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辽国最美太后却被逼殉葬,被士兵救下后,她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发布时间:2025-08-09 19:55  浏览量:1

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就像草原上的草,风往哪边吹,就得往哪边倒。昨天你可能还是人人敬仰的金枝玉叶,今天就可能成了连脚下泥土都不如的丧家之人。

尊贵和卑贱,常常就隔着一层比纸还薄的窗户纸。没人知道这层纸什么时候会破,破了以后,是认命,还是自己再把天捅个窟窿,争一口气出来。

这口气,争出来是新生,争不出来,就是万劫不复。她的故事,就是从那层窗户-纸被捅破的雪天开始的。

01

辽上京临潢府的雪,下得又大又急。鹅毛一样的雪片子,铺天盖地地往下砸,没多大功夫,就把整个皇城的红墙绿瓦都染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宫里头,到处都挂着白幡,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听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慌。先帝耶律宗走了,这个消息像雪粒子一样,钻进了宫里每个人的骨头缝里,冷得人直哆嗦。

宫殿的屋檐下,挂着一排排冰溜子,像一把把倒悬的刀。承圣太后萧芷鸢就站在这刀子一样的寒气里。她身上穿着厚重的素服,脸上没擦一点粉,嘴唇也冻得发白。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她那份惊人的好看。她的美,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是草原上盛开的马兰花,带着一股子韧劲儿。只是现在,这朵花被霜打了,蔫蔫的,没了精神。

她的儿子,刚满八岁的新皇帝耶律璟,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小家伙的脸冻得通红,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全是害怕和迷茫。他还不明白死是啥意思,只知道那个最疼他的父皇,已经好几天没来看他了。

“母后,父皇去哪儿了?”耶律璟小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芷鸢蹲下身子,把儿子冰凉的小手揣进自己的袖子里暖着。她的心就像被这大雪冻住的湖面,硬邦邦的,一碰就疼。她看着儿子,想挤出一个笑,可脸上的肉像是僵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父皇去了长生天,”她柔声说,声音有些沙哑,“长生天是咱们契丹人最好的地方,你父皇会在那里,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璟儿。”

耶律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他能感觉到,母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他母后抖的,不只是因为冷,更是因为害怕。耶律宗就像一棵大树,为她和儿子遮风挡雨。现在大树倒了,她们娘俩,就成了这风雪里最无助的两片叶子。

宫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怪。那些平日里见了她毕恭毕敬的宫人内侍,现在看她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空气里除了檀香味儿,还多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像是阴谋在发酵。萧芷鸢心里明白,丈夫一死,那些藏在暗地里的狼,就该露头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先帝的弟弟,晋王耶律烈。那是个骨子里都透着狠劲的男人,一双眼睛像鹰,看人时总带着钩子。先帝在时,他还能收敛几分,现在,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萧芷鸢抱着儿子,心里一遍遍地念叨,为了璟儿,她必须撑下去。她不光是先帝的皇后,更是新帝的生母,是大辽的太后。只要她还在,就能护着儿子坐稳这张龙椅。

雪越下越大,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起来。萧芷鸢拉着耶律璟的手,走回温暖的宫殿。殿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可她心里头,却是一片冰天雪地。她知道,真正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02

先帝的头七刚过,晋王耶律烈就在朝堂上发难了。

那天的宗室会议,气氛格外压抑。耶律烈穿着一身王爷的朝服,站在大殿中央,脸色肃穆,声音洪亮得像口钟。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先帝爷英雄一世,如今驾鹤西去,我等做臣子的,悲痛万分。”耶律烈先是干嚎了几声,拿袖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接着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阴冷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主不可一日无后。如今新帝年幼,国祚飘摇。我以为,当遵循我大辽祖宗旧制,为先帝举行最隆重的葬礼,以安其在天之灵。”

底下的大臣们纷纷点头,这话没毛病。可耶律烈接下来说的话,就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祖宗旧制,帝王崩,当有其最爱之人殉葬,以示夫妻情深,生死相随。”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全场,最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放眼整个大辽,谁人不知,先帝最爱之人,便是承圣太后。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想必也愿意追随先帝于地下,继续侍奉君王,以全忠贞之名。”

这话一出口,整个大殿死一般地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殉葬,这个词对在场的许多汉臣来说,是野蛮的陋习。对契丹贵族来说,虽然是旧俗,可已经很多年不曾用在皇后身上了。耶律烈这是要把萧芷鸢往死路上逼。

几个跟耶律烈穿一条裤子的守旧派贵族,立刻站出来附和。

“晋王殿下言之有理!此乃大忠大孝之举!”

