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热血上梁山,晁盖只因做错了3件事情,就注定要被宋江踩脚下
发布时间:2025-08-28 05:26 浏览量:4
人呐,就像那刚泡开的茶叶,起初都挤在一块儿,不分彼此。可水一冲,时间一久,有的就沉了底,有的却始终浮在面上。
谁上谁下,起初谁也说不清,可回头一看,每一步都走得清清楚楚。这世上的事,怕就怕在,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却把你当梯子。这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心里最明白。
01
梁山泊聚义厅的夜,总是那么滚烫。巨大的牛油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把每个好汉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像是刚从铁匠铺里取出来的烙铁。今天又打下了一个姓祝的富户庄园,缴获的金银财宝堆在厅堂中央,晃得人眼花。晁盖,这位梁山的托塔天王,正高高地坐在虎皮交椅上,他端起一只粗瓷大碗,碗里是满满的烈酒。
他站起身,粗壮的胳膊一挥,声如洪钟:“兄弟们!这一票干得漂亮!来,都把碗满上!”
厅里上百号头领喽啰,轰然应诺,酒沫子随着喊声四处飞溅。
晁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最早跟着他劫生辰纲的刘唐、阮氏三雄,到新近上山的各路好汉,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他大声宣布:“这次得来的金银,所有兄弟平分!凡是阵上受了伤的兄弟,赏钱加倍!死了的兄弟,抚恤金送到家里去,要让他们的婆娘娃子一辈子吃穿不愁!”
“天王仁义!” “晁天王万岁!” 阮小七跳到桌子上,光着膀子,把一碗酒直直灌进喉咙,大声叫好。整个聚义厅的气氛,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油,热烈得能把人融化。
晁盖看着这番景象,心里觉得无比痛快。这就是他想要的兄弟情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走下座位,亲自走到一个胳膊上缠着布条的小喽啰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弟,伤得重不重?寨里的大夫瞧过了没有?”
那小喽啰激动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天王关心!小伤,不碍事!”
晁盖哈哈大笑,把自己碗里的酒递过去:“喝了这碗酒,什么伤都好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藏不住事,对谁都掏心掏肺。他觉得,只要他对兄弟们好,兄弟们就一定会对他好。
角落里,军师吴用端着酒碗,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着眼前这片狂热,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好几次想凑到晁盖身边说点什么,可看到晁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他想说,天王,山寨现在人越来越多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成一个大点的村庄来管了。人一多,心思就杂,光靠义气,是压不住的。
离吴用不远,道骨仙风的公孙胜只是捻着胡须,看着火光,轻轻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这片热闹下的隐忧。
事情很快就来了。没过几天,两个新上山的头领,一个叫“翻江蛟”陈猛,一个叫“钻山豹”李固,因为分赏时的一点口角,加上多喝了几杯猫尿,就在校场上动了刀子。两人手下的小喽啰也跟着打成一团,虽然没出人命,却也弄得七八个人挂了彩,兵器甲胄也毁了不少。
这事在山寨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杜迁和宋万这两位梁山元老,找到晁盖,意思是得严办,不然以后谁都敢在山寨里动刀子,那还了得?
晁盖把陈猛和李固叫到聚义厅。两人酒醒了,都有些后怕,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晁盖看着他们,心里头的火气早就消了一半。他觉得,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上山的好汉,何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他沉着脸,说:“你们两个,还当自己是梁山的兄弟不是?”
两人连连磕头:“天王,俺们错了!”
