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跟着一个温州老板干,工厂倒闭后,大伯娶了老板的独女来还债
发布时间:2025-09-23 14:41 浏览量:2
引子
大伯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汤溅了出来。
滚烫的油星子落在我妈的手背上,她“嘶”了一声,却没顾得上擦,眼睛直直地盯着大伯。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像一块烧透了的炭。
“建国,这事我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大伯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砸,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二十万,我必须拿出来。”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墙上那只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像在给每个人的心跳数着拍子。
我爸李建国的筷子停在半空,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是个老实本分的退休教师,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想过这钱会从自家哥哥嘴里这么轻易地蹦出来。
“哥,你疯了?”我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咱爸妈留下的老本,是给你养老的!你给老温家填窟窿?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大伯叫李建军,一辈子都在跟机械打交道,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他跟着那个叫温世清的温州老板干了小半辈子,从一个学徒熬成了厂里的技术顶梁柱。后来工厂倒闭,老板成了穷光蛋,大伯却娶了老板的独生女温雅,也就是我的大妈。这桩婚事,在我们这条老街上,至今还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谜。
有人说大伯是傻,老板都破产了,还去接这个烂摊子。也有人说大伯是精,温州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指不定藏着什么后手。
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大伯家这几年过得有多紧巴。大妈温雅原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却要在菜市场为了一毛两毛的菜价跟人争得面红耳赤。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二十万,对我们这样的工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大伯这是要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啊。
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大妈。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着头,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白米饭。她的手指很长,很白,即便常年做家务,也依然能看出曾经的娇养。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苍白,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我总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就在她身上。
“他当年是对我不错,”大伯闷声闷气地开口,眼睛却不看我爸,而是盯着桌上那摊汤渍,“做人,得讲良心。”
“良心?良心能当饭吃?”我爸的火气也上来了,声音陡然拔高,“他女儿都给你了,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样?把命也搭进去?”
“建国!”我妈赶紧拉了我爸一把,冲他使眼色。
可我爸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指着一直沉默的大妈,话赶话地说了出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我哥的?你们温家的人,算盘打得就是精!自己家倒了,就想拉我们李家下水!”
这话太重了。
大妈搅动米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清冷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直勾勾地看着我爸。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于嘲讽的笑意。
“叔叔,”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建军他,不是在给温家填窟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大伯那张涨红的脸上。
“他是在给我们这个家,挣一个脸面。”
说完,她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转身走进了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卧室,轻轻关上了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压抑的叹息。
饭桌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我看着大伯紧握的双拳,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挣扎,一个巨大的疑问在我心里升起:这个看似简单的家庭决定背后,到底埋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大伯和大妈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第1章 尘封的旧厂房
第二天是个周末,我没课,心里装着事,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大伯家。
他们住的地方是老城区的职工宿舍,红砖墙面斑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陈年油烟和潮湿混合的气味。
大伯家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看到大妈温雅正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她正在和面,白色的面粉沾了她一撮头发,她也没察觉。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她身上某种不属于这里的、易碎的东西。