“太后娘娘若能为先帝殉葬,必能感召长生天,保我大辽万年永固!”

更多的人,是低着头,不敢做声。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里是为了告慰先帝,分明是耶律烈要除掉萧芷鸢这个障碍。新帝年幼,萧芷鸢这个太后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只要萧芷鸢一死,小皇帝就成了耶律烈手心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可耶律烈现在权势滔天,谁敢站出来说个“不”字?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萧芷鸢的宫里。她正在教耶律璟写字,听到内侍结结巴巴的禀报,手里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开,像一朵黑色的、绝望的花。

她被传唤到大殿。当她穿着素服,一步步走上那冰冷的石阶时,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拉去屠宰场的牲口。她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耶律烈,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杀意。她也看到了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大臣们,此刻都像木雕泥塑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她。

“皇叔,”萧芷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虽然发颤,但还算清晰,“本宫记得,先帝在世时,曾拉着本宫的手,再三嘱咐,要本宫好生辅佐新帝,将他培养成一代明君。先帝断无让本宫殉葬之意,还请皇叔明察。”

耶律烈冷笑一声:“皇嫂此言差矣。先帝仁慈,自然不忍心开口。可我等做臣子的,岂能不替先帝着想?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忠孝的体现。皇嫂身为六宫表率,更应该带头遵守。难道你想让天下人说,你贪生怕死,对先帝无情无义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萧芷鸢气得浑身发抖。她环顾四周,想找一个能为自己说句话的人。可她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畏惧、甚至幸灾乐祸的脸。她明白了,这些人,要么是耶律烈的同党,要么就是不敢得罪他的懦夫。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被内侍抱在远处的儿子。耶律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正伸着小手,无助地望着她,嘴里喊着“母后”。

那一刻,萧芷鸢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完了。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没有人会救她。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天,塌了。

03

殉葬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萧芷鸢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寝宫,美其名曰“静心斋戒”。宫门外,晋王耶律烈的亲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昔日热闹的宫殿,如今冷清得像一座坟墓。

这两天,萧芷鸢没哭没闹。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枯枝一看就是大半天。她想了很多,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时,在草原上骑马射箭的日子。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先帝耶律宗时的情景,那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是如何用一双含笑的眼睛,许了她一世的承诺。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耶律璟,那个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教他长大,就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心,疼得像被刀子反复地割。可她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她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她死了,她的璟儿怎么办?落到耶律烈那个豺狼手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殉葬的前一夜,耶律烈假惺惺地派人传话,说可以让她和新帝见最后一面,算是他这个做皇叔的,对她最后的“仁慈”。

耶律璟被带进来的时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他扑进萧芷鸢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好像一松手,母后就会不见了。

“母后,他们说你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小家伙仰着脸,眼睛里包着一泡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萧芷鸢的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她强忍着泪,把儿子抱到腿上,用手一遍遍地梳理着他柔软的头发。

“是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母后要去找你父皇了。但是璟儿别怕,母后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枚贴身戴了多年的玉佩。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雕成了鸢尾花的形状,是当年先帝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玉佩被她的体温捂得暖暖的。

她把玉佩塞进耶律璟的内衣里,让它贴着儿子的胸口。

“璟儿,记住,这枚玉佩就代表母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摸到它,就等于母后在抱着你。你要听话,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以后,你要做个像你父皇一样的男子汉,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勇敢地飞翔,知道吗?”

耶律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死死地抱着萧芷鸢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母后走!璟儿怕!璟儿只要母后!”

