知道,有些东西,就像那根鱼竿。
断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
那一晚,家里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我爸没出来吃晚饭。
我妈在客厅坐立不安,电视开着,声音开得很大,但她的眼神是散的,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夜深了,我给她倒了杯热水。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声音都哑了:“明轩,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我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爸今天的沉默,太反常了。
那不是隐忍,不是退让。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比他过去三十年里任何一次争吵,都要可怕一万倍。
第二天一早,我被客厅的动静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愣住了。
我爸居然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穿得整整齐齐,是他最好的一件深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半旧的旅行包。
他的表情,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一种抽离了所有情绪的淡漠。
我妈在厨房里准备早饭,故意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当作响,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打破僵局,又或者是在宣示什么。
我爸看见我,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平静地开口。
“明轩,去把你妈叫过来,我有话说。”
他的语气太正式,太冷静,让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拉到了极致。
我走到厨房门口,声音有些干涩:“妈,爸叫你。”
我妈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几分还在赌气的倔强。
她大概以为,我爸这是终于要服软,要来道歉了。
她走到客厅,还没坐下,就抢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缓和:“老赵,昨天那事儿,我也是一时火大……”
“王秀芳。”
我爸抬起手,打断了她。
他第一次,在家里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全名。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了昨天的悲凉。
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让人心寒的疲惫和决绝。
他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客厅里。
“我们离婚吧。”
“王秀芳,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杀伤力。
我妈脸上的那点不自然和试图缓和的表情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她甚至干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赵建平,你脑子坏掉了?就为了一根破鱼竿,你要跟我离婚?你疯了吧!”
我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让人心慌的平静:“我没疯,王秀芳。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清醒什么?”我妈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带着被羞辱和挑战权威的愤怒,“赵建平!你是不是退休退糊涂了!我跟你过了三十多年,伺候你吃,伺候你穿,给你生儿子,给你操持这个家!现在你就为了一根破竿子要跟我离婚?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那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愤怒。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背叛。
我站在一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劝:“爸!妈!你们都冷静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说什么气话呢!”
我爸的目光转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当他重新看向我妈时,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坚定。
“明轩,这不是气话。”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了半辈子的郁气,全都吐出来。
“秀芳,这根鱼竿,它不是一根竿子那么简单。它……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多年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每一个字都砸在地板上,也砸在我妈的心上,“我的工资,我的奖金,每一分钱,都原封不动地交到你手上。我兜里但凡超过五十块钱,你就要盘问半天。我想请老同事喝杯茶,都得提前跟你打报告,申请‘经费’。”
“我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甚至我心里想点什么,都得符合你的标准。稍微有点不合你的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在这个家里,我感觉我连大声呼吸,都得先看看你的脸色。”
“是,我承认,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你很辛苦。但这个家,难道是你一个人的吗?我赵建平,就活该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间,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喜好吗?”
我爸的这一连串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慢慢地,却又狠狠地,剖开了这个家看似平静的表皮。
我妈被震住了。
她似乎从未想过,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凡事都“嘿嘿”一笑就过去的丈夫,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怨气和委屈。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
“退休这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我爸继续说着,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单位没了,没人再叫我‘赵工’了,我觉得自己一下就没用了。天天待在家里,看着你的脸,听着你的唠叨,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废物,一个等着死的累赘。”
“直到张哥拉我去钓鱼。坐在那水边,风吹着,看着浮漂,我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那一刻,我心里才觉得踏实,才觉得自己这辈子,总算有那么一小会儿,是为我自己活的。”
“可就连这么一点点,这么一点点爱好,你都要给我掐死。”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八百块的鱼竿,在你眼里是乱花钱,是在败家。在我这儿,是我攒了小半年的私房钱,是想给自己买个清静,买点活下去的盼头。”
“你当着你妹妹,当着孩子的面,把它‘咔嚓’一声折断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在你眼里,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是不是还不如你那点面子,不如你掌控这个家的快感重要?”
