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住院,才知50万存款被妻子拿去给小舅子买房,丈夫:你弟才1
发布时间:2025-09-09 00:38 浏览量:1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刚好能盖过厨房里妻子沈瑜洗碗的哗哗水声,也盖过我们之间日渐沉重的沉默。女儿安安在客厅地垫上搭着积木,嘴里哼着幼儿园刚教的歌谣,她是这个家里唯一还在制造暖色调噪音的活物。
我叫林涛,今年三十五岁,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做着一个不上不下的主管。我和沈瑜结婚八年,日子就像这台旧电视,开机时总要闪烁几下,才能呈现出不好不坏的画面。抽屉的角落里,还压着一张我们刚结婚时的合照,照片里的沈瑜笑得眼睛弯弯,不像现在,嘴角总是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林涛,酱油没了,你明天记得买一瓶。”沈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隔着电视里都市剧的背景音乐,显得有些飘忽。
“嗯。”我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屏幕,脑子里却在想,这个月部门的KPI还差一点,周末可能又要加班了。
沈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餐桌。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电视,只是专注地、反复地擦着那块本就已经很干净的桌面。这是她最近的习惯,一种反常的沉默,像是在用无声的忙碌来填补某些说不出口的空洞。
“安安,九点了,该洗澡睡觉了。”她对女儿说,语气是惯常的温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除非的疲惫。
我关掉电视,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安安收拢积木的零碎响动。我看着沈瑜的背影,她比刚结婚时瘦了些,肩膀的线条显得有些单薄。我想说点什么,比如问她工作是不是不顺心,或者岳母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中年夫妻,好像都丧失了刨根问底的勇气,怕一不小心,就掘开一处早已溃烂的伤口。
“我妈那边……”沈瑜忽然开口,又顿住了,把后半句话揉碎在了一声叹息里,“算了,没什么。”
这句欲言又止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上。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想拍拍她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我们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片凝滞的空气。
屏幕上跳动着“姐姐”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要不是急事,我姐绝不会打电话来。
我按下了接听键。
“喂,姐?”
电话那头,姐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乱:“林涛!你快来!妈……妈在楼下摔了!现在刚送到市一院,医生说……说可能是股骨颈骨折,要马上准备手术!”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手里还攥着的电视遥控器,“啪”地掉在了地上。
“我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抓起玄关的外套和车钥匙就往外冲。沈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在原地。
“妈怎么了?”她追上来问。
“摔了,在医院,可能要手术。”我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发抖,“你在家看好安安,我先过去!”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夜风灌进车窗,冰冷刺骨。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全是医生说的“股骨颈骨折”这几个字。我爸走得早,是我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跟姐姐拉扯大的。这些年我成了家,忙于工作,总觉得时间还长,孝顺可以慢慢来。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记耳光。
赶到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灯火通明,却照得人心里发慌。姐姐和姐夫守在外面,两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
“情况怎么样?”我冲过去问。
姐姐一看到我,眼泪就下来了:“医生拍了片子,确诊了,股骨颈骨折。老年人最怕这个了。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不然以后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手术费呢?”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姐夫叹了口气:“医生说,用好一点的进口材料,加上住院、护理,前前后后至少要十五万。这还只是初步估计。”
十五万。
这个数字在我脑中盘旋。我和姐姐都是普通工薪家庭,姐夫家条件也一般,他们刚给孩子换了学区房,手上没什么余钱。家里的大头,还得我来出。
我掏出手机,走到走廊尽头,给沈瑜打电话。
“喂,妈情况怎么样?”沈瑜的声音也很焦急。
“确诊了,股骨颈骨折,必须手术。”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医生说费用不低,我们得准备一下。家里的那笔存款,明天得取出来。”
那笔存款,是我们俩攒了七八年的家底。我们计划着再过两年,等安安上小学了,就换套大一点的房子。那张存折,连同家里的房产证、户口本,一直都是沈瑜在保管。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俗成的信任。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
不是信号不好的那种断续,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瑜?你在听吗?”我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沈瑜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细若蚊蝇,还带着一丝颤抖:“林涛……那个……钱……”
“钱怎么了?”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钱……可能……暂时动不了了。”
我捏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什么叫动不了了?那笔钱不是活期储蓄吗?五十万,一分不少都在里面的,对吧?”
