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权传-2

发布时间:2025-09-06 19:14  浏览量:2

二、读书明理爱国

醴陵较为封闭的地理环境,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崇尚农耕,并不过多地关心外面的世界,因而这里自隋唐科举取士以来,靠进学、中举做官的人也就很少。清朝时,醴陵曾有“举人不满桌,进士不开科”的俚语。

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革故鼎新,各乡党、氏族争相筹集祠庙祀产兴学,公立、私立学校陆续开办。就全国来说,湖南在文化教育上是比较发达的省份之一。但是,在交通落后、信息闭塞的乡村,农民由于经济条件上的拮据,特别是思想上的保守和局限,仍旧沿袭祖宗的思维方式,宁愿让自己的儿孙继续务农。也不愿让其冒险闯世界。

普通农家一般每代只挑选一个聪敏悟性好一点的子弟进学堂,识点文字,能学会加减乘除,给家庭收支记个流水账也就足够了。在左权的父亲那一代,爷爷选择的是送较为聪颖的次子左铭三进学堂。左铭三不负众望,虽然在渌江书院就读时“贫几辍学”,但总算学出了点名堂,在醴陵成为一个知名的文化人。到了左权这一代,由于父亲早丧,连年灾荒,一家人连肚子都吃不饱,左家也就没有心思来考虑孩子们读书的事,左权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到了读书的年龄,都没能入学。

然而,在黄猫岭下的小山村里,同一片天地中,人间贫富的对立却是明显的。财大逼邻居。居住在左家屋场左侧山湾里的匡印澄,是黄猫岭这一带的首富,他的儿女能上学的都进了学堂。孩子们扯开嗓门的嘹亮读书声,把山野里寻猪草、捡柴火的穷娃们的心境扯乱了。他们眼馋匡家的孩子,也盼望着能捧起书本,畅游于知识的海洋,探求未知世界。左权自然也不例外。

还在正式上学之前,左权就受到文化启蒙,这与外公张兆申有着重要的关系。外公、外婆家住醴陵县城城郊丁家坊樟树塘茅屋里。外公本也是个种田人, 小时候曾被人贩子拐卖了出去,买家让他读了一些书。家里后来探知音讯,用300两银子将他赎回来,他就在家里开了个蒙馆,教几个村童。

左权的母亲时常带左权到外婆家去做客,疼爱左权的外公就手把手地教他识字、写字。在外公的影响下,左权从小知道只有读书,长大才能有出息。他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走进学堂。在左权7岁时,当看到有钱人家子弟上学,他非常羡慕,就向母亲提出读书的请求。母亲为难地说:读书是要钱的,我们家的财神菩萨还没睁开钱眼呢。家境这样贫寒,我们交不起学费啊!

交不起学费怎么办?左权是一个言路窄、心路宽的孩子。当时年关将至,他便想了一个借过年的机会以筹集学费的主意:扎一个纸狮子,挨门舞狮贺年,讨取米和钱。他把这个主意先告诉了大哥毓麟,商议后又告诉了本村里的好朋友左阳生、左纪璋、左纪重、左纪谷,以及财主匡印澄的四儿子匡泉美。大家觉得耍讨米狮子又好玩、又热闹,便分头进行准备。

正月初一,家家放鞭炮,开“财门”,左权的讨米狮子也“出行”了。左权敲鼓,匡泉美打锣,左纪重领唱,左纪璋、左毓麟舞狮子,左纪谷背米袋子。后面还拖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成了狮子队的小尾巴。

来到一个屋场,“狮子”先蹦进堂屋里,在贴有“天地国亲师位”的神主牌子前行两跪六拜大礼。左权和小伙伴们一边敲锣鼓,一边在左纪重的领唱下,以稚嫩的童音齐声唱道:

狮子进门六个揖,六个揖,口中含着羊毛笔。上写天官来赐福,下写禄寿康宁和安逸。

听到歌声,这家的女主人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忙着量出一升糙米,倒进左纪谷背着的袋子……

“讨米狮子”一直耍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晚上,他们给黄猫岭周围的乡村带来了欢乐,也使左权懂得了一个人怎样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救得自己的道理。 靠舞狮讨来的米,使左权有了再次要求入学读书的本钱。尤其是左权对上学的这种渴望和执着,也深深打动了乡亲邻居。乡亲们向母亲劝说道:自林这娃儿有志向,长大了肯定能有大出息。有大家帮衬着,四婆婆还是让他读书去吧。

其实,左权的母亲虽然自己未能读书,但深受其父的影响,不仅对读书人十分尊敬,更视子女的读书为大事,她又何尝不想让左权读书呢!有了学费,母亲自然很高兴,不仅爽快答应了左权的上学要求,还特别为左权做了一件家织布上衣。

本来也该上学但却没有这么幸运的哥哥姐姐们,在替左权高兴的同时,也为他忙着准备。没有钱买书包,大哥毓麟找来两块木板,用细绳系住两端,做成一个书夹。二哥、三哥找来竹筒锯出一段,里面放上棉花,姐姐磨了一盘墨淋进,把它变成了墨盒。毛笔和纸是母亲从清安铺书纸文具店买来的。于是,文墨书香开始在左权这个农家孩子的身上散发开来。

