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生病,我和老婆去看望,进屋看见俩人,我拉着老婆怒提离婚
发布时间:2025-09-23 15:03 浏览量:2
引子
“爸,我们来了。”晓雅的声音隔着防盗门,带着一丝轻快的暖意。
我手里拎着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跟在她身后,楼道里陈旧的石灰味儿让我鼻子有点痒。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门“咔哒”一声开了。
屋里传出的,不是老丈人熟悉的咳嗽声,而是一个油滑的男声,带着夸张的热情:“叔,您就瞧好吧!这台‘生命能量仪’,那可是诺贝尔奖的技术!每天半小时,比您吃一年药都管用!”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门被推开,客厅里的景象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眼睛里。老丈人林国栋穿着睡衣,脸色蜡黄地坐在沙发上,脚下踩着一个闪着蓝光的塑料盒子。他旁边,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林晓军,正满脸堆笑地给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抹得锃亮的“王经理”添茶。
那个王经理,正唾沫横飞地指着墙上的经络图,嘴里蹦出各种我听不懂的“量子”“波频”之类的词。
晓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断了。我什么也没说,松开手里的东西,牛奶箱“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我转身,抓住晓雅的手腕,力气大得她“哎哟”了一声。
“陈峰,你干什么?”她惊愕地看着我。
我没看她,也没看屋里那几张错愕的脸。我拉着她,一步跨出门外,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扇棕色的防盗门狠狠地甩上。
“砰!”
一声巨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震得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地喘着气。不是因为累,是因为愤怒,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杂着失望和无力的愤怒。
又是这样。
三年前,也是这个林晓军,领着一个所谓的“投资专家”,把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骗走了大半,去投什么“海外原始股”。我当时就警告过,闹得差点跟晓雅离了婚,才算把剩下的一点钱保住。
我以为他们会长记性。
我以为,在老丈人被查出肺部有阴影,需要静养和正规治疗的时候,他们会懂得生命的可贵和科学的严肃。
可我错了。
骗子换了一身行头,骗术换了一个马甲,而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她那善良得近乎愚蠢的家人,再一次,心甘情愿地把脖子伸了过去。
“陈峰,你发什么疯!”晓雅终于挣脱了我的手,眼圈红了,“那是我爸!他在生病!你怎么能……”
“生病?”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她,“生病就可以让骗子登堂入室吗?生病就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到一堆塑料和电线手里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
晓雅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疼,可我不能软。我知道,这扇门一旦关上,再想打开,就难了。今天我退一步,明天他们就能把那台要价三万块的“能量仪”搬回家。后天,他们就能听信谗言,把医院开的药扔进垃圾桶。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是一名高中历史老师,我教我的学生,要以史为鉴,要相信逻辑和证据。可我却管不住我的家人,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天花乱坠的陌生人,也不愿听我一句逆耳的忠言。
这是我最大的失败。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冷笑。陈峰啊陈峰,你以为你娶了晓雅,你们组成了一个小家庭,就能把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你忘了,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它是两个家庭的博弈。你永远无法割断那些与生俱来的血脉联系,无论它们是温暖的港湾,还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楼道里的空气又冷又硬。
我知道,一场战争,已经无可避免地开始了。
第一章 家庭的裂痕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铁。
我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在我眼里都变成了刺目的光斑。
晓雅坐在副驾驶上,头扭向窗外,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声地哭泣。
我没有劝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心里的天平,正在丈夫和娘家之间剧烈地摇摆。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默,有时候比争吵更伤人。它像一把钝刀子,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地割,不见血,却疼得钻心。
我的脑子很乱,刚才那一幕反复在眼前播放。那个“王经理”油滑的笑脸,小舅子谄媚的嘴脸,还有老丈人那混杂着病态和期盼的眼神。它们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张巨大的网,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心想,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命的问题。一个教书的,怎么就说不通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呢?难道我十几年读的书,还不如一个骗子三寸不烂之舌吗?这种无力感,比当众被人羞辱还要难受。
车子驶入小区,我熟练地停进车位,熄了火。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交错着,却毫无节奏。
“下车吧。”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晓雅没有动,依旧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陈峰,那是我爸。他病了,他害怕。”
“我比你更希望他好起来。”我打断她,“但不是用这种方式。那是骗子,晓雅,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骗子?”她猛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万一有用呢?万一呢?你连了解一下都不愿意,就直接摔门走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爸妈的感受?”
