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岁大爷不再替儿子还房贷,儿子就立刻停止给岳母每月3000
发布时间:2025-09-10 06:51 浏览量:1
引子
电话是下午三点零七分打来的。
我正戴着老花镜,用一把小镊子,给邻居家孙子的玩具小火车更换磨损的齿轮。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工作台上,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精灵。
手机在桌角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出两个字:林涛。
是我的儿子。
我放下镊子,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接通了电话。
“喂,涛子。”
“爸。”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一潭深秋的池水,不起波澜。但我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越是心里有事,说话声越是平淡。
“有事?”我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嗯,”他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跟小丽商量了,从下个月开始,她妈那边的三千块钱,我们就不给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有点疼。
我没说话,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昨天,我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从下个月起,他那套房子的月供,我不再替他还了。整整十年,风雨无阻,现在,我这台老机器,也该歇歇了。
他这是在报复我。
用他岳母的养老钱,来报复我这个亲爹。
空气里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和我沉重的呼吸声。窗外,一辆收废品的车摇着铃铛,叮叮当当地开过去,声音忽远忽近,听着特别闹心。
【内心独白】
我以为他会闹,会吵,会质问我为什么。我连解释的词儿都想好了,什么我和你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得留点钱防身。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问。他用这种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给了我一个答案。心口那地方,像被一把钝刀子来回拉扯,疼得钻心。
“行,我知道了。”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沙哑的声音说。
“那就这样,我挂了,还忙。”
“嘟…嘟…嘟…”
电话断了。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像一尊泥塑的雕像。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手里的那个小齿轮,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墙角,再也找不到了。
我慢慢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零件和工具。这些冰冷的铁家伙,跟了我一辈子,听话得很。可人,尤其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怎么就这么难懂呢?
老伴张桂兰拎着一兜子青菜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建军,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白得跟纸一样?”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股子委屈和心寒,像发了酵的馒头,堵满了整个胸口,胀得生疼。
最终,我只是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桂兰没再追问,她放下菜,走过来,默默地帮我收拾桌上的工具。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那台老旧的冰箱,还在角落里固执地嗡嗡作响,像一个老人无力的叹息。
第一章 月供这根弦
做出不再替儿子还房贷这个决定,我用了一整个晚上。
前天夜里,我起夜,路过客厅,看见老伴桂兰正坐在小马扎上,借着厨房透出来的微光,偷偷地抹眼泪。
我心里一紧,走过去问她:“桂兰,大半夜不睡觉,哭啥呢?”
她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强笑着说:“没啥,就是眼睛有点干。”
我挨着她坐下,屋里没开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建军,我今天去医院拿了体检报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说,我这膝盖,是老毛病了,关节磨损得厉害,得省着点用。还有那高血压,药不能停。”她说着,声音又带了哭腔,“你说,咱俩这身体,就像那用了几十年的老机器,零件一个个都开始坏了。万一哪天真动不了了,可咋办?”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别瞎想,咱俩身体硬朗着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我自己的腰椎间盘突出,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直不起身。桂兰的膝盖,上下楼都得扶着墙。我们俩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不到六千块。刨去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再给林涛还上四千块的月供,每个月就剩下几百块钱,紧巴巴的。
这些年,为了省钱,桂兰买菜专挑下午去,能买到打折的。我身上这件夹克,穿了快八年了,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我们俩,谁都没给自己添过一件像样的新衣服。
【内心独白】
这日子过得,就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踏空,就掉进万丈深渊。年轻时,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天塌下来都能扛住。可老了才明白,人呐,就像一台机器,总有报废的那一天。我怕的不是死,是怕死之前,活得没有尊严,怕给孩子添麻烦。
“桂兰,”我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涛子那房贷,咱别再给他还了。”
桂兰猛地抬起头,昏暗中,我看到她眼睛里满是震惊。“不还了?那……那涛子他们咋办?四千块,不是小数目。”
“他都三十五了,是个大人了。他自己有工作,小丽收入也不低,哪能一辈子都靠着咱们?”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用力,“咱们帮他十年,仁至义尽了。现在,咱们也得为自己想想了。”
桂aslan桂兰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叹气。我知道她心疼儿子,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楼下常去的那家早点铺,而是多走了两条街,去买了林涛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油条。然后,我揣着手机,在小区公园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像个即将上考场的学生。
那几句准备好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默念了十几遍。
终于,我鼓足勇气,拨通了林涛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爸。”林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地铁上。
“涛子,在忙啊?”我陪着笑脸。
“嗯,开早会呢,有事快说。”
我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被他这句话堵了回去。心里那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我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涛子,你那房子的月供,从下个月开始,你得自己还了。我跟你妈……年纪大了,想留点钱养老。”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我难受。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好像我不是在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在抢夺他碗里的食。这种感觉的不是滋味。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个凡人,我也会老,会病。我不能为了儿子的体面,就把自己和老伴的晚年,推到悬崖边上。
“知道了。”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一句关心,甚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我拿着手机,愣在公园的长椅上。初秋的晨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得我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家,桂兰看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跟涛子说了?”