“既然是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开,非要动刀子?”晁盖的声音缓和下来,“这样吧,冲撞了山寨的规矩,每人打五十大板。打完了,再罚酒三杯,当着所有兄弟的面,把这事给了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说完,他亲自把两人扶起来,叹了口气:“自家兄弟,以后别这样了。”
吴用在一旁看着,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晁盖又犯了老毛病。这哪里是处理山寨的规矩,分明就是村里邻居劝架。五十大板,罚酒三杯,看似罚了,实际上是和稀泥。没有明确的律法,没有让人畏惧的威严,单靠一句“自家兄弟”,怎么能管住这几百上千个桀骜不驯的汉子?他想开口,可看看晁盖那张深信“义气大过天”的脸,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便是晁盖做下的第一件错事,他只要恩情,却立不起法度。他不知道,没有规矩的义气,就像沙滩上盖起来的房子,看着好看,一个浪头打来,就全塌了。
02
就在山寨的规矩还是一团浆糊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这潭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这个人就是宋江。
宋江因为杀了阎婆惜,被官府通缉,几经周折,最终决定上梁山。消息传来,晁盖高兴得像个孩子。他逢人便说:“公明哥哥要来了!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当年通风报信,我们七个的脑袋早就被挂在城墙上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梁山之主,带着所有头领,亲自下山,跑到几十里外去迎接。那场面,比迎接皇帝还要隆重。见到了宋江,晁盖纳头便拜,拉着宋江的手,眼圈都红了。
到了聚义厅,晁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第一把交椅让给宋江。他说:“哥哥,这梁山之主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你坐,你坐!”
宋江哪里肯坐。他连连推辞,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口称“晁盖哥哥”,说自己是“无路可走的罪囚”,能得山寨收留,已是天大的恩情,怎敢有非分之想。两人推让了半天,最后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可那份姿态,赢得了满堂好汉的赞许。
晁盖心里更是熨帖,觉得宋江真是仁义君子。他大手一挥,把宋江带来的花荣、秦明、燕顺、王英等一众人马,全部封为头领,地位和林冲、刘唐这些老兄弟不相上下。
从那天起,梁山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晁盖还是老样子,每天和兄弟们喝酒吃肉,谈论的无非是下次去打哪个庄子,抢哪家富户。他的管理,是一种“家”的文化,所有人都是他晁盖的兄弟,不分彼此。
宋江却不一样。他很少在酒桌上放纵自己,总是温文尔雅。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关心那些地位不高,但手里有绝活的头领。比如,他会亲自到戴宗的住处,关切地问他每天奔波传递消息,腿脚是否酸痛,然后送上上好的伤药。他会找到负责文书的萧让和负责刻印的金大坚,和他们探讨书法印刻的妙处,言语间充满了尊重,还时不时送些笔墨纸砚和润笔的银子。
这些人在晁盖眼里,可能只是“有点用处的兄弟”,但在宋江这里,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心里都有一杆秤。渐渐地,这些人提到“宋公明哥哥”,眼里的光彩,比提到“晁天王”时要真切得多。
更让吴用感到心惊的是,宋江经常在夜里,请他到自己的院子里喝茶。他们不谈今天喝了多少酒,也不谈明天抢多少东西。宋江和他谈的,是梁山的长远之计。
“学究,你看我们梁山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可山寨里人吃马嚼,开销巨大,总不能一直靠打家劫舍过日子吧?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宋江忧心忡忡地说。
吴用一愣,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跟晁盖提,晁盖总是一挥手:“怕什么!钱没了,再去抢就是了!”
宋江又说:“还有,山寨里人越来越多,龙蛇混杂。今天这个和那个吵架,明天那个和这个动手。晁盖哥哥仁义,总想着兄弟情分。可一个不慎,内里生乱,官府再大兵压境,我们这点基业,怕是保不住啊。”
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吴用的心坎里。他觉得,宋江的眼光,看得比晁盖远太多了。晁盖想的是“今天”,宋江想的却是“明天”和“后天”。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黝黑、态度谦恭的“及时雨”,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或许,他才是那个能带着梁山走得更远的人。
03
终于有一天,在聚义厅的会议上,宋江站了出来。他先是对晁盖恭敬地一拜,然后对众头领说:“小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请天王和各位哥哥定夺。”
晁盖正在喝酒,闻言放下酒碗,豪爽地说:“公明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宋江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如今我们梁山兵强马壮,好汉云集。小弟以为,为了更好地应对官府,也为了山寨的长远发展,我们应该把各项事务分一分工。比如,专设一处管钱粮,一处管内外情报,一处操练兵马,一处掌管刑赏功罚。各司其职,才不会乱了套。”
这话一出,厅里静了一下。阮小二嘟囔了一句:“分那么清楚干啥,不都是自家兄弟。”
晁盖也觉得有点别扭,他心里想的也是“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可他转念一想,宋江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山寨大了,是该有个章法。他又看了一眼吴用,吴用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晁盖心里那点疑虑就散了。他一拍大腿:“好!公明兄弟说得对!就这么办!学究,你和公明兄弟商量着弄,我信得过你们!”
