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年薪百万开奥迪,我月入一万修机器,父亲寿宴上我甩出五万决裂
发布时间:2025-08-26 05:41 浏览量:1
晚饭的饭桌上,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沉闷又滞重。
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哒”一下,苏望山的心就跟着紧一下。他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味同嚼蜡。
主位上,父亲苏立德端着酒杯,满面红光,眼神却几乎没离开过小儿子苏揽星。
“揽星啊,这次升了高级经理,手底下管多少人?”
苏揽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姿态轻松写意,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也没多少,就一个事业部,百十来号人吧。主要是最近带队拿下了阿里的一个大单,老板比较器重。”
“哎哟!百十来号人!”母亲秦佩兰立刻接上话,声音高了八度,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那可了不得!我儿子就是有出息!不像有些人……”
她的眼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望山的脸。
苏望山夹菜的动作一顿。他又来了,这熟悉的戏码,每周一次的家庭审判。而他,永远是被告席上那个不知悔改的罪人。
“妈,哥也挺好的。”苏揽星轻飘飘地打着圆场,语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优越感,“哥那个维修店,不是也挺稳定的吗?自由。”
“稳定?自由?”秦佩兰冷笑一声,筷子在桌上敲得“梆梆”响,“稳定就是一个月挣那万把块钱?自由就是一身机油味地回家?揽星,你可别学他,没出息!你看看你新提的那辆奥迪A6,多气派!你哥那辆破现代,开了快十年了吧?也不知道换换,开出去都嫌丢人!”
苏望山的手指攥紧了,骨节发白。【又来了,又是车。从房子到车子,从工作到孩子,我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能成为你用来刺我的工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为自己辩解一句:“妈,我那车还能开。店里最近接了个大活,等这笔钱到账,我……”
“你什么你?”秦佩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的大活能有多大?有你弟弟那个单子大吗?人家那是跟阿里合作!你知道阿里是什么吗?就你那个小破店,修修打印机,鼓捣鼓捣旧电脑,能有什么前途?”
苏望山的心沉了下去。
他开的不是什么“小破店”,而是一家精密仪器维修工作室。他修的也不是打印机和旧电脑,而是医院里的核磁共振仪、科研所里的光谱分析仪。他手里的技术,在整个城市都数一数二。上周他刚修复了一台德国进口的工业机床,为厂家省下了上百万的更换费用,对方老板千恩万谢,预付了二十万的定金。
他本想在饭桌上分享这个好消息,可现在,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苦涩的黄连。
他知道,说出来也没用。
在他的父母眼里,他的成功不是成功。只有弟弟苏揽星那种坐在CBD落地窗办公室里,西装革服,年薪百万,出入有名车代步的生活,才叫“有出息”。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父亲苏立德终于开了口,他呷了一口酒,摆出一副公允的姿态,“手心手背都是肉。望山,你妈也是为你好,是鞭策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多为你女儿想想。你看看揽星,虽然还没结婚,但已经给未来的孩子准备好了学区房,准备好了进口奶粉的钱。你呢?”
这番话,听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每一棍都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苏望山的背上。
苏望山沉默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喘不过气。
他想起女儿的成绩单,明明考了全班第三,可奶奶秦佩兰看到后,第一句话是:“第一名是谁啊?下次争取超过他。”
他想起妻子林语静,一个温柔娴熟的女人,每次来这个家,都要小心翼翼地看婆婆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错,引来一顿夹枪带棒的数落。
这个家,对他而言,早已不是港湾,而是一个不断消耗他的黑洞。
“哥,”苏揽星突然开口,他从车钥匙上解下一个小小的挂件,递了过来,“这个给你,开车的,图个吉利。我朋友从庙里求的,挺灵。”
挂件是和田玉雕的,温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施舍。
苏望山看着那个挂件,仿佛看到了弟弟脸上那悲悯的、高高在上的笑容。
他没有接。
“不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车上挂着我女儿给我画的平安符。”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秦佩兰的脸拉了下来:“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弟弟好心给你,你什么态度!”
