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随阿娘在王府帮厨,被人栽赃偷了公主的佩环
发布时间:2025-07-31 20:14 浏览量:1
我幼时随阿娘在王府帮厨,被人栽赃偷了公主的佩环。
护卫快将我打死时,是府里的小世子救了我。
自那日起,后厨管事时常赏阿娘些我没见过的糕点,有时候是一小袋银钱。
听春香姐说,府里只有小世子最爱吃糕点,只有小世子最喜水蓝色。
我嘴里吃着糕点,眼睛盯着桌上那水蓝色的钱袋子。
这哪里是小世子啊?
分明就是小菩萨哩!
后来小世子去边关历练,王妃吃腻了淮扬菜,阿娘也攒够了钱。
她便带着我离府了。
十八岁那年,定安王府满门抄斩。
萧北慕拖着断腿,吃力地去捡被人碾在脚下的馒头。
我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了出来:「跟我走,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1
定北王忤逆圣上意图谋反,被判满门抄斩。
宫里头的太后娘娘以死相逼,保下了定北王世子萧北慕。
那是太后嫡亲妹妹唯一的血脉。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丢出城外。
也算是斩草半除根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怎的有几棍还打在了他的头上?
只是短短半月,曾经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世子爷沦落成了又聋又跛的罪人。
正值开春,河段时有结冰。
饶是我多使了不少银钱跟着商船,到上京也已是一月后。
可我如今不知萧北慕究竟在何处……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
火急火燎地在集市上打听了三日后,我在城郊的流民所寻到了他。
他与我记忆中似乎长得不太一样。
萧北慕年长我三岁,自幼便生得矜贵无双。
我曾跟着春香姐偷摸看过他练枪。
晨曦之下,斜指向天。
俨然一副小定北王的模样。
而此时的他却被摁在雪水中,吃了一嘴的烂泥。
「世子爷您可千万要使点劲儿啊,要是拿到就是你的啦。」
说话之人用脚狠狠地碾了碾地上的馒头,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讥讽。
地上的男子拼命挣扎着往前爬,衣物早已看不清颜色。
他的脸上沾满了泥泞,唯有那双黑眸露出了瘆人的寒意。
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加快了脚步,凭着一身蛮力撞开了压着他的人。
「你谁啊敢跟老子——」
我咻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盛气凌人道:「我家小姐马上就到!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你家小姐谁啊——」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急忙拉住他劝道:「怕是镇南王府的小小姐,与他自幼定下婚约那个……」
「都成废人了镇南王府还能要他?」
「老大听我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过几日再来看看!」
三人贼眉鼠眼地打量我,嘴里还在嘀咕着。
我叉着腰,故意将下巴抬得更高些:「知道就好!我们家小姐要的人岂能容你们这般欺辱!」
那三人连忙边作揖边跑:「误会!姑娘误会!
「家里灶上还炖着汤,先走一步了。」
见人跑远,我这才走到萧北慕面前缓缓蹲下。
他蓦地抬起了头,冷漠的视线与我相撞。
我想他应当是认不出我的。
毕竟当年在王府那个李逢时又痴又哑,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哪像今日这般牙尖嘴利。
他果然没有理我,只一个劲儿地去够那脏馒头。
「这馒头不能吃了。」
我将身上全部的银钱都掏了出来。
「你跟我走,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2
大雪簌簌落下。
我雇了辆马车,把萧北慕带到城外的一处院子。
又花了三文钱让隔壁的虎子帮我去寻济世堂的张大夫。
客栈太贵,这几日我都住在此处。
阿娘同我说过张大夫曾是定北军的随军军医,后来身体不适便留在京中。
他与老王爷有过命的交情。
每每王府的主子们身体不适,都是寻他来问诊。
如今也只能让虎子给他传个口信,盼他念及旧情。
萧北慕躺在床上,歪着头双眼无神地望着不远处的窗外。
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我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衣物。
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粘连着里衣,有些还在渗血。
我惊得手都有些发颤。
萧北慕只目光冷淡地扫了我一眼:「为何救我?」
我手下动作一顿,支支吾吾。
「我......我听人说上京可以捡相公......所以我就......」
「你捡个瘸子当相公?」
「可以治的,我已让人去请大夫了。」
我胡乱指着门外。
「我还是半个聋子。」
这话给我听乐了,赶紧点了点头:「也能治!就算不能治也没关系。
「他们总是嫌我话痨,你听一半就刚刚好。」
萧北慕甚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同我说话。
我寻了条干净的毛巾,又兑了盆温水。
他身上的伤口很多。
有鞭子抽的,棍子打的,还有拳脚踢的......