他把这件事,当成是对兄弟的信任,轻易地就放了手。他不知道,权力这东西,就像手里的沙子,你一松手,它就流走了。这便是他做下的第二件错事:放任自流,不懂集权。他把山寨的命脉,亲手交了出去。
宋江和吴用效率极高。很快,一份详细的分工名单就出来了。戴宗,宋江的心腹,掌管了内外情报,梁山所有的风吹草动,都得先经过他的耳朵。李应和杜兴,两位富户出身的头领,被宋江拉拢,掌管了钱粮府库,山寨的钱袋子被牢牢看住。萧让和金大坚,负责起草文书和掌管印信,这等于控制了山寨的“公章”。
而晁盖的老兄弟们呢?林冲、刘唐、阮氏三雄,他们依旧掌管着兵马,负责打仗。这看起来权力很大,是山寨的拳头。可实际上,他们被巧妙地排除在了日常的核心决策之外。拳头再硬,不知道往哪儿打,听谁的号令打,那也只是个摆设。
从那以后,晁盖的日子变得“清闲”起来。他发现,聚义厅开会的次数少了。很多事情,宋江都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和各部门的头领商议好了。戴宗的情报,吴用的计策,李应的钱粮,萧让的文书,一套完整的方案拿到他面前,他这个天王需要做的,似乎只剩下点头和说“好”。
有一次,山寨需要到山外采购一批急需的铁料和药材。按照以前的规矩,这得晁盖亲自拍板决定。可这次,宋江直接递上来一份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采购地点、接头人、安全路线、所需钱款、负责头领,所有细节一应俱全。
晁盖拿着那份文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改不了。他想提点意见,显示一下自己天王的权威,可他发现,宋...
04
晁盖拿着那份文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改不了。他想提点意见,显示一下自己天王的身价,可他发现,宋江的方案几乎完美,他根本提不出更好的主意。一股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好,就按公明兄弟的意思办。”
他坐在虎皮交椅上,看着下面宋江和吴用、戴宗等一干人等低声商议着执行的细节,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这聚义厅还是他的聚义厅,可这里谈论的事情,他却越来越插不上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就像一个富家翁,突然发现管家比自己更熟悉家里的每一笔账目,每一个下人。
这种感觉,在山寨的中下层头领和喽啰们那里,体现得更加明显。以前,大家有事都去找晁天王。可晁天王除了能陪你喝酒,拍着你的肩膀说几句“好兄弟,别怕”,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家里老娘病了,没钱买药,去找宋公明哥哥。宋江二话不说,叫来李应,从公账里批一百贯钱,还附送几句暖心的话。在山外的亲戚受了欺负,想打探点消息,去找宋公明哥哥。宋江叫来戴宗,几天之内,消息就送到了你手上。谁和谁有了矛盾,去找宋公明哥哥,他总能说得双方都心服口服,和和气气地解决。
“及时雨”这个名号,在梁山内部,叫得比在江湖上还要响亮。大家渐渐形成了一个习惯,有事,找宋江。天大的事,有宋公明哥哥顶着。至于晁天王,他还是那个仁义的好大哥,可他离大家的生活,似乎越来越远了。他成了一个象征,一个图腾,高高在上,却失去了根基。
晁盖不是傻子,他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心里憋闷,却又说不出口。难道去指责宋江做得不对吗?宋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山寨好,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发火。他只能把这股憋屈,化作一杯杯的烈酒,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开始频繁地找林冲、三阮、刘唐这些老兄弟喝酒。酒桌上,他还是那个豪迈的晁天王,可兄弟们都看得出,他笑声里的苦涩。阮小七性子最直,有一次喝多了,就嚷嚷起来:“哥哥,现在这山寨,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那宋黑子,拉着一帮酸文人,整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还是以前好,咱们兄弟们想打哪就打哪,痛快!”
