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重生八岁：我妈的救命恩，我这回亲自给她挑

【1】

池清玥看着自己明显小了一圈，甚至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手背，再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对着阳光，欣赏自己刚做好的镶钻美甲，眉头微蹙抱怨着阳光太晒会伤皮肤的年轻女人，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她重生归来后依旧混沌的脑子。

那是她妈妈，苏婉柔。二十八年后的她，会用那样单薄却决绝的背影，替自己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血溅在自己脸上时的触感，以及母亲身体软倒下去时的重量，仿佛还是上一秒的事情。

“清玥？池清玥！发什么呆呢？妈妈渴了，去给妈妈倒杯水，要温的，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凉。”苏婉柔娇柔的嗓音传来，带着她惯有的、被宠坏了的理所当然。她甚至没有转头看女儿一眼，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精心保养的手指上。

池清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她依言走向饮水机，用小一号的手笨拙却稳当地接了一杯温水。

走过去，递给她。

苏婉柔这才纡尊降贵地瞥了她一眼，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随即嫌弃地撇嘴：“哎呀，还是有点凉了，你这孩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若是前世八岁的池清玥，此刻大概会感到委屈和无措。但现在的池清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比自己记忆中年轻艳丽太多，却也…幼稚肤浅太多的母亲。

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母亲倒在血泊里，紧紧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的话：“玥玥…别怕…妈妈…这次…保护你…”

“中午了，妈妈饿了。”苏婉柔把杯子随手塞回池清玥手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去看看张阿姨饭做好了没？要是没好，你就先给妈妈下碗面吧，记得煎个溏心蛋，不要太老。”

家里的保姆张阿姨今天请假了。池清玥想起来。

而她那名义上的父亲池明辉，此刻不知正在哪个温柔乡里，或者，已经在那个叫林薇的女人身边？那个最终持刀伤了母亲，也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女人。

池清玥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立刻跑去厨房。

她只是看着苏婉柔，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语气却平静得近乎诡异：“妈，我给你做顿饭吧。”

苏婉柔诧异地挑眉，终于正眼看向今天格外不同的女儿：“你？你会做什么？别把厨房点了。”

“我会。”池清玥斩钉截铁，说完便转身走向厨房。

【2】

苏婉柔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心里那点怪异感更浓了。这孩子今天怎么有点……呆？跟她说话反应慢半拍，眼神也沉沉静静的，不像个八岁孩子。

她撇撇嘴，只当是小孩子闹别扭，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这新做的款式真好看，晚上和瑞哥吃饭，他一定喜欢。

想到迟瑞，苏婉柔脸上泛起一丝甜蜜又羞涩的红晕。池明辉那个没心肝的，整天不着家，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难道要她守活寡吗？迟瑞温柔体贴，家世也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心欣赏她、疼爱她的。

只是……女儿似乎一直不太喜欢迟瑞，每次迟叔叔来，小家伙都绷着一张小脸。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笃笃笃，节奏稳定，利落得不像话。

苏婉柔有点坐不住了，这声音听起来……太专业了。她忍不住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看，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池清玥踩在小板凳上，身上围着对她来说过大的围裙，手起刀落，切土豆丝又快又细。热锅烧油，食材下锅，“刺啦”一声响，翻炒调味，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孩童的笨拙，那侧脸专注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苏婉柔无法理解的……沧桑感。

这真是她那个连糖和盐都分不清的女儿？

半个多小时后，看着餐桌上摆开的八菜一汤：可乐鸡翅、糖醋里脊、清蒸鲈鱼、白灼菜心、麻婆豆腐、蒜蓉粉丝蒸娃娃菜、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外加一盅冬瓜排骨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苏婉柔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指着那一桌子菜，声音都变了调，第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池清玥！你……你在菜里下毒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超自然现象？一个八岁孩子做出了一桌国宴？！

池清玥解下围裙，洗干净手，走到餐桌旁。她拿起公筷，仔细地给苏婉柔碗里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堆得尖尖的。

然后，她抬起那双过于清澈沉静的眼睛，看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母亲，语气认真地开口，说出了那句让苏婉柔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的话：

“妈，我同意你和迟瑞叔叔交往了。”

【3】

苏婉柔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池清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恶作剧或者开玩笑的痕迹。

但没有。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只有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和认真。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婉柔脸颊绯红，一半是羞窘，一半是被女儿这超乎寻常的言行吓的，“谁、谁要和迟叔叔交往了！小孩子家家的，不准乱说！”

池清玥并不在意她的否认，只是把自己面前的碗又往她那边推了推：“妈，你先吃饭。尝尝味道，看合不合胃口。”

她的态度太自然，太镇定，反而让苏婉柔乱了阵脚。她下意识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麻婆豆腐送进嘴里。

麻辣鲜香，嫩滑可口，味道甚至比很多餐厅做的还好。

她又尝了块糖醋里脊，外酥里嫩，酸甜度恰到好处。

这……这怎么可能？！

苏婉柔吃得心惊肉跳，一边震惊于女儿诡异飙升的厨艺，一边琢磨着她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清玥，”苏婉柔放下勺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虽然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爸爸那边……”

她怀疑是池明辉或者婆家那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通过孩子来敲打她。

池清玥摇摇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是我自己想的。迟叔叔挺好的，长得帅，对你也有耐心，比爸爸强。”

苏婉柔更惊悚了。这真是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你…你之前不是不喜欢迟叔叔吗？说他笑得假惺惺的。”苏婉柔忍不住追问，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和对迟瑞的维护，在女儿反常的态度面前，被巨大的不安所取代。

池清玥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前世，她确实不喜欢迟瑞，觉得他看母亲的眼神带着算计，对自已的殷勤也透着虚伪。她多次阻拦，甚至故意捣乱，惹得苏婉柔对她发过几次脾气，觉得女儿不理解她，故意跟她作对。

可直到最后，挡在她身前的是这个她一直觉得恋爱脑、不靠谱的母亲。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母亲爱到不行的迟瑞，在母亲住院期间，只匆匆来过一次，留下一个果篮，就再也没出现过，据说很快又有了新欢。