我点点头。
“他……他咋说?”
“他说知道了。”
桂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转过身去,假装整理沙发垫子,肩膀却在一抽一抽的。“这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建军,咱们是不是……太狠心了?”
我没说话,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这是我戒了五年的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十年前,我们俩拿出半辈子的积蓄,又跟亲戚朋友借了一圈,才凑够了那套房子的首付。交钥匙那天,林涛抱着房本,笑得像个孩子。他说:“爸,妈,等我将来挣大钱了,给你们换个大别墅!”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成功的父亲。我用自己的血汗,为儿子铺平了前方的路。
可现在我才明白,路铺得太平了,他反而忘了怎么自己走路。
所以,当第二天下午,他打来那通“报复”的电话时,我虽然心如刀割,却并不意外。
这根绷了十年的弦,终于还是断了。
第二章 一碗冰冷的面
那通电话之后,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桂兰的话明显变少了,以前她总爱拉着我说东家长西家短,现在却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直勾勾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自己的晚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道选择题,对她来说太难了。
周六晚上,桂兰炖了一锅排骨莲藕汤,那是林涛和小丽最爱喝的。她盛出两碗,用保温桶装好,对我说:“建军,给孩子们送过去吧。涛子这周加班,肯定累坏了。”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
“他都多大了,还要你操心。”我嘴上埋怨着,还是接过了保温桶。桶身还是温热的,像桂兰那颗永远为儿子悬着的心。
林涛家离我们不远,坐三站公交就到。那是个新小区,电梯房,比我们这爬楼梯的老破小气派多了。
我站在他家门口,却迟迟没有按门铃。门里,隐约传来争吵声。
是小丽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哭腔:“林涛,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是我妈,不是外人!她一个人在老家,身体又不好,每个月三千块钱是她的救命钱!”
“救命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林涛的声音又冷又硬,“你爸妈养你小,我爸妈养我老。现在我爸不管我了,我凭什么还要管你妈?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这能一样吗?你爸妈那是帮你,不是欠你的!咱们结婚十年,他们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心里没数吗?”
“我没数?我为了这个家,在公司当牛做马,看老板脸色,你看到了吗?我每天挤地铁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你看到了吗?现在房贷要我自己还了,女儿的补习班一个月又要两千,我拿什么给你妈?你告诉我,我拿什么给?”
林涛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疲惫。
我提着保温桶的手,垂了下来。桶里的汤,好像一下子就凉了。
【内心独白】
我一直以为,儿子是在跟我置气,是小孩子脾气的报复。可现在我才明白,那冰冷的声音背后,藏着的是他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现实。是我,亲手揭开了他那层“体面”的外衣,让他露出了内里捉襟见肘的窘迫。我这个当爹的,不但没能再为他遮风挡雨,反而成了压垮他的又一根稻草。
我没有按门铃。
我怕看到儿子那张疲惫又倔强的脸,也怕看到儿媳妇那双红肿又失望的眼睛。
我悄悄地把保温桶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又在我身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那感觉,就像我这些年为他付出的心血,亮过,然后就灭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回到家,桂兰迎上来问:“汤送到了?他们……没说啥吧?”