“文浩来了啊,”她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客套的微笑,“吃早饭没?我刚烙了饼。”
“吃过了,大妈。”我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我一直有点怕这个大妈。她不像院里其他的婶婶婆婆那样热情,总是带着点距离感。她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透着一股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讲究。比如,她喝水只用固定的一个白瓷杯子,哪怕杯沿已经有了细小的豁口。
我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昨晚那场争吵像块石头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我总觉得,我爸的话伤到她了。
“你大伯去旧厂区了,”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来意,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说,“说是去看看那几台旧机器还能不能用。你要是找他,就去那儿吧。”
我点点头,说了声“好”,转身想走。
“文浩,”她忽然叫住我,声音很轻,“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大伯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心里一动,回过头,看到她低着头,继续揉着面团。那双曾经可能戴着钻戒的手,此刻正灵巧地将面团揉捏成各种形状,动作熟练而平静。
我忽然觉得,我以前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骑车去旧厂区的路上,我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温老板的“宏达鞋厂”是我们这儿最气派的工厂。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就是扒在工厂的围墙上,看里面一辆辆拉着皮料的大卡车进进出出。
大伯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我爸常说,整个厂里,就我大伯能把那台最金贵的意大利来的机器伺候得服服帖帖。那时候的大伯,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他穿着干净的蓝色工装,口袋里插着两支笔,走起路来腰杆笔直。
而大妈温雅,则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眼里的“公主”。她开着一辆红色的小轿车,穿着时髦的裙子,像一阵风似的从我们身边刮过,留下一串好闻的香水味。我们都觉得,她跟大伯是两个世界的人。
谁能想到,一场金融风暴,宏达鞋厂说倒就倒了。温老板一夜白头,听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再后来,更让我们大跌眼镜的消息传来——大伯要娶温雅。
我至今还记得,婚礼办得极为简单,就在一家小饭馆里摆了两桌。大妈穿着一件普通的红裙子,没化妆,也没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整个过程,她和我大伯几乎没什么交流。
那顿饭,我们全家都吃得五味杂陈。
旧厂区已经荒废了,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锁。我从旁边一个破了的豁口钻了进去,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车间里光线很暗,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我一眼就看到了大伯。他正趴在一台蒙着厚厚灰尘的机器上,手里拿着手电筒,正专注地检查着里面的零件。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但那份专注,和多年前我隔着围墙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李建军,似乎又重合在了一起。
“大伯。”我轻声叫他。
他回过头,看到是我,有些意外,随即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看看也好。”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子,捶了捶后腰,“这机器,有些年头了,但底子是好的。要是能修好,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那是一种手艺人看到心爱之物时才会有的光芒。我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台机器,这是他的战场,他的荣耀。
我心里有个疑问盘旋了很久,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大伯,当年……你为什么会娶大妈?”
大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沉默了,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
“文浩,你觉得你大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忽然反问我。
我想了想,说:“挺……挺要强的吧。不怎么爱说话。”
“是啊,要强。”大伯叹了口气,弹了弹烟灰,“厂子倒了那天,所有人都来找你温伯伯要债,堵在办公室门口。有工人,有供应商,闹得不可开交。你温伯伯一天就急白了头。”
我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你大妈,那时候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人,挡在办公室门口,拿着个账本,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所有人说,‘我爸不会跑,欠你们的钱,我们温家砸锅卖铁也会还。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大伯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敬佩。
“那时候我就想,一个女孩子家,在那种时候都能那么有骨气。这样的家,倒不了。”
他掐灭了烟头,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文浩,我们李家是穷,但不能穷了骨气。你温伯伯当年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他落难了,我能拉一把,就得拉一把。这跟钱没关系,这是做人的道理。”
我心头一震。原来,在大伯憨厚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份朴素而坚定的执着。他不是不懂得算计,而是不屑于算计。
可我心里又升起另一个疑问。当年的债,真的都还清了吗?我爸说的,厂里欠大伯的那笔技术奖金,又是怎么回事?这桩婚姻背后,真的只有大伯说的这么简单吗?