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锥子,扎在萧芷鸢的心上。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在儿子的头发上。她抱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把自己的骨血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好孩子,不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自己和儿子的脸。

她知道,这是她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不能教他权谋,不能替他挡刀,只能把这份念想,这份期盼,深深地埋进他的心里。她希望这枚小小的玉佩,能在以后那些孤单寒冷的日子里,给儿子带去一丝丝的温暖和力量。

内侍在外面催促了。分别的时刻到了。萧芷鸢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然后狠下心,把他交给了内侍。耶律璟哭得撕心裂肺,伸着手喊“母后”。萧芷鸢转过身,不敢再看。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彻底崩溃。

宫门关上了,隔绝了儿子的哭喊。萧芷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她把脸埋在双膝之间,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野兽一样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04

皇陵地宫,阴森得像巨兽的嘴巴。

萧芷鸢穿着此生最华丽的一套朝服,头戴凤冠,脸上被画上了精致的妆容。她看起来不像个活人,倒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木偶。在沉重而悲戚的哀乐声中,她被当做一件祭品,送进了地宫的主墓室。

墓室里,点着长明灯,幽幽的火光照着满墙的壁画和数不清的陪葬品。正中央,是先帝耶律宗巨大的石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石头的腥味,冷得刺骨。

她看着身后那扇厚重的石门,在“轰隆隆”的巨响中,缓缓关闭。最后一道光线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完了。

萧芷鸢的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不想就这么被活活饿死、憋死。那样太痛苦,也太没有尊严。

她颤抖着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尖锐的金簪。这是她最后的选择。她闭上眼睛,对准自己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芷鸢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太后娘娘,别出声,是末将。”一个刻意压低了的、沙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愣住了。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借着远处长明灯微弱的光,她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轮廓。他穿着一身守陵卫士的衣服,身材高大,脸上满是灰尘,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你是……耶律恒?”萧芷鸢不确定地问。

她想起来了。这个叫耶律恒的男人,是先帝斡鲁朵里的一名护卫。他出身皇族远支,家里早就败落了。他沉默寡言,武艺却很高。萧芷鸢对他有印象,是因为有一次,先帝曾当着她的面夸赞过这个年轻人,说他忠诚可靠,是块好料子。

“是末将。”耶律恒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后娘娘,先帝在世时,曾救过末将全家性命。这份恩情,末将没齿难忘。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奸人得逞,让您和先帝蒙受这等奇耻大辱。”

萧芷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没想到,在这绝望的坟墓里,竟然还有人记得先帝的恩情,愿意为她冒险。

“请随末将离开。”耶律恒说着,拉起她的手,朝墓室的一个角落走去。

他的手掌很粗糙,却很温暖,给了萧芷鸢一丝久违的安全感。她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踉踉跄跄地跟着他。

耶律恒在一面墙壁前停下,摸索了一阵,然后用力一推。一块巨大的石砖竟然被他推动了,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早年盗墓贼留下的通道,末将前几天巡查时无意中发现的,一直没上报。”耶律恒解释道,“外面的人以为仪式已经完成,会暂时离开。我们必须在他们回来彻底封死皇陵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萧芷鸢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面吹出的风,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她有些害怕。可她回头看了看那具冰冷的石棺,又想了想在宫里孤苦无依的儿子,一股求生的欲望,猛地从心底里窜了上来。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

“走。”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却无比坚定。

耶律恒点点头,率先钻了进去。萧芷鸢脱下身上沉重的凤冠和朝服,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内衬,也跟着爬了进去。

通道里又窄又黑,只能弯着腰往前走。脚下是湿滑的泥土,耳边是自己和耶律恒沉重的呼吸声。萧芷鸢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每到这时,走在前面的耶律恒,都会停下来,回头递给她一块干粮,或者一皮囊水,然后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无声地鼓励她。

终于,在他们都快要力竭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丝光亮。

耶律恒拨开出口处的藤蔓和乱草,一股新鲜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涌了进来。萧芷鸢贪婪地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活下来了。她从坟墓里,爬回了人间。