“林涛,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我妈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你告诉我,钱到底怎么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
电话那头的沈瑜似乎被我的怒火吓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钱……我拿去给我弟买房了。”
“给你弟买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焦虑而出现了幻听,“你弟?你弟沈磊?他不是才十岁吗!十岁买什么房!”
“是……是给他先交个首付,占个名额……”沈瑜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那小县城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我妈说,再不买以后就买不起了。她说,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
“放着也是放着?”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是我们俩的钱!是我们女儿的未来!是你婆婆的救命钱!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拿去给你那个十岁的弟弟买房?沈瑜,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沈瑜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可她的哭声,此刻在我听来,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虚伪。
我挂断了电话,无力地蹲下身,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绝望的气息,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连崩溃都是奢侈品。你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声大哭的地方。
姐姐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林涛,怎么了?跟弟妹吵架了?”
我抬起头,看着姐姐担忧的眼神,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怎么说?说我们家的救命钱,被我最信任的妻子,拿去给她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弟弟,买了一套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房子?
这听起来,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能要了我妈半条命的笑话。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我和姐姐、姐夫凑了凑各自信用卡里的额度,又东拼西凑了一些现金,总算把住院的押金给交了。但手术费的巨大缺口,像一个黑洞,盘踞在我心头。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了家。
家里静悄悄的。安安的房门紧闭着,沈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红肿,看样子是一夜没睡。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水。
我没有看她,径直走进卧室,拉开我们放重要物品的那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那本我们一起去办的存折,不见了。
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存折呢?”我转过身,声音嘶哑地问她。
沈瑜从沙发上站起来,绞着手指,不敢看我的眼睛:“在我妈那儿……”
“在你妈那儿?”我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沈瑜,你真是我的好妻子。你把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的五十万,连同存折,一起‘孝敬’给你妈了,是吗?”
“不是的,林涛,你听我解释……”她慌乱地摆着手,“我妈说只是暂时挪用一下,等他们周转开了就还给我们。她说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妈就是她的妈,她不会不管的……”
“一家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刺耳,“沈瑜,你扪心自问,你妈心里有过我妈吗?结婚八年,她来过我们家几次?我妈过生日,她有过一句问候吗?现在倒好,一开口就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当得可真够廉价的!”
“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了,“她眼里只有她儿子!为了她那个十岁的宝贝儿子,她可以掏空自己女儿的家,可以不管亲家的死活!而你,沈瑜,你就是那个帮凶!”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扎在沈瑜心上。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摇摇欲坠。
“林涛,你别这么说我妈……”
“我不说她?我他妈还想去抽她!”我气得口不择言,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了脏话,“她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女儿的!五十万!那不是五百块!你知不知道那笔钱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沈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我知道错了,林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我不为娘家着想,说我嫁了人就忘了本……我……”
“所以你就拿我们的钱,去堵你妈的嘴?”我打断她,“沈瑜,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安安?有没有想过我妈?”
她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哭。
就在这时,安安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小熊睡衣站在门口,迷茫地看着我们。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
稚嫩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我看着女儿纯真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我们的大声争吵,终究还是吓到她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抱住安安。
“没有,宝贝,爸爸妈妈在讨论事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安安的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小声说:“爸爸,你别凶妈妈,妈妈都哭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抱着女儿,回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沈瑜,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失望、背叛感,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这个家,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摇摇欲坠了。
我把安安哄回房间,让她继续睡觉。再回到客厅时,沈瑜还站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钱,什么时候能拿回来?”我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马上去给我妈打电话。”沈瑜说着,就哆哆嗦嗦地去拿手机。
电话接通了,她开了免提。岳母那熟悉又尖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瑜啊,这么早打电话什么事?是不是林涛他妈那边要用钱了?哎呀,你说这人老了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进医院……”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妈,林涛他妈要做手术,急等着用钱。我们那笔钱,你得赶紧还回来。”沈瑜的声音带着恳求。
“还?”岳母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怎么还?钱都交了首付了,开发商还能退给咱们不成?再说了,不就十五万吗?你们俩工资那么高,先找朋友周转一下不就行了?亲戚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妈!”沈瑜的语气也急了,“那是五十万!不是十五万!那是我们全部的积蓄!”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五十万怎么了?给你弟买了房,以后不也是你们的?沈磊是你亲弟弟,以后还能亏待了你这个姐姐不成?再说了,林涛他妈那边,我们也不是不管。等过两天我手头宽裕了,给你拿个三五千的,也算我们当亲家的一点心意。”
三五千……
我气得笑出了声。五十万换三五千的心意,这笔买卖做得可真划算。
“你让林涛听电话。”岳母在那头颐指气使地说道。
沈瑜把手机递给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我接过手机,冷冷地开口:“妈,我只问您一句话,这钱,您是还不还?”