晁盖听了,心里一震,嘴上却呵斥道:“休得胡说!公明兄弟是为山寨好!你懂个屁!”
他骂着阮小七,心里却觉得阮小七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他开始怀念,怀念那个只有七个兄弟,喝着同一坛酒,做着同一个梦的东溪村。可他回不去了,梁山已经成了一艘大船,而他这个船长,似乎快要抓不住舵了。
05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曾头市。
曾头市的教师爷史文恭,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背后有人撑腰,放出话来,说要“踏平梁山泊,活捉晁盖宋江”。更可恨的是,他们还抢了梁山从北方买来的一批战马。这批战马,正是宋江那个完美计划里的一部分,是梁山扩充骑兵的关键。
消息传回梁山,晁盖的肺都快气炸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了,这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他无能。他觉得,自己的威严,自己的脸面,被史文恭狠狠地踩在了地上。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憋屈和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聚义厅里,晁盖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碗都跳了起来。他赤红着双眼,吼道:“欺人太甚!我晁盖若不亲手宰了那史文恭,誓不为人!”
他宣布,要亲自带兵,攻打曾头市。
这话一出,宋江第一个站出来“苦苦劝谏”:“哥哥!您是山寨之主,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这等小事,交给小弟去办即可!我若不踏平曾头市,提史文恭的人头来见哥哥,甘愿受死!”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林冲也站了出来,他被高俅逼上梁山,对晁盖有知遇之恩。他抱拳道:“天王,小弟愿为先锋,替天王拿下那厮!”
众人纷纷劝说,可他们越是劝,晁盖心里的火烧得越旺。他觉得,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起来的泥菩萨了。他觉得,这是在小看他,是在怜悯他。他当了一辈子好汉,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他看着宋江那张“忠心耿耿”的脸,心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我若不去,让你去了,你打了胜仗回来,这梁山泊里,还有我晁盖站的地方吗?
他打定了主意,这是他夺回威信的最后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挥手打断了所有人的劝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都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我亲自去!公明兄弟,你经验老道,替我看好山寨!”
吴用这次的劝说,显得有些敷衍。他只是跟着重复了几句宋江的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天时、地利、人和的角度,去分析此战的风险。他的目光,在晁盖和宋江之间游移,最后落在了宋江身上。
晁盖点齐了五千兵马,都是他最信得过的老班底。临行前,他站在梁山大旗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了一个让他抱憾终身的誓言。他指着远方,大声说:“我此去曾头市,众家兄弟听着!若有哪个捉得史文恭者,便教他做梁山泊主!”