苏立德也皱起了眉:“望山,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
苏望山抬起头,第一次,他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父母和弟弟的眼睛。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死水般的绝望。
“我吃饱了。”他放下碗筷,站起身,“语静和孩子还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身后传来秦佩兰尖锐的叫骂:“你看看!你看看!说他两句就甩脸子!翅膀硬了!苏立德,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苏立德的怒吼也紧随其后:“滚!滚了就别再回来!”
苏望山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出那扇沉重的防盗门,将所有的喧嚣与指责关在身后。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打在他身上,他却觉得,这是他这几年来,走得最轻松的一段路。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光怪陆离。
苏望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父母的刻薄,弟弟的炫耀,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他打开车窗,晚风灌了进来,吹在脸上,有些凉。
他摸了摸方向盘上挂着的那个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卡片,那是女儿上幼儿园时,用蜡笔歪歪扭扭画的一个太阳,背后写着“祝爸爸平安”。
这才是他的世界。
回到家,妻子林语静正陪着女儿念念做手工。见到他回来,林语静迎了上来,接过他的外套,柔声问:“回来了?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苏望山换下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
女儿苏念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爸爸!你看我做的小兔子!”
苏望山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心里的郁结霎时间消散了大半。
“真好看,我们念念真棒。”
“爸爸,你今天在爷爷奶奶家,他们有没有夸你呀?”女儿仰着小脸,天真地问。
苏望山的心猛地一抽。
他该怎么告诉这个纯真的孩子,她的爸爸在爷爷奶奶眼里,一文不值。
林语静看出了丈夫的窘迫,她走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念念,爸爸工作很辛苦,我们让爸爸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你不是还要给爸爸看你新画的画吗?”
“对哦!”苏念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爸爸去看她的“大作”。
夜深了,女儿睡下后,林语静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苏望山。
“又受委屈了?”她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
苏望山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妻子的肩膀上。这个动作,他只在最疲惫的时候才会做。
林语静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她知道,任何语言上的安慰,在那种日积月累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许久,苏望山才闷闷地开口:“语静,我是不是很没用?”
林语静停下手中的动作,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在夜色中明亮而坚定。
“苏望山,你看着我。”
“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念念最崇拜的爸爸,是我最爱的丈夫。你靠自己的双手和技术吃饭,不偷不抢,光明磊落。谁要是说你没用,那是他们眼瞎。”
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苏望山眼角滑落。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外面可以独当一面,面对再复杂的机器故障都面不改色,此刻却在妻子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得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说我那辆车丢人……”
“那就换。”林语静毫不犹豫地说,“你那个德国机床的单子,不是到账二十万吗?我们明天就去换!换辆好的!不是为了给他们看,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开着舒服,让念念坐着安全。”
“可那笔钱,我本来想……”
“想留着给念念报那个航模兴趣班,对不对?”林语静替他说了出来,“钱可以再挣,但你的心不能再受委屈了。望山,我们活,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苏望山看着妻子,心中百感交集。他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他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对,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然而,生活的平静总是短暂的。
半个月后,苏立德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下个月二十号,我六十大寿,你和小林,还有念念,必须回来。”
“知道了,爸。”苏望山应道。
“还有,”苏立德清了清嗓子,“寿宴订在国际大酒店,到时候你大伯、你舅舅他们全家都来。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你和揽星,一家出五万块钱,把这寿宴办得风风光光的,别让人看了笑话。”
五万?
苏望山的心一沉。
他刚提了新车,首付就花掉了十多万,剩下的钱要留着店里周转,还要给女儿报班,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
“爸,最近店里……”
“我不管你店里怎么样!”苏立德的语气强硬起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弟弟揽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当哥的,难道还要推三阻四?你是不是不想我这个爹活了?”
又是这样,道德绑架,强行攀比。
苏望山感到一阵无力:“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五万块对我来说,确实有点……”
“有点什么?你不是刚换了新车吗?一辆宝马X3,办下来也得四十多万吧?你有钱换车,没钱给你爹办寿宴?”苏立德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和怀疑,“怎么,怕我们占你便宜?我告诉你,你那五万块钱,我一分都不会要,全都是花在酒席上,花在亲戚朋友面前,给你苏家长脸的!”