“林涛啊,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磊是你小舅子,给他买房,不也是应该的吗?你一个大男人,要大度一点。为了这点钱,跟小瑜闹,伤了夫妻感情,多不值当。”
“我再问您一遍,钱,还不还?”我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呢?都说了钱交了首付了!没有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岳母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信任这东西,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再怎么抚平,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和沈瑜之间那张名叫“信任”的纸,已经被她和她的家人,毫不留情地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泥潭里。
“林涛,我……”沈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别说了。”我打断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从今天起,我妈的事,你不用管了。这个家,你也暂时别管了。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吧。”
说完,我转身走进了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后,听着外面沈瑜压抑不住的哭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开始打电话,给朋友,给同事,放下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开口借钱。
“喂,老张,是我,林涛……对,最近好吗?是这样,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
“喂,李哥,我……我妈住院了,急需一笔手术费,你那边方不方便……”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有的朋友很爽快,问了账号就打了钱过来;有的则支支吾吾,说着各种各M难;还有的,干脆就不接电话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整个上午,我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才勉强凑了八万块。加上我和姐姐姐夫的信用卡额度,离十五万的手术费,还差一大截。
我烦躁地揉着眉心,这是我焦虑时的标志性动作。烟瘾犯了,我拉开抽屉想找烟,却只摸出一个空的烟盒。我这才想起,为了安安,我已经戒烟两年了。
可现在,我只想抽一根烟,让尼古丁麻痹我快要炸裂的神经。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我没有应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沈瑜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放在书桌上。面条上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撒了些葱花。是我最喜欢的吃法。
“你一晚上没睡,早上也没吃东西,先吃点吧。”她低声说。
我看着那碗面,没有动。
“林涛,”她又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下午就回我妈那儿去,就算是闹,我也要把房子的认购协议要回来,看能不能退掉。”
我依旧沉默。
她站在桌边,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看着那碗面,热气袅袅,模糊了我的视线。
曾几何时,在我加班晚归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这样一碗热腾腾的面等着我。沈瑜总是说:“胃暖了,心就暖了。”
可现在,我的胃是空的,心,也是冷的。
下午,沈瑜真的回了娘家。我一个人去了医院。
妈妈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她躺在病床上,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看到我,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涛啊,来了。公司不忙吗?别为了我耽误工作。”
“不忙,妈。您感觉怎么样?”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床边。
“就是腿疼,动不了。人老了,不中用了。”她叹了口气,“医生说要手术?”
“嗯,一个小手术,您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要花不少钱吧?”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别花冤枉钱,我都这把年纪了,能动就动,不能动就躺着呗。”
“妈,您说的什么话。”我鼻子一酸,“钱的事您别操心,有我呢。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养病。”
妈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手。
病房里很闷,我陪着妈说了一会儿话,就想出去透透气。临走前,妈拉住我,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是几张银行卡。
“涛啊,这是我跟你爸攒了一辈子的钱,不多,也就七八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拿去用,不够了再想别的办法。”
我看着那个因为用了太久而有些褪色的布包,眼眶瞬间就红了。这就是我的母亲,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依然是她的儿子。
而我的妻子呢?她心里想的,又是谁?