第2章 一碗面的温度
从旧厂房回来,我心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大伯的话,让我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但那盘踞在心头的疑云,却并未完全散去。
傍晚,我妈打来电话,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焦急。“文浩啊,你快去你大伯家看看。你爸下午过去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你爸气得晚饭都没吃。”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蹬上自行车又往大伯家赶。
还没到楼下,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三楼的窗户里传出来,是我爸和我大伯的声音。
“哥,你就是死脑筋!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建国,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我能不管吗?那是咱爸妈留下的血汗钱!你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推开门,屋里的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我爸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我大伯则背对着他,闷头抽烟,一屋子呛人的烟味。
大妈温雅不在客厅。我往卧室看了一眼,门关着。
“爸,大伯,你们别吵了。”我走过去,试图缓和气氛,“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问问他,说得通吗?”我爸指着大伯的背影,手都在抖,“老温家那个债主都找到单位来了,点名道姓地找李建军,说他是担保人!这事儿他跟谁说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全家都拖下水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担保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伯猛地转过身,眼睛通红:“那是我自愿的!跟你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哥!”我爸吼道。
我看着他们兄弟俩,一个固执如牛,一个心急如焚,话赶话地把彼此都逼到了墙角。这就是家,最关心你的人,也最容易用“为你好”的名义,说出最伤人的话。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无力感。我这个侄子,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大妈温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她好像没看见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径直走到我大伯面前,把碗放在桌上。
“面坨了就不好吃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是一碗很简单的阳春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屋子里,那碗面的香气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却又奇异地安抚人心。
大伯愣愣地看着那碗面,眼里的红血丝似乎消退了一些。
我爸还想说什么,大妈却先开了口,她没有看我爸,而是对着我说:“文浩,你送送你爸吧。天晚了,路上不安全。”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就往外走。我赶紧跟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我爸还在气头上。“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永远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德行!我哥就是被她给拿捏住了!”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大G妈那句“面坨了就不好吃了”。在那样激烈的争吵中,她没有辩解,没有指责,只是默默地去厨房下了一碗面。这碗面,是给大伯的台阶,也是她无声的立场。
我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家,或许真正撑着这口气不散的,不是我那个倔强的大伯,而是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无比强大的大妈。
送走我爸,我又折返回去。门没关,我站在门口,看到大伯正坐在桌边,呼噜呼噜地吃着面,吃得又快又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大妈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心疼,又像是无奈。
“建军,”她轻声说,“我爸那边,我会去说。担保人的事,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大伯吃面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嘴边还沾着汤汁。“说啥呢?我签了字,就得认。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不是要面子,”大伯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温雅,我就是想让你,让你爸,能挺直腰杆做人。咱们没钱,但不能没志气。”
大妈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站在漆黑的楼道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家,就像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外面看着破败,内里却有着自己的筋骨和温度。
只是,那个债主找上门来,就像在这栋老楼的墙上凿开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会带来什么样的风雨,谁也说不准。
第3章 墙角的旧皮箱
债主的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我们两家人的心上。
我爸接连几天都黑着脸,在家唉声叹气,反复念叨着“家门不幸”。我妈劝他,他反而更来劲,说我妈是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得越凶,心里就越担心大伯。
这天下午,我正在学校备课,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神秘兮兮的味道。
“文浩,你赶紧来一趟,我好像发现了点东西。”
我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请了假往家赶。
一进门,就看见我妈正蹲在储藏室的墙角,面前摆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皮箱。那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东西,里面装的都是些陈年旧物,好多年没打开过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呢?”我问。
“你别说话。”我妈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皮箱上早已生锈的铜锁。
箱子一打开,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些旧照片、旧信件,还有几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
我妈拨开最上面的一层,从底下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她一层层地揭开红布,里面是一个深棕色的木盒子。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妈把盒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盒子不大,却很沉。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块金条和一本存折。我拿起存折,翻开一看,户主是我大伯李建军的名字,上面的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整整五万块。开户日期,是十年前,也就是宏达鞋厂倒闭后不久。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震惊地看着我妈。
“我也不知道啊。”我妈拍了拍手上的灰,“今天收拾东西,才想起来你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给你大伯存了一笔钱,说是他的‘老婆本’,但你大伯一直没要。后来你大伯结婚,她提过一次,你大伯说自己有钱,死活不肯动这笔钱。再后来,你奶奶就忘了,我也没想起来。”
我拿着那本薄薄的存折,手却觉得有千斤重。五万块,在十年前,是一笔巨款。大伯宁愿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却守着这笔钱分文未动。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我爸说,厂里当年欠了大伯一笔技术奖金。会不会……
“妈,你记不记得,当年厂里倒闭的时候,我爸说厂里欠了大伯一笔钱?”