母亲死后，池清玥调查过，迟瑞接近母亲，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通过母亲获取池家的商业情报，甚至可能和父亲池明辉的那个情人林薇也有过勾结。母亲不过是他诸多目标中的一个，或许有几分真心，但绝不足以让他承担任何责任。

这一世，她不想再阻拦了。

有些坑，只有亲自踩过去，才知道有多疼。她拦得住这一次，拦不住母亲那颗渴望被爱的心。

而且……池清玥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有些账，得让该算的人一起算。

她重新抬起头，眼神依旧清澈无辜：“我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开心最重要。爸爸不在乎你，总有在乎你的人。迟叔叔……至少能让你笑。”

最后这句话，轻轻巧巧地戳中了苏婉柔内心最柔软、最委屈的地方。

是啊，池明辉多久没让她真心笑过了？而迟瑞，却总能哄得她心花怒放。

女儿的理解和支持，像是一份从天而降的礼物，砸得她晕乎乎，那点不安和疑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冲散了。

她眼圈微微发红，伸手想去摸池清玥的头：“玥玥，我的好女儿，你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池清玥却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

苏婉柔的手僵在半空。

池清玥立刻反应过来，拿起公筷又给她夹了块鱼，语气自然：“妈，吃鱼，凉了就腥了。”

仿佛刚才的躲避只是无意。

苏婉柔收回手，注意力又被拉回到美味的菜肴上，心里那点细微的异样感很快被美食和女儿“支持”的喜悦覆盖了。

【4】

自那日“八菜一汤”事件后，池清玥明显感觉苏婉柔对待自己的态度微妙地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把女儿当成小保姆使唤，反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商量。尤其是在关于迟瑞的事情上。

“玥玥，你看妈妈穿这条裙子好看，还是那条红色的好看？晚上和你迟叔叔吃饭。”苏婉柔拿着两条连衣裙在身上比划，兴致勃勃地问正在看小学课本的池清玥。

池清玥抬头，目光扫过那条款式更端庄些的香槟色裙子：“这条吧。红色那条领口太低了，餐厅空调冷，容易着凉。”主要是太扎眼，她记得那天父亲池明辉也会去那家餐厅见客户。

苏婉柔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换上了香槟色裙子，嘴里嘟囔：“是吗？我倒觉得红色更显气色……”

结果晚上回来，苏婉柔心情极好，抱着池清玥就亲了一口：“宝贝女儿真是妈妈的福星！幸好听了你的没穿那条红的，你猜怎么着？居然碰到你爸也在那吃饭！要是穿了红的，被他看见我和迟瑞在一起，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池清玥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躲得过这次，下次呢？她没说话。

又过了几天，迟瑞送来两张慈善晚宴的请柬，邀请苏婉柔做女伴。

苏婉柔很是心动，却又有些犹豫。这种公开场合，以她池太太的身份，和别的男人出席，实在太惹眼了。

她下意识地去找池清玥拿主意。

池清玥正在练字，头也没抬：“想去就去啊。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那条星空裙吗？正好穿去。”

“可是……万一被拍到……”

“让迟叔叔打点好记者就行了。他那么有本事，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好。”池清玥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妈妈这么漂亮，就应该让大家都看到。”

苏婉柔被女儿说得心花怒放，最后一点顾虑也抛到了脑后，兴高采烈地去准备礼服了。

池清玥放下笔，看着窗外。快了。那条星空裙耀眼夺目，苏婉柔一旦穿上和迟瑞出现在那种场合，就等于公开打了池明辉的脸。以池明辉极度好面子的性格，绝对忍不了。

她就是要加速，让这一切矛盾更快地浮出水面。

果然，慈善晚宴后的第二天，池明辉就阴沉着脸回来了。

彼时苏婉柔还没起床，池清玥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池明辉一把将登着苏婉柔和迟瑞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照片的报纸拍在桌上，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池清玥！你妈呢？！”

池清玥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才抬起头，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前世，他对母亲冷暴力，在外养情人，对自已这个女儿也极少关心，最后更是默许甚至纵容了林薇的行凶。

她眼神澄净，语气带着小女孩的不解：“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妈妈昨天和迟叔叔去玩了，穿得可漂亮了，报纸上都登了呢！妈妈说迟叔叔比她还会挑裙子。”

童言无忌，却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戳破了池明辉最后一丝理智。

“苏婉柔！你给我滚下来！”他冲着楼梯口咆哮。

【5】

一场激烈的争吵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卧室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男女歇斯底里的互相指责。

“池明辉！你还有脸说我？你在外面那些脏的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再怎么样也没像你一样丢人丢到报纸上去！苏婉柔，你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守活寡吗？！迟瑞就是比你好！比你会体贴人！” “好啊！那你跟他过去！滚出池家！”

池清玥安静地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旧的布娃娃，面无表情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保姆张阿姨站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搓着手，想上去劝又不敢，看着池清玥的样子，只觉得这孩子怕是吓傻了，怪可怜的。

争吵声最终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告终。池明辉怒气冲冲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苏婉柔红着眼眶，头发凌乱地走下楼梯，看到池清玥，委屈瞬间决堤，冲过来抱住她哭诉：“玥玥！你爸爸他不是人！他居然让我滚！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池清玥任由她抱着，小手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轻轻的：“妈，别哭了。爸爸不要你，迟叔叔要你的。”

苏婉柔的哭声顿了一下，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女儿。

池清玥拿出小手帕，笨拙地给她擦眼泪，眼神无比认真：“妈妈，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的。”

这一刻，苏婉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用力点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对，对…妈妈还有你…还有迟叔叔…”

经过这次争吵，苏婉柔几乎算是半公开地和迟瑞出双入对，破罐子破摔了。池明辉再也没有回过家，据说彻底住到了林薇那里。

池清玥知道，离婚是迟早的事。她默默地陪着苏婉柔，看似天真无意的话语，却总在 subtly 地引导着苏婉柔向迟瑞索取更多的情绪价值和物质保障——一套写在苏婉柔名下的公寓，一辆新车，一些珠宝。

迟瑞为了稳住苏婉柔，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大部分都满足了。苏婉柔愈发觉得迟瑞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然而，池清玥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迟瑞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的投入需要回报。而父亲池明辉的情人林薇，那个最终行凶的女人，也快按捺不住了。