我没要妈的钱。我告诉她,钱够了。
从病房出来,我靠在墙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有些亲情,是你在悬崖边上时,拼了命也要拉你一把的手;而有些亲情,就是一根绳索,一头拴着你,另一头,却在往深渊里拽。
我正准备继续打电话借钱,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您好。”
“请问是林涛先生吗?”一个公式化的男声。
“我是,您是?”
“您好,林先生。我们是‘速达金服’的,系统检测到您名下有一笔十万元的借款今日是最后还款日,请问您是准备今天处理吗?”
我愣住了:“什么借款?我没有在你们平台借过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不可能搞错的,林涛先生,身份证号320xxxxxxxxxxxxxxx,手机号139xxxxxxxx,信息完全吻合。这笔借款是三个月前申请的,分三期,今天是最后一期的还款日,连本带息总共是三万四千八百元。”
对方报出的信息丝毫不差。
我的头皮“嗡”的一声,炸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没有借过钱。
那会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几乎是颤抖着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拨通了沈瑜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很嘈杂,似乎还有岳母的叫骂声。
“沈瑜!”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你是不是……是不是用我的名义,在网上借了钱?”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这种安静,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我绝望。
“你说话!”我对着手机咆哮。
“林涛……我……我……”沈瑜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哭泣,“当时……当时买房的钱还差一点,我妈逼着我……我没办法……就……就……”
“就用了我的身份证,刷了我的脸,借了十万块的高利贷?”我帮她把话说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是高利贷!是正规的网贷平台……”
“有区别吗!”我怒吼,“沈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家彻底毁了才甘心!”
“对不起……林涛……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钱呢?你借的钱呢?也给你弟买房了?”
“嗯……”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挂断了电话,一拳砸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骨节与墙面碰撞,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如果说,挪用五十万存款是背叛,是愚蠢。那么,伪造我的信息去借高利贷,就是欺骗,是犯罪。
她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透支的提款机?一个可以任由她和她家人摆布的傻子?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推进了万丈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沈瑜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我搬到了书房去睡。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白天我奔波于医院和公司,晚上回来,她会默默地把饭菜放在餐桌上,然后自己带着安安在房间里吃。
我一口也吃不下。
巨大的压力和愤怒,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通催债电话。
终于,我病倒了。高烧,头痛欲裂。
那天晚上,我躺在书房的沙发床上,烧得浑身发烫,意识都有些模糊。半夜里,我感觉有人进来了,脚步很轻。
是沈瑜。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给我换掉了额头上已经变热的毛巾,又倒了一杯温水,把退烧药和水杯放在我床头。
我闭着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指的微颤。
她在床边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走了。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她俯下身,似乎想用手碰碰我的脸,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之后,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着床头那杯水和两片药,心里一片茫然。
我恨她吗?
恨。恨她的自私,恨她的愚蠢,恨她的欺骗。
可看着那杯水,我又觉得,这个我爱了八年的女人,似乎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她只是被她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原生家庭,扭曲了心智。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沉默。我们之间,就是这样。
病好了一些后,我跟公司申请了预支三个月的工资,又厚着脸皮跟老板借了五万。总算,手术费凑齐了。
妈妈的手术很顺利。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那一刻,我和姐姐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漫长的康复期。
沈瑜每天都会炖了汤,送到医院楼下,然后给我发个信息,自己却从不上来。有时候我下楼去拿,会看到她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医院大楼,神情落寞。
她的标志性动作——绞着手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每次站在那里,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我没有去找她说话。有些坎,不是一碗汤就能迈过去的。
有一天,我正在给妈按摩腿,安安的幼儿园老师打来了电话。
“是安安爸爸吗?安安今天在学校,跟小朋友打架了。”
我心里一惊,安安从小到大都很乖,从不惹是生非。
我匆匆赶到幼儿园,安安正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气鼓鼓的,眼睛还红着。另一个小男孩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抓痕。
老师告诉我,那个小男孩说安安:“你爸爸妈妈是不是要离婚了?我妈妈说,天天吵架的爸爸妈妈最后都会离婚。”
安安就冲上去,抓了他一下,嘴里喊着:“我爸爸妈妈才不会离婚!”
我把安安领出办公室,蹲在她面前。
“安安,为什么打人?”