“有这事儿。”我妈点点头,“好像是你温伯伯答应的,说只要攻克一个技术难题,就给你大伯一笔奖金。后来你大伯是做出来了,但厂子也快不行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你爸为这事还念叨了好久,说你大伯傻,不知道去要。”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里成形。
如果,当年温老板并不是没给这笔钱,而是给了,但是大伯没有要,反而用这笔钱,以自己的名义,给温家还了一部分最紧急的债?而这本存折,就是剩下的部分?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有钱”,所以他才会在温家最困难的时候,觉得自己有责任,甚至不惜去当担保人。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大伯对温家,就不仅仅是“拉一把”那么简单了。
我正想着,我爸下班回来了。他看到我们俩对着一个旧皮箱发呆,皱着眉头问:“你们娘俩神神秘秘地在干嘛?”
我妈赶紧把存折和金条藏到身后。可我爸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这是什么?”他走过来,一把夺过存折。
当他看到上面的名字和数字时,他的表情和我刚才如出一辙,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最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好啊……好啊!”他气得笑了起来,指着存折说,“我说他哪来的底气去给人家当担保人,原来是在这儿藏着一手!李建军,他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啊!拿着咱爸妈的钱,去养活外人!”
“建国,你小点声!”我妈急了,“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爸把存折往桌上一摔,“他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去当人家温家的上门女婿了!”
我知道我爸是气话,但这话太伤人了。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是李文浩吗?你大伯李建军是不是在你家?”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我是谁你别管。你告诉李建军,让他赶紧凑钱。老温欠我们的钱,他这个担保人,一分都别想赖!”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不在我家。”
“我不管他在哪儿!三天,就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见不到钱,我们就去他住的那栋破楼里,把他老婆的那些宝贝疙瘩,一件一件地给她砸了!”男人说完,不等我回话,就“啪”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爸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不再叫嚷,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个旧皮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打开的不是财富,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4章 一块油布的尊严
催债电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家里的焦虑。
我爸一夜没睡,第二天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不再骂骂咧咧,而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知道,他这是真的怕了。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能再等了,”我爸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下了决心似的站起来,“我去找他。这钱,我们李家不能出,也出不起。让他去跟温雅说,让她去找她爸。天大的窟窿,也得他们自己去补。”
我没拦着,我知道拦不住。
我跟着我爸一起去了大伯家。我们到的时候,大伯正准备出门,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大妈温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油布,正在仔细地擦拭工具包上的灰尘。
“路上小心点。”她轻声叮嘱,语气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看到我们,大伯和大妈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意外。
“建国,文浩,你们怎么来了?”大伯问。
我爸没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温雅,语气生硬地说:“温雅,我们是来找你的。昨天,催债的电话打到文浩手机上了。”
温雅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她抬起头,看着我爸,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叔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不会连累你们。”
“你怎么处理?”我爸逼问,“你爸现在自身难保,你拿什么处理?”
温雅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
“哥,你跟我过来。”我爸拉着大伯就往楼下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留在了屋里,气氛有些尴尬。
“大妈,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安慰道。
温雅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让你看笑话了。”她把那块油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窗台上,然后给我倒了杯水。
“文浩,你知道吗,”她看着窗外,轻声说,“以前在厂里,你大伯就是这样。每次要去检修那台最精密的机器前,他都会把自己的工具擦得一尘不染。他说,工具是一个手艺人的脸面,不能马虎。”
我心里一动。
“别人都觉得他傻,一个打工的,那么较真干什么。只有我爸知道,你大伯不是傻,他是心里有自己的规矩。我爸常说,一个能把工具当脸面的人,人品就差不到哪儿去。”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所以,当年厂子倒了,别人都忙着抢东西,只有他,默默地用一块巨大的油布,把那台意大利机器盖得严严实实。他说,这是厂里的宝贝,不能让它淋了雨,生了锈。”
我怔住了。这件事,我从未听人说起过。在那个混乱的、人心惶惶的时刻,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只有大伯,还在守护着那台已经不属于任何人的机器。
那不是一台机器,那是他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尊严。
“催债的人说,要是还不了钱,就要来砸东西。”我还是忍不住把电话里的威胁说了出来。
温雅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让我看进去。
那间小小的卧室里,除了床和衣柜,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玻璃柜。柜子里摆放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精致的瓷器和几件小巧的木雕。我知道,那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让他们来吧。”她平静地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在,脸面就在。”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和我大伯,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都守着自己心里那份看似不合时宜的“规矩”和“尊严”。他们一个用油布盖住机器,一个用平静面对威胁,方式不同,内里的筋骨却是一样的硬。
这时,楼下传来了我爸和大伯的争吵声。我跑到窗边往下看,只见我爸情绪激动地挥着手,而大伯,只是沉默地听着,脚边放着那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工具包。
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楼下停住。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男人径直走到我大伯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倨傲的笑容。“李师傅,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最近手头紧,我这儿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
我认得他,他叫钱宏伟,是当年温老板的副手,后来自己拉杆子单干,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听说,当年宏达鞋厂倒闭,和他脱不了干系。
大伯看着他,眼神冷了下来。
“我这儿有批货,出了点问题,急着要交。整个市里,除了你,没人能搞定。”钱宏伟拍了拍大伯的肩膀,“价钱好说,十万,怎么样?”
