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男子捡到“买命钱”,中毒假死险被活埋,道士吓尿裤子!

发布时间:2025-08-25 15:52  浏览量:4

我诈尸了

村里老人说四十五岁是道坎,沾上就得倒霉。

我生日当天捡到个鼓囊囊的红布包,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票子。

当晚全村狗嚎得像哭丧,我爹抄起顶门棍就往外冲:“坏了,撞煞了!”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额头贴着黄符。

听见外面道士喊:“吉时已到,钉棺!”

棺材板“哐当”砸下来的瞬间,我猛地坐起身:“且慢!我还能抢救一下!”

我叫李铁柱,住在老槐树盘根错节的李家坳。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规矩比石头缝里的藤蔓还缠人。尤其是那些口口相传的禁忌,渗进骨头缝里,比老北风还邪乎。其中顶顶要命的,就是“四十五”这个数。为啥?村里老人抽着旱烟,吐着烟圈,眼神能勾出几辈人积攒的寒气:“孔圣人七十三,孟圣人八十四,那是天上的星宿归位了。咱凡人?四十五,那就是阎王爷磨刀霍霍的门槛儿!沾上,轻则破财走背字,重了?嘿嘿,黄泉路上赶早集!”

老辈儿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当年包青天包大人,四十五岁那年,在陈州放粮就差点让土匪剁了包大人馅儿饺子,据说最后是钻了狗洞(也有说是装成妓院里打杂的鳖腿)才捡回一条命;又说包大人为了砍那无法无天的赵王,愣是在这岁数上“死”了一回,让自己媳妇去跟赵王虚与委蛇,骗回尚方宝剑。瞧瞧,遇险、假死、当王八(绿帽子)……这四十五岁,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凶祸百宝箱!所以,在我们李家坳,四十五?提都不能提!谁要是活到这个坎儿上,那得夹着尾巴做人,走路都得数着蚂蚁,生怕惊动了哪路不开眼的神仙。

好死不死,我李铁柱,今年正正好,四十五!生日就在今天,八月十五。往年过生日,我媳妇王翠花高低得给我擀碗长寿面,卧俩溏心鸡蛋。今天?嗬,天刚蒙蒙亮,她就跟个受惊的鹌鹑似的缩在炕角,眼神躲闪,手里绞着块洗得发白的旧毛巾,愣是没提“生日”这俩字儿。屋里那股子压抑劲儿,活像塞了一团刚揭锅的湿棉花,闷得人胸口发堵。

“翠…翠花?”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啥…今天天气…咳,挺亮堂哈?”

王翠花身子一抖,猛地抬头,眼圈居然已经红了!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蚊子哼哼:“当…当家的…今儿个…咱…咱就在家…在家待着,哪…哪也别去…” 声音抖得不成调,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这阵仗,我心里那点侥幸“啪叽”一下摔得稀碎。得,四十五的煞气,它真来了,还带着一股子腌入味的晦气,直往我天灵盖上冲!我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好像真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后头盯着。这破生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为了驱散这股邪门的晦气,也为了躲开屋里那股子快把人逼疯的低气压,我抄起墙角的柴刀和麻绳,闷头就往屋后那片乱石岗子走。砍点柴火吧,出点力气,兴许能把那股子盘踞在心头的寒气给挥散了。

山里刚下过一场过云雨,泥土湿漉漉的,一脚踩上去“噗嗤”一声,带起一股子浓烈的土腥味儿。空气倒是格外清冽,吸一口直冲脑门。就在我深一脚浅一脚绕过一块半人高的青黑色卧牛石时,一抹扎眼的、鲜亮得近乎妖异的红色,猛地撞进了我眼里!

就在那石头根儿底下,紧挨着一小丛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的野草,一个包袱皮大小的红布包,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躺在湿泥地上!那红,红得像血,又像贴歪了的过门钱,在雨后灰扑扑的山坡上,简直像个烧红的烙铁,灼得人眼皮直跳。

我们这儿有个老话儿:“坟头纸,孤山包,路旁红布莫弯腰!” 意思就是,坟头飘的白纸钱,独独一座的小山包,还有这莫名其妙扔在路边的红布包,全是沾不得的邪乎东西!尤其是我今天这日子口……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绕开。可那红布包鼓鼓囊囊的,角上似乎还沾了点黄泥,一个角没包严实,露出里面一沓花花绿绿纸片的边角……那颜色,那质感……我cao!钱?!是钱!花花绿绿的票子!

