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不肯出手术费, 我甩下离婚协议, 三年后他在我的花海前下跪

发布时间:2025-08-28 16:09  浏览量:1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青葙牢牢困在医院惨白的走廊里。她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检查报告,上面的每一行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医生温和却不容置喙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苏女士,你这个情况,需要尽快手术。家属呢?这种事最好和家属商量一下。”

家属。

苏青葙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走廊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她的丈夫沈知安,正一脸急切地对他母亲刘玉兰说着什么。刘玉兰眉头紧锁,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我的身体。】

苏青葙深吸一口气,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紧。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过去,像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囚犯。

“妈,知安。”她声音干涩。

刘玉兰眼皮一掀,视线越过她,落在她手里的报告单上,像在看一张催命符。“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就说她是装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懒,不想上班,不想做家务!”

沈知安连忙打圆场:“妈,你少说两句。青葙,医生怎么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敷衍的关切,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他母亲,寻求着某种许可。

“医生建议手术。”苏青葙平静地陈述,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手术?!”刘玉兰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手术要花多少钱?我告诉你苏青葙,我们家可没闲钱给你这么折腾!知安马上要评职称,上下打点不要钱啊?你弟弟上大学的生活费,我们每个月给的还少吗?你倒好,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挑这个节骨眼上!”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在苏青葙最痛的地方。结婚五年,她就像一头被温水慢煮的青蛙,渐渐习惯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她的付出被视为理所当然,她的隐忍被当成软弱可欺。

她看向沈知安,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支撑。哪怕只是一句“妈,别这么说”,也能让她觉得这五年并非完全错付。

然而,沈知安只是皱着眉,拉了拉刘玉兰的衣袖,低声劝道:“妈,这里是医院。”他的重点,是“这里是医院”,是怕丢人,而不是维护她。

刘玉兰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压低了些,但刻薄不减分毫:“医院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苏青葙,我劝你还是找个中医看看,喝两副中药调理调理得了。开刀动手术,多伤元气?再说,你这病,万一影响以后生孩子怎么办?我们沈家可不能断了后!”

“断后”两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青葙脸上。原来,在她丈夫和婆婆眼里,她的子宫比她的命更重要。

她忽然觉得无比可笑。这些年,她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热爱的设计工作,成了一个围着灶台和丈夫打转的家庭主妇。她省吃俭用,把自己的工资大半补贴给原生家庭那个无底洞般的弟弟,剩下的一点,还要被婆婆以“统一管理”的名义收走。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顺从,就能换来家庭的和睦。

现在看来,她错得离谱。

【够了。真的够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在她荒芜的心田里疯狂生长。她不想再忍了。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想了。

“我知道了。”苏青葙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沈知安和刘玉兰都有些意外。

刘玉兰以为她服软了,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这就对了嘛,听人劝,吃饱饭。回家我给你炖点鸡汤,好好补补。”

苏青葙没有看她,只是深深地望了沈知安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恋和依赖,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死寂。她转身,一言不发地朝医院大门走去。

“哎,你去哪儿啊?”沈知安下意识地喊道。

苏青葙没有回头。她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一阵眩晕。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说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

她没有回家,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精致的牢笼。她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走进一家24小时银行,在ATM机前站定,插入了自己那张几乎从不使用的工资卡。

结婚后,她的工资都由刘玉兰“保管”,每个月只给她一千块零花钱。但她留了个心眼,每个月公司发的奖金,她都偷偷存进了这张卡里。五年下来,不多,但也有七万多块。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苏青葙第一次感觉到了底气。这点钱,在偌大的城市里不值一提,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逃离的船票。

她回到那个“家”时,已经是深夜。客厅里亮着灯,沈知安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刘玉兰已经睡了。

“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沈知安的质问脱口而出。

苏青葙换下鞋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进卧室。她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个很久没用过的行李箱。

沈知安跟了进来,看到她的动作,愣住了:“你这是干什么?离家出走?苏青葙,你别闹了行不行?我妈那个人说话是直了点,但她也是为了我们好。手术风险多大,花钱又多……”

“为了我们好?”苏青葙打断他,她转过身,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五年的男人,“沈知安,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今天在医院,你妈说的那些话,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是认同的?”

沈知安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嘴硬道:“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慎重一点。”

“慎重?”苏青葙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我的身体,我的健康,在你眼里,就是一笔需要计算成本和风险的买卖,对吗?如果这笔买卖不划算,随时可以放弃,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安的声音有些急躁,“你能不能别这么胡搅蛮缠?”