一天下午，池清玥放学回家，在小区花园里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薇。比她记忆中要年轻一些，穿着素净的连衣裙，气质温婉，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正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

“……我是池总公司的助理，池总胃不舒服，吩咐我给他回来取份文件，再让家里炖点汤药我带过去。你看，这是工作证……”林薇的声音柔柔弱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保安似乎有些为难。

池清玥眼神冷了下来。她知道，林薇是故意来探虚实的，或者说，是来挑衅的。

她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声音清脆地开口：“张伯伯，怎么了？”

保安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清玥小姐回来啦？这位小姐说是池总的助理，要进去拿东西……”

林薇闻声转头，看到池清玥，脸上立刻堆起温柔可亲的笑容：“这就是清玥吧？长得真可爱。我是林阿姨，你爸爸公司的，你爸爸胃不舒服，派我来……”

“我知道你。”池清玥打断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小孩子见到陌生人的羞怯，“爸爸的那个‘好朋友’。”

林薇脸上的笑容一僵。

池清玥却不再看她，转头对保安说：“张伯伯，我爸爸的东西都是机密，不能让外人拿的。我妈妈说了，除了家里人，谁也不能放进去。特别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林薇的脸瞬间白了，又涨得通红，捏着保温桶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清玥，你误会了，我真的是……”

“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池清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张伯伯，请她离开。不然我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保安见状，立刻硬气起来，对林薇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薇死死地盯着池清玥，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怨毒，虽然很快被掩饰下去，但池清玥捕捉到了。

她提着保温桶，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僵硬狼狈。

池清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手慢慢握紧。

林薇，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这一世，你和你那些恶毒的念头，别想再伤害我和妈妈一分一毫。

【6】

“你说什么？林薇找到家里去了？！”电话那头，苏婉柔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池清玥拿着家里的座机听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嗯…她非要进来，说爸爸胃疼，要拿东西…还说是爸爸的好朋友…张伯伯可以作证。妈妈，我好害怕，那个阿姨看我的眼神好吓人……”

她刻意强化了孩子的恐惧感。

“她敢！那个贱人！她居然敢上门挑衅！还敢吓唬你！”苏婉柔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玥玥别怕，妈妈这就回来！你待在家里别出去！”

不出半小时，苏婉柔就踩着高跟鞋，一阵风似的冲了回来，同行的还有接到她哭诉电话急忙赶来的迟瑞。

“小玥没事吧？”迟瑞一进门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切，蹲下身想摸池清玥的头。

池清玥再次下意识地侧身躲开，躲到苏婉柔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迟瑞。

迟瑞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苏婉柔此刻满心都是对林薇的怒火和对女儿的担心，也没太在意这个细节，一把抱住池清玥：“宝贝不怕，妈妈回来了！那个贱人，我绝对饶不了她！”

迟瑞站起身，推了推金丝眼镜，面色沉痛：“辉哥这次确实太过分了。纵容一个外人来吓唬孩子，这……这简直闻所未闻。”他自然地揽住苏婉柔的肩膀，柔声安慰，“婉柔，你也别太激动，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得。既然他已经毫不顾忌你们母女的脸面，你也该为自己和清玥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他的话，句句看似在劝，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苏婉柔果然更激动了，眼泪涌了上来：“打算？我怎么打算？他就是个没良心的！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

“离婚吧。”迟瑞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婉柔，离开他。你值得更好的。我会照顾你和小玥的。”

苏婉柔抬起泪眼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池清玥在母亲身后，冷眼看着迟瑞表演。看他眼底那抹算计如何被深情款款完美掩饰。他现在鼓动母亲离婚，不过是看准了母亲情绪激动，且离婚能更快地让母亲投入他的怀抱，更方便他谋取利益。

“可是…”苏婉柔还有些犹豫，毕竟多年的婚姻，以及池家带来的优渥生活，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妈妈，”池清玥轻轻拉了拉苏婉柔的衣角，小声说，“我不想再看到那个坏阿姨来找爸爸，也不想她吓我了……爸爸都不要我们了……”

女儿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婉柔一把抱住女儿，下定决心般对迟瑞说：“好！离！我一定要拿到小玥的抚养权，还有该属于我的东西！”

迟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放心，婉柔，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

池清玥垂下眼睑。

很好，一切都按照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离婚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稍稍超出了池清玥的预料。

池明辉那边请的律师极其刁钻，不仅在财产分割上寸步不让，还在抚养权问题上大做文章，暗示苏婉柔生活不检点，与迟瑞交往过密，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苏婉柔被对方律师的质询气得几次在法庭上失态大哭。

迟瑞承诺的“最好的律师”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更让池清玥心生警惕的是，迟瑞来家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接电话也常常避着苏婉柔，语气有时会有些不耐烦。

苏婉柔沉浸在离婚的焦头烂额和迟瑞若即若离的态度中，情绪越发不稳定，时常对着池清玥抱怨哭泣。

池清玥一边用稚嫩的语言安抚着母亲，一边冷静地观察着。

她知道，迟瑞这是看苏婉柔离婚遇到强大阻力，且池明辉那边似乎给出了更大的压力或利益诱惑，他开始动摇，想抽身而退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池清玥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母亲彻底看清迟瑞真面目，也能让父亲和林薇付出代价的契机。

这个机会，很快来了。

【7】

池明辉的母亲，池清玥的奶奶七十大寿到了。

即使闹到这种地步，为了脸面，也或许是池明辉还想做最后一番表面文章，池家还是给苏婉柔发了请柬，特意注明“务必携清玥一同前来”。

苏婉柔拿着请柬，气得浑身发抖：“不去！我才不去看他们一家子的脸色！尤其是那个老太婆，从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迟瑞在一旁沉吟道：“婉柔，我觉得你应该去。”

苏婉柔愕然地看着他。

“你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池太太。这场合，那么多亲朋好友都在，正是你宣示主权的好机会。不能让那个林薇钻了空子，鸠占鹊巢。”迟瑞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也是一个和辉哥缓和关系，为离婚谈判争取更多筹码的机会。”

池清玥安静地坐在一旁玩拼图，心里冷笑。迟瑞哪里是为母亲着想，他是怕母亲不去，彻底激怒池明辉，连累到他自已。或者，他也想看看，在这种场合能不能找到对自已有用的机会。