我把空荡荡的手藏在身后,勉强笑了笑:“送到了。他们挺好的,让你别担心。”
我说谎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桂兰撒这么大的谎。
那天晚上,桂兰给我下了一碗面。面条坨了,汤也凉了,我却一句话没说,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那碗冰冷的面汤里。
咸的。
第三章 修车摊的尊严
日子还得过。
心里的那块石头虽然沉,但人不能总被它压着。第二天一早,我照常推着我的“百宝箱”小车,去了小区后面的巷子口。
那是我退休后给自己找的营生,一个露天的修理摊。修个水龙头,换个灯泡,给孩子的玩具车焊个电线,街坊邻居有啥小毛病,都爱来找我。挣不了大钱,但一天下来,也能有个几十块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能找回一点做人的尊严。
我叫林建军,年轻时是红星机械厂八级钳工。那时候,“八级工”这三个字,比什么大学教授都响亮。厂里进口的德国机床坏了,外国专家都束手无策,是我,带着两个徒弟,熬了三天三夜,硬是给修好了。那时候,我走到哪,腰杆都挺得笔直。
可退休后,人一下子就闲了,感觉自己像个被淘汰的旧零件,没人需要了。直到我支起这个小摊,听着街坊们一口一个“林师傅”,看着那些坏掉的东西在我手里“起死回生”,我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把工具一件件拿出来,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擦得锃亮。榔头、扳手、螺丝刀,这些铁家伙跟了我大半辈子,比亲儿子还贴心。
“老林,又出摊啦?”对门棋牌室的老王头叼着烟,晃悠过来。
“嗯,活动活动筋骨。”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老王头在我摊子前蹲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哎,听说了吗?你家林涛,好像跟他媳妇闹别扭了。昨天晚上,我闺女路过他们家楼下,听见吵得厉害。”
我的手一顿,心里那根最敏感的弦又被拨动了。
“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碰碰,正常。”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工具。
“可不是小事。”老王头吐了个烟圈,“我可听说了啊,是因为钱。好像是……因为你不再帮他还房贷了?”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
我猛地抬起头,盯着他。老王头被我看得有点发毛,讪讪地笑了笑:“我也是瞎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现在,我和儿子之间的这点事,竟然成了街坊邻里的谈资。我林建军一辈子都要强,到老了,却因为儿子的事,被人指指点点。这比拿刀子割我还难受。
我没理他,拿起一把需要修理的旧水壶,埋头研究起来。那水壶的壶嘴歪了,壶底也有些漏水。
我拿出小锤子,一点一点地把壶嘴敲正。然后用砂纸把漏水的地方打磨干净,涂上焊锡,用烙铁小心翼翼地焊接起来。我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这活儿不赚钱,顶多收个五块钱手工费。但我就喜欢这种把破旧东西修复一新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没用的老头子。
老王头看我半天不说话,自觉没趣,嘀咕着走开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背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的那点尊严和体面,好像正随着这些流言蜚语,一点一点地流失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在还能动的时候,为自己和老伴的晚年,留一条后路。
我只是不想在将来,躺在病床上,需要插管子的时候,还得看儿子的脸色,问他要钱。
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一个有尊严的,能自己掌握命运的人。
这,也错了吗?
第四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家里的低气压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桂兰的高血压犯了,头晕得厉害,整天躺在床上。我给她量了血压,高压一百七,吓得我赶紧让她把药吃了。
她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建军,我是不是做错了?要不……咱们还是继续帮涛子还贷吧。我怕……我怕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又疼又气。
“胡说八道什么!”我呵斥她,声音却有些发颤,“钱给了他,他就能念着你的好了?他现在连你死活都不问了!你还指望他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桂兰是心里难受,我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
我别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去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你。”我说着,就往外走。
“别!”桂兰在后面喊住我,“别打了,他忙。我躺躺就好。”
我知道,她不是怕打扰儿子,是怕儿子不回来,让她最后一点念想都断了。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像要下暴雨。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邻居,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林涛和小丽,还带着孙女妞妞。
林涛站在后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小丽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爸,我们……来看看妈。”
我侧身让他们进来。
妞妞一进门就扑到床边:“奶奶,你怎么啦?”
桂兰一看见孙女,脸上顿时有了光彩,挣扎着要坐起来。“哎哟,我的乖孙女来了,奶奶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林涛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他走到床边,闷声问了一句:“去医院了吗?”