苏青葙懒得再跟他争辩。她拉开抽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几件常穿的衣服,证件,还有那个她珍藏了很久的木头盒子。

沈知安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终于意识到她是来真的。他慌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青葙,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没什么好谈的了。”苏青葙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让他吃惊。她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份文件,拍在梳妆台上。

**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签好字了。房子是你们家的婚前财产,我不要。车子是你爸妈给你买的,我也没份。存款,我不知道有多少,反正都在你妈那里,我也一分不要。我净身出户。”

沈知安的眼睛瞪大了,他拿起那份协议书,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疯了?就因为今天这点事?”

“这点事?”苏青葙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沈知安,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是每一根。”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是在为他们这段婚姻画上句号。

“你不能走!”沈知安堵在门口,“你走了,我怎么跟我妈交代?”

【到了这个时候,你担心的,还是你妈。】

苏青葙的心彻底冷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她绕过他,走向门口。

“苏青葙!你半夜三更一个女人,能去哪儿?你别后悔!”他在身后咆哮。

苏青葙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去哪儿,都比这里好。”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那个令她窒息的世界。

深夜的城市街道空旷而寂寥,苏青葙拉着行李箱,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干了她眼角最后一滴泪。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手指在上面漫无目的地滑动。忽然,一个地名跳入她的眼帘。

**云雾渡。**

那是外婆的老家,一个她只在童年时去过的偏远山村。记忆里,那里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有清澈见底的小溪,还有外婆温暖的怀抱和永远也吃不完的甜柿子。

外婆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听说老房子还在,只是早已无人居住,荒废了。

【就去那里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去那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去那个承载着她童年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去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她打开二手车APP,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着信息。她的预算不多,只能买一辆最便宜的代步车。最终,她锁定了一辆车龄超过十年的国产小轿车,车主是个急着出国的年轻人,要价只要两万。

她立刻联系了车主,约好第二天一早看车交易。

一夜无眠。苏青葙在一家快捷酒店里度过了离开那个“家”的第一个夜晚。天一亮,她就去见了车主,车况比想象的要差一些,车身上有不少刮痕,内饰也有些陈旧,但发动机的声音还算沉稳。她没有还价,爽快地付了钱,办了过户手续。

当她握住那辆属于自己的旧车方向盘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这辆破旧的小车,是她的诺亚方舟,将载着她驶离这片令人绝望的苦海。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她换了新的手机卡,将旧卡掰断扔进了垃圾桶。在超市里,她采购了足够多的矿泉水、面包和一些应急药品,塞满了后备箱。

导航设置好目的地——云雾渡。全程一千二百公里,预计需要两天。

当车子缓缓驶出城市的收费站,汇入通往远方的高速公路时,苏青

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座被高楼大厦和霓虹灯包裹的城市。那里有她五年的青春,五年的爱与恨,如今,都将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她打开车窗,初秋的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她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

【再见了,沈知安。再见了,刘玉兰。再见了,那个不像样的家。】

她踩下油门,那辆不起眼的旧车发出嘶吼,朝着未知的远方,一往无前。

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广袤的原野上无限延伸。

苏青葙已经开了五个小时,手臂和后背都开始发酸。她把车停在服务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机安静得可怕,没有了沈知安的夺命连环call,没有了婆婆在家庭群里发布的各种“养生指南”和“好媳妇标准”,世界仿佛一下子清净了。

这种清净,让她感到一丝不真实,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无边无际的自由感。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而她的目的地,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地方。

【真的能到吗?到了之后,又该怎么办?】

一丝迷茫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她不能回头,也无路可退。

休息了片刻,她重新上路。高速公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从密集的高楼变成了平坦的农田,又渐渐出现了连绵起伏的丘陵。天色渐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她找了一个最近的县城下了高速,准备在这里住一晚。小县城的生活节奏很慢,街边的店铺早早就关了门,只有几家小饭馆还亮着灯。苏青葙找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面条筋道,汤头浓郁,几片卤牛肉酥烂入味。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地吃一顿饭了。在家里,饭桌上永远是婆婆的“批斗大会”,要么是嫌她菜做得咸了淡了,要么是数落她工作不清闲赚钱少,要么就是催她赶紧生孩子。一顿饭吃下来,比上坟的心情还要沉重。

吃完面,全身都暖和了起来。苏青-葙在县城里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房间很简陋,但床单被套都散发着阳光和肥皂的清香。她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五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噩梦,没有争吵,没有半夜惊醒后无尽的自我怀疑。

第二天,她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的。推开窗,一股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继续上路。越往前开,路况越差。高速公路变成了国道,国道又变成了省道,最后,导航把她引上了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

路面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厉害。苏青葙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沁出了汗。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会连人带车一起掉下悬崖。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吭哧”一声,毫无征兆地熄火了。

她反复拧动钥匙,发动机却毫无反应。苏青葙的心沉了下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信号只有一格,时有时无。她试着拨打了救援电话,却根本打不通。

【怎么办?】

恐慌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荒无人烟的群山,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她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强大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从山路拐角处冒了出来,车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的大叔。

大叔看到她的车停在路边,主动停了下来,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问道:“闺女,车坏啦?”