安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爸爸!你跟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话?为什么不去妈妈房间睡觉?你是不是要跟那个小明爸爸一样,再也不回家了?”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着我的心。
我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自以为是的冷战,我们以为可以自己消化的矛盾,却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孩子最深的伤害。
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段婚姻,到底该何去何从。
为了孩子,维系一个早已破裂的空壳?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给她一个虽然不完整,但至少是安宁的成长环境?
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跟沈瑜说了话。
“我们谈谈吧。”我说。
我们在关了灯的卧室里,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对坐着。窗外的月光,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冷清的色调。
“我咨询过律师了。”我平静地开口,“你伪造我的信息贷款,已经构成了诈骗。如果我起诉,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沈瑜的身体猛地一颤。
“存款的事,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处置不当。我们可以协议离婚,财产分割上,我会要求你赔偿我的损失。安安的抚养权,我必须要。”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我们这段关系的棺材板。
沈瑜没有哭,也没有辩解。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房子……可以卖掉。”她接着说,“卖了房,先把欠银行和朋友的钱还了。剩下的,都给你和安安。我净身出户。”
“我只有一个请求,”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能不能……能不能等妈出院了再说?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
我看着她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每一根稻草的重量。从她擅自动用存款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已经开始崩塌,后面的每一次欺骗和隐瞒,都只是在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好。”我也只说了一个字。
那一夜,我们达成了离婚的共识。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第三人称视角)
沈瑜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初秋的晨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回了娘家。
开门的是她妈。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她妈没有一丝心疼,反而拉着她进了屋,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我让你稳住林涛,你怎么搞的?他是不是知道了贷款的事?我跟你说,这事你可得自己扛住了,千万不能把我跟你爸扯进来!”
沈瑜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满眼只有儿子的母亲,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妈,林涛要跟我离婚了。”她平静地说。
“离婚?”岳母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离就离!怕他不成!没了他林涛,我女儿还嫁不出去了?财产!必须分一半!房子车子都是你们婚后买的,凭什么便宜了他!”
“房子要卖了还债。”
“还什么债!那钱是给你弟买房的,那是正事!他凭什么让你还!”
沈瑜看着母亲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歪理,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熄灭了。
客厅里,她十岁的弟弟沈磊正戴着耳机,专注地打着游戏,对外面的争吵充耳不闻。桌上还放着他吃剩的零食包装袋。为了这个所谓的“宝贝疙瘩”,她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的人生。
“妈,我以前总听你的,你说‘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娘家,我掏空了我的小家。”沈瑜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可现在,我的家没了。”
她那句口头禅“一切都是为了家”,在过去,是她自我催眠的借口;在争吵时,是她无力辩驳的挡箭牌;而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悲凉。
她没有再跟母亲争辩,转身走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家。
她去了银行,查了那笔网贷的全部明细。她去了中介公司,咨询了卖房的流程。她甚至开始在网上找兼职,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她知道,道歉是苍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动去弥补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哪怕,最后换来的,依然是一纸离婚协议。
(第一人称视角)
妈妈出院那天,我去办了手续。沈瑜没有来。
我把妈接回了家。为了方便照顾,我让她暂时住在了主卧。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离婚”这个既定结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直到那天下午,我接到了沈瑜的电话。
“林涛,你能不能……来一趟城西的‘星河湾’售楼处?”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和无助。
“我去那儿干什么?”我不解。
“我来找开发商,想把认购的房子退了。他们不肯,还……还把我妈给的认购协议收走了,现在不认账了。我一个人……”
我沉默了。
“林涛,算我求你。这笔钱,我必须拿回来。这是我还你的第一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最终还是去了。
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售楼处,我看到了沈瑜。她被几个保安围在中间,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像一片风雨中飘摇的落叶。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那一刻,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怨怼,都暂时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不管她做错了多少事,她终究是安安的母亲,是那个陪了我八年的人。