苏婉柔被说动了，她确实不甘心让林薇在那个场合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

“可是……我一个人去，我怕……”

“我陪你。”迟瑞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我作为你的朋友出席，给你壮胆。放心，有我在。”

苏婉柔感动地点点头。

池清玥抬起头，忽然开口：“妈妈，我也去。”

苏婉柔皱眉：“那种场合你去干嘛？乱糟糟的。”

“我要去保护妈妈。”池清玥放下手里的拼图块，眼神执拗。

最终，苏婉柔还是带上了池清玥。

寿宴设在池家老宅，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池明辉看到携手而来的苏婉柔和迟瑞，脸色瞬间铁青。碍于宾客在场，他才勉强没有发作。

林薇果然也在，穿着一身低调却价格不菲的套装，以池明辉“秘书”的身份忙前忙后，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看到苏婉柔，她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挑衅。

苏婉柔气得指甲都快掐进掌心，全靠迟瑞在一旁支撑着。

池清玥穿着小礼服，安静地跟在母亲身边，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全场。她看到林薇和迟瑞有过几次短暂的眼神交汇，看似无意，却透着几分不寻常。

宴至中途，苏婉柔去洗手间补妆。

池清玥借口口渴，溜到了休息区附近，恰好看到一个服务生端着酒水走过，她灵机一动，假装不小心撞了一下，一杯果汁泼在了她的小裙子上。

服务生连声道歉。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远处的林薇。她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怎么了？清玥没事吧？裙子湿了，阿姨带你去客房处理一下？”

池清玥看着她那副虚伪的面孔，忍住恶心，点了点头。

林薇牵着池清玥的手往客房走，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到了客房，林薇拿出湿毛巾，蹲下身替池清玥擦拭裙摆，声音温柔得发腻：“清玥啊，今天玩得开心吗？你看你妈妈和迟叔叔，是不是很般配？”

池清玥看着她，忽然小声说：“林阿姨，我不喜欢迟叔叔。”

林薇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眼神微闪：“哦？为什么呀？”

“他老是惹妈妈哭。”池清玥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上次妈妈和爸爸吵架后，我听到迟叔叔在电话里跟别人说妈妈……说妈妈是蠢货，拖累他……还说……还不如早点脱身去找……找……”

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模糊关键信息。

林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追问：“还说什么？找谁？”

池清玥却像是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紧紧闭上了嘴巴，无论林薇怎么哄骗诱导，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林薇脸上的温柔面具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眼底翻涌着兴奋和算计。她匆匆帮池清玥擦了几下，便起身：“好了，应该看不出来了。阿姨还有事，你先自己玩。”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像是要去验证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池清玥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慢慢站直身体，脸上孩童的怯懦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狗咬狗的戏码，马上就要开场了。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8】

池清玥小小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宾客与侍者之间，很快就在通往花园的廊柱后看到了林薇的身影。

林薇正拉着一个服务生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并塞了一张钞票过去。服务生点点头，快步离开。

池清玥眯起眼，认出那个服务生似乎是刚才迟瑞吩咐过什么事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绕到另一侧，靠近花园入口的大型盆栽后面躲好。

过了一会儿，迟瑞果然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语气有些不耐：“找我什么事？不是说好了今天尽量少接触吗？”

林薇立刻迎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细：“迟瑞！你还在跟我装！你是不是打算甩了苏婉柔那个蠢货也不打算要我了？”

迟瑞脸色一变，压低声音：“你胡说什么？！这里是哪里？注意场合！”

“我胡说？”林薇冷笑，“刚才她女儿亲口告诉我，你骂苏婉柔是蠢货，是拖累！还说早就想脱身了！怎么？找到新的目标了？还是池明辉给了你更大的好处，让你反过来对付我？”

迟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语气冰冷：“你疯了？听一个孩子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先稳住苏婉柔，套取池家的内部消息，等我拿到足够的好处，再一脚踹开她。你帮我盯紧池明辉，等他和苏婉柔离婚离得身心俱疲，我们就能……”

“够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

苏婉柔从另一侧的廊柱后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地指着迟瑞和林薇，眼泪汹涌而出：“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原来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一直在骗我！利用我！”

迟瑞和林薇瞬间大惊失色，僵在原地。

池清玥在盆栽后冷静地看着。她早就注意到母亲补完妆回来在找她，故意引导母亲看到了林薇鬼鬼祟祟找迟瑞的一幕，又把她引到了这里。

“婉柔，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迟瑞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想拉苏婉柔的手。

“别碰我！”苏婉柔猛地甩开他，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我都听到了！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利用我…套取消息…一脚踹开…迟瑞，你不是人！还有你，林薇！你抢我丈夫不够，还和他合起伙来骗我！你们不得好死！”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宾客的注意，不少人围拢过来，窃窃私语。

池明辉也闻讯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怎么回事？！闹什么闹！”

苏婉柔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宣泄口，哭喊着扑过去撕打他：“池明辉！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情人！和迟瑞早就有一腿！他们合起伙来耍得我们团团转！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场面彻底失控。

迟瑞见事情败露，颜面尽失，趁着混乱，脸色难看地想溜走。

林薇则慌乱地想向池明辉解释：“明辉，不是的，你听我说…”

“够了！”池明辉暴喝一声，一把推开苏婉柔，眼神阴鸷地扫过迟瑞逃离的背影，再落到林薇惊慌失措的脸上，最后看向状若疯狂的苏婉柔。

丢人！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他池明辉竟然被一个情妇和一个所谓的朋友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在母亲的寿宴上闹出这么大的丑闻！

“滚！都给我滚！”他冲着苏婉柔和林薇怒吼。

池清玥就在这时，从盆栽后走了出来，小跑过去，拉住了踉跄后退、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的苏婉柔的手。

她的手很小，却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婉柔低头，看到女儿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恐，没有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

一个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了苏婉柔。

是巧合吗？还是……

池清玥却没有看她，而是抬起头，看向暴怒的池明辉，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孩童的哭腔，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爸爸，就是这个林阿姨…上次她想去家里找我爸爸，我不让她进，她就好凶地瞪我…我好害怕…她和迟叔叔都是坏人…他们欺负妈妈…”

