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给活人写&

乾隆二十三年十月，紫禁城养心殿。

皇帝手里的朱砂笔重如千斤——他正在给一个还活着的人写"讣告"。

三千对五万，困守孤城，粮尽水绝。

乾隆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兆惠的尸体。

"拟旨：晋封兆惠为一等武毅谋勇公，世袭罔替。"

这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七个一等公的爵位。

也是第一次，给一个"将死之人"的提前封赏。

谁能想到，这份"死亡通知书"，最后成了史上最尴尬的圣旨？

乾隆收到黑水营被围的军报时，正在批阅奏折。

看完第一遍，他的手开始发抖。

看完第二遍，朱砂墨洒了一桌。

看完第三遍，他瘫坐在龙椅上，半晌说不出话。

"三千对五万......"

军机大臣傅恒小声提醒："皇上，兆惠将军还在坚守。"

乾隆摇摇头："坚守？那叫等死。"

这不是悲观，是理性判断。

按照兵法，十倍兵力可以围而歼之，何况现在是十七倍。

更要命的是，黑水营地处荒漠，方圆百里没有水源。

挖井？在戈壁滩挖井，跟等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乾隆拿起朱笔，开始写晋封诏书。

每写一个字，手都在颤抖。

这哪里是封赏，分明是在写悼词。

"朕想起兆惠十六岁进宫当侍卫，一晃三十年了。"

乾隆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跟着朕南征北战，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这次派他去平叛，本想让他立个大功，没想到......"

话没说完，乾隆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

外面正下着雪，紫禁城一片素白。

就像给兆惠披的孝。

军机处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他们都明白，皇帝这是在用"提前封赏"的方式，表达内疚。

一等公的爵位，活着享用是荣耀，死后追封是补偿。

乾隆转过身，眼圈有些发红："传旨，让富德火速驰援。"

"告诉他，哪怕收尸，也要把兆惠的尸体带回来。"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心里一沉。

皇帝已经不抱希望了。

当天晚上，乾隆失眠了。

他想起兆惠临行前说的话："皇上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现在看来，这倒像是诀别。

第二天早朝，乾隆破天荒地迟到了。

太监说，皇上一夜没睡，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梦里全是兆惠浑身是血的样子。

黑水营里，兆惠正在分配最后一头骆驼。

"每人二两肉，骨头熬汤，一人一碗。"

士兵们眼巴巴地看着那点肉，就像饿狼看着羊。

这已经是被围的第二十天。

战马吃完了，骡子吃完了，现在轮到骆驼了。

再过几天，恐怕连老鼠都找不到一只。

"将军，挖井的兄弟说，挖到三丈深了，还是没水。"

兆惠点点头："继续挖，挖到阴曹地府也要挖出水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戈壁滩挖井，跟赌命差不多。

但不挖，士兵们就没了希望。

人可以饿死，不能绝望而死。

第二十五天，粮食彻底断了。

兆惠下了一道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命令："把帐篷拆了，牛皮剥下来煮着吃。"

"将军，那可是遮风挡雨的帐篷啊！"

"命都快没了，要帐篷干啥？"

士兵们开始煮牛皮。

煮了整整一天一夜，牛皮才软烂到能咬动。

吃起来像嚼橡胶，但总比饿死强。

有个小兵饿急了，把弓弦都煮了吃。

"这玩意儿是牛筋做的，也算荤菜。"

大家苦中作乐，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三十天，奇迹出现了。

"水！将军，挖出水了！"

兆惠第一个冲到井边，那水浑浊发黄，还带着咸味。

他二话不说，舀起一瓢就喝。

"好水！这是老天爷赏的琼浆玉液！"

有了水，士兵们的士气立马不一样了。

兆惠趁热打铁："弟兄们，咱们有水了，叛军可没有。"

"他们围咱们，也得喝水吃饭。"

"耗下去，看谁先撑不住！"

这话虽然是安慰，但确实有道理。

五万大军的补给，可不是小数目。

霍集占的粮草能撑多久，还真不好说。

第三十五天，兆惠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夜袭。

"将军，咱们就剩两千来人，还有一半饿得站不稳。"

"正因为这样，敌人才想不到咱们敢出击。"

当夜，兆惠亲自带队，摸进叛军大营。

一把火烧了粮草库。

霍集占从梦中惊醒，看着冲天的火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帮清军疯了吗？都饿成这样了还敢劫营？"

从此以后，叛军晚上都不敢睡踏实。

生怕这帮"饿疯了"的清军再来一次。

霍集占站在高处，看着黑水营，脸色铁青。

"五万人，打了四十天，连三千残兵都拿不下？"

手下将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他们也纳闷，这仗怎么就这么难打？

论兵力，十七比一。

论装备，叛军有大炮。

论补给，叛军充足，清军断粮。

怎么看都是必胜之局。

可偏偏就是攻不下来。

"今天第几次进攻了？"

"第十二次。"

"伤亡多少？"

"八百多人。"

霍集占气得直跺脚："八百换零，这买卖亏大了！"

其实问题出在兆惠身上。

这人打仗有个特点——不按常理出牌。

叛军用大炮轰，他就挖地道躲。

叛军冲锋，他就设陷阱。

叛军围困，他就偷袭。

最让霍集占头疼的是，兆惠太会鼓舞士气了。

有一次，叛军都冲上营墙了。

兆惠一刀砍翻一个，大喊："弟兄们，一人砍一个，咱们就赢了！"

清军士兵跟打了鸡血似的，硬是把叛军赶了下去。

霍集占派人劝降，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

"投降不杀，还给官做。"

结果劝降的使者被砍了脑袋，挂在营门上。

旁边还写了四个大字："来一个杀一个。"

霍集占气得七窍生烟："这兆惠是石头做的吗？"

手下谋士献计："将军，不如改强攻为长围。"

"他们已经断粮四十天，撑不了多久了。"

霍集占想想也对，饿都能饿死他们。

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五万大军的吃喝拉撒。

每天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

时间一长，叛军自己先撑不住了。

"将军，后方来报，说粮草快运不上了。"

"什么？这才一个多月！"

"五万人马，一天就要几千石粮食......"