苏青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啊,大叔,打不着火了。”

大叔从三轮车上跳下来,让她打开引擎盖看了看,又钻进车里试了试,最后得出结论:“看样子是电瓶亏电了,也可能是火花塞的问题。这山里没地方修,得拖到镇上去。”

“镇上离这里远吗?”

“不远,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大概十几公里吧。”

十几公里,走路是不可能了。苏青葙恳求道:“大叔,您能帮我找个拖车吗?或者……您能带我到镇上吗?我给您钱。”

大叔摆了摆手,露出憨厚的笑容:“说啥钱不钱的。这山里头,碰到了就是缘分。拖车可没有,我这三轮车也拖不动你这铁疙瘩。这样吧,你车锁好,我载你到镇上,帮你找个修车师傅过来看看。”

苏-青葙千恩万谢。她锁好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些贵重物品,坐上了大叔的三轮车。

三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苏青葙紧紧抓着扶手,心里却感到一阵温暖。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叔,比她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丈夫和婆婆,要可靠得多。

路上,她和大叔聊了起来。大叔姓李,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今天去镇上赶集。他听说苏青葙是一个人开车去云雾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云雾渡?那可是个穷地方,路又不好走。你一个女娃子,去那里做啥?”

“我……我外婆家在那儿。”苏青葙含糊地回答。

李大叔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把苏青葙送到镇上唯一的一家汽修店,又热心地帮她和修车师傅说明了情况。修车师傅开着一辆改装过的皮卡,带着工具,和苏青葙一起回到了抛锚的地点。

经过一番检查,果然是电瓶老化了。换上新电瓶,车子顺利发动。苏青葙付了钱,又拿出几百块硬要塞给李大叔,李大叔说什么都不要,推搡了半天,最后只收下了一百块油钱。

“闺女,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前面路更不好走,开慢点。”临走前,李大叔叮嘱道。

苏青葙看着他骑着三轮车远去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这段小小的插曲,冲淡了她心中的不安,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她所逃离的,只是那个冰冷、自私的小圈子而已。

重新上路,天色已经擦黑。山里的夜来得特别早,四周很快就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车灯能照亮前方那一小段路。苏青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开着。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苏青葙!你到底在哪儿?!”电话那头,是沈知安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还是找到了我的新号码。】

苏青葙的心一紧。是啊,他有她的身份证号,想要查到一个手机号,并不难。

“我在哪儿,跟你没关系。”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什么叫没关系?你是我老婆!你一声不吭就跑了,还把卡里的钱都取光了!你知不知道我妈都快被你气病了!”沈知安的语气充满了指责。

苏青葙冷笑一声:“她气病了?那正好,你不是觉得看中医喝中药调理调理就行了吗?让她也试试。至于钱,那是我自己的工资和奖金,我花我自己的钱,天经地义。”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沈知安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你赶紧回来!跟我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回家?”苏青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知安,我已经把离婚协议给你了。从我走出那个门开始,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

“我不同意离婚!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苏青葙说完,便要挂断电话。

“等等!”沈知安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青葙,算我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让我妈那么说你。你回来,我保证,以后都向着你,好不好?”

【又是这样。每次吵架,他都是这样。先是咆哮,然后是服软。可他的保证,就像是写在沙滩上的字,一个浪头过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如果是在一天前,她或许还会心软。但现在,不会了。

“沈知安,太晚了。”她平静地说,“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说完,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像是在为她奏响一曲自由的序曲。

她又想起了外婆。小时候,她最喜欢在下雨天,窝在外婆怀里,听她讲那些古老的故事。外婆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外婆总是说:“我们青葙啊,就像山里的野草,看着柔弱,其实最有韧劲。风吹不倒,雨打不倒,火烧不尽,春风一吹,就又绿了。”

【外婆,青葙来看你了。】

她看着前方被雨雾笼罩的山路,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导航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苏青葙把车停在路边,看到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云雾渡。