05

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耶律烈很快就发现了承圣太后“尸身”失踪的消息。他勃然大怒,下令封锁上京,并且派出了最精锐的“鹰犬”,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天罗地网般的搜捕。悬赏的告示,贴满了大辽的每一个城镇和村庄。告示上,萧芷鸢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旁边写着“前朝妖后,蛊惑君心,罪不容诛”。

萧芷鸢看着那张告示,心里又冷又怕。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天下头号的通缉犯。那个曾经让她无比荣耀的“太后”身份,如今成了催命的符咒。

“我们得往南走。”耶律恒看着地图,沉声说道,“往北是契丹腹地,盘查最严。往南,汉人多,也更乱一些,方便我们躲藏。”

萧芷鸢点点头。现在,耶律恒是她唯一的依靠。

逃亡的路,比地宫里的秘道还要难走。为了躲避追兵,他们只能走那些荒无人烟的小路,白天躲在山洞或者密林里,晚上才敢出来赶路。

耶律恒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他教萧芷鸢如何在野外生火,如何用树叶和泥土做伪装,如何辨认可以吃的野果和野菜。萧芷鸢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能力。她不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太后了。她脱下了华丽的丝绸衣服,换上了耶律恒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粗布衣裳。那衣服又硬又糙,磨得她细嫩的皮肤生疼。

最让她难受的,是剪掉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是先帝最喜欢的。可耶律恒说,头发太显眼了,必须剪掉。

他拿着一把匕首,动作有些笨拙。萧芷鸢闭着眼睛,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头皮,一缕缕青丝落了下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水洼里映出了一张陌生的脸。短发,乱糟糟的,像个小子。

她还没来得及伤感,耶律恒又抓起一把锅底的草木灰,胡乱地抹在她的脸上,把她那张绝美的脸蛋,涂得又黑又脏。

“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耶律恒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萧芷鸢看着水里的倒影,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叫“萧芷鸢”的承圣太后,好像真的随着那些断发,一起被埋葬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过去,只有一脸狼狈的逃难女人。

一路上,他们吃尽了苦头。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找不到吃的,只能靠喝水充饥。萧芷鸢饿得头晕眼花,好几次都差点晕过去。可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她骨子里那股草原女儿的坚韧,在绝境中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她也慢慢学会了照顾自己,甚至照顾耶律恒。她会用粗糙的针线,缝补他们被树枝刮破的衣服。她会把采来的野菜,煮成一锅热气腾腾的汤。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在饥寒交迫的时候,那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在逃亡的路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开始,萧芷鸢是“太后娘娘”,耶律恒是“末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天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们一次次地共渡难关,那条天堑,在不知不觉中被填平了。

他不再叫她“太后娘娘”,而是叫她“阿鸢”。那是她的小名,只有她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她也不再叫他“耶律护卫”,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恒”。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们躲在一个破败的山神庙里。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萧芷鸢冻得瑟瑟发抖。耶律恒默默地脱下自己那件已经湿透了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他坐在她身边,用自己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住了从破窗户里灌进来的冷风。

萧芷鸢靠着他,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在这个世界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身边,还有这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男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山神庙外的野藤,悄悄地在他们心底蔓延开来。

06

他们一路向南,走了差不多两个月,终于来到了一个远离上京的边境小镇。

这个小镇叫“暖泉镇”,因为镇子旁边有口常年冒着热气的温泉而得名。这里契丹人、汉人、还有其他一些部族的人混居在一起,民风淳朴,也没那么多规矩。最重要的是,这里天高皇帝远,晋王耶律烈的势力,还伸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他们决定,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

耶律恒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子,在镇子的角落里租了一间小小的土坯房。房子很破,四面漏风,但总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生活,就这样安定了下来。耶律恒是个好猎手,他每天都带着弓箭进山,总能打回一些野鸡野兔。他把猎物拿到镇上的市集去卖,换回一些粮食和日用品。萧芷鸢,不,现在应该叫她阿鸢了。她则在家里,帮镇上的邻居们缝缝补补,赚几个铜板。