苏望山懵了。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换了车?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电话那头,苏立德的声音还在继续:“是揽星告诉我的!他说在车管所看到你了!望山,你可真实在啊,一声不吭就换了这么好的车。怎么,发财了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苏望山的心彻底凉了。
苏揽星。
他明明可以替自己解释一句,说自己是贷款买车,手头并不宽裕。但他没有。他只是轻飘飘地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了父母,让他们来质问自己,来逼迫自己。
【好一个亲弟弟。】
“我知道了。”苏望山疲惫地说,“钱我会准备好的。”
挂掉电话,他靠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林语静走了过来,从他失魂落魄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爸又来要钱了?”
苏望山苦笑着点点头:“六十大寿,要五万。”
林语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五万?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揽星那边……”
“他答应了。他年薪百万,五万块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苏望山自嘲道,“爸妈说了,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这个当哥的,不能落后。”
“这哪是办寿宴,这分明就是一场攀比大会。”林语静一针见血。
苏望山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说得对。这场寿宴,主角不是父亲,而是苏揽星。父亲只是搭个台子,好让小儿子在所有亲戚面前,风风光光地唱一出“成功人士”的大戏。而自己,就是那个必须陪演的、衬托红花的绿叶,而且还得自费。
“钱不够的话,我回我妈家借一点。”林语静说。
苏望山立刻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爸妈就怕我委屈了你,现在怎么能再让他们操心?”
他站起身,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
墙上挂着各种精密仪器的结构图,桌上摆着价格不菲的专用工具。这些,曾是他的骄傲。但此刻,他却觉得这些东西是如此冰冷。他拼尽全力,用技术和汗水构筑起来的小小王国,在父母那套世俗的评价体系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再想想办法。”苏望山深吸一口气,“大不了,把那个瑞士的订单推了,先拿预付款应应急。”
那是一个老客户,定制一套高精度的检测设备,利润丰厚,但需要先垫付一大笔材料费。如果推掉,不仅会损失一大笔钱,更重要的是会损失信誉。
这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林语静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心疼不已。她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望山,别这样。我们不争了,好不好?钱我们不出,寿宴我们也不去了,行不行?”
苏望山身体一僵。
不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去?为什么一定要遵守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不去,就是不孝。这个罪名,他承担得起吗?整个家族的唾沫星子,能把他淹死。
【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语静和念念,我也得忍。】
他转过身,拍了拍妻子的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我能解决。不就是五万块钱吗?大不了,我少赚点。”
他选择了妥协。
他以为,这一次的妥协,可以换来暂时的安宁。
但他错了。他的退让,只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
父亲六十大寿的日子,如期而至。
国际大酒店的宴会厅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苏立德和秦佩兰穿着崭新的唐装,满面春风地招呼着各路亲戚,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苏揽星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手腕上是价值不菲的劳力士,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他穿梭在宾客之间,谈笑风生,收割着一波又一波的赞美。
“哎哟,老苏,你这个小儿子可真是了不得啊!”
“揽星现在可是大公司的经理,年薪得七位数吧?”
“长得又帅,又有本事,哪家姑娘嫁给他,可是享福了!”
苏立德听着这些话,嘴都合不拢,连连摆手,嘴上说着“哪里哪里”,眼里的得意却快要溢出来。
相比之下,苏望山一家三口,就显得黯淡无光。
他穿着普通的夹克,林语静也只是略施淡妆,女儿念念穿着小裙子,有些怯生生地躲在爸爸妈妈身后。
他们一进门,秦佩兰的脸就沉了下来。她把苏望山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训斥道:“你怎么回事?这种场合,就穿成这样来了?你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酒店送外卖的!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苏望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说:“妈,今天爸是主角,我穿什么不重要。”
“不重要?”秦佩兰的声音尖锐起来,“太重要了!你代表的是我们苏家的脸面!”
正说着,苏揽星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哥哥的穿着,笑着说:“哥,没事,你这样挺好的,接地气。来,爸妈,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他打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对硕大的金寿桃。
“嚯!”周围的亲戚发出一阵惊叹。
“揽星真是有孝心啊!”