十万!
我和楼下的我爸都惊呆了。这笔钱,足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我爸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神色,他推了推大伯,示意他赶紧答应。
然而,大伯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弯下腰,拎起地上的工具包,看着钱宏伟,一字一句地说:“钱老板,你的活,我干不了。”
“为什么?”钱宏伟的脸沉了下来。
“我的手艺,只给讲规矩的人干活。”
说完,大伯不再看他,拎着他的工具包,头也不回地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他的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萧瑟,却又异常挺拔。
我爸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而我,看着窗台上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油布,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比如尊严,比如一个手艺人最后的骄傲。
第5章 一记耳光的决裂
大伯拒绝了钱宏伟的十万块,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我爸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是失望、不解和愤怒的混合体。
“疯了,真是疯了!”他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茶几上,“有钱不赚,他李建军是想干什么?他是想逼死我们吗?”
我妈在一旁小声劝:“建国,建军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能比一家人的命还重要?”我爸红着眼睛吼道,“那些放高利贷的是什么人?他们是来讲道理的吗?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他那点骨气能当挡箭牌吗?”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大伯的“道理”,是为了那份手艺人的尊严,是为了不给曾经背叛过温老板的人干活。但在我爸看来,这就是不识时务,是拿全家人的安危开玩笑。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理智上,我理解大伯的坚守;情感上,我又无法忽视我爸的恐惧。
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家里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每一声门外的脚步,都让我们心惊肉跳。
下午,我正在房间里备课,心烦意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突然,客厅里传来我爸的一声怒吼,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
我心里一惊,赶紧跑出去。
客厅里,大伯正捂着脸,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我爸的手还扬在半空,气得浑身发抖。我妈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拉着我爸的胳膊,哭着说:“建国,你干什么啊!他可是你亲哥!”
“我没他这个哥!”我爸的眼睛通红,指着大伯,“我问你,钱,你到底还不还?你要是不管,这个家,以后就没你这个人!”