我生怕弄疼了他,咬着嘴唇小心翼翼。
萧北辰这般瘦弱,身上却肌理分明。
许是疼的,他全身崩得极紧。
我下意识朝他的伤口轻轻吹气,还不忘安慰他。
「小世——公子你就放心吧,只要人还活着总是有路可以走下去的。你只管好好治病养伤,我虽是来捡相公的,但到时也不是非要嫁你不可......」
萧北慕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任由我对他「上下其手」。
在姑苏时常听人说起定北王府的世子爷天人之姿,世无其二。
每逢出行,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还说万老夫人大寿之时,以汝阳王郡主为首的大家闺秀为了瞧他瞧得再仔细些,硬生生踩塌了一座桥。
可我已许久未见他,总觉得有人夸大其词了。
直到替萧北慕净完脸后——
陌上人如玉。
君子世无双。
姑苏父老乡亲诚不欺我。
3
济世堂的张大夫来了。
只是他这男扮女装的模样着实是有点……不堪入目。
他像是看出了我眼中的嫌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姑娘莫要再笑老夫了。」
我将自己这小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堪堪压住了嘴角。
「没笑呢,是先生看错了。」
恍惚间,我听到床上的人冷哼了一声。
似在嘲我一张嘴没半句真话。
等张大夫处理好萧北慕的伤口已是后半夜。
临走前他给了我一包袱的药,细细叮嘱我:「姑娘若是有心救人就立刻启程离开上京。
「趁还未有人来寻姑娘麻烦,速速带公子离开吧。」
是了。
彼时定北王府圣眷正浓时怕是惹了许多嫉恨,此时落井下石之人定不在少数。
思量再三,我带着萧北慕连夜启程。
这一路上又要顾着他的身子,又要防着有人跟踪。
耽误了不少功夫。
可行程虽慢,但也算是赶在清明前回到了姑苏。
人也好好带回来了。
阿娘临走前给我留了间铺面。
就在青池巷口临近东市石桥的地方。
当年她从王府离开时攒了些银钱,刚好买下这个铺子做些营生。
在上京时做淮扬菜,在姑苏时做上京菜。
食客不多不少,刚好够阿娘忙的。
我跟着在一旁也学了不少本事。
阿娘走后,这铺子就交由我来打理。
一直在铺子里打下手的六婶总夸我手艺比阿娘厉害。
我不仅能做淮扬菜和上京菜,就连淮河上船娘卖的醉虾醉蟹我也是能做的。
这段时日我虽不在,但六婶将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在院中择了新鲜的菜下到面里,又从水缸里捞了鱼。
刚炸好的桂鱼浇上热气腾腾的料汁,酸甜可口最为开胃。
隔壁的刘二哥见我回来又急忙给我送了半只盐水鸭来。
肥而不腻,白肉质嫩。
许是萧北慕吃不惯,他每样菜只夹了两口便将筷子放下了。
唯有那碗面,吃得还算干净。
我看着桌上那盘几乎没有动过的鱼,懊恼不已:「我早该先问过你的......你爱吃什么我明日就去买。」
烛光微晃,房中一片寂静。
萧北慕垂着眼,淡淡道:「我府上曾有一位厨娘,淮扬菜做得极好。」
「只可惜我吃不惯。」
我蓦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阿娘之所以能留在王府,皆因他与他阿娘极爱吃淮扬菜。
离府那年恰逢萧北慕要前去边关历练,而王妃也吃腻了阿娘做的菜。
这才让阿娘走了。
可他今日为何说自己吃不惯呢?
4
收拾碗筷时,萧北慕已自己撑着栏杆爬到了二楼。
如今他若是不细看,走路与正常人差别不算大。
我抬头瞧了一眼,顺口道:「往左走到尽头,那间屋子留给你。
「今日你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去集市再采买些你需要的放进去。」
那屋子本是我的房间。
阿娘走后我便将那屋子留作放杂物的地方。
尤其是那些我舍不得丢的。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抬起头。
不对......不舍得丢的东西?
我连滚带爬地跑上了楼。
「可......可还缺什么?」
萧北慕安坐在我的房中,盯着墙上挂着的纸鸢。
颜色都已经泛黄了。
他转头看我,眼中还是没有半分情绪:「不必了,这样很好。」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上京的纸鸢多半都是这样,萧北慕就算是过目不忘也认不出来这只才是。
还记得当年他陪着宁安公主在王府花园里放纸鸢。
阿娘带着我碰巧经过,我忍不住抬头朝天上看了好几眼。
我从未放过纸鸢,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纸鸢。
宁安公主虽不是皇室宗亲,却自幼养在太后身边。
就连萧北慕的娘亲,定北王府的王妃都说她是最懂尊卑贵贱之人。
她慢慢收紧了手里的线,嗤笑了一声:「无虞哥哥,你这府里的丫头好没规矩,见到贵人还敢将头抬得这么高?
「莫不是觉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小小年纪便开始勾引人了?」
阿娘急忙拉着我跪下,她的头重重地嗑在细碎的石子上。
「这丫头蠢笨不堪,还请公主世子不要见怪,老奴这就好好教训她。」
我还未来得及听清阿娘的话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还不向公主赔罪!」
宁安公主故作无意地松开了手里的纸鸢,惊呼:「哎呀你