邪门儿不邪门儿的念头瞬间被这“花花绿绿”冲了个七零八落。穷啊!李家坳谁家不穷?王翠花那件花衣裳都穿了快十年了。这鼓囊囊的红布包,要真是钱……

强烈的诱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我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左右张望。乱石岗子静悄悄的,只有雨后的水滴从树叶尖上“吧嗒”、“吧嗒”往下掉。鬼影子都没一个。谁丢的?管他呢!捡了再说!大不了…大不了我回家先拿桃树枝抽它一顿去去邪气!

脑子里天人交战,脚却像被那红布包吸住了磁铁,不由自主地就挪了过去。我弯腰,手指头尖碰到那湿冷的红布时,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摸到了一条冻僵的死蛇。心一横,牙一咬,我一把抓起那个红布包,也顾不上看里面具体有多少,有多“花花绿绿”,胡乱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山下跑。柴也不砍了,那点理智和禁忌,全被怀里这个鼓囊囊、沉甸甸的东西给压到了脚底板。

跑回家,我“咣当”一声撞上门栓,背靠着门板直喘粗气,心口“砰砰”跳得像擂鼓。王翠花正坐在灶膛前烧火,被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烧火棍差点掉进灶里。

“当…当家的?你…你这是让狼撵了?”她看着我煞白的脸和紧紧捂在怀里的手。

我喘匀了气,紧张兮兮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带着点做贼的兴奋和未散的恐慌:“翠…翠花!你…你看我捡着啥了!” 我哆嗦着手,把怀里那个湿漉漉、还沾着泥点子的红布包掏了出来。

王翠花狐疑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那系得有些潦草的布疙瘩。红布摊开的瞬间,我们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布包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摞钞票!虽然被雨水洇湿了些边角,但那崭新的墨绿色百元大钞,还有几张五十、二十的票子,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千!这对于我们这穷山沟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王翠花眼睛瞬间亮了,拿着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刚才那副愁云惨雾的样子一扫而空:“哎哟我的天爷!这…这真是…真是钱啊!铁柱哥,你…你从哪捡的?老天开眼了?”

“就后山,石头底下。”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还带着虚,“邪门是邪门了点,可…可这可是真金白银啊翠花!咱家…咱家今年能过个好年了!给娃扯身新衣裳,再…再割二斤肉!”

王翠花看着钱,又看看我,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换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她欲言又止:“可…可当家的,今天…今天是你…那个日子…捡这种路边的红布包…会不会…” 她没敢把“招灾惹祸”四个字说出来,但那意思,明明白白写在眼睛里了。

“嗨!怕啥!”我强装镇定,故意把嗓门提高,好像声音大点就能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钱还能咬手?捡着了就是咱的!甭管那些老黄历!这叫…这叫时来运转!是好事!赶紧的,收起来,藏柜子最底下!”

我把钱重新用红布包好,塞进王翠花手里,推着她去藏钱。然而,那股子强行压下的寒气,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骨又悄悄爬了上来,盘踞在心底。我走到院子里,看着天边那轮躲在薄云后面、惨白惨白的日头,总觉得这片死寂里,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天,说黑就黑了下来。山里没路灯,整个李家坳像是被一口巨大的黑锅给扣住了。我早早上了炕,怀里揣着捡来的“巨款”,本该高兴,可心里头那点不安,随着夜色加深,像野草一样疯长。王翠花也心不在焉,纳鞋底的针好几次扎到了手指头。

就在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强撑着那点脆弱的平静时,村子里的狗,毫无预兆地炸了锅!

不是普通的叫!是那种凄厉到极点、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嚎叫!“嗷呜——嗷——呜——!”一声连着一声,此起彼伏,从村头到村尾,所有的狗都在这么嚎!那声音穿透浓重的夜色,撕心裂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听得人头皮瞬间炸开,浑身汗毛倒竖!

这不是看家护院的吠叫,这他妈就是在哭丧!给谁哭?一股寒气“嗖”地从我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从炕上弹坐起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几乎要停止跳动。

“哐当!”一声巨响!我爹那屋的门被撞开了!老爷子今年七十有三,腿脚不算利索,平日走路都得拄拐。可此刻,他竟像头发了狂的老狮子,赤着脚,身上只披了件松松垮垮的白汗衫,手里抄着那根碗口粗、用来顶大门的枣木棍子,风一样地冲进了院子!