童言最是真。一句话，彻底坐实了林薇和迟瑞的勾结，也点明了他们早已心怀不轨。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鄙夷地投向面无人色的林薇和早已不见踪影的迟瑞方向。

池明辉看着小女儿害怕的样子，再想到自已竟被这样的人蒙蔽，甚至为了林薇和苏婉柔闹离婚，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猛地转头，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林薇脸上！

“贱人！”

林薇尖叫一声，被打得跌倒在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池明辉。

池清玥冷眼旁观。

闹吧，越乱越好。

只有这样，母亲才能真正看清现实。

也只有这样，父亲和林薇、迟瑞之间才会彻底撕破脸，互相撕咬。

她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

苏婉柔，别怕。这场噩梦，我陪你醒过来。

【9】

寿宴上的闹剧以极其难堪的方式收场。

池明辉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怒气冲冲地提前离场，据说后来和林薇也大吵一架，彻底断了关系。

迟瑞声名扫地，灰溜溜地离开了本市，据说生意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苏婉柔在寿宴上经历了愤怒、崩溃、绝望之后，被池清玥带回家，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着流泪。

她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一直以为的真爱，竟然是处心积虑的骗局；一直厌恶的丈夫，虽然混蛋，但至少在这场骗局里，他们同是受害者。

这种认知让她痛苦又茫然。

“妈，喝点粥吧。”池清玥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走进卧室，声音平静。

苏婉柔缓缓转过头，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极了。她不再是那个只知哭闹抱怨的娇气大小姐，巨大的打击似乎让她被迫成长了一点。

“玥玥……”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池清玥没有否认，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妈，不重要了。坏人都被赶跑了。”

苏婉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妈妈是不是很傻？很没用？被你爸爸骗，被迟瑞骗…我…”

“妈，”池清玥打断她，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嘴边，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你只是太想被人爱了。”

苏婉柔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女儿。

“以后我爱你。”池清玥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我们先吃饭，然后好好睡觉。离婚的事情，我会帮你。”

苏婉柔看着女儿那双过于早熟冷静的眼睛，忽然想起寿宴上她站出来说的那些话，想起之前她反常的厨艺，对自己和迟瑞交往的“支持”，以及那些看似无意却总能恰到好处提醒自己的话……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再次浮现。

但她没有问出口。她仿佛被女儿那句“以后我爱你”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张开嘴，吞下了那口温热的粥，眼泪掉得更凶，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里面掺杂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经过寿宴风波，池明辉大概是觉得脸面丢尽，也无心再纠缠，离婚协议很快谈妥了。苏婉柔拿到了一套公寓和一笔足够她们母女优渥生活的赡养费，以及池清玥的抚养权。

搬出池家那天，阳光很好。

苏婉柔看着生活了多年的别墅，神情有些恍惚，却没有太多留恋。

她低头看了看紧紧牵着自己手的女儿，深吸一口气：“玥玥，我们回家了。”

她说的家，是她们那个不大的新公寓。

池清玥点点头：“好。”

生活仿佛步入了一个新的轨道。

苏婉柔变了很多。她不再整天关注美容逛街，开始试着学习打理家务，虽然依旧笨手笨脚，甚至会烫到手，会做糊了菜，但她不再抱怨，只是默默地重新再来。

她找了一份轻松的文员工作，工资不高，但她说想靠自己生活。

她会把大部分心思花在池清玥身上，关心她的学习，她的生活，虽然很多时候还是显得生疏，甚至有点笨拙的讨好。

池清玥看着她一点点努力改变，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在慢慢融化。

她知道，母亲或许永远无法成为那种精明强干的女性，但她正在努力从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大小姐”，变成一个能照顾女儿的、真正的母亲。

这就够了。

日子平静地流淌。池清玥跳级读了初中，又升入重点高中。她保持着远超年龄的成熟和冷静，成绩优异，目标明确。

苏婉柔以她为傲，却又时常看着她独自学习的背影感到一丝莫名的心疼。女儿太懂事，太独立了，仿佛不需要任何人。

期间，池明辉来找过一次。他生意受挫，显得苍老了不少，言语中似乎有复合的意思。但还没等池清玥说什么，苏婉柔就第一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

“明辉，过去了。”她站在公寓门口，语气平静，“我们母女现在过得很好。”

池清玥站在母亲身后，看着池明辉悻悻离开的背影，知道母亲是真的走出来了。

高考结束后，池清玥以优异的成绩被国内顶尖大学录取。

苏婉柔高兴得哭了，张罗着要办谢师宴。

“就我们俩，叫上张阿姨和几个老同学就好。”池清玥不喜欢热闹。

谢师宴订在一家不错的酒店小包厢。

苏婉柔打扮得优雅得体，脸上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不停地给老师和同学夹菜，感谢他们对池清玥的照顾。

池清玥看着她忙碌而快乐的样子，嘴角也微微扬起。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酒店经理制服，身材高大，眉眼深邃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抱歉打扰各位，听说今天是我们市高考状元池清玥同学的谢师宴，我们酒店特意赠送一瓶红酒，以示祝贺。”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池清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和探究。

苏婉柔连忙起身道谢：“哎呀，太客气了！谢谢经理！”

男人微笑着递上酒，目光再次落到池清玥身上，语气温和：“恭喜你，池同学。我是酒店的总经理，顾言钧。以后有机会，欢迎常来。”

他的态度自然大方，无可挑剔。

池清玥却微微一怔。

顾言钧？

这个名字，她前世似乎听过。顾家的小儿子，能力出众，却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早早离开家族核心，自己在外打拼。原来是在这家酒店。

她抬起眼，对上顾言钧的目光。他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却又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谢谢。”池清玥淡淡点头，态度疏离却不失礼貌。

顾言钧笑了笑，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告辞离开。

苏婉柔看着关上的门，忍不住感叹：“这经理真是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

池清玥没有接话，只是心里轻轻划过一个念头。

命运的轨迹，似乎因为她的重生，开始偏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了。

【10】

大学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池清玥选择了金融专业，课余时间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去做兼职，她需要快速积累资本，为她和母亲未来的生活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苏婉柔在新公寓里把母女俩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厨艺都精进了不少，虽然比起池清玥重生后那次开挂般的表现还是差得远。她每周都会坐车来看池清玥，带着大包小包她亲手做的吃的用的。