“去了去了,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桂兰赶紧说,生怕儿子担心。
小丽把水果放在桌上,倒了杯水递给桂兰,低声说:“妈,您别上火,有事慢慢说。林涛他……他也是压力太大了。”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这个家,明明是我的家,我却感觉自己插不进话。
【内心独白】
看着病床上的桂兰,看着强颜欢笑的小丽,再看看那个像闷葫芦一样的儿子,我心里五味杂陈。这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现在却变得比陌生人还客气,还疏远。那四千块钱的房贷,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让每个人都难受。
那天晚上,小丽留下来陪桂兰,我和林涛,父子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无言。
电视开着,声音很小,演着一部不痛不痒的家庭喜剧。可我们这个家,却比任何悲剧都让人感到悲凉。
“公司……最近怎么样?”我没话找话。
“就那样。”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注意到,他脚上那双皮鞋,鞋面已经有了好几道深深的褶子,看起来穿了很久。他身上那件衬衫的领口,也有些发黄。
我记忆里的林涛,一直是个很爱干净,很讲究穿着的人。
“钱……要是不够用,就跟爸说。”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像是愤怒,又像是委屈。
“跟你说?跟你说了,你再拿钱砸我脸上,然后告诉所有人,你儿子是个没用的废物,三十好几了还得啃老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那个“不再还贷”的决定,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压力,更是对他自尊心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而桂兰的病,就是压垮这个脆弱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五章 压抑的爆发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冰冷。
桂兰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短暂性脑缺血,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小丽单位有事,只能白天来。晚上,就剩下我和林涛轮流陪护。
今晚轮到我。我给桂兰掖好被子,看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想去走廊尽头透透气。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涛靠在墙上,正跟小丽打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
“……我知道,我知道你妈那边等着钱用。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个月奖金又被扣了!老板说项目进度慢,再不出成果,我们整个组都得滚蛋!”
“你别逼我了行不行?我上哪去弄钱?我去抢银行吗?”
“什么叫我不负责任?我为了这个家,都快把自己逼疯了!你以为我愿意跟我爸闹成这样吗?可他根本不理解我!他只觉得我没用,觉得我在啃老!”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
然后,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泣。
那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独自面对风雨了。我以为他住着新房,开着小车,过着比我当年体面得多的生活。
可我忘了,时代的担子,换了一副模样,但重量,却一点也没减轻。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他看了我一眼,接过了烟,却没有点。
【内心独-白】
我该说点什么?说“儿子,别哭了”?还是说“爸理解你”?这些话都太轻了,轻得像羽毛,根本托不住他此刻心里那座山的重量。我这个当爹的,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软话。我只会用行动,用我这双粗糙的手,去修理东西,去挣钱养家。可现在我发现,有些东西坏了,是榔头和扳手修不好的。
“爸,”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知道吗,我们部门上个月裁了三个人。一个四十岁的,一个三十八岁的。都是老员工,说裁就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每天睁开眼,就欠着银行四千块钱的房贷。妞妞的钢琴课、英语课,一个月又是三千。物业费,水电煤气,车子的油钱……每一笔都是钱。”
“我不敢病,不敢请假,不敢跟老板顶嘴。我活得像个孙子。”
他把那根烟在指间来回地捻着,烟丝一点点地掉下来。
“你突然说不给还房贷了,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感觉天塌了。我不是气你不给钱,我是气我自己,气我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一把年纪了,离了你,连个家都撑不起来。”
“我停了小丽她妈的钱,我不是人,我混蛋。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说完,把那根被他捻得不成样子的烟,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教他走路的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背负了这么多东西。
而我,非但没有帮他分担,反而用我那套自以为是的“为你好”,给了他最重的一击。
第六章 被隐藏的真相
走廊的灯光,白得有些惨淡,照在我们父子俩的脸上。
我心里那堵坚硬的墙,在他刚才那番话里,已经塌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心疼。
我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想给自己点根烟,手却抖得厉害,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
林涛伸出手,拿过我手里的打火机,咔哒一声,帮我点上了。火光跳动,映出他眼里的疲惫和血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呛得我咳了起来。
“涛子,”我咳完了,嗓子哑得像破锣,“爸……对不住你。”
林涛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我这个当爹的,大概从没说过这三个字。
“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添堵。”我看着地板上那个被他摔扁的烟头,慢慢地说,“做出那个决定,我跟你妈,也一晚上没睡着。”
我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话,我本想烂在肚子里的,但现在,我觉得必须得让他知道了。
“上个月,厂里组织退休职工体检。我的检查报告,没敢让你妈看。”
林涛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紧张。