我爸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秀芳,我累了,真的累了。这日子像一潭死水,这么过下去,没意思。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妈彻底傻了。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
这次的眼泪里,愤怒少了,恐慌多了。
她大概终于意识到,我爸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闹脾气,他是来真的。
“老赵……建平……”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想去拉我爸的手,却被我爸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一时生气,我没想那么多……我赔你,我马上就去给你买一根新的,买一根一千的,两千的,行不行?你别这样……”
“这不是一根鱼竿的事。”我爸站起身,拿起了沙发边的那个旧背包,彻底避开了她的触碰。
“手续怎么办,财产怎么分,我会找律师问清楚。你放心,家里的存款,这套房子,大部分都留给你和明轩。我就要我那点退休金,够我一个人生活就行。”
他说完,不再看那个瘫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我妈。
他转身,对我点了点头:“明轩,爸先出去住几天,让你妈冷静一下。你也好好想想,别怪爸。”
然后,他就那么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声嘶力竭的厮打,只有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的决绝。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世界安静了。
我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在沙发里,终于,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充满了悔恨,不解,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没良心的老东西……我这一辈子图什么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家,好像真的要散了。
我爸提着那个旧背包离家出走后,整整两天,杳无音信。
电话打过去,永远是那句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妈彻底慌了神。
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哭骂,嘴里念叨着“有本事别回来”,到后来变成了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客厅里踱步,最后演变成了彻底的恐慌。
她一遍遍地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然后又一遍遍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机,里面演的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她甚至拉下老脸,跑去了平时总和我爸一起钓鱼的张叔家。
结果张叔一脸诧异,说老赵压根没联系过他,还反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建平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我妈脸上挂不住,支支吾吾地没敢说离婚的事,只能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回到这个她经营和掌控了一辈子的家,她第一次显得那么茫然和无助。
她开始拉着我,反复地念叨,与其说是在跟我说,不如说是在说服她自己。
“明轩,你说你爸他心怎么就这么狠?三十多年的夫妻啊!”
“我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将来娶媳妇买房子?”
“那根鱼竿,是我不对,是我脾气上来了。可我那不是怕他乱花钱,以后咱们老了,生病了,怎么办?”
“他就不能念我一点好吗?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把这个家拆了?让亲戚朋友知道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看着她苍老而憔悴的脸,我心里也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一方面,我打心底里觉得我妈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她不仅折断了鱼竿,更折断了我爸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我爸的反应过于激烈。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说断就断?
我试着给我爸的微信发了几条长长的信息,劝他冷静,劝他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谈,别让妈担心。
直到深夜,他才回了一条极其简短的消息:“明轩,爸没事,找了个小旅馆住着。别担心,也别告诉你妈。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消息非但没让我安心,反而让我心里更沉了。
他不是在气头上,他是在冷静地,一步步地执行他的计划。
第三天,家里来了“救兵”。
我大舅王建国,和我大姨王秀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不用问,肯定是我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姨,把那天家里吵架折鱼竿的事,当成新闻一样四处传播了。
我大舅一进门,就黑着一张脸,像个包公似的,劈头就问我妈:“秀芳,到底怎么回事?听说赵建平要跟你离婚?就因为你折了他那根破鱼竿?”
我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压抑了两天的委屈瞬间爆发,眼泪又下来了。
她开始哭诉,当然,是经过她自己加工的版本。
版本里,她成了含辛茹苦、勤俭持家的受害者,而我爸则成了一个老糊涂、不顾家、为了点个人爱好就无情无义的“陈世美”。
我大姨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拍着我妈的后背帮腔:“这个赵建平,真是越老越不是东西!秀芳跟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现在日子刚好多久?他就开始作妖了!姐,你别怕,有我们给你做主!”
我大舅皱着眉头听完,掏出手机,一脸的煞气:“简直不像话!我给他打电话,我倒要问问他,想干什么!”
结果自然还是关机。
大舅更生气了,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还玩失踪?行!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秀芳你放心,这婚,绝对不能离!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等他回来,我们哥俩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让他知道知道王家不是没人了!”
他们你一言我语,句句都是在指责我爸,安慰我妈。
在他们眼里,我爸就是一时糊涂,闹脾气,只要家里人出面,强硬地压一压,这事儿自然就过去了。
可我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我爸不是那种冲动没脑子的人。
他既然提了离婚,还提前想好了财产怎么分,甚至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这绝不是一时之气。
他像是……谋划已久。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第四天下午,就在我大舅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发动亲戚朋友全城“搜捕”我爸的时候,门开了。
我爸回来了。
他神情平静,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男人。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妈一看我爸回来了,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是又想哭又想骂的复杂表情。
但我大舅抢先一步,像一堵墙似的,沉着脸堵在了门口。
“赵建平!你还知道回来?你闹够了没有!赶紧过来给秀芳道歉!”