“这对寿桃,得好几万吧?”
苏揽德和秦佩兰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把寿桃接过来,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
秦佩兰瞥了一眼苏望山,不咸不淡地问:“你呢?给你爸准备了什么?”
苏望山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父亲:“爸,生日快乐。这是我托人找老师傅,给您做的紫檀木按摩椅,对您的腰椎有好处。”
为了这张椅子,他动用了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花光了手里最后的活钱。他知道父亲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实用的礼物。
苏立德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把盒子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行,知道了,放那吧。”
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苏望山送的不是一张价值不菲、饱含心意的按摩椅,而是一包不值钱的餐巾纸。
强烈的对比,让苏望山的心如坠冰窖。
他看到,母亲秦佩兰甚至对着大伯家的嫂子撇了撇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死贵死贵的,又占地方,还不如揽星的金寿桃实在,还能保值。”
那一刻,苏望山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宴席开始了。
觥筹交错间,话题依然围绕着苏揽星。
“揽星啊,什么时候结婚啊?你这条件,得找个什么样的?”一个舅舅问道。
苏揽星笑着说:“还在看。前阵子倒是认识一个,家里是开上市公司的,人也挺好,就是有点太黏人了。”
这话一出,满桌哗然。
“上市公司啊!揽星,那你可得抓紧了!这可是金龟婿啊!”
“门当户对!门当户对!”
秦佩兰的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她得意地看了一眼林语静,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看看我小儿子的对象,再看看你。
林语静的脸白了白,低下了头。
苏望山将妻子的手握在桌下,无声地给予安慰。他的胸中,怒火正在一点点积聚。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一个平时就喜欢嚼舌根的远房姑妈,喝了两杯酒,说话更是没了把门,她指着正在埋头吃饭的念念,对苏望山说:
“望山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弟弟,事业这么成功,以后生的儿子肯定也是人中龙凤。你家这个是闺女,以后长大了,还不得指望她叔叔多帮衬帮衬?女孩子嘛,终究是要嫁人的,没必要那么辛苦读书,差不多就行了。”
**轰!**
苏望山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他可以忍受他们贬低自己,可以忍受他们无视妻子,但他绝对不能忍受,他们把这种恶毒的、腐朽的价值观,投射到他年幼的女儿身上!
他“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苏望山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但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怒意。
他没有看那个长舌的姑妈,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主位上的父亲苏立德脸上。
“爸。”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六十大寿,我来了,钱也交了,礼也送了。我自问,作为一个儿子,该做的,我都做了。”
苏立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望山,你发什么疯!有话坐下说!”
“坐下?”苏望山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在这个家里,我什么时候真正地坐下过?我不是一直都跪着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佩兰尖叫起来。
苏望山没有理她,他的眼睛依然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我的手背,是不是早就被你们扔在冰天雪地里,冻烂了,化脓了,你们也从来没有看过一眼?”**
这番诛心之问,让苏立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苏望山转过头,看向一脸错愕的苏揽星。
“揽星,恭喜你,你一直是爸妈的骄傲。你的车,你的房,你的年薪,都是他们挂在嘴边的勋章。”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你这枚勋章旁边,那块用来擦灰的破布。”
“哥,你喝多了……”苏揽星试图缓和气氛。
“我没喝多!我这三十多年,活得比谁都清醒!”苏望山打断他,“我清醒地知道,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一句‘老板器重’;我对我女儿再好,也比不上你那还没影儿的‘儿子’金贵;我送的礼物再实用,也比不上你的金寿桃能让爸妈在人前有面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这是五万块钱。一分不少。不是你‘借’给我的,是我自己的钱。我苏望山,还没落魄到需要你的施舍!”