我走上前,把她护在身后,开始跟售楼处的经理交涉。
人到中年,才明白“身不由己”四个字,不是托词,是叹息。我厌恶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但为了拿回那笔钱,为了让这一切尽快了结,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变成一个据理力P争的“泼夫”。
经过一下午的拉锯、争吵,甚至报警,开发商最终才松口,同意扣除一部分手续费后,退还剩余的认购款。
从售楼处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和沈瑜并排走在路上,一路无言。
“谢谢你。”走到一个路口,她停下脚步,低声说。
“不用。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拿回我的钱。”我刻意用冷漠的语气说。
她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
“钱退回来后,我会马上转给你。贷款那边,我已经想办法先还上了。剩下的,我会慢慢还你。”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我还款的计划,我找了两份兼职,每个月……”
我没有接。
“沈瑜,”我打断她,“我们之间,已经不是一张还款计划就能解决的了。”
她拿着那张纸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我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电视开着,音量不大不小,正好是35。
是我妈开的。她坐在沙发上,见我回来,笑着说:“这电视还挺好,就是遥控器复杂了点。”
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想把声音调小一点。我的手指在音量减键上悬了半天,却没有按下去。
35。这个数字,曾经是我逃避交流的屏障,是这个家紧张气氛的量化指标。
而现在,它好像又变回了它最初的样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而已。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继续着。
钱陆续退了回来,我把欠朋友和公司的钱都还清了。剩下的,刚好够支付妈妈后续康复的费用。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永远地偏离了轨道。
我和沈瑜依然分房睡。离婚协议我已经草拟好了,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她开始变得异常忙碌。除了白天的本职工作,晚上和周末,她都在做兼职。有时候我半夜起来喝水,还能看到她房间的灯亮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但她从没在我面前喊过一句累。
每个月,她都会雷打不动地转一笔钱到我的卡上,不多,但那是她除了基本生活开销外,能拿出的所有。
我们会在饭桌上,为了安安,说上几句话。比如“安安的家长会你去还是我去”,或者“该给安安买换季的衣服了”。语气客气,疏离,像两个合租的室友。
一天早上,我起床做早餐。走进厨房,却发现沈瑜已经在里面了。她正在熬粥,小火慢炖,香气弥漫。
“我来吧。”我说。
“没事,快好了。”她回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我久违的温柔,也藏着深深的疲惫和讨好。
我们俩就那样,一个在灶台前,一个倚在门边,在晨光熹微的厨房里,沉默地分享着一锅粥的香气。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问自己,我还爱她吗?
或许,爱早就被那五十万的背叛,那十万块的欺骗,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可我们之间,还有八年的时光,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些东西,像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将我们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林涛,”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以前总觉得,‘都是为了家’这句话,能解释一切。我为我娘家付出,是天经地义。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平衡,两个家都能好。”
她转过身,关了火,靠在灶台上,看着我。
“直到那天,安安哭着问我,我们是不是不要她了,我才明白,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所谓的平衡,其实早就失衡了。我守着我妈那个‘家’,却亲手拆了我们这个家。”她那句标志性的口头禅,在不同的情境下,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含义。此刻,它是一场迟来的、痛彻心扉的忏悔。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离婚协议,我都接受。财产,我一分不要。我只希望……在安安面前,我们还能是她的爸爸和妈妈。”
粥熬好了,她盛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安安。她自己,只倒了一杯水。
吃完早饭,我送安安去幼儿园。回来的时候,看到沈瑜蹲在玄关,正在给我擦皮鞋。她擦得很仔细,一遍又一遍,就像当初她反复擦拭那张餐桌一样。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抽屉里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晚上,我回到家。客厅里很安静,电视没有开。
安安已经睡了。沈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针线,在缝安安一件外套上掉落的纽扣。昏黄的落地灯下,她的侧影显得格外柔和。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缝纽扣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继续。
“林涛,我……”她似乎想说什么。
我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着。我的拇指,习惯性地滑到了开机键,然后又滑到了音量加键的位置。我仿佛能看到那个数字,从0开始,一点点跳到35。
那个数字,曾是我们之间冷漠的墙。
可现在,墙还在吗?还是已经被我们之间这段时间的沉默、悔恨、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腐蚀出了一个个孔洞?
我的拇指悬在按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沈瑜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也有一丝准备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坦然。
客厅里安静极了,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最终,我慢慢地,把手里的遥控器,轻轻地放回到了空无一物的茶几上。
那个开机键,我没有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