老爷子浑浊的老眼里此刻精光四射,全是惊骇!他抄着顶门棍,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然后猛地停下,死死盯着我家大门的方向,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坏了!坏了!撞煞了!铁柱!是冲你来的!四十五的煞!它…它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轰隆!”一声,我感觉脑袋里像炸了个惊雷!王翠花尖叫一声,手里的针线筐“啪”地掉在地上,线轴滚了一地。

“爹!爹你说啥?!”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爷子没理我,状若疯癫,抡起那根沉甸甸的枣木顶门棍,对着我家那两扇厚实的松木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就砸了上去!

“哐!!!”

一声巨响,震得门框上的土簌簌往下掉!那动静,简直像要把门板生生劈开!

“何方邪祟!敢动我儿!给老子滚!滚出李家坳!滚——!!!”我爹的咆哮声嘶力竭,带着拼命的狠劲儿,在死寂的村庄里疯狂回荡,却更显得外面群狗那连绵不绝的哭嚎声无比诡异恐怖。

王翠花已经瘫软在炕沿上,捂着嘴,只有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我僵在炕上,浑身冰冷,血液都好像冻住了。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捡钱…红布包…四十五…群狗哭嚎…撞煞…冲我来的…阎王爷来收人了?那包钱…那包钱难道是…买命钱?!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狠狠咬了我一口!我眼前一黑,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灭顶吞噬!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一口气没上来,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怪响,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最后听到的,是自己身体砸在炕席上的闷响,和我爹那绝望到癫狂的嘶吼,以及屋外群狗越发凄厉、如同地狱传来的挽歌般的哀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从最深最冷的冰窟窿里挣扎出来,一丝微弱的意识像游丝般浮起。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空气粘稠而冰冷,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陈年老木头混合着劣质油漆和某种…某种干燥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熏得人脑仁疼。

我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得像挂了千斤秤砣。浑身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苍蝇在脑袋里开大会。慢慢地,外面的声音开始穿透进来,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真就这么没了?昨儿看着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四十五啊!那道坎儿!老话儿准着呢!”

“…唉,铁柱也是个苦命的…翠花哭晕过去两三回了…”

“…快别说了,时辰快到了…东西都备齐了没?”

“…齐了齐了,寿衣是李老裁缝连夜赶出来的…棺材是村东刘木匠家现成的那口松木的…诶,纸钱呢?多烧点!黄泉路上小鬼儿多,打点打点…”

“还有这‘倒头饭’!筷子得竖着插!千万不能横着放!不然到了那头饭都吃不上!…香!香续上!不能断喽!”

“唉…他爹呢?老爷子咋样了?”

“…还在堂屋坐着呢…眼神直勾勾的…吓人…造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爹…翠花…他们…他们在说什么?谁没了?铁柱?我?!什么东西快到了?时辰?什么时辰?寿衣?棺材?纸钱?!倒头饭?!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意识里!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攫紧了我!我死了?!我就这么死了?!就因为捡了那个红布包?!就因为该死的四十五?!可…可我还能听见啊!我还能想啊!我…我还没死透?!

一股巨大的求生欲猛地从脚底板冲上来!不!我不能死!我得动!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拼命地想要抬起手,想要蹬腿,想要喊叫!可身体像一块被冻僵的木头,完全不听从大脑的指挥!只有眼珠子在紧闭的眼皮下疯狂地转动,试图冲破那沉重的阻碍。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清晰、更加接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了进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肃穆感。

“……道长,都预备妥当了。您…您掌掌眼?” 这是村长李大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一个略显苍老、没什么起伏、却自带一股子阴冷气息的声音响起,慢悠悠的,每个字都像冰珠子掉在石板上:“嗯…魂幡立稳了…引魂鸡绑好了…开路钱也撒了…唔…停灵三日,煞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时辰掐得正好…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送他上路,免得阴魂留恋,成了祸害…”

午时三刻?!上路?!我cao他姥姥的!这老杂毛要把我埋了?!我他妈还没死呢!

前所未有的恐慌让我几乎窒息!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挣扎,去调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终于!右手的小拇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有门!我能动!