“医生说,我的腰椎间盘,压迫到神经了。现在只是阴雨天疼,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影响走路。”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还有,我的肺部,查出来一个……一个小结节。医生说大概率是良性的,但要定期复查,也不能完全排除……不好的可能。”
林涛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脸色,比走廊的墙壁还要白。
“我跟你妈,都老了。我们不怕死,我们怕的是,走不了,死不了,躺在床上,拖累你们。”
“我为什么要去摆那个修理摊?我不是为了挣那一天几十块钱。我是想告诉你,也想告诉自己,你爸我,还没老到要靠儿子养活的地步。我还能动,还能凭自己的手艺,挣一口饭吃。”
“我跟你说不还房贷,不是为了省下那点钱去旅游,去享受。我是怕,怕万一哪天我或者你妈倒下了,手术台上一张口就是十几万,几十万。我们不想让你去借钱,不想让你把这个家给掏空了。我们想给自己,也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第三人称视角】
林建军说完这番话,就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审判。他一生要强,习惯了为家人遮风挡雨,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自己最脆弱,最恐惧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儿子面前。这比承认自己错了,更让他感到难堪。
林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看着他额头上深刻的皱纹,看着他那双因为常年和机器零件打交道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发高烧,就是这双手,抱着他,在冬天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
他想起,自己上大学那年,就是这双手,把一沓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学费,塞进了他的书包。
他想起,自己结婚买房,也是这双手,把一张张存折递给他,说:“拿着,爸没多大本事,就能帮你到这了。”
这些年来,他只看到了这双手递过来的钱,却忘了去看,这双手背后的那个男人,也在一天天地变老,变脆弱。
他以为父亲是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山,却忘了,山,也会有被风雨侵蚀,被岁月掏空的一天。
“爸……”
林涛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千斤的石头,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想去拍拍父亲的肩膀,可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他缓缓地,紧紧地握住了父亲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那只手,很粗糙,也很温暖。
走廊的尽头,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第七章 一碗冒热气的汤
桂兰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
林涛特意请了假,开着车来接。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开车开得很稳,遇到颠簸的路段,会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回到家,小丽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四喜丸子,红烧排骨,清蒸鲈鱼,都是我和桂兰爱吃的。
饭桌上,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僵硬。
“妈,您多喝点这个鱼汤,补身体。”小丽给桂含盛了一碗汤。
“爸,您也喝。”林涛把另一碗汤,放到了我的面前。碗边有些烫,他特意用手指隔了一下。
我看着碗里奶白色的鱼汤,上面飘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热气袅袅地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碗汤,和那天晚上那碗冰冷的面,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涛子,小丽,”我放下筷子,郑重地开口,“爸之前……想得不周到。那房贷的事……”
“爸,您别说了。”林涛打断了我,“您做得对。是我,是我太浑了,光想着自己,没想过你们。”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我跟小丽攒的。不多,您和我妈先拿着。以后每个月,我再给你们打两千。房贷我自己能扛,妞妞的补习班,我们再合计合计,不能什么都让你们操心。”
小丽也在旁边点头:“是啊,爸,妈。以后家里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妈那边,我也跟她说了,我们现在困难,先给她一千五,等缓过来了再多给。我妈也理解。”
我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儿媳,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把那张银行卡推了回去。
“钱,你们拿着。你们的日子也不容易。”我说,“我跟你妈有退休金,够花了。我的身体,也没那么金贵,就是个老毛病。以后,你们俩好好的,别再为钱吵架,比给我们多少钱都强。”
“还有,”我看着林涛,“在单位,别太憋屈自己。这活儿干不了,咱就换一个。你爸我当年是八级钳工,你小子随我,脑子活,到哪都饿不死。”
林涛的眼圈红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顿饭,我们吃得很慢,也很安静。没有太多的话,但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夹菜的动作,都好像把之前所有的隔阂都融化了。
下午,林涛和小丽要走的时候,我把他们拉到一边,从一个旧铁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给你闺女做的。”我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个用易拉罐和废旧零件做的小风车,手工很粗糙,但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爸……”林涛看着那个小风车,声音哽咽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快回去吧。有空,常回家看看。”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回到我的修理摊。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邻居老王头又晃悠了过来,看见我,笑着说:“老林,气色不错啊,遇上啥好事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拿起一块待修的旧手表,戴上老花镜,阳光下,那根停摆的秒针,仿佛又开始轻轻地跳动了起来。
我知道,生活里的那些难题,不会因为一顿饭,一次和解就全部消失。林涛的压力还在,我们的养老问题也还在。
但我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也不是一个算账的地方。它就像我手里的这块旧手表,零件会磨损,齿轮会卡住,有时候甚至会停摆。
但只要一家人用心去维护,用理解去润滑,用担当去上弦,它就总能,重新走起来。
一分一秒,踏踏实实,走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