“感受?”我自嘲地笑了笑,“三年前,你弟把那二十万投进‘原始股’的时候,你们也很有感受。结果呢?钱打水漂了,那个‘专家’人间蒸发了。你忘了吗?”
旧事重提,像揭开一道还没愈合的伤疤。
晓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攥紧了安全带,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
“那不一样……”她辩解的声音很微弱。
“有什么不一样?”我步步紧逼,“都是抓住了老年人怕死、怕病的心理,都是画一个不切实际的大饼。晓雅,你是在医院上班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正规的医疗是什么样的!”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她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我伸手想去拍拍她的背,可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我知道,现在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在林家。
林国栋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的激动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张兰,他的妻子,正拿着药和温水,手忙脚乱地伺候他。
“老林,你消消气,为那么个混小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张兰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剜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儿子林晓军。
林晓军一脸的委屈和愤懑。“妈,你怎么也这么说?姐夫他太过分了!王经理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专家,他倒好,一句话不说就摔门,这叫什么事啊!”
“专家?专家能把医院的诊断书给推翻了?”林国栋喝了口水,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看他就是个卖东西的!”
“爸!这您就不懂了!”林晓军急了,这是他的口头禅,“这叫高科技!是辅助治疗!再说,陈峰他一个教历史的,他懂什么医学?他就是瞧不起我们家,觉得我没出息,觉得您和我妈好骗!”
这句话,戳中了老两口的心窝。
张兰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你姐夫那脾气,是犟了点。可他……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为我好?”林晓军冷笑一声,“他就是不想我们家过得比他好!我这次要是把王经理这生意谈成了,一个月提成比他一年工资都多!他就是嫉妒!”
一直没说话的王经理,此时适时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叔叔,阿姨,小军。我看今天这事,是个误会。”他慢条斯理地说,“陈老师也是关心则乱。这样吧,仪器我先留在这,你们免费试用三天。有没有效果,叔叔您自己的身体最清楚。咱们不谈钱,只谈效果。三天后,你们觉得好,我们再谈。觉得不好,我上门取走,分文不取。”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体面又大方。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林国栋夫妇,立刻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看看,看看人家王经理这气度!”张兰立刻说道,“晓军,还不快谢谢人家。”
林晓军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谢谢王经理,谢谢王经理!”