外面那个被称为道长的老杂毛,似乎没察觉到棺材里这微不足道的动静,他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催命的锣:

“吉——时——已——到——”

“咚!咚!咚!” 外面骤然响起三声沉闷的鼓响!像敲在人的心尖上!

紧接着,是一声拉长了调子的、凄厉尖锐的唢呐声!像一把生锈的锉刀,狠狠地刮过所有人的神经!李家坳那特有的、专门用于白事送葬的、能把人魂儿都吹散的调子响了起来!瞬间,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干嚎声也跟着响起。

“起——灵——喽——!!!”一个粗嘎的嗓子拖着长音喊道。

“哐啷!”一声刺耳的巨响!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晃动!我感觉自己躺着的这块“床板”猛地被抬了起来!不!不是床板!是棺材!我他妈真躺在棺材里被抬起来了!外面传来的正是抬棺杠子压在肩膀上的沉重闷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慢点慢点…前头门槛!抬高脚!”

“孝子贤孙!摔盆儿啦——!”

“啪嚓!”一声清脆的瓦盆碎裂声!

“铁柱哥啊——你走好啊——呜呜呜——”

“铁柱叔——一路走好——”

王翠花和我那几个远房侄子侄女的哭嚎声真切地传了进来,撕心裂肺。我的心像被油煎一样!翠花!别哭!我还没死啊!

棺材晃晃悠悠地前行,我能感觉到外面步伐的沉重和小心。那震耳欲聋的唢呐和哭丧声,像无数根针扎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憋闷、恐惧、愤怒、还有一股子被强行“送走”的荒谬感,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被活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僵硬!我拼命地积攒力量!手指!动!脚趾!动!脖子!给我动起来!

“落——棺——!”又是那道长拉长的、毫无感情的腔调。

剧烈的晃动停止了。棺材被稳稳地放在了地上。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就是冰冷的泥土。

外面短暂的安静了一瞬,只有呜呜的风声和压抑的啜泣。然后,那个老杂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冷漠,清晰地穿透棺木:

“孝子…扶稳了…”

“封——棺——!!”

“钉——材(钉棺的讳称)——!!!”

坏了!要盖盖儿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是从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子邪劲!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爆发的力量,也许是那“钉棺”二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冲到了头顶!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僵硬、冰冷,瞬间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冲开!

“哐——当——!!!”

一声沉闷震耳的巨响,伴随着一股新鲜空气猛地涌入!

我那口薄皮松木棺材的棺材盖,被一股巨大的、源自内部的、完全失控的力量,从一边猛地顶开了!沉重的棺盖斜斜地滑落,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泥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簇新、但明显不合身、寿衣寿裤的身影,如同诈尸的僵尸,直挺挺地、僵硬地、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从那漆黑的棺材里,猛地坐了起来!

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缝着眼。

世界,在我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雪白的纸钱,被风卷着打旋儿。一个穿着脏兮兮、打着补丁道袍的干瘦老头,正举着一把寒光闪闪、尺把长的棺材钉,右手攥着一柄油亮亮的木匠锤,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活鬼(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快掉出眼眶,手指头哆嗦得跟摸了电门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旁边是村长李大有,他手里捧着一个装着倒头饭的破碗,筷子还直直插在饭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像是刚啃了一口还没熟透的野柿子,又酸又涩又惊恐,混合着难以置信的呆滞。他旁边几个抬棺的青壮小伙,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齐齐的,像是排练过,活像一群被施了定身法的呆头鹅,甚至有两个人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坐倒在泥地上。

再远点,是披麻戴孝、哭得眼睛肿成桃子的王翠花,她正被人搀扶着,此刻忘了哭,忘了喊,一张脸白得像刚刷了石灰,嘴巴微微张开,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会动的、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千年古尸。

我爹,老爷子,拄着他那根顶门棍,站在人群最前面。他脸上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混杂着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老泪纵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送葬现场,刚才还唢呐震天,哭声凄厉,现在却陷入了一片死寂!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连风都似乎停了,只有那满地翻飞的纸钱,还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我这个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死人”身上。

我觉得嗓子眼干得要冒烟,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积攒起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无比僵硬、可能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清了清沙哑到极点的嗓子,对着那个举着棺材钉和锤子、呆若木鸡的老杂毛道士,用一种极其怪异、带着棺材板里捂出来的瓮声瓮气的腔调,努力喊了出来:

“且……且慢……那啥……我…我好像…还能…再抢救一下?!”