她的手,不再是过去那双弹琴绣花的纤纤玉手了。她的手指变得粗糙,上面布满了针眼和老茧。可她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心里却觉得很踏实。这是她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新生。

日子过得清苦,却很平静。白天,耶律恒出去打猎,阿鸢就在家里浆洗缝补。晚上,他们会坐在一起,就着昏黄的油灯,吃一顿简单的晚饭。饭后,耶律恒会擦拭他的弓箭,阿鸢则会继续做她的针线活。他们话不多,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这就够了。

有时候,阿鸢会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她会想起远在上京的儿子,耶律璟。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受委屈。一想到他可能在耶律烈的控制下,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她的心就疼得像针扎一样。

她也想过,要不要回去。可她能回去吗?她现在是个“死人”,是个“妖后”。她拿什么跟权倾朝野的耶律烈斗?她要是贸然出现,不但救不了儿子,还会把耶律恒也拖下水,让他跟着自己一起送死。

这天晚上,月光很好,像水一样洒在院子里。耶律恒打猎回来,带回了一只肥硕的兔子。他熟练地剥皮清洗,架在火上烤。兔肉被烤得滋滋作响,冒着诱人的香气。

阿鸢坐在火堆旁,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这几个月来,他为她做了太多。他救了她的命,给了她一个家,让她从一个绝望的死囚,变成了一个能靠自己双手活下去的普通女人。

她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再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牧歌。她的心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打架。一股力量,是她对儿子的思念和牵挂,那是她作为母亲的天性。另一股力量,是她对眼前这份平静生活的眷恋,以及对身边这个男人的依赖。

她想起了逃亡路上的种种艰辛,想起了他们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也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回到那个充满了阴谋和杀戮的皇宫。

她是一个母亲,可她也是一个女人。她想救儿子,可她也想活下去。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她的儿子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的安逸?

可另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你斗不过耶律烈的。你只会白白送死。你死了,谁还能在心里念着你的璟儿?你活着,至少,你的璟儿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生母亲在惦记着他。

阿鸢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变得清澈而坚定。

她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痛苦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决定。

她要彻底埋葬过去那个“萧芷鸢”,那个“承圣太后”。她要以“阿鸢”的身份,在这个小镇上,和耶律恒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这不是放弃,也不是懦弱。这是她在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之后,为了生存,为了保住心里那份对儿子的念想,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她要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个男人,活一次。

07

时间就像暖泉镇旁边那条小河里的水,不急不慢地流着。一晃,好几年就过去了。

阿鸢和耶律恒,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小镇的生活。他们的小院子,被阿鸢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夏天的时候,会开出一片蓝色的瀑布。耶律恒在院子里搭了个鸡窝,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他们看起来,就像镇上任何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过着男耕女织的安稳日子。

阿鸢脸上的草木灰早就洗掉了,可她的皮肤,因为常年的劳作和风吹日晒,变得有些粗糙,眼角也添了几道细纹。她不再是那个艳光四射的太后了,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平和、通透。她学会了笑,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耶律恒的话还是不多,但他看阿鸢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温柔。他会记得给她买镇上最好吃的麦芽糖,会在下雨天提前回家收好晾晒的衣服。他们的生活,就像一碗温吞的白水,平淡,却解渴。

阿鸢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那天。

那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阿鸢挎着篮子,正准备去买点鸡蛋。突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潮水一样向两边退去,纷纷跪倒在地。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阿鸢被人群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她好奇地从人们的缝隙中望过去。

只见一队身穿精良铠甲的皇家卫队,簇拥着一顶华丽的、用金顶装饰的轿子,缓缓地从街道上通过。看这阵仗,必然是皇室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阿鸢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就在那顶轿子经过她面前时,轿帘被一只手掀开了。一个少年,从轿子里探出头来,似乎有些烦闷地看着外面。

只一眼,阿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个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眼之间,和先帝耶律宗有七八分的相像。他的脸庞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却冷得像一块冰。那张脸,阿鸢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是她的璟儿。是她的儿子,耶律璟。

他长高了,长大了,已经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和朝气。他就像一个被精美丝线操控的木偶,华丽,却没有灵魂。