林国栋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闪着蓝光的塑料盒子,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病了太久,也怕了太久。
只要有一根稻草,他都想牢牢抓住。
第二章 沉默的战争
回到家,我和晓雅谁也没提做饭的事。
她把自己关进了卧室,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我打开电视,又关上。拿起一本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最终,我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这是我的老习惯,心里烦的时候,就想抽一根。晓雅不喜欢烟味,所以我很少在家里抽。但今天,我顾不上了。
烟雾缭绕中,楼下小区的灯火显得有些模糊。我仿佛能看到无数个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关起门来,过着各自的日子,有着各自的争吵和烦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我总觉得,我这本经,格外难念。
我不是不爱晓雅,正因为爱,我才无法容忍她被自己的原生家庭拖进泥潭。我努力工作,评职称,当教研组长,就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可到头来,我发现我所有的努力,都可能抵不过她弟弟一个愚蠢的“投资项目”。这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呛得自己咳嗽起来。
卧室的门开了,晓雅走了出来。她换了身睡衣,眼睛还是红肿的,手里拿着一杯水。
她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没有靠近。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我把烟头在栏杆上摁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你妈来电话了?”我问。
“嗯。”她点点头,“他们把那个……仪器留下了。说免费试用三天。”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我冷冷地说。
晓雅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俩没有妥协的余地。
“陈峰,”她换了个话题,“下个月我评副主任护师,可能需要打点一下,咱们的钱……”
我心里一紧。我们的积蓄,一部分买了理财,一部分是存的定期,活期账户里就留着几万块,以备不时之需。
“还够。”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
“那就好。”她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卧室。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的。这是我们结婚五年来第一次。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一,我要上早自习,很早就起了。
经过主卧门口时,我听见里面有压低了声音的通话声。
“妈,你别急……我知道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别跟他说,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我没有去质问她,我只是默默地洗漱,换衣服,出门。我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打响了。她选择站到了我的对立面。
在学校,我有些心不在焉。课间,我打开手机银行查了一下我们联名账户的余额。
数字没有变化。
我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一阵悲哀。我竟然开始像防贼一样,提防自己的妻子了。
这种感觉,让我心里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我的一个学生家长打了个电话。他是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专门负责打击虚假宣传和消费欺诈。
我把那个“生命能量仪”的名字和特征跟他说了说。
他听完,在电话那头笑了:“陈老师,你这可是问对人了。这个牌子,我们上个月刚处理过一个投诉,就是个三无产品,成本几百块,卖好几万。专门骗老年人的。你们可千万别上当。”
挂了电话,我手里捏着一沓证据,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该怎么把这些告诉晓雅?直接摊牌,只会让她觉得我在逼她,让她在我和她家人之间做选择。那太残忍了。可如果不说,眼睁睁看着老丈人被骗,甚至耽误治疗,我更做不到。
我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我是一个习惯了讲道理的人,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但现在我才发现,在家庭里,有时候最没用的就是道理。这里讲的是感情,是血缘,是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晓雅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话:“我晚上要加班,不回去吃饭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她不是在加班。
第三章 背叛的裂缝
我没有回家,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去了晓雅父母家的小区。
我把车停在楼下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或许,只是在自虐。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小区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六点半,晓雅的车开进了小区。她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纸箱,看起来分量不轻。
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她父母住的那栋楼。
我坐在车里,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也有些……决绝。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冷风拼命地往里灌。
我没有下车,也没有打电话。我就那么坐着,直到手里的烟燃尽,烫到了手指,才猛地惊醒过来。
我发动车子,离开了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屋里冷锅冷灶,一片漆黑。我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上坐下。黑暗能掩盖一切,包括我脸上失落的表情。
我以为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信任和理解的基础上的。我以为我们是战友,可以共同面对生活中的一切风风雨雨。可现在我才明白,在她的原生家庭面前,我永远是个外人。
晚上九点多,晓雅回来了。
她打开灯,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等你回来开。”我淡淡地说。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对,把包放在玄关柜上,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饭了吗?”
“没胃口。”
她沉默了。换了鞋,走到我身边,想坐下,又有些犹豫。
“陈峰,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我看着她,“谈你今天晚上加的什么班?还是谈你从我们共同的账户里,取走了三万块钱?”
就在刚才,我坐在黑暗里,又查了一遍手机银行。
那笔钱,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被取走了。
晓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毫无血色。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沙发的靠背。
“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愧疚,还有一丝倔强。
“那是我借给我弟的!”她提高了声音,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也像是在壮胆,“他说王经理那边催得紧,先交个定金!我爸试了两天,觉得身上是轻松了点!他说等他发了提成,下个月就还我!”
“还?”我气得笑了起来,“他哪一次借钱说过不还?可哪一次又还过?晓雅,你醒醒吧!那是我们的钱!是我们准备给你评职称、准备将来要孩子、准备给父母养老的钱!”
“那也是我的钱!”她梗着脖子,跟我对吼,“我花我自己的工资,给我爸买个健康,有错吗?”