我的声音不大,带着刚“活”过来的虚弱和沙哑,但在那一片死寂中,却像晴天霹雳一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嗷——!!!”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妇人,发出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凄厉尖叫!这声尖叫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妈呀!炸尸啦——!!!”

“鬼啊!李铁柱诈尸了——!!!”

“快跑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沉浸在悲伤肃穆中的男女老少,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像被开水烫到的蚂蚁窝,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推搡着、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朝着四面八方没命地逃窜!鞋跑掉了顾不上捡,哭丧棒扔了一地,纸钱被无数只脚踩进泥里。场面一片混乱,活脱脱一部大型山村恐怖片现场!

那个刚才还神气活现、要给我“钉材”的老杂毛道士,此刻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手里的锤子和长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上祖师爷的体面,怪叫一声,转身就跑!那件破道袍的下摆被他慌乱中踩住,“嗤啦”一声扯开个大口子,他也顾不上,提着破袍子,深一脚浅一脚,跑得比兔子还快,活像后头有索命的无常鬼在追。

村长李大有还勉强保持着一点村长的“威仪”,虽然腿肚子也直转筋。他强撑着没跟着跑,但手里那碗倒头饭已经“啪嚓”一声摔得粉碎,米饭和那只竖插着的筷子溅得到处都是。他一手死死捂着心口,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我,声音抖得不成调:“铁…铁柱?你…你是人是鬼?!你…你别过来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去!”

王翠花在短暂的极度惊吓后,看着坐在棺材里活生生的我,巨大的狂喜终于压倒了恐惧。“铁柱——!”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挣脱了搀扶她的人,连滚带爬地朝我扑了过来!她完全不顾我身上那身晦气的寿衣,一把死死抱住我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没死…你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呜哇……”

我爹,老爷子,丢了手里的顶门棍,踉跄着冲到棺材边,布满老茧、枯柴一样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颤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他抓得那么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汹涌而下:“柱子!柱子!我的儿啊!你…你吓死爹了!吓死爹了啊!”

被媳妇抱着,被老爹死死抓着胳膊,感受着那真实的体温和力度,我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状态里彻底清醒过来。我没死!我真的没死!那股死里逃生的巨大庆幸和后怕,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身体深处那股支撑着我“诈尸”的邪劲一下子泄了,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酸痛席卷全身。

“爹…翠花…”我嗓子哑得厉害,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我没死…就是…就是浑身疼…动不了…” 说完这句,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又一头栽回棺材里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我爹连声说着,老泪纵横,对着还在远处惊恐张望、不敢靠近的村民大喊:“快!快去请张大夫!快!我儿子没死!他只是昏过去了!快去啊!”

村长李大有这会儿也终于缓过神了,看着我这副活人的样子(虽然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像被吸干了精气),尤其是看到我爹那激动到癫狂的样子,他作为村长的责任感(或者说求生欲)占了上风。他赶紧指挥几个还瘫软在地、但勉强能站起来的青壮:“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铁柱兄弟抬出来!轻点!轻点!小心他的腰!李老六!去!跑快点!把赤脚张老头拎过来!就说铁柱还魂了!急病!十万火急!”

于是,在众人惊恐、好奇、探究、庆幸等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我这个刚刚被宣布“煞气太重”要钉棺入土的“死人”,穿着那身刺眼又晦气的寿衣,像个刚出土的文物一样,被七八只手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从松木棺材里抬了出来,重新放到了我那张熟悉的、硬邦邦的土炕上。

躺在自家炕上,盖着带着太阳味儿的旧棉被,闻着灶膛里柴火燃烧的熟悉烟火气,我才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身体像被一群野牛踩过一样,到处都疼,脑子也昏昏沉沉,但好歹,我还活着。

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杂毛老道,被村长派人连哄带吓地“请”了回来。这会儿他站在炕边,离我八丈远,手里攥着他那个掉了漆的破罗盘,脸色依旧煞白,眼神躲躲闪闪,不时偷瞄我一眼,嘴里念念叨叨些“怪哉怪哉”、“煞气入体未散”、“阳气复生乃大吉”之类的鬼话,试图挽回他作为“专业人士”的一点可怜颜面。不过,没人有心思搭理他了。

真正让我弄明白咋回事的,是村里那个半吊子的赤脚医生,张老头。张老头背着个磨得发亮的破药箱,被李老六连拖带拽地弄来了。他一看我这脸色,再一摸脉搏,又扒开我眼皮看了看,凑到我嘴边闻了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铁柱,你捡那红布包……里面除了钱,还有啥?”张老头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一脸凝重地问我。

我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想了想:“钱…就钱啊…花花绿绿的票子…哦,对了!那红布包底下,好像…好像还垫着几片干蘑菇?黑不溜秋的,有点卷边儿…我当时光顾着看钱了,以为是垫布包的烂草,就没在意…顺手给抖搂在石头边上了…咋了张叔?”

