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99年在新疆兵团工作,出差时见到当年的北京青年,他还那么豪爽

发布时间:2025-09-19 11:11  浏览量:1

文/陈平

1999年我去北京参加全国新编地方志展览,住在国谊宾馆。妻子住通州区老友周立庆家里。

二十多年没见面,立庆夫妇对我们格外亲切。他是当年10连北京哥儿们,受尽了委屈和苦难。

我们把当年的十连的“文革”风云人物一个个奌评一遍。姓常的指导员是极左派,满口语录满肚子坏水,整人点子多。姓史的连长是二秋,有次他和一位复员军人在渠里洗澡,正巧一帮女工来上班,那位复员军人跳上渠埂,穿上短裤把史连长的衣服一拎就跑。

史连长知道他想干什么,跳上来赤裸裸地追过去。

有的“三块钢板”是麻袋片上绣花,底子太差,嘴上是语录,对人是拳头。说起还是老革命好。

冯副连长是1949年进彊老兵,脾气火爆,开口就骂人,动不动就拔手枪,但他会带兵,骂了不记仇,北京哥儿们有病他安排病号饭找车送医院。

最不可思议的是1976年9月9日,毛主席逝世消息传来,他挥舞驳壳枪,满目流泪,冲到院子中间朝天连连开枪,喊道“谁敢造反老子枪斃了他!”

当时的形势使他看到10连大部分不是“自己人”。天塌了!神走了!“胡汉三”要回来了……

我问他“麻蛇子”在北京吗?他说在,咱们聚一聚,遛遛弯儿。他家在门头沟,买了辆面的到处跑生意呢。

1966年,190名北京哥们来到木华里(42团),他们在北京是“少年职业学校”的学生。

北京哥们十六七岁,易冲动,讲义气,打架斗殴,不计后果。但个个长得壮实机灵,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几年后木华里人不可思议的看到:最漂亮的上海女支青被北京哥儿们勾走了。他们常常互相携手,横刀夺爱。男子汉敢说敢做的气质,常使女性倾倒。

“麻蛇子”便是他们中的一员。

“麻蛇子”本名马向荣,是木华里闻名全团的人物,讲义气,敢拼命,动刀动拳,不计后果。我对他的印象难以忘却。

有一次男女老职工在条田里干活,他爬上一个大沙包,双手做喇叭“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音,请听交响乐一一嘟瓦嘟瓦、达达达……”。

老班长仰视着他喊道:“你看他那样儿,那声音,像不像大麻蛇子!”从此,“麻蛇子”的外号不胫而走。

班长孙祜领着我们测拉拉玛渠,10连派两名北京青年帮工。

一名江仲齐,一名“麻蛇子”。“麻蛇子”赶骆驼车。

连队对赶马车骆驼车的人格外看重,一般人休想握鞭杆子。

连队有一匹公骆驼,用新疆话说“骚劲儿极大”。一发蛮力,咬人踢人,无人敢近。只有“麻蛇子”能收拾住它。

而且,“麻蛇子”常常在大小涝坝水坑捉鱼,地形极熟。鞭杆子于是落到他手中。

他给我们讲维吾尔族人坐马车的规距:与驭手同排的右座为尊,坐有身份的小队长大队长;妇女儿童坐中间;巴朗子坐后边,便于跳上跳下推车。

时逢冬日,寒风扎人。荒滩上芦苇枯黄,像从染缸中泡过的扫帚。“麻蛇子”神气活现赶着骆驼车。公骆驼边走边喷响鼻泡沫。

我们住在小涝坝进水口,他领我去捉鱼。冬天捉鱼苦不堪言,先把冰砸碎,抱到岸上,再下水把水搅混,鱼憋得慌了纷纷伸头,我们用鱼叉一叉一条。

当鱼被举在空中拍打木杆将颤抖传遍全身,那快乐那激动令人仰天狂呼“啊!又一条!”他赤条条从冰水中跳出,我已奌好一堆火。

他牙齿格格作响边烤火边穿裤子说:“在北京上哪儿找这地方儿,天高皇帝远。想脱光就脱光,想捉鱼就用叉子扎。好玩!”

他不叫我下水。我暗中佩服北京哥们的吃苦精神。

谁知他也很有心眼:他发现了一个一亩多大的水坑,隔着冰块看见里边有大鱼。他对我们保密。

我们要走那天,他叫我们把车赶回去,自己走路回去。

北京哥儿们极重义气,他要报答那些帮他补衣服请他吃面条油饼的老班长们。

我们回10连后,第二天早晨听说“麻蛇子”连夜回来,受伤了。

我连忙到卫生室看他。卫生员叫铁娃,是河南人,数落道:“你们北京哥儿们不要命,为几条鱼玩命儿!就为了送人一条鱼?这叫啥事?这叫割了鸡巴敬神一一神也不高兴,你也痛得狠。这不,感染了。拄拐棍吧。”

他却没事人一般,挟着拐棍单腿跳着叫着给班长们送鱼。

原来,前一天我们走后,他独自一人扛着叉子到水坑边,把冰敲开搬出用了半天时间。

又下到齐腰深的水中搅混水,举着鱼叉追着扎。一口气往岸上甩出十几条大鲤鱼。

有一条大鱼有两三公斤,扎几次扎空了。他一时性起发誓要逮住它。

那鱼突然窜到岸边,他一脚踩去那鱼陷入泥中,叉子扎下,一根铁刺穿透脚背扎住大鱼。

“我弯腰用手抠住鱼腮挪到岸上,把鱼叉拔出来。那鱼叉带倒刺,脚背上血咕咕冒出来。冻麻了不觉得痛。我用绳子把脚扎住,背着二十多公斤鱼往回走。天快亮快到连队时,头晕眼花,差奌儿跌倒。这阵子好多了……”

“那鱼都送人了?”

“送完了。还不够呢。老班长们对咱好着呢!”

三十多年后,他开面的送我到北京国谊宾馆。

我赞他“能吃苦讲义气”,他豪爽一笑说:“知恩不报活着不踏实。那帮老班长如果到北京来,马大爷面的伺侯决不含糊……”。

“脚上的伤疤还在吧?”

“那是褪不掉的,我一洗脚就看到,就想起那些好心的老班长。兵团那些老军垦真好。”

“麻蛇子”变成“马大爷”,我听了心中暗笑。他却认真地说门头沟年轻人都恭恭敬敬叫他“马大爷”。

因为他“为国守边”“在新疆一个叫木华里的穷戈壁滩上干了18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信?你们谁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