“你那不是买健康,是买教训!是把钱扔进火坑!”
“那也比你这样冷冰冰地站在一边,只会指责强!”她终于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陈峰,你根本不明白!我爸他晚上疼得睡不着觉,他吃不下饭,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他有多绝望!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想试试!你懂吗?你这种健康的人,永远不会懂!”
她的哭喊,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懂吗?
我当然懂。我父亲就是医生,我从小在医院长大,见过的生离死别,比她见过的多得多。我见过病人为了活下去,倾家荡产,也见过家属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偏方,放弃正规治疗,最后人财两空。
正因为我懂,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在我的家庭里重演。
可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在激烈的情绪面前,所有的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你就选择骗我?”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她被我问住了,哭声也小了下去,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晓雅,”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三万块钱,也不是那台什么破仪器。是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走进了客房,然后,关上了门。
我听到了门外,她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第四章 孤独的调查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晓雅陷入了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早出晚归,我能感觉到她是在刻意躲着我。我们不说话,不交流,甚至连眼神的碰撞都小心翼翼地避开。
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变成了一个气氛诡异的旅馆。
这种日子,让我备受煎熬。白天在学校,我要强打精神给学生上课,和同事谈笑风生。可一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就会将我吞没。
我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道理说不通,那就用事实说话。我要把那个骗子公司的老底,查个底朝天。
我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在网上疯狂地搜索关于“生命能量仪”和那个“王经理”所在的公司——“中科康源”的一切信息。
作为一个历史老师,查资料、辨真伪是我的基本功。我很快发现,这家公司在网上劣迹斑斑。各种投诉、控告的帖子,在一些不起眼的论坛和贴吧里随处可见。
他们的话术都惊人地一致:打着“高科技”“量子医学”的幌子,用免费试用做诱饵,专门针对信息闭塞、渴望健康的老年人下手。一旦得手,就立刻卷款跑路,换个地方,换个名字,重操旧业。
我还找到了几个受害者组建的维权群。
我申请加入,在验证信息里写道:“我家人可能正在被骗,寻求帮助。”
很快,我就被拉进了一个三百多人的群里。
群里一片愁云惨雾。有的人被骗了几万,有的人被骗了几十万,甚至有人因为听信了骗子的话,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导致病情恶化。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案例,我的手心直冒冷汗。
我把这些截图、帖子链接,一个个保存下来,整理成一个文档。证据越来越多,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这些东西,就像一颗颗子弹,如果我把它们全部打出去,或许能打醒晓雅和她的家人,但同时,也可能会把我们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打得千疮百孔。
周四下午,我没课。我决定去那家“中科康源”公司实地看一看。
根据网上的注册信息,公司地址就在城东的一个老旧写字楼里。
我开着车,找到了那个地方。写字楼很破败,电梯发出的“嘎吱”声让人心慌。
公司在七楼。门口挂着一个崭新的牌子,但玻璃门里却空空荡荡,只有几张废弃的桌椅,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心里一凉,推了推门,门锁着。
旁边一家公司的员工走了出来,看到我,好奇地问:“你找谁啊?”
“我找中科康源。”
“哦,他们啊,”那人撇撇嘴,“上个星期就搬走了。听说是去外地发展大业务去了。神神秘秘的,我看呐,八成是骗子。”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们跑了。
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陈峰吗?”电话那头,传来小舅子林晓军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我。”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他上来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给我姐说什么了?她今天突然打电话,说剩下的钱不给了!王经理都跟我急了!我告诉你陈峰,你要是敢坏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我愣住了。
晓雅……她反悔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混乱的思绪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第五章 最后的对峙
挂了林晓军的电话,我立刻给晓雅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她疲惫的声音:“喂?”