阿鸢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想冲上去,想抱抱他,想告诉他,母后在这里。

可她不能。

就在这时,另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男人,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是晋王耶律烈。

他也老了一些,但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却更加阴鸷、锐利。他的目光,像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漫不经心地扫过跪在街道两旁的百姓。

突然,他的目光,在阿鸢的脸上一顿。

时间仿佛静止了。阿鸢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连呼吸都停了。

她被认出来了吗?不可能。她已经变了这么多,脸上还有风霜的痕迹,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拉着身边的耶律恒躲开。耶律恒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他立刻察觉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阿鸢完全挡在了身后。

“别动,”耶律恒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说,“他或许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

阿鸢的身体,却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她透过耶律恒手臂的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耶律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残忍的微笑。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微笑。那是一个猎人看到猎物时,志在必得的微笑。那个微笑,仿佛在无声地对她说:

“你,逃不掉的。”

阿鸢浑身冰冷。一个声音在她心里疯狂地呐喊:“他认出我了!他一定认出我了!我的璟儿……他过得那么不好……”

她当初那个为了活下去而做的决定,在看到儿子那双空洞的眼睛时,在看到耶律烈那个残忍的微笑时,瞬间开始动摇、崩塌。

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08

皇家仪仗队,像一阵风,刮过小镇,又很快消失了。可它留下的阴影,却笼罩在了阿鸢和耶律恒的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阿鸢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个小院。耶律恒也变得比以前更加警惕。他不再进山打猎,每天都守在家里,那把擦得锃亮的弓,就放在他随手能够拿到的地方。

果然,耶律烈没有立刻动手。他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猫,在抓到老鼠之前,总喜欢先戏弄一番。他派了几个探子,伪装成行商,在小镇上住了下来,不远不近地监视着阿鸢他们。

耶律烈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想看看,这个“死去”多年的太后,到底还有没有余党。他也想看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如今在泥潭里挣扎的狼狈模样。

阿鸢很快就明白了耶律烈的意图。她知道,逃避,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叫“阿鸢”的安稳人生,已经彻底结束了。她不能再躲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等着耶律烈失去耐心,然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

她必须反击。

在一个深夜,阿鸢把耶律恒叫到了屋里。她吹灭了油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恒,”她开口了,声音异常平静,“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耶律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认出了我,但他没有马上抓我,说明他还有顾忌,或者说,他想利用我做点什么。”阿鸢的思路,在巨大的压力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们就陪他玩。只不过,谁是猫,谁是老鼠,还不一定。”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耶律恒都感到震惊的决定。

“我要用‘承圣太后’的身份,打一场仗。”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回宫,也不会露面。我要让他相信,回来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从地宫里爬出来的、索命的冤魂。”

耶律恒明白了她的意思。杀人,不如诛心。耶律烈生性多疑,又做了亏心事,最怕的就是鬼神之说。这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可眼下,似乎也是唯一的办法。

“你想怎么做?”耶律恒问。

“我要你,帮我回一趟上京。”阿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狠意,“我要在上京城里,制造一场只有耶律烈才能看懂的‘闹鬼’事件。”

计划,就这样在黑暗中定了下来。

几天后,耶律恒悄悄地离开了暖泉镇。他像一个幽灵,避开了所有的关卡和探子,朝着上京的方向潜行而去。

而阿鸢,则留在了小镇上。她每天照常出门,买菜,和邻居聊天,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知道,耶律烈的探子在看着她。她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她还在这里,她很“安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上京城,开始发生一些怪事。

晋王耶律烈最喜欢去的一间佛堂里,一夜之间,供桌上被人用朱砂画了一朵鸢尾花。守卫森严的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是如何做到的。

宫里,开始有旧年的宫人私下里议论,说深夜能听到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像极了已经“死去”的承圣太-后。

甚至,耶律烈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会发现奏折的夹缝里,夹着一片干枯的鸢尾花瓣。

这些事情,一件件传到耶律烈的耳朵里,就像一根根看不见的针,扎在他的心上。他嘴上说着“装神弄鬼”,可心里,却开始发毛。他派人去查,却什么都查不到。那个叫耶律恒的男人,武艺高强,来去如风,根本不留痕迹。