大伯缓缓地放下手,脸上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夹杂着失望和悲哀的眼神看着我爸。
“建国,”他的声音沙哑,“从小到大,你没打过我。”
我爸的身体僵住了,扬起的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笔钱,我会想办法。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连累你。”大伯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家门。
他的背影,从未有过的落寞。
我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知道,打在哥哥脸上,痛在他自己心里。这一巴掌,打断的不仅是兄弟的情分,更是他自己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我追了出去。
大伯走得不快,我很快就在楼下追上了他。
“大伯。”我叫住他。
他回过头,冲我勉强地笑了笑。“文浩,别担心,大伯没事。”
“大伯,那笔钱……”
“你别管了。”他打断我,“这是大人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了多年的旧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他说,“是你奶奶留下的那笔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着,交给你爸。跟他说,这是我还给他的。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各过各的。”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手却像被烫到一样。这哪里是钱,这分明是一把刀,要彻底斩断这几十年的兄弟情。
“大伯,我不能要!”我把卡往他手里推。
“拿着!”大伯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的手劲很大,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文浩,大伯没本事,护不住你们。但至少,不能拖累你们。”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所有人都逼着他,用我们的方式去“为他好”,却从来没有人真正问过他,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都看到了他肩上的重担,却没人看到他心里的那份骄傲。
我回到家,把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我爸看着那张卡,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伸出手,想去拿,却又停在半空,手指不住地颤抖。
“他说……他说什么了?”我爸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说:“他说,这是他还给你的。以后,两家各过各的。”
我爸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个一辈子都要强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他后悔了。但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补。我们这个家,因为钱,因为那份沉重的“情义”,终究还是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第6章 病床前的真相
大伯走了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我爸不再发火,也不再叹气,只是整日整日地沉默。那张银行卡,就一直放在茶几上,谁也没有动过。它像一个无声的烙印,提醒着我们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催债的人没有再打电话来,这反常的安静,更让人心慌。
第四天上午,我正在上课,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温雅大妈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焦急:“文浩,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一趟!你温伯伯……他不行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也顾不上请假,抓起车钥匙就往医院跑。
在路上,我给我爸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温伯伯,也就是温世清,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大妈温雅和她母亲守在门口,两个人眼睛都哭肿了。大伯李建军也在,他靠在墙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落了一地烟头。他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窝深陷。
看到我,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我爸妈也赶到了。我爸看到大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兄弟俩隔着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温雅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哭晕了过去,被送去病房休息。走廊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温雅走到我大伯面前,声音沙哑地说:“建军,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
大伯摇了摇头,掐灭了烟:“爸还没出来,我哪儿也不去。”
温雅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你别这样……我爸他……他就算走了,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对我们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情况很不乐观。是急性心梗,加上长期焦虑,身体底子已经垮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都提着一颗心。
温伯伯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第二天下午,我们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温伯伯。他很虚弱,但意识是清醒的。他看到我们,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激动。他用尽全力,对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进去。
护士说,病人情绪不能激动,只能进去一个人。
温雅看了看大伯,又看了看我爸。最后,她说:“叔叔,你进去吧。我爸他……他有话想跟你说。”
我爸愣住了。他没想到温雅会让他进去。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病房。
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看到我爸出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
他走到大伯面前,站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手,不是要打,而是轻轻地放在了大伯的肩膀上。
“哥,”他开口了,声音哽咽,“我……我错了。”
大伯的身体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我刚才在里面,都听温……听亲家大哥说了。”我爸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当年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爸断断续续地,为我们拼凑出了那个被尘封了十年的真相。
当年宏达鞋厂倒闭,并非简单的经营不善。是钱宏伟,那个如今的大老板,在外面用厂里的名义借了高利贷,又卷走了公司最后一部分流动资金,才导致资金链彻底断裂。温老板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
厂子倒闭那天,钱宏伟带着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来逼债,扬言不给钱就要温老板的命。是我的大伯李建军,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技术工,抄起一根铁棍,一个人挡在了温老板的办公室门口。
他对那些人说:“老板欠你们的钱,一分不会少。但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指头,我李建军今天就跟你们拼了!”