到了。她终于到了。

村子很小,也很安静。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大多是黑瓦泥墙的老房子,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混合气息,清新得让人想哭。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村里狭窄的石子路上缓缓行驶。路两旁,有些村民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她这辆陌生的外地牌照小车。

终于,在村子最深处的一棵大榕树下,她找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酸。记忆中那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如今已经杂草丛生,几乎无处下脚。木制的院门腐朽不堪,虚掩着,仿佛一推就倒。房子本身还算完整,但黑色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墙壁也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斑驳。

【这就是外婆留给我的地方。】

虽然破败,但苏青葙却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她推开车门,踩着没过脚踝的杂草,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吱呀——

她轻轻推开门,一股尘封多年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里的陈设还和她记忆中差不多,一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一个老旧的木柜子。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她走到木柜子前,轻轻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正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还有一本小小的土地证。

信是外婆写给她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外婆说,她知道青葙这孩子心软,将来可能会受委屈。她把这栋老房子和后面的那片山林都留给了她,希望如果有一天,她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还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我们青葙,是属于山野的,不该被困在笼子里。”信的最后,外婆这样写道。

苏青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原来,外婆什么都知道。原来,早就有人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她紧紧抱着那个木盒子,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仿佛要将这五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一次性宣泄出来。

哭过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苏青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打量着这个属于她的“新家”。

虽然破旧,但只要用心收拾,总能焕然一新。

她从车里拿出采购来的物资,开始了漫长的清理工作。她先是把院子里的杂草拔掉,又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没有电,她就用手电筒照明;没有自来水,她就去村口的古井里打水。

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村西头那个荒了十几年的老房子,来人了,是林老太(苏青葙外婆姓林)的外孙女。几个还记得林老太的热心大娘大婶,端着自家的饭菜和烙饼过来看她。

“闺女,你一个人怎么住这儿啊?这房子都快塌了。”

“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

苏青葙笑着对她们说,自己是城里待腻了,想来乡下清静清静。大家半信半疑,但看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嘱咐她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她们。

村长也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叫林根生,按辈分算是苏青葙的远房表舅。他帮苏青葙检查了一下房子,说主体结构还算结实,就是屋顶有几处漏雨,电线也老化了,需要重新弄。

“这些事你一个女娃子干不了,明天我叫村里几个后生来帮你弄。钱你不用管,你外婆在世的时候,帮了我们村不少忙,我们都记着呢。”林根生拍着胸脯说。

苏青葙心里充满了感激。她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收获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第二天,林根生果然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了。他们爬上屋顶换瓦片,重新拉了电线,还帮她把屋子里的旧家具都搬出来修理、擦拭。大娘大婶们则帮她收拾院子,开垦出了一小块菜地,撒上了菜籽。

苏青葙也没闲着,她给大家烧水做饭,用自己带来的食材,加上村民们送来的新鲜蔬菜,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欢声笑语不断。

那一刻,苏青葙觉得,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温暖,热闹,充满了人情味。

忙活了两天,老房子终于焕然一新。电通了,水管也接好了。虽然依旧简陋,但已经有了家的温馨。苏青葙把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换上,又从镇上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把小屋布置得井井有条。

她开始尝试着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早睡早起,跟着村里的大婶去山里采蘑菇、挖野菜。她学会了分辨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可以入药。她还从林根生那里要来了一些草药种子,在外婆留下的那片山林里开辟了一小块药圃。她的名字叫青葙,一种可以入药的植物,冥冥之中,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把那辆陪伴她一路逃亡的旧车擦洗干净,停在院子门口。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卫士,见证了她的重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青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山里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富足和安宁。她不再关注手机,不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她渐渐忘了沈知安,忘了刘玉兰,忘了那段让她窒息的婚姻。

然而,她想忘记,不代表麻烦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这天,她正在药圃里除草,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一辆崭新的黑色SUV,与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格格不入,气势汹汹地停在了她家院子门口。

车门打开,沈知安和刘玉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看到眼前焕然一新的院子,以及那个穿着粗布衣服、戴着草帽,皮肤晒成了健康小麦色的苏青葙,都愣住了。

“苏青葙,你……你居然躲在这种鬼地方!”刘玉兰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嫌恶,“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个村姑有什么区别?赶紧跟我们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沈知安也皱着眉说:“青葙,别闹了,跟我回家吧。你看你都瘦了,在这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青葙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内心平静无波,就像看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里就是我的家。”她淡淡地说,“我过得很好,不劳你们费心。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玉兰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苏青葙,我告诉你,只要我们一天没离婚,你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医生,是个有名的老中医,保证药到病除,还绝对不影响生孩子!”