“从今天起,这五万块钱,买断我们三十多年的兄弟情分。你的成功是你的,我的人生是我的。我们,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说完,他走到林语静和女儿身边,将她们轻轻拉起。
“我们走。”
“苏望山!你给我站住!”苏立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苏望山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牵着妻子,抱着女儿,在所有亲戚震惊、错愕、鄙夷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他窒息了三十多年的名利场。
宴会厅的门在他身后关上,也关上了他前半生的所有屈辱和不甘。
门外,阳光正好。
苏望山抱着女儿,觉得天空从未如此湛蓝,空气从未如此清新。
林语静握紧了他的手,眼眶泛红,嘴角却带着笑。
“老公,你刚才,真帅。”
苏望山笑了。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发自内心的、最轻松的一个笑容。
【我自由了。】
断绝关系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了每周一次的家庭“审判”,没有了无休止的电话骚扰和攀比,苏望山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家庭上。
他用那笔原本准备用来推掉订单的钱,引进了更先进的设备,工作室的业务范围进一步扩大。因为技术过硬,信誉良好,老客户介绍新客户,他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到半年,他就还清了车贷,还有了不少盈余。
他给林语静报了一个她念叨了很久的插花班,给女儿买了她最喜欢的全套乐高。每个周末,他都会开着那辆曾被母亲鄙夷为“丢人”的宝马,载着妻女去郊外野餐、去游乐园疯玩。
女儿的笑声越来越多,妻子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充满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温馨和暖意。
苏望山偶尔也会想起父母和弟弟。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是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早已完结的故事。他拉黑了他们的电话,退出了所有的家族群聊。他用行动,为自己的世界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围墙。
而苏家的日子,却不那么好过了。
苏望山的大闹寿宴,成了亲戚圈里最大的笑柄。苏立德和秦佩兰颜面尽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他们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苏揽星身上,埋怨他为什么不拦住哥哥。
苏揽星也是一肚子委屈。他习惯了哥哥的隐忍和退让,从没想过他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爆发。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被苏望山扒了个精光。从那以后,他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那个所谓的“上市公司”女友,在得知他家里的这摊烂事后,也找了个借口和他分了手。
曾经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第一次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苏望山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凭借一次为国内顶尖科研机构修复关键实验设备的壮举,在业内名声大噪。一家大型跨国集团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希望收购他的工作室,并聘请他为技术总顾问,年薪和待遇,比苏揽星的巅峰时期还要高出数倍。
苏望山的人生,彻底实现了逆袭。
而击碎这片宁静的,依然是来自那个“家”的一通电话。
电话是舅舅打来的,他的号码,苏望山没有拉黑。
“望山啊,”舅舅的语气很沉重,“你爸……病了。”
苏望山的心咯噔一下。
“很严重。脑梗,半身不遂,话也说不清楚了。”
苏望山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你弟弟……揽星他,最近好像也不太顺。公司裁员,他的位置岌岌可危。你爸住院这笔钱,他有点……有点拿不出来。你妈急得天天哭。望山,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那毕竟是你爸。你有空,就去医院看看吧。”
挂了电话,苏望山在窗边站了很久。
林语静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
“想去就去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苏望山转过身,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医院。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苏望山看到了两年未见的父亲。
苏立德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嘴角歪斜,眼神浑浊。曾经那个在家中说一不二,中气十足的男人,如今虚弱得像一截枯木。
秦佩兰坐在一旁,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憔悴和愁苦。看到苏望山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但很快又被怨恨和尴尬所取代。
病房里还有苏揽星。他穿着一身廉价的休闲装,神情颓废,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
“你……来……干什么……”苏立德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费力地想抬起手指向门口。
“我来看看你。”苏望山的声音很平静。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秦佩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冲过来,捶打着苏望山的胸口:“你还有脸来!都是你!都是你把你爸气成这样的!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
苏望山没有躲,任由她发泄。
一旁的苏揽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拉住母亲:“妈!你别这样!哥能来就不错了!”
他转头看向苏望山,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恳求:“哥,爸的手术费和后续的康复治疗,需要一大笔钱。我……我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
“手头紧?”苏望山看着他,“你不是年薪百万吗?你的奥迪呢?你的劳力士呢?”
苏揽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车……车卖了。工作……也快保不住了。互联网行业,你懂的,更新换代太快了。”
原来,所谓的光鲜,不过是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苏望山没有再看他,而是走到病床前,看着那个曾经让他又敬又怕的父亲。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他发高烧,是父亲,用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顶着风雪,骑了十几里山路,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那天,父亲的后背,是他见过最温暖的山。
可那座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遥远,那么冷漠了呢?