我爸看都没看他,而是侧过身,对那个中年男人礼貌地示意了一下。
然后,他平静地对我说:“明轩,去给李律师倒杯水。”
律师?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弹,把客厅里所有人都炸懵了。
我妈,我大舅,我大姨,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一脸职业微笑的中年男人。
李律师非常从容地走了进来,仿佛没看到我大舅那能杀人的目光。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
“王秀芳女士,您好。我是赵建平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姓李。这是我的委托协议和我的执业证复印件。”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受赵先生的委托,今天我过来,是想初步和您沟通一下,关于二位离婚协议的相关事宜。”
我妈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要不是我扶着,她差点就瘫倒在地。
我大舅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火气“噌”地一下就冲上了天灵盖。
他指着我爸的鼻子,破口大骂:“赵建平!你他妈来真的?你还找律师?你想干什么!结婚三十多年,你想把我姐扫地出门吗?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李律师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爸身前,语气依旧专业冷静,没有丝毫波澜。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我的当事人赵建平先生,依法享有提起离婚的权利。关于财产分割,赵先生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他自愿放弃大部分夫妻共同财产的所有权,只要求分割其个人名下退休金账户的现有余额,以及日后每月退休金的独立支配权。这个方案,已经充分地,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地,保障了王秀芳女士的权益。”
“谁要他的臭钱!谁同意离婚了?”我大姨在一旁尖声叫道,“他赵建平说离就离?我们王家不同意!”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规定,”李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如果一方坚决要求离婚,另一方不同意,可以通过诉讼方式解决。法院是否判决离婚,唯一的标准是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鉴于我的当事人赵先生已经离家单独居住,并明确表达了坚决的离婚意愿,且二位因长期家庭琐事导致感情不和,法院最终支持离婚请求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他这一番条理清晰、法律术语十足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我那只会咋咋呼呼的大舅和大姨,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张着嘴,像两条离了水的鱼,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我妈彻底崩溃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所有的倔强和强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嚎啕大哭。
“赵建平!你不是人!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早就想甩掉我这个黄脸婆了是不是!”
我爸始终沉默着。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我妈哭,眼神里有一丝不忍,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更改的决绝。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
“秀芳,协议离婚,对我们大家,都体面一点。非要闹上法庭,让所有人都来看笑话,只会更难堪。”
“你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因为有些事,我忍了你大半辈子了。那根鱼竿,和你折断它的那一刻,只是让我明白,我不能再忍下去了。”
我爸那句“有些事,我忍了你大半辈子了”,像一道谜语,让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妈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我大舅和我大姨面面相觑,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
忍了大半辈子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个男人隐忍大半辈子,甚至不惜在晚年,用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来爆发?
李律师依旧保持着他职业性的沉默,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法律工具人,静静地站在一旁。
我妈也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爸,声音发抖。
“什么事?赵建平,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能记恨我大半辈子?”
我爸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客厅。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靠墙摆放的老旧五斗柜上。
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拉开了最下面一层抽屉。
那层抽屉,我知道,里面放的都是些陈年旧物,不常用的杂物。发黄的老照片,早就坏掉的手表,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旧票据。
他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
从最底下,最深处,拿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那牛皮纸已经泛黄发脆,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被那个小包裹吸引了过去,呼吸都屏住了。
我爸拿着那个包裹,走回茶几前。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拆开外面那已经脆化的牛皮纸。
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略显陈旧的绒布盒。
看那样式,很像……
很像一个装首饰或者勋章的盒子。
我妈的哭声不知不觉地停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我爸,打开了盒盖。
“啪嗒”一声轻响。
里面暗红色的丝绒衬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
奖章的旁边,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已经泛黄变脆的纸片。
那枚奖章的设计很精致,带着浓浓的时代烙印。上面有齿轮和麦穗的浮雕图案,中间阳刻着“技术革新能手”六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隽秀的小字,标着年份和父亲以前单位的名称。
我爸没有碰那枚奖章,而是用两根手指,极其珍重地,拈起了那张泛黄的纸片。
他缓缓地,将它展开。
那是一张收据。
抬头是“中国人民银行”。
内容栏写着“售出黄金xx克”。
金额栏用老式的蓝色复写纸,印着一个在当年看来绝对是天文数字的金额。
而最关键的,是下面签名那一栏,用圆珠笔写的三个字,字迹娟秀,却像一道晴天霹雳。
——王秀芳。
日期,是三十多年前,我们家刚搬进这栋楼不久的时候。
我妈看到那张纸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沉睡多年的,最可怕的噩梦,被人硬生生从地底挖了出来。
“这……这……这是……”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爸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躺在盒子里的金色奖章,眼神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怀念,有骄傲,有痛惜,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沉寂如死水的苦涩。
“这是我二十八岁那年,代表厂里去市里参加技术比武,拿的一等奖。单位破例,特地奖励了我一枚纯金的奖章。”
我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却又无比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时候金价便宜,但就这么一枚,也顶得上我大半年的工资了。那是我这辈子,拿过的最高荣誉。”
他顿了顿,拿起那张薄如蝉翼,却重如千斤的收据,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地射向我妈。
“可就在我拿到它不到半年,它就不见了。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我问你,你说,可能是家里遭了贼,或者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哪弄丢了。”
“我难过了很久,自责了很久,但最后,也只能认了。”
“直到前年过年,我大扫除,整理这个抽屉,无意间,在一本旧日记本里,发现了这个。”他抖了抖手里的收据,那脆弱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秀芳,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妈浑身剧烈地一颤,猛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我爸的眼睛,两只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我大舅和我大姨也彻底懵了。
他们看看那张收据,又看看我妈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尴尬得无地自容。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爸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咆哮,也没有怒吼。
他只是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继续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陈年旧事。
“我没声张。我拿着这张收据,托了银行的老同学,去查了当年的底档。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记录还在。”
“记录显示,三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你,王秀芳,拿着我这枚独一无二的奖章,去银行,把它当成普通的金子,给卖掉了。”
“为什么?”我爸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可能在心里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当时告诉我,你弟弟,也就是建国,做生意急需一笔钱周转,求到了你头上。你心疼弟弟,抹不开面子,又不想动家里的存款,怕我知道了跟你吵架。所以,你就偷偷地,把我这枚奖章卖了,把钱给了他。是吗?”