“你……没把剩下的钱给你弟?”我问得有些急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一个病人,也是买了那个什么仪器,结果突发心梗,差点没抢救过来。”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后怕,“家属说,他就是信了那个销售的话,把降压药给停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一些。
“晓雅,你做得对。”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迷茫,“我只知道,我不能拿我爸的命去赌。陈峰,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弟刚才打电话,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你没有错。”我斩钉截铁地说,“错的是他们。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在医院门口。”
我开着车,一路疾驰。半小时后,我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旁,看到了晓雅。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起来那么无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把车停在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把这些天的委屈、矛盾、害怕,全都哭了出。
“对不起,陈峰,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拍着她的背,“我不该那么对你发脾气。”
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仿佛都在这个拥抱里烟消云散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短暂的温存,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丈母娘张兰打来的。
我开了免提。
“陈峰!你赶紧和晓雅给我滚回来!”丈母娘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耳膜,“你们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要逼死我们?晓军都说了,是你在背后捣鬼!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晓雅急忙解释。
“你给我闭嘴!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张兰根本不听解释,“我告诉你们,王经理和小军现在就在我们家!你们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把钱拿来,我就……我就死给你们看!”
电话被挂断了。
我和晓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们回去。”我说。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对峙了。是把脓包彻底挤破,还是让它继续溃烂下去,就看今晚了。
当我们再次推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屋里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剑拔弩张。
老丈人林国栋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丈母娘张兰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林晓军和那个王经理,则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兴师问罪”的表情。
“姐夫,你可算来了。”林晓军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我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茶几前,把我打印出来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林国栋皱着眉问。
“爸,妈,晓军,”我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王经理身上,“在我解释这是什么之前,我想先请教一下这位王经理。”
王经理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不易察察觉的紧张。
“王经理,你的‘中科康源’公司,在城东写字楼708室,对吧?”
他脸色微微一变:“是又怎么样?”
“我今天下午刚去过,”我平静地说,“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请问,您是准备带着叔叔阿姨的救命钱,去哪里‘发展大业务’啊?”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
林国栋夫妇和林晓军,全都愣住了。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
“你……你胡说八道!”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到老丈人面前,“爸,这是我从网上找到的,关于这家公司和这款仪器的所有投诉和法院判决。受害者有上百人,被骗金额几百万。他们的话术,跟王经理说的一模一样。”
林国栋颤抖着手,接过那几张纸。
他看得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从铁青,到煞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还有你,晓军。”我转向我的小舅子,“你以为你拉来的是财神爷?你拉来的是催命鬼!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因为信了这个,停了药,最后耽误了治疗!你这是在拿你爸的命开玩笑!”
“我……我不知道……”林晓军彻底慌了,语无伦次,“王经理说……他说这是正规产品……”
“够了!”
一声怒吼,打断了所有的声音。
是林国栋。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身体摇晃了一下。晓雅赶紧扶住他。
他死死地盯着王经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你这个骗子!”他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那沓资料,狠狠地砸向王经理的脸。
“滚!你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时,林国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异常痛苦,他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离了水的鱼。
然后,他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爸!”
“老林!”
客厅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第六章 医院的审判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我抱着老丈人,晓雅和丈母娘跟在后面,一路冲下楼。林晓军和那个王经理,早就趁乱溜走了。
在救护车上,我看着老丈人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面对晓雅?我们这个家,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灯亮起,我们被拦在了门外。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丈母娘已经哭得瘫软在长椅上,晓雅抱着她,自己也哭得说不出话。
我站在抢救室门口,一动不动。我能做的,就是等待。
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是心内科的李主任,我父亲生前的好友。
“李叔叔。”我迎了上去。
李主任摘下口罩,看到是我,也有些意外。“陈峰?里面是你岳父?”
“是,他怎么样了?”