“妈，你不用总跑来，我这边什么都好。”池清玥看着母亲额角细微的汗珠，心里有些发软。

“没事，妈妈反正周末也没事做。你学习辛苦，要多补补。”苏婉柔笑着，仔细帮她把带来的东西归置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眼角有了细纹，手也变得有些粗糙，但眼神却比以前明亮坚定得多。

日子平静地过着，直到大二那年的一天。

池清玥在一家高级咖啡馆做兼职侍应生。这里环境好，薪水高，偶尔还能接触到一些行业内的人，听听他们的谈话。

下午茶时间，客人不多。池清玥正在擦拭杯子，风铃响动，有客人进来。

“欢迎光临。”她抬起头，公式化地问候，却在看到来人时微微一顿。

是顾言钧。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更衬得身姿挺拔。他身边跟着一位衣着干练的女伴，像是在谈公事。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寒暄，引着女伴走向靠窗的位置。

池清玥面色如常地过去为他们点单。

“一杯美式，一杯拿铁，谢谢。”顾言钧的声音低沉悦耳。他旁边的女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池清玥。

池清玥记下，转身离开。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似乎一直跟随着自己，但她没有回头。

之后顾言钧又来了几次，有时独自一人，带着笔记本处理公务，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则是与人谈生意。他每次都会礼貌地和池清玥点头示意，偶尔会简单交谈两句，问她是哪个大学的，夸她咖啡拉花做得漂亮，态度温和有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池清玥能感觉到他似乎对自己有些过于关注，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他人不错，或者是对所有员工都如此。

直到一次，店里来了几个难缠的客人，故意挑剔咖啡味道不对，言语间还对池清玥有些轻佻。

池清玥正冷静地想着应对之策，顾言钧走了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那里，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场便让那几个客人气势一滞。

他淡淡开口，几句话就化解了争端，那几人悻悻离开。

“谢谢顾总。”池清玥道谢。

“举手之劳。”顾言钧看着她，目光深邃，“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

“有没有兴趣来酒店实习？前台或者行政助理都可以，应该比这里轻松些，也更适合你的专业。”他忽然抛出橄榄枝。

池清玥有些意外，没有立刻回答。

顾言钧笑了笑：“不必现在答复我。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他递过来一张简洁的名片，“想来的话，随时给我电话。”

他离开后，池清玥看着那张名片，若有所思。

她最终没有给顾言钧打电话，而是通过正常渠道应聘了另一家公司的实习生职位。她不想欠下这种不明不白的人情。

再次见到顾言钧，是在一次大学举办的商业论坛上。他作为受邀嘉宾发表演讲，侃侃而谈，见解独到，光芒四射。

台下，池清玥作为学生代表之一，认真做着记录。

论坛结束，人群散去。池清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看到顾言钧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人。

看到她，他径直走了过来。

“池同学，又见面了。”

“顾总，您的演讲很精彩。”

“过奖。”顾言钧看着她，眼神带着欣赏，“我看了你的实习简历，投给了我们酒店的人力资源部，为什么没有选择我们？是因为我的邀请太唐突了吗？”

池清玥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顿了顿，坦然道：“不是。只是想凭自己的能力试一试。”

顾言钧笑了：“果然是你会说的话。”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池清玥，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欣赏你的能力和心性。你比同龄人成熟、冷静，目标明确。我是个商人，喜欢投资有价值的人和事。所以，我的邀请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真诚地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团队。”

他的目光坦诚而直接，没有丝毫暧昧，只有纯粹的惜才之意。

池清玥沉默了片刻。顾言钧的酒店平台确实更好，能接触到的东西更多。她需要机会。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这次没有直接拒绝。

“当然。”顾言钧递给她一张新的名片，“这次是正式的工作邀请。期待你的好消息。”

他离开后，池清玥看着手里的名片，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他到底想做什么？

【11】

池清玥最终接受了顾言钧的邀请，假期进入他的酒店集团实习。

顾言钧公私分明，在工作上对她要求严格，甚至称得上苛刻，但从不容许任何人因为她的年龄或实习生身份而轻视她。他会给她有挑战性的任务，在她遇到困难时点拨一二，却从不越俎代庖。

池清玥成长得飞快。她不得不承认，顾言钧是一个极好的老板和导师。

苏婉柔知道女儿在顾言钧的酒店实习，有些担心，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

“顾总人很正派，只是工作关系。”池清玥每次都言简意赅地解释。

苏婉柔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女儿确实只是忙工作，才慢慢放下心来，转而开始操心别的：“玥玥，你也大学了，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可以谈谈恋爱，别整天只知道学习工作……”

池清玥只是敷衍地“嗯”一声。

实习期满，池清玥准备回学校。顾言钧特意空出时间，说要给她饯行。

地点选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

菜过五味，顾言钧放下筷子，看着对面依旧平静淡然的女孩，忽然开口：“清玥，我知道这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池清玥抬眼看他，心中微微一动，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我欣赏你，不止是工作上的能力。”顾言钧的语气很认真，目光专注，“我希望，能以男人的身份，正式地追求你。你不需要现在答复我，我可以等。”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檀香萦绕。

池清玥沉默了片刻。平心而论，顾言钧英俊、成熟、有能力，尊重她，对她也好。是一个非常好的交往对象。

但是……

她放下茶杯，目光清亮地回视他：“顾总，谢谢您的厚爱。但是，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我的未来计划很长，很复杂，目前并没有容纳一段感情的空间。”

她说的是实话。重生归来，她的心像一口枯井，所有的情感似乎都在前世母亲倒下那一刻燃烧殆尽了。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规划未来，保护母亲，让自己强大。爱情，对她来说是遥远而陌生的东西。

顾言钧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无奈，却更多是理解和欣赏：“好吧。看来是我还不够优秀，没能让你改变计划。”

“不，是您太优秀了。”池清玥语气诚恳，“值得更好、更纯粹的感情。”而不是她这样，内心布满伤痕和算计的人。

“感情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顾言钧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池清玥。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我的追求，暂时保留。或许有一天，你的计划里，会愿意为我留出一个小小的位置？”