霍集占这才意识到，围城这活儿，不是人多就能干的。

更要命的是，士兵们开始厌战了。

"天天打，天天死人，啥时候是个头？"

"听说清军援兵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撤了？"

军心开始动摇。

霍集占心里也开始打鼓。

这个黑水营，就像个钉子，拔不掉，绕不过。

耗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富德接到圣旨时，人在哈密。

看完内容，他的脸色变了。

"火速驰援黑水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一句话，透着绝望。

"将军，黑水营离这儿两千里，快马也要十天。"

"那就五天赶到！"

"这......这不可能啊！"

富德眼睛一瞪："在老子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

他立即下令，两万骑兵轻装简从。

每人两匹马，轮换着骑。

不带帐篷，不带辎重，只带干粮和水。

"记住，咱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游山玩水。"

"谁掉队，军法处置！"

第一天，急行军三百里。

第二天，四百里。

第三天，很多马累死了。

士兵们把死马的肉割下来，边走边啃。

"将军，这样下去，人和马都撑不住。"

"撑不住也得撑，兆惠他们已经撑了四十多天！"

富德自己的战马也累倒了。

他二话不说，徒步前进。

主将都这样，士兵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四天傍晚，斥候来报："前方发现叛军，约有一万人。"

原来霍集占得到消息，派了一支部队来拦截。

富德冷笑："来得好，正好试试刀快不快。"

"传令，不要恋战，冲过去就行。"

这场遭遇战打得极其惨烈。

富德一马当先，砍瓜切菜般杀出一条血路。

叛军没想到清军这么猛，很快就溃败了。

"追不追？"

"不追，救人要紧！"

第五天中午，黑水营已经遥遥在望。

富德看到营墙上还飘着大清的龙旗，眼睛一下子湿了。

"兄弟们，兆惠还活着！"

"杀！"

两万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叛军大营。

霍集占正在tent里喝茶，听到喊杀声，茶碗掉在地上。

"援军？这么快？"

他跑出去一看，漫山遍野都是清军骑兵。

"撤！快撤！"

叛军本来就军心涣散，一见援军到了，立马乱了阵脚。

霍集占想组织抵抗，可士兵们都在逃命，谁还听他的？

兆惠站在营墙上，看着叛军潮水般退去，腿一软，差点摔倒。

四十八天了。

整整四十八天。

他撑住了。

"将军，您没事吧？"

兆惠摆摆手，声音沙哑："让兄弟们清点人数。"

"还剩多少？"

"一千八百二十三人。"

三千人，活下来不到两千。

但这已经是奇迹了。

富德冲进营门，看到兆惠的样子，差点没认出来。

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胡子拉碴，军服破烂不堪。

但眼睛还是亮的，跟狼一样。

"兆帅，卑职来迟了！"

兆惠拍拍他的肩膀："不迟，刚刚好。"

"再晚两天，你就真得来收尸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当天晚上，兆惠吃了四十八天来第一顿饱饭。

白米饭，炖羊肉，还有青菜。

他吃得很慢，像品味人间美味。

"知道吗？煮牛皮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吃顿好的。"

"现在想想，能活着真好。"

富德问："你就没想过投降？"

兆惠摇摇头："想过死，没想过降。"

"为啥？"

"我要是降了，皇上的脸往哪搁？"

"大清的脸往哪搁？"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脸往哪搁？"

这话说得富德肃然起敬。

第二天，兆惠做了个决定——追击。

"将军，您才刚脱险，要不要休整几天？"

"不行，打铁趁热，现在叛军军心已乱，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事实证明，兆惠的判断是对的。

霍集占一路溃逃，兵力损失过半。

最后退守叶尔羌城，再也不敢出来了。

半年后，兆惠攻破叶尔羌，活捉霍集占。

大小和卓之乱，彻底平定。

兆惠班师回京那天，乾隆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

看着这个死里逃生的老将，皇帝眼圈红了。

"朕给你准备的一等公爵位，本是想让你泉下安息。"

"没想到你小子命这么硬。"

兆惠跪下磕头："臣的命是皇上给的，自然要为皇上活着。"

这个在黑水营啃了四十八天牛皮的汉子，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忠勇"。

他证明了一个道理——

人在绝境中的求生意志，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

当你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再撑一撑，也许转机就来了。

各位看官，如果是你被五万大军围困，断粮断水四十八天，你能像兆惠一样坚持到最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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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清史稿·列传一百十七》- 赵尔巽等撰

《平定准噶尔方略》- 傅恒等奉敕撰

《乾隆朝实录》- 清国史馆编

《西域图志》- 傅恒、刘统勋等编

《回疆通志》- 和宁撰

《新疆识略》- 松筠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