说完,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着队伍,冲下了山。他以为这是一次证明自己的豪迈出征,却不知,这正是他做下的第三件错事:意气用事,将自己的命运,当成了一场豪赌。而这场赌局的背后,早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06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晁盖的大军,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曾头市外。根据探子回报,今夜市里防备松懈,正是夜袭的好机会。晁盖心里憋着一股劲,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告诉梁山上下,谁才是真正的天王。
他一挥手,几千人马如猛虎下山,冲向了那片沉睡中的市镇。
喊杀声骤然响起,火光冲天。可事情不对劲。他们冲进去,遇到的抵抗异常顽强。原本以为松懈的防御,竟然是铜墙铁壁。黑暗中,无数的绊马索、陷坑,让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倒地。
“不好!中计了!”晁盖心里一沉,立刻下令后队变前队,准备撤退。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支箭,一支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地射了过来。晁盖只觉得左边面颊一阵剧痛,一股灼热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他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
“天王中箭了!” “保护天王!” 亲兵们疯了一样围上来,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将昏迷不醒的晁盖抢了回来。
这一夜,梁山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惨不忍睹。
回到山寨,晁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箭上有毒,毒性猛烈,山寨里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他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紫色的猪头,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一条眼缝。他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几个人,有泪流满面的刘唐,有双拳紧握的林冲。他没有找吴用,也没有找三阮,他的目光,落在了新上山不久,负责掌管刑赏的“铁面孔目”裴宣身上。
他选择裴宣,是因为裴宣原是官府的提刑司孔目,为人最是刚正不阿,而且不属于宋江的嫡系,也不属于自己的老班底,是个局外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裴宣的手,那只手冰冷而颤抖。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漏风的窗户里挤出来的:
“……贤弟……替我……捉……捉住……射死我的……那人……他……他便是……梁山泊主……”
话没说完,他的头一歪,手便垂了下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托塔天王,就这样带着无尽的不甘和疑惑,死在了自己的卧榻之上。
裴宣跪在床边,心中悲痛。他伸手去为晁盖擦拭脸上的血污,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到了那支致命的箭杆。他想把箭拔下来,却发现箭杆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从箭杆上撕下了一小块布条。
那布条很小,上面似乎用血,或者某种特殊的暗红色染料,画着一个极其隐秘的记号。那个记号很复杂,又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裴宣心里一动,他看了一眼周围,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块小布条,紧紧地攥进了手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哭喊声。宋江“悲痛欲绝”地冲了进来,他扑到晁盖的床前,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是小弟无能,没有劝住你啊!哥哥!”
他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切。
几天后,梁山为晁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宋江名正言顺地主持大局,安排得井井有条,所有人都觉得,危难之时,幸亏有宋公明哥哥在。
又过了几天,一个深夜。裴宣在自己的房里,点亮了油灯。他关好门窗,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块布条。在跳动的火光下,那暗红色的记号,显得格外诡异。他总觉得这个记号在哪里见过。
他皱着眉头,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找起来。他以前是提刑司孔目,对各种文书、印信、记号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他翻出了一份卷宗,那是当年宋江刚上山时,由“圣手书生”萧让代笔书写的“入伙文书”。按照规矩,文书的末尾,盖有宋江的私人印章,以示郑重。
裴宣举着油灯,凑近了那份文书。他仔细地看着那个印章,忽然,他的呼吸停滞了。在印章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为了防伪而刻意留下的微小标记。
他颤抖着手,将那块布条放在文书旁边,两个记号,在灯光下一对比……
裴宣瞬间脸色煞白,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手中的布条和文书散落一地,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看到后震惊了!
07
那布条上的秘密记号,与宋江私人印章上的防伪标记,竟然完全吻合!
裴宣瘫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这个防伪标记,是宋江还在郓城县当押司的时候,为了防止重要文书被伪造,自己独创的一种花押,极其隐秘。据他所知,除了宋江自己,恐怕只有他最亲信的心腹,比如戴宗,才有可能知晓其中的奥秘。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支射死晁盖的毒箭,绝对不是曾头市的人射的!它来自梁山!它极有可能,不是宋江亲手射出,但绝对是在他的授意或者默许之下,由他最信任的心腹执行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裴宣脑中炸开:晁盖夜袭曾头市的计划,为什么会泄露得那么精准?为什么会正好掉进埋伏圈?梁山的情报,掌握在谁的手里?是戴宗!而戴宗,是宋江的人!
一切都串起来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一场借刀杀人的完美阴谋!宋江的“苦苦劝谏”,晁盖的“意气用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这场阴谋的剧本。
裴宣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由宋江掌控的梁山,忽然明白了晁盖临死前,为什么拉住自己,为什么说出那句“射死我的那人,他便是梁山泊主”。晁盖在最后一刻,或许也想明白了,但他没有证据,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最后的线索。
裴宣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该怎么办?