元宵节刚过,即1913年初春,8岁的左权进入黄猫岭下的东冲铺磐中私塾,开始发蒙读书。从那时起,母亲在劳动之余,也常向左权讲古人匡衡凿壁偷光、车胤以萤为灯和孙康雪地刻苦读书的故事。这些故事给幼年的左权留下了深刻影响,他时时以这些故事勉励自己刻苦读书,幻想着能做一个像外公张兆申那样有学问的人。

背书是中国旧式学校教育的突出特点。左权和小伙伴们常常合上书,闭了眼睛,摇晃着脑袋,用又响亮又高昂的声音背诵《发蒙易知妥本》上的话:“学与时进,功已深矣。盎非时习,犹浅于学也。时以习之,其功不已深乎……”教书先生要求学生“先乎诵经,终乎读礼”。因为在他们看来,经学可以经世。不通经,便不能济世扶危,学成也不过是个不会变通的腐儒。

左权当然懂不了这么多,酷爱读书的他只是除把先生教过的书背熟外,一有机会,还往往去黄猫岭附近的读书人家去借书。尽管这些书的天眉地脚朱墨纷呈,证明主人曾经用过苦功,但左权即使用功也读不明白,非得先生“串讲”不可。他有时不得不跑到离家几里外的睦华村去向叔叔左铭三先生求教。就这样,左权在一年多的私塾中不仅读完了《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及《孟子》《论语》等“必修课程”, 而且在课余时间还囫囵吞枣地阅读过《三国演义》《水浒》等自己喜欢的小说。

1914年,在叔叔左铭三的关照下,左权考取了离家不远的设在陈家冲的私立成城小学。翌年,成城学改称醴陵县第八国民小学,当时称为“文明学堂”。 从此,左权开始了读新学的生活。这个学校所开设的课程,主要有国文、算术、新修身、常识,还有习画帖、习字帖、手工、唱歌、体操等。左权觉得这些课程比那些“之乎者也”之类有趣、新鲜、好懂,因而他把学习当作是一种快乐。

左权每天放学回家,在干完一些放牛或拾柴之类的活计之后,才有时间复习功课。每当夜深人静,他和母亲、大嫂罗和青等一起,共用一盏油灯,母亲纺纱织布,大嫂做针线活,他就在旁边读书,做功课,常常到半夜。

母亲担心左权小小年纪用脑过度,伤了身子,总催他早点上床睡觉。左权却晃着手里的书说:“古时匡衡凿壁偷光,还要读书,我有油灯还不用功吗?”母亲答应道:“那就再看几页吧。”母子们都几乎把心血汗水当灯油点,所以邻居们常说:“左家屋里的那盏灯熄了,黄猫岭的夜也就深得过半了。”

左权常常和那些没有读书的孩子们在一起讲故事,猜谜语。每天放学后,左权要帮家中干活,他牵着水牛走上山坡,找到一块肥沃的草地后,就把水牛拴在一棵小树上,让水牛在附近吃,然后取出镰刀打猪草。有时,小伙伴请左权讲故事、猜谜语。左权这时就模仿着课堂上先生的语气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沙漠船吗?”孩子们答不出,左权就开始说谜语:

四脚长长,没有橹和桨,

背上高耸,没有桅和篷。

人力风力,汽力都不用,

驮着货物,靠自己行动。

小伙伴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左权,就是猜不出“沙漠船”是什么物件。 左权提醒说:“是种动物?再猜猜看。”大家还是猜不出,这时,左权像个大学问家似的告诉伙伴们:“沙漠船就是骆驼,听老师说是比水牛还要大的动物。”湖南没有沙漠,乡村也没有骆驼。没有读过书的孩子们连听也没有听说过,怎么能猜得出。孩子们在左权的谜语中也看到了黄猫岭外面的世界,知道除牛、马等常见的驮运牲畜外,还有一种名叫骆驼的牲畜行走在沙漠中。他们认为这骆驼如果犁田肯定比水牛还要有劲。

左权喜欢动脑筋,遇到不明白的问题非要探出个究竟不可。有一次,先生在课堂上讲古代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他为抢救落水儿童,机智之下用石头把大缸砸了一个窟窿。左权听了后,来回摇晃着脑袋,当即表示有疑问,向先生问道:“掉在水缸里的孩子有多大?”“与你差不多大。”

左权追问道:“水缸有多大?”“比那个小孩子大得多。”

左权又追问:“砸了多大一个窟窿?”“小孩子力气小,搬不动大石头,也就敲出个鸡蛋大的窟窿。”

左权立即辩论说:“一满缸水,一鸡蛋大的窟窿,缸中水何时才能流完,等水流完了,小孩子在水中也被淹死了。我以为司马光这样做还不够,他应该多砸几个窟窿,或者是把窟窿砸大,或者是把水缸彻底砸烂。”

先生当即表扬了左权,说他敢于提出问题,做事就要多想几个套路,把问题解决彻底,并让同学们向左权学习。至今,黄猫岭还流传着“左权砸大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