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带着商人的耐心和自信。

池清玥没有答应，也没有再拒绝。

之后的日子，顾言钧果然如他所说，保持着朋友的距离，偶尔会发来问候，分享一些行业资讯，在她遇到学业或职业选择的困惑时，会以朋友的身份给出中肯的建议。

不逾矩，不纠缠，却恰到好处地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和关心。

池清玥不得不承认，和顾言钧相处是舒服的。他聪明，有分寸，懂得尊重。

苏婉柔偶尔会问起：“那位顾总，后来还有联系吗？”

“嗯，是朋友。”池清玥回答。

苏婉柔看着女儿波澜不惊的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如水般流过。池清玥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进入一家顶尖投行工作。她雷厉风行，眼光毒辣，很快就在业内崭露头角。

苏婉柔提前办了内退，在家养花种草，偶尔和几个老姐妹出去旅游，生活过得平淡而充实。她还会絮絮叨叨地催池清玥找对象，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迫盯人。

池清玥用这些年积累的资金，加上一部分银行的贷款，买下了一套地段不错的小公寓，写的是苏婉柔的名字。

拿到房产证那天，苏婉柔哭得不能自已。

“妈，这是我们自己的家。谁也拿不走。”池清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嗯…嗯…妈妈的玥玥长大了…有出息了…”苏婉柔哽咽着，心里满是骄傲和酸楚。她知道，女儿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

生活似乎终于对她们露出了温和的一面。

直到有一天，池清玥接到了疗养院打来的电话。

是关于她父亲池明辉的。

【12】

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而疏离：“池小姐，您好。我们是安心疗养院。您的父亲池明辉先生目前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他的情况不太好，希望能见您一面。”

池清玥握着手机，愣住了。

父亲？疗养院？

她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冷静地问道：“他怎么了？什么病？”

“池先生中风后遗症比较严重，伴有认知障碍，时好时坏。情绪也不太稳定。他反复提到想见您。”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池清玥沉默了几秒。对于池明辉，她早已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前世今生的种种，消磨殆尽。但听到他落到如此境地，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

“我知道了。我会抽时间过去。”她最终说道。

她没有立刻告诉苏婉柔这件事。

周末，她独自开车去了那家位于城郊的疗养院。

环境清幽，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衰老的气息。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她在一间阳光房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苍老背影。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瘦削，完全无法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甚至冷酷自私的父亲重叠。

她慢慢走过去。

池明辉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头。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口眼有些歪斜。他呆呆地看着池清玥，看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聚起一点微光，嘴唇哆嗦着，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玥…玥……”

他还认得她。

池清玥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心情平静得出奇：“爸。”

池明辉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歪斜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了下来。

“对…不…起…”他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混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婉…柔…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池清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在一旁低声解释：“池先生清醒的时候，经常会哭，说对不起妻子和女儿…说被坏人骗了…说林薇卷了他的钱跟别人跑了……”

池清玥听着，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觉得一片悲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吧。但这些迟来的忏悔，对于受到伤害的人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她陪他坐了一会儿，直到他情绪耗尽，昏昏沉沉地睡去。

离开疗养院时，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池先生清醒时嘱咐一定要交给您的。他说…是欠您母亲的。”

池清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翡翠戒指，水头很足，绿得滴油。她认得，这是奶奶当年的嫁妆，池明辉曾经说过，只会传给池家的媳妇。前世，他最终给了林薇。

她合上盒子，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家，她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婉柔。

苏婉柔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摩挲着那个翡翠戒指，眼神恍惚，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光。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盒子推还给池清玥：“收着吧。是他的心意，也是他该还的。但妈妈不需要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留恋，只有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释然。

池清玥看着母亲，忽然明白，她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几个月后，疗养院传来消息，池明辉安静地去了。

池清玥和苏婉柔一起去处理了他的后事。葬礼很简单，来的亲友寥寥无几。

结束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苏婉柔撑着黑伞，站在墓前，看着那个曾经爱过也恨过的男人的名字，轻声说：“走吧，玥玥。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池清玥想。前世的恩怨纠葛，随着当事人的离去，终于可以真正落幕了。

她挽住母亲的胳膊，转身离开。

雨丝轻柔，洗刷着尘埃，也仿佛洗刷着过往的悲伤。

【13】

生活重归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安宁。

池清玥的事业蒸蒸日上，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投资人。她买了更大的房子，把苏婉柔接来一起住。苏婉柔每天乐呵呵地研究菜谱，跳跳广场舞，催婚的唠叨也渐渐少了，似乎默认了女儿的选择。

顾言钧依旧保持着不温不火的联系。他拓展了自己的商业版图，变得更加忙碌，但总会记得在她生日时送上一份恰到好处的礼物，在她取得重要项目突破时发来祝贺。

他从未再越雷池一步，只是安静地待在朋友的位置上，仿佛那次告白从未发生过。

池清玥偶尔会在一些商业场合遇到他，两人会默契地点头示意，偶尔交谈几句，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有时苏婉柔会忍不住念叨：“顾先生人其实真的不错，这么多年了……”

池清玥便会打断她：“妈，我现在很好。”

她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事业有成，母亲健康快乐，生活富足安稳。她不需要一段感情来填补什么。

直到有一天深夜，池清玥加班回家，淋了雨，第二天发起了高烧。

她强撑着吃了药，以为自己能熬过去。没想到夜里病情突然加重，烧得意识模糊，浑身冷得直哆嗦。

苏婉柔吓坏了，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翻找池清玥的手机，第一个拨通了顾言钧的电话——因为他的号码在最近通话的最前面，似乎是白天刚联系过工作。

顾言钧在半小时内就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寒气。

他二话不说，用毯子裹紧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的池清玥，一把将她抱起：“阿姨，别怕，我们去医院。”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婉柔慌乱的心一下子踏实了不少，连忙跟上去。

医院急诊室，人满为患。顾言钧跑前跑后，办理手续，联系医生，沉着冷静地处理着一切。他高大的身影在忙碌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可靠。

池清玥在昏沉中，能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时不时探试她额头的温度，能听到他用低沉的声音安抚着焦急的母亲：“阿姨，没事了，医生说了，就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挂完水就好了。”