病床上的苏立德,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两行眼泪。
他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抓住了苏望山的手。他的力气很小,但抓得很紧。
“望……山……”他艰难地开口,“爸……爸对不起……你……”
秦佩兰和苏揽星都愣住了。
他们从没见过苏立德如此低头认错的样子。
苏望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我总觉得……”苏立德的呼吸变得急促,断断续续地说,“揽星……他……他看着风光……其实……里子是虚的……不经事……我怕……我怕他倒了……”
**“我总觉得……你……你摔不倒……”**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苏望山心中积攒了三十多年的迷雾。
原来是这样。
不是不爱,而是爱的方式,早已扭曲。
因为觉得他坚强,所以就心安理得地伤害他。
因为觉得他可靠,所以就理所当然地索取他。
这是多么荒唐,又多么可悲的“父爱”。
这不是道歉,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残忍。它让他所有的坚持和反抗,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苏望山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父亲的手。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感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转过身,对苏揽星说:“手术费和治疗费,一共需要多少钱?”
苏揽星愣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我全出了。”苏望山说得云淡风轻,“就当我这个做儿子的,尽的最后一份孝道。”
秦佩兰和苏揽星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但苏望山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这笔钱,是我直接付给医院。不会经过你们任何人的手。”
“第二,从爸出院那天起,你们二老的养老,就全权交给苏揽星负责。我的义务,到此为止。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苏望山!你……”秦佩兰刚要发作。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苏望山冷冷地看着她,“要么接受,要么你们自己想办法。我给你们十分钟考虑。”
说完,他走出了病房,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
十分钟后,苏揽星走了出来,他低着头,对苏望山说:“哥,我们……我们答应你。”
苏望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去了缴费处。
当缴费单打印出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个原生家庭之间,那条看不见却无比沉重的脐带,被彻底剪断了。
他没有再回病房去看一眼。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眼。他看到林语静和女儿就等在不远处的车旁。
念念看到他,笑着朝他飞奔而来。
“爸爸!”
苏望山蹲下身,将女儿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也有我自己的家要顾。】
手术很成功。
苏立德的命保住了,但康复的路,却很漫长。
苏望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钱一分没少,人一次未到。
照顾苏立德的重担,全部落在了苏揽星和秦佩兰身上。
苏揽星最终还是被公司裁掉了。人到中年,高不成低不就,只能靠打零工和母亲微薄的退休金,勉强维持着父亲高昂的康复费用。
曾经那个对大儿子百般挑剔的秦佩兰,如今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学着洗衣做饭,照顾瘫痪的丈夫,伺候失意的儿子。
生活的重压,让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女人迅速衰老。她偶尔也会在深夜里想起大儿子苏望山的好,想起他曾经的默默付出和任劳任怨。但悔恨,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有一次,她在菜市场,远远地看到了苏望山一家三口。
苏望山穿着干净的休闲装,正笑着跟妻子说着什么。林语静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幸福。他们的女儿,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像个小精灵。
他们看起来那么好,好到刺眼。
秦佩兰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苏望山看到了。
苏望山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然后就转过头,继续和妻女说笑着走远了。
那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佩兰提着菜篮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知道,她彻底失去了那个儿子。
又过了一年,苏望山正式接受了跨国集团的offer,举家搬迁到了上海。
离开那天,他开车路过了曾经的那个家。老旧的居民楼,斑驳的墙壁,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样。
他没有停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哥,谢谢你。爸最近情况好多了,能自己扶着墙走几步了。勿回。”
是苏揽星。
苏望山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直接删除了短信。
车子汇入滚滚车流,向着远方的地平线驶去。
后视镜里,那栋承载了他前半生所有痛苦和压抑的居民楼,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苏望山转过头,看向副驾驶上的林语静,和后座上正戴着耳机听歌的女儿。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们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他伸出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仰望远山的苏望山。
他,已经成为了妻女可以依靠的,那座最坚实、最温暖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