“急性心肌缺死,幸好送来得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李主任的表情很严肃,“但是,他为什么擅自停用抗凝和降压的药物?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如此。
“他没有停药,”丈母娘听到这话,挣扎着站起来,辩解道,“他每天都按时吃的,就是……就是这两天,还用了那个……那个‘能量仪’。”
“什么能量仪?”李主任皱起了眉。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李主任听完,气得脸色发青。“胡闹!简直是胡闹!那些骗子的话也能信?病人的血压和心率都非常不稳定,就是因为停药和情绪激动共同导致的!你们做家属的,是怎么监护的?”
李主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丈母娘和晓雅的脸上。
也抽在我的心上。
林晓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站在走廊的尽头,低着头,不敢靠近。
我走了过去。
“你还有脸来?”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悔恨和恐惧。“姐夫,我……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会这样。那个王八蛋王经理,我再也联系不上了。”
“一句你错了,就完了?”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压抑了多日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果爸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
我几乎想一拳打过去。
“陈峰,别这样。”晓雅拉住了我的胳膊,泪流满面地摇着头。
我松开手,看着这个不成器的男人,最终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转身去办理住院手续,缴纳费用。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长串的数字,我没有丝毫犹豫。
当我拿着单据回来时,看到晓雅正扶着她妈妈,低声安慰着。林晓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情分的地方。我可以站在道德和理智的高地,去指责他们,批判他们。但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我们依然是一家人。我不能抛下他们。
“情义重于利益”,我父亲生前常常这么说。以前我总觉得这是句空话,现在我才体会到它的分量。
我走过去,把缴费单递给晓雅。
“爸已经转到CCU病房了,今晚需要观察。妈年纪大了,你先送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我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晓雅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七章 重建的基石
老丈人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三天,才转到普通病房。
那三天,我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天要去学校上课,处理各种事务,晚上就到医院守着。晓雅要上班,还要照顾她妈妈,比我更辛苦。
我们俩虽然疲惫,但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了。我们不再争吵,更多的是相互扶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林晓军也像变了个人。他每天都来医院,不说话,就默默地削水果、打水、跑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看我的眼神,从畏惧,变成了敬重。
一周后,老丈人可以开口说话了。
那天,晓雅和她妈妈都回去了,病房里只有我和他。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给病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陈峰,”他先开了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对不起。”
我正在给他削苹果,闻言手顿了一下。
“爸,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不,得提。”他固执地说,“是我老糊涂了,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还连累了你们。”他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愧疚,“那天……谢谢你。”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毫不犹豫地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我们是一家人。”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他一块。
他接过苹果,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你是个好孩子,比晓军……强太多了。晓雅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肯定我。
我心里一酸,眼眶有些发热。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想得到他的认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我们聊了很多,从我的工作,聊到他的过去。我第一次知道,他年轻时也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也有他的骄傲和尊严。只是老了,病了,对死亡的恐惧,才让他变得脆弱,失去了判断力。
那一刻,我对他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释然了。
我理解了他。
出院那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林晓军站了起来,端起一杯茶,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夫,以前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我保证,以后我一定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再也不做那些发财的白日梦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浪子回头金不换。”
一场家庭危机,就这样,以一种惨痛但深刻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和晓雅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好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理解,学会了如何去爱对方背后的那个家庭。
我们的婚姻,在经历了这场风暴之后,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变得更加坚固。那些裂痕,被一种叫做“理解”和“包容”的东西,重新粘合了起来,留下的,是独一无二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纹路。
一个月后,我正在办公室备课。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我的备课本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本子上那些熟悉的朝代更替,兴衰荣辱,忽然有所感悟。
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由无数个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在无数次的冲突、和解、犯错、修正中,共同书写出来的。它充满了矛盾和斗争,但也充满了坚韧和希望。
家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没有一帆风顺的日子,也没有完美无缺的家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一次次的磨合中,找到那个维系彼此的平衡点,守护那份平凡生活里的尊严和温情。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过。
我知道,生活还会继续,还会有新的问题和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明白,只要家还在,理解还在,那份沉甸甸的情义还在,我们就有了面对一切风雨的底气。这,或许就是婚姻和家庭,最真实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