耶律烈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疑神疑鬼。他开始做噩梦,梦见萧芷鸢穿着殉葬时的那身华服,浑身是血地站在他床前,问他:“皇叔,你把我的璟儿,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千里之外,那个他以为已经掌握在手心里的、弱小的女人。阿鸢用她对宫廷的了解,对耶律烈性格的洞悉,遥控着这场无声的战争。

她的目的,不是杀死耶律烈。她要的,是彻底摧垮他的精神,让他自己走向毁灭。她要用“鬼”的身份,为她的儿子,铺平亲政的最后一段路。

09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

对耶律烈来说,这根稻草,出现在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上。

祭天大典是辽国最隆重的仪式。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到城外的祭坛,祈求长生天保佑国泰民安。这一天,耶律烈作为摄政王,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他站在小皇帝耶律璟的身边,意气风发,享受着万人朝拜的荣耀。

就在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一只鸟,从祭坛上空飞过。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鸢鸟,在草原上随处可见。

可是在精神已经高度紧张的耶律烈眼里,那只鸟,却变成了萧芷鸢的化身。他仿佛看到了萧芷鸢那张带着怨恨的脸,听到了她无声的嘲笑。

“鬼!是那个女鬼!”

耶律烈突然像疯了一样,指着天空大喊起来。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天空胡乱地挥砍。

“你这个孤魂野鬼!你以为你回来了就能怎么样?朕才是皇帝!大辽是朕的!”他语无伦次地咆哮着,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晋王殿下,在祭天圣地发疯。

小皇帝耶律璟,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他看着自己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皇叔,此刻像个小丑一样丑态百出。他没有害怕,眼神里反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的清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耶律烈的失态,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把柄。那些早就对他心怀不满的宗室贵族和朝中大臣,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联合起来,以晋王“疯癫失德,亵渎神明”为由,请求皇帝下旨,剥夺其所有权力。

这一次,耶律璟没有再做傀儡。他以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果断,批准了奏折。

一场不流血的宫廷政变,就这样完成了。耶律烈被彻底架空,随后被以“静养”的名义,幽禁在了他自己的王府里,直至老死。

耶律璟,这位隐忍多年的少年天子,终于得以亲政。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为自己的“生母承圣太后”,重新举行一场盛大无比的国葬。他为她追加了极尽哀荣的谥号,将她的衣冠冢,修葺得比先帝的陵墓还要宏伟。

一个黄昏,处理完政务的耶律璟,独自一人,来到了母亲的衣冠冢前。他屏退了所有的随从。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小男孩了。他的肩膀宽了,眼神也变得深沉,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孤独。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被他摩挲了无数遍的、刻着鸢尾花的玉佩。玉佩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温润。

他对着冰冷的墓碑,轻声说:“母后,儿子懂了。”

“儿子会做个好皇帝,像您期望的那样,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守护好父皇和您留下的江山。”

说完,他将玉佩重新放回胸口,转身,一步步地走下了山坡。他的背影,决绝而坚定。

而在远离上京千里之外的暖泉镇,一处可以望见夕阳的山坡上,阿鸢和耶律恒并肩而立。他们也遥遥地望着上京的方向,仿佛能穿过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宏伟的衣冠冢。

上京传来的消息,耶律恒已经告诉她了。

她赢了。她用自己的方式,打赢了这场战争。她的儿子,安全了,也真正长大了。

可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和儿子之间,就真的只剩下那座冰冷的衣冠冢了。他们隔着一个“已死”的身份,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君臣之别,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她为儿子赢回了整个天下,却永远地失去了他。

耶律恒感觉到了她的悲伤,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地粗糙,却也一如既往地温暖。

他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一起看着远方。

天空,夕阳如血。草原,无边苍茫。

她的未来,是和身边这个男人,在这座小镇上共度余生,还是会永远活在对儿子的思念与愧疚之中?

没有人知道答案。

这既是她的新生,也是她永恒的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