那天,大伯被打得头破血流,却一步也没有退。
后来,温老板变卖了所有家产,一部分用来遣散工人,一部分用来还债。他对大伯说:“建军,厂里欠你的奖金,还有你的医药费,我还不上了。我只有一个女儿……”
是温老板主动提出的这门亲事。在他看来,这不是交易,而是托付。他把最宝贵的女儿,托付给了这个他最信得过、最有情有义的男人。
而那笔五万块的奖金,温老板是硬塞给大伯的。可大伯转头就用这笔钱,以自己的名义,替温老板还了一笔最要命的债。所以,他才会成为那个“担保人”。
这些年,大伯守着这个秘密,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误解和压力。他不说,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男人,没必要把这些挂在嘴上。他要用行动,去守护这个家,去守护他当年许下的承诺。
我爸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他抱着大伯,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哥,我对不起你……我混蛋……”
大伯也红了眼眶,他拍着弟弟的背,一遍遍地说:“不怪你,不怪你……都过去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兄弟俩,眼泪也模糊了视线。那一刻,所有的误解、争吵、隔阂,都在这个迟到了十年的真相面前,烟消云散。
我转过头,看到温雅大妈正靠在墙上,无声地流着泪。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卸下所有防备的、柔软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她昨晚说的“挣一个脸面”是什么意思。他们要挣的,不是钱,而是在困境中,依然能够坚守道义、挺直腰杆做人的尊严。
第7章 灶台边的烟火
温伯伯的身体,在全家人的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虽然不能再操劳,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笔催命似的债务,最终是我们两家人一起凑钱还上的。我爸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又把那张大伯给他的银行卡取了出来,加上我妈的首饰,最后还差一点,温雅大妈默默地回了一趟娘家,把那个玻璃柜里的瓷器和木雕都卖了。
她说,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钱还上的那天,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搬走了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
大伯和温老板的小作坊,也慢慢有了起色。因为大伯的手艺确实过硬,为人又实在,一些老客户听说了,都愿意把活交给他干。虽然挣的是辛苦钱,但每一分都干干净净,踏踏实实。
我爸退休后,也闲不住,常常跑去作坊帮忙。他虽然不懂技术,但帮忙打扫卫生、记记账,还是绰绰有余。兄弟俩每天凑在一起,一个埋头鼓捣机器,一个戴着老花镜算账,时不时地拌几句嘴,然后又相视一笑。那画面,看着就让人心里暖和。
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也前所未有地亲近起来。
周末的时候,我妈总会拉着温雅大妈一起去逛菜市场。我妈会教她怎么挑最新鲜的蔬菜,怎么跟小贩讨价还价。温雅大妈学得很快,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她不再是那个带着疏离感的“温小姐”,而是我们家实实在在的、会为了一根葱跟人磨半天的亲人。
这天是冬至,按照我们北方的习俗,要吃饺子。
我们两家人,十几口人,全都挤在大伯家那间不大的客厅里。温伯伯坐在轮椅上,气色好了很多,正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忙活。
厨房里,我妈、大妈还有我媳妇三个人,正凑在一起包饺子。她们一边包,一边聊着家常,笑声不断。
我爸和大伯则在客厅里下象棋,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
“你悔棋!我看到了,你刚刚动了那个‘马’!”我爸吹胡子瞪眼。
“我那是手滑了,不算!”大伯耍赖。
我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满足。
饺子出锅了,热气腾腾的,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喝着温好的黄酒。
温伯伯端起酒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今天,我得说两句。”他看着我们,眼眶有些湿润,“我这辈子,做生意有起有落,看错过人,也信错过人。但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我的女儿,交给了建军。”
他转向大伯,举起酒杯:“建军,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给了我们温家,一个家。”
大伯赶紧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激动的。
“爸,你说啥呢,”他憨憨地笑着,“咱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
饭后,男人们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女人们在厨房里收拾。我走进去,看到温雅大妈正站在灶台边,低着头洗碗。她的侧脸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大伯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大妈洗好的碗,一个一个地擦干,然后放进碗柜里。
厨房很小,他们俩站在一起,肩膀几乎要碰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水流的声音。
我看着他们,一个洗,一个擦,动作默契而自然。窗外是寒冷的冬夜,而这小小的厨房里,却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我忽然明白,这世上最好的爱情,或许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誓言,也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
而是当生活褪去所有光环,陷入一地鸡毛的琐碎时,我依然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是你洗好了碗,我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擦干。
我看着大伯和大妈的背影,心里无比踏实。我知道,这个家,经历过风雨,也见过了彩虹。未来的路或许依然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因为家,就是那个能让你在最狼狈的时候,依然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能让你在最失意的时候,依然有人为你擦干手中碗碟的地方。它承载着我们最朴素的情义,也守护着我们最平凡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