“干蘑菇?!”张老头的声调猛地拔高,眼睛瞪圆了,“啥样的?是不是像个小喇叭?卷边儿,颜色发黑发褐,底下好像还有一圈不咋明显的蓝绿色?”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那几片不起眼的干蘑菇的样子在脑海里模糊浮现:“好…好像是…有点像喇叭口…边儿卷得厉害…颜色…黑黢黢的,好像…好像沾着点地方是有点发青?”

“造孽啊!!!”张老头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调了,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和后怕,“我的天爷爷!那是‘见手青’啊!还是最毒的那种‘麻脚青’!晒干了毒性更大!那玩意儿只要沾上一点汁液,皮肤碰着就麻!要是吃了,半个时辰就得见阎王!就算没吃,揉碎了汁液沾手上,不小心摸了嘴摸了眼,也能让人迷糊!”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小子!你肯定是捡钱的时候,手上沾了那毒蘑菇的碎末儿了!指定后来又摸了脸,摸了嘴!那玩意儿毒性邪乎得很,能让人产生幻觉!严重的就跟死了一样!浑身冰凉,没心跳没呼吸!这不是撞煞!这是中毒了!剧毒!阎王爷看你小子命硬,没敢收!不然这会儿早就凉透了!”

轰!张老头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子里的所有迷雾!

捡钱…红布包…不起眼的黑蘑菇…手上沾了毒粉…摸了脸…摸了嘴…剧毒…幻觉…假死!

原来如此!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四十五岁的煞气!不是什么阎王索命!是踏马的毒蘑菇!是那个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用装钱的“买命红布包”当诱饵,底下垫上剧毒的“见手青”害人!

我爹,王翠花,村长,还有挤在门口、窗户边探头探脑的村民,听完张老头的解释,全都傻眼了。刚才还笼罩在全村上下的那种恐怖、诡异的“撞煞”阴云,瞬间被这极其现实、又极其荒诞的“毒蘑菇中毒”解释给冲得七零八落。

“毒…毒蘑菇?”我爹喃喃道,脸上的悲戚和后怕还没完全褪去,又蒙上了一层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我的老天爷…”王翠花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那…那红布包里的钱…”

“钱?”村长李大有反应最快,脸一沉,“那钱还能是干净钱?指不定又是哪个遭瘟的想出来的害人法子!用钱当饵,底下藏毒!准是想等人捡了钱中了毒,他再回来拿钱!心肠忒歹毒了!铁柱啊!那包钱呢?赶紧的,交给村里!让民兵看着!这是赃物!也是证据!得报公安!” 李大有立刻展现出了村长的觉悟。

王翠花赶紧跑进里屋,不一会儿,抱着那个红布包出来了,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村长李大有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像捧着个炸弹,招呼两个民兵:“看好了!谁也不准动!”

那个刚才还在神神叨叨的杂毛老道,此刻彻底成了背景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站在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那些煞气啊、撞邪啊的说辞,在“毒蘑菇”这个强大的科学(或者说生活常识)解释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张老头从他那破药箱里翻腾半天,找出几片绿油油的草药叶子递给我媳妇:“翠花,去捣碎了,加点蜂蜜水,给铁柱灌下去!清毒败火的!再熬点绿豆汤!多灌几碗!把肚子里的余毒清清!问题不大,就是虚!得好好养两天!算你小子命大!”

我躺在炕上,听着张老头的安排,看着爹娘和媳妇脸上那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放松,再想想自己稀里糊涂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还体验了一把躺棺材、“被钉棺”的顶级社死经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事儿在李家坳,乃至十里八乡,都成了年度最劲爆、最离谱的新闻。我李铁柱,也一战成名,人送外号——“李大胆”!不过这个外号里,调侃和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