那声音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丝冰冷和孤寂。

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有人依靠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在医院住了两天。

顾言钧每天都会来，有时带着熬好的清淡粥品，有时只是坐一会儿，看看她，和苏婉柔说几句话就走。他的关心体贴而克制，丝毫不给她压力。

苏婉柔看着顾言钧忙进忙出的背影，再看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儿，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酸涩。

出院那天，顾言钧开车来接她们。

回到家，安顿好池清玥，苏婉柔坚持要留顾言钧吃饭，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饭后，苏婉柔借口收拾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池清玥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些憔悴。她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顾言钧，轻声开口：“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

顾言钧看着她，眼神温和：“不用总是这么客气。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看着她依旧疏离的神情，忽然轻轻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池清玥，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心里是不是筑着一堵很高的墙，把所有可能靠近的人都挡在外面。”

池清玥睫毛微颤，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你变得如此…独立，甚至有些封闭。”顾言钧的声音很轻，带着探究，却没有逼迫，“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也不是所有的依靠都不可靠。”

他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

身后传来池清玥有些沙哑的声音：“墙很高，门也很重。”

顾言钧动作顿住，回过头。

池清玥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自言自语：“…而且，门口的路，可能也不太好走。”

顾言钧愣了片刻，随即，眼中缓缓漾开一种极其明亮的光芒。他嘴角扬起，那笑容不再是商场上的公式化，而是带着真正的愉悦和一丝如释重负。

“没关系。”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十足的耐心和诚意，“我有的是时间。而且，我体力很好，擅长爬山和敲门。”

池清玥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有些冰封的东西，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顾言钧没有再多说，对她笑了笑，开门离开。

池清玥听着门关上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轻轻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也许，她的计划里，可以试着容纳一点新的可能。

【14】

病愈之后，池清玥和顾言钧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阶段。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距离的问候和偶尔工作上的交集，而是开始更自然地融入她的生活。周末会“恰好”有空，邀请她去看一场艺术展，或者去一家新开的、据说很难预订的餐厅尝鲜。理由通常是“客户送的票，不去浪费”，或者“朋友开的店，去捧个场”。

池清玥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她开始尝试接受这些邀请。

顾言钧是个很好的伴旅，见多识广，风趣幽默，却又懂得适可而止，从不让她感到尴尬或不适。和他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也很轻松。

苏婉柔乐见其成，每次顾言钧来，都笑得合不拢嘴，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一次，看画展时，遇到一幅抽象派作品，色彩浓烈，笔触狂放。池清玥驻足看了很久。

“喜欢？”顾言钧问。

“说不上。”池清玥摇摇头，“只是觉得…很有力量。像要把所有情绪都爆发出来。”

顾言钧看着画，又侧头看她：“那你呢？更喜欢把情绪收起来？”

池清玥怔了怔，没有回答。

顾言钧笑了笑，不再追问，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另一次，在一家私房菜馆，厨师是四川人，菜式麻辣鲜香。顾言钧吃得额头冒汗，却不停筷，一边吸着气一边说：“过瘾。”

池清玥看着他被辣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忍不住笑了，递给他一张纸巾：“不能吃辣还点这么多。”

顾言钧接过纸巾，看着她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有些发愣，随即也笑起来：“看你吃得很香，就想试试。果然值得。”

他的目光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池清玥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夹了一筷子水煮鱼。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堵无形的高墙，似乎在顾言钧持之以恒的耐心和温暖下，悄然开了一扇小窗。

池清玥开始会主动跟他分享一些工作中的趣事烦恼，甚至偶尔会聊起母亲又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广场舞。

顾言钧总是认真地倾听，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

一天晚上，顾言钧送池清玥回家。车停在楼下，两人都没有立刻下车。

夜色静谧，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清玥。”顾言钧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

“墙还在吗？”他侧过头，看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池清玥沉默了一下，轻轻笑了：“好像…矮了一点。”

顾言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池清玥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那我继续努力。”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带着笑意和无比的郑重，“希望有一天，能拿到永久通行证。”

池清玥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低下头，声音很轻：“…看你的表现。”

顾言钧低低地笑了起来，心情极好：“保证完成任务。”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地更进一步。

顾言钧的追求变得更加直接而体贴。他会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会在她加班时准时送来温热的夜宵，会在下雨天提前提醒她带伞，甚至会陪着苏婉柔研究那些看起来就很“黑暗”的新菜式，并且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还能真诚地夸赞几句。

苏婉柔对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池清玥看着他为自己和母亲所做的一切，冰封的心湖真正开始消融。

她开始期待他的信息，期待周末的约会，甚至会在逛街时，不经意地留意那些适合他的领带和袖扣。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温暖，踏实，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一年后的某个傍晚，顾言钧带池清玥去了他们第一次正式吃饭的那家私房菜馆。

还是那个包厢。

菜过三巡，顾言钧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推到池清玥面前。

里面是一枚设计简洁却无比精致的钻石戒指。

他看着她，目光深情而紧张，声音却无比坚定：“清玥，我知道你曾经对感情有所顾虑，也习惯了自己规划一切。但我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让我加入你未来的计划？不是作为合作伙伴，也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你的丈夫，你一生的爱人。我会用我的一切，守护你，还有阿姨，给你们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池清玥看着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戒指，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眼神真挚的男人。

她想起了前世母亲挡在身前的背影，想起重生归来后母亲娇气却努力改变的样子，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孤独，也想起了顾言钧这些年不变的守候和耐心。

眼眶微微发热。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婉柔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苏婉柔带着笑意的声音：“玥玥啊，和言钧吃饭吃得怎么样啊？”

“妈，”池清玥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顾言钧向我求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苏婉柔惊喜又带着哭腔的声音：“真的？！答应他啊！傻孩子！快答应他！言钧是个好孩子！妈替你高兴！真的高兴！”

池清玥甚至能想象到母亲在那边抹眼泪的样子。

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屏息等待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顾先生，”她眼里含着泪光，嘴角却高高扬起，“我的计划里，正好缺一个长期合伙人。看你表现还不错，就你吧。”

顾言钧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颤抖着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谢谢你，清玥。”他的声音哽咽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