我大舅王建国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张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我妈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张着嘴,像是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副表情,等于默认了一切。
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我妈,又看看我爸,再看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大舅。
我从未想过,在我父母看似平淡如水的婚姻底下,竟然埋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动地,如此不堪的秘密。
一枚承载着一个男人最高荣誉和毕生骄傲的奖章,竟然被自己的妻子,偷偷卖掉,去无偿贴补了她的娘家弟弟!
而我的父亲,竟然在发现真相后,又默默地忍了两年,直到今天,才把它揭开!
“所以,秀芳,”我爸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也冰冷到了极点,“你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省吃俭用。可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次,问过我的意见,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折断的,从来都不只是一根八百块的鱼竿。”
“你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把我心里最珍贵,最骄傲的那个东西,给亲手折断了。”
“这根鱼竿,不过是清清楚楚地提醒了我,在你心里,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珍视,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你可以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的娘家,随时随地,心安理得地牺牲掉它们。”
我爸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彻底崩溃,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像一片风中残叶的我妈身上。
他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决定了他们婚姻最终命运的问题。
“你说,这样的日子,我还该怎么跟你过下去?”
李律师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适时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似乎觉得时机已到,准备进行最后的法律程序说明:“王女士,如果您对刚才赵先生陈述的这段事实没有异议,那么,这完全可以作为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一个重要佐证。关于我们之前拟定的离婚协议……”
就在这时,我爸却抬起了手,制止了李律师。
他看着我妈那副彻底被击垮,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的样子,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愤怒,有委屈,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纠缠了半生,最终归于虚无的疲惫。
“李律师,今天的事,先到这里吧。麻烦你先回去。”我爸的声音,低沉沙哑了下去。
“有些话,”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同样惨白的大舅和我,“我想单独跟他们说。”
李律师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展现出了他的专业素养,他点点头,迅速收起了桌上的文件。
“好的,赵先生,您有任何决定,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家里没有了外人,只剩下我们一家,和我那两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大舅和大姨。
我爸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我妈面前。
我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我爸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再次愣住了。
他说:“秀芳,这三十多年,我怨过你,恨过你,可到如今,真要彻底做个了断,我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咱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孩子都大了,我也不是非要跟你争个你死我活。”
我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无声的,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砸在沙发上。
“我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不少,可你有些做法,真的太伤我心了。今天,我不想再追究过去那些事儿,我就想问问你,以后的日子,你还想不想跟我好好过?”
我妈愣住了,她似乎没想到我爸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发出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大舅和大姨在一旁,坐立不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爸接着说:“要是你还想跟我过,那咱们就约法三章,以后家里的事儿,咱们有商有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你一个人做主。要是你不想过了,那咱们就痛痛快快地办手续,以后各自安好。”
我妈终于哭出了声,她一边哭,一边说:“老赵,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离,我想跟你好好过……”
我爸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释然,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缓缓蹲下身子,与我妈平视,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里带着久违的温柔。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我爸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又带着些宠溺。
我妈一把抓住我爸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老赵,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咱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闹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大舅和大姨见状,也赶紧凑了过来。大舅满脸愧疚地说:“姐夫,是我不好,是我教唆我姐干那些糊涂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绝对不掺和你们家的事儿了。”大姨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着说:“是啊姐夫,我们以后肯定不瞎搅和了,你们两口子好好过。”
我爸站起身来,看了看大舅和大姨,说:“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是得互相照应。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
大舅和大姨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满是赧然。
这时,我也走到爸妈身边,拉着他们的手说:“爸妈,你们能和解真好,以后咱们一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和和美美的。”
我妈破涕为笑,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好,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
我爸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对过去的释怀,更有对未来的期待。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我们一家人身上,暖融融的,仿佛预示着,这个家,又将迎来新的温暖与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