苏青葙觉得好笑:“我的身体,我自己会负责,不用你操心。至于离婚,我过几天就会去法院起诉。沈知安,我劝你还是爽快点在协议上签字,对你我都没坏处。”

“我不会签的!”沈知安的情绪也激动起来,“青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一下我妈!”

“体谅?”苏青葙笑了,她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清亮而锐利,“我体谅她把我当成生育工具,还是体谅她把我当成免费保姆?我体谅她在我生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算计要花多少钱,还是体谅她把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妈的一只玉镯,‘借’去给她侄女当嫁妆,至今未还?”

最后那件事,是压在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那只玉镯是她母亲的遗物,她一直视若珍宝,却被刘玉兰以“小辈结婚,长辈要有所表示”为由强行拿走,说是借,其实就是要。沈知安当时也在场,却默许了这一切。

沈知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苏青葙会把这件事当众说出来。

刘玉兰更是又急又怒,指着苏青葙的鼻子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我拿了不还?那不是你作为嫂子,给你弟妹的见面礼吗?你这个白眼狼!我们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她的骂声引来了周围的村民。林根生和几个大叔大婶都围了过来,一脸不善地看着这对母子。

“你们是什么人?跑到我们云雾渡来撒野!”林根生沉声问道。

刘玉兰叉着腰,一脸傲慢:“我们是谁?我是她婆婆!我来带我儿媳妇回家,天经地义!你们这些乡巴佬,少管闲事!”

“婆婆?”一个大婶冷笑道,“有你这样做婆婆的吗?把儿媳妇逼到这种山沟沟里来,现在还想强行把人带走?我告诉你们,青葙现在是我们云雾渡的人,有我们护着,你们休想欺负她!”

“就是!我们不欢迎你们!赶紧滚!”村民们群情激奋。

沈知安和刘玉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连连后退。

沈知安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拉着苏青葙的手,哀求道:“青葙,我们回去再说,行吗?别让外人看笑话。”

苏青葙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决绝。

**“沈知安,我们之间,早就成了一个笑话。”**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那份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打印了无数份的离婚协议书,和一支笔,递到他面前。

“签了它,我们一别两宽。不签,我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只会更难看。”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力量。

沈知安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些支持她的村民,看着这个他完全无法掌控的场面,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笔。

刘玉兰在一旁尖叫:“儿子,不能签!你签了,我们沈家的脸往哪儿搁!”

沈知安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在协议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苏青葙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副沉重的枷锁,轰然碎裂。

“滚吧。”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沈知安失魂落魄地上了车,刘玉兰还在不甘心地咒骂着,也被他硬拉了上去。黑色的SUV仓皇地掉了个头,带着一阵灰尘,逃离了这个不属于它的地方。

村民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苏青葙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去的车影,脸上露出了五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阳光穿过大榕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药圃里传来阵阵清香。

**尾声**

一年后。

云雾渡因为其独特的原生态环境和一片美丽的青葙花海,成了小有名气的旅游打卡地。而这片花海的主人,就是苏青葙。

她利用外婆留下的山林,结合自己的设计专长和新学的草药知识,打造了一个集草药种植、手工皂制作和民宿体验于一体的生态农庄。她设计的“云雾渡青葙”系列草本产品,通过网络,销往全国各地。

她依旧是那辆旧车,但车子被她装饰得很有特色,车身上画满了各种可爱的草药图案。她经常开着车,去镇上采购,或者送货。

这天,她刚从镇上回来,就看到农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知安。

他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两鬓甚至有了白发。他看着眼前这个容光焕发、自信独立的苏青葙,眼神复杂。

“我……我听说你这里……做得很好。”他呐呐地说。

“还行。”苏青葙的语气平淡如水。

“我妈她……她后来中风了,半身不遂,现在脾气更差了……家里的钱,也被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弟骗去投资,亏光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幸,似乎希望博得一些同情。

苏青葙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

“青葙,我……我后悔了。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他终于说出了来意。

苏青葙看着他,然后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释然。

她指了指远处那片在风中摇曳的青葙花海,轻声说:“沈知安,你知道青葙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独立的爱’。”苏青葙说,“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只有先学会独立地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也才值得被爱。至于回到从前……抱歉,我前面的路,很宽,很长,我不想回头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夕阳下,她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坚定而从容。不远处的花海里,紫红色的青葙花开得正盛,像一团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山风中,自由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