揭发真相?他手里有什么?一块小小的布条,一个外人根本看不懂的记号。宋江现在大权在握,威望如日中天,吴用、戴宗、李应这些关键人物都是他的人。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铁面孔目”,拿着这点“证据”去指证他,下场会是什么?恐怕不等他说完,就会被当成“挑拨山寨关系,意图谋反的奸细”给剁成肉酱。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信他,那又如何?把梁山闹个天翻地覆,让所有兄弟自相残杀吗?他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如今的梁山。在宋江的治理下,山寨确实比以前更有秩序,更强大,也更有“前途”。大部分兄弟都真心拥护他,相信他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
如果揭开这个血淋淋的盖子,只会让这艘已经起航的大船,瞬间沉没。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晁盖,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江湖道义”,去毁掉所有人的希望,值得吗?
裴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何被陷害,不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懂变通吗?官场如此,江湖,亦是如此。所谓的“道义”,在赤裸裸的权力和利益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良久,他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惊恐,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缓缓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布条和文书,走到油灯前。火苗舔舐着纸张,将那个秘密,将那份真相,一点点吞噬,最后化为一缕青烟,一撮灰烬。
他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在了心底。他选择继续当他的“铁面孔目”,继续负责山寨的刑赏功罚。只是从那天起,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冷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笑。他成了一架精准执行命令的机器,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08
晁盖的死,并没有让梁山停下脚步。史文恭最终被后来上山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活捉。按照晁盖的遗言,卢俊义理应成为梁山之主。
可宋江有的是办法。他先是“坚决”推举卢俊义坐第一把交椅,自己甘愿为副。卢俊义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哪里敢坐。然后宋江又提议,他和卢俊义各带一队人马,分头去打东平府和东昌府,谁先打下来谁当寨主。结果,他用计轻松拿下东平府,而卢俊义在东昌府被没羽箭张清打得灰头土脸。
经过这一系列的谦让和比试,宋江最终“在众兄弟的苦苦哀求下”,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梁山第一把交椅。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聚义厅”的牌匾,换成了“忠义堂”。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聚义”,是江湖好汉的抱团取暖;“忠义”,忠的是谁?义的又是什么?
梁山的大旗也换了,中间一面杏黄大旗,上书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一切,都朝着宋江规划的方向发展。
又是一次酒宴,还是在那个厅堂,只是主位上的人换了。宋江酒过三巡,意气风发地站起来,提出了他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招安。
“众位兄弟,我们占山为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一身本事,本当报效国家,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如今圣上昏聩,被奸臣蒙蔽。我们何不接受朝廷招安,去讨伐那些真正的国贼,为国家出力,换一个出身,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的话音一落,黑旋风李逵第一个跳起来,嚷道:“招安,招安!招个鸟安!俺们在这里快活,凭什么去受那鸟官府的气!”
宋江脸色一沉,呵斥了李逵。满座的头领,大部分都低头不语,心思各异。但像花荣、秦明这些本就是朝廷军官出身的人,都表示赞同。吴用也站出来,从利弊得失的角度,分析了招安的好处。
气氛有些尴尬。
阮小七喝得醉醺醺的,端着酒碗,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哥哥……俺想你了……这梁山,不是咱们的梁山了……”
林冲坐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酒杯,一言不发。他看着主位上的宋江,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晁盖不问缘由,力排众议,接纳他这个“戴罪之人”上山的场景。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夜深了。阮小七摇摇晃晃地,独自一人来到后山晁盖的坟前。他拨开杂草,把怀里揣着的一碗酒,洒在坟前的泥土上。
“哥哥……他们都说招安好……可俺不懂……俺只知道,跟着你,有酒喝,有肉吃,没人敢欺负咱们……现在……这日子,没劲透了……”
他靠着墓碑,坐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月亮,眼泪顺着粗糙的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远处,忠义堂里依旧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宋江和众头领们推杯换盏的欢笑声,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那片曾经属于草莽英雄的江湖,就这样,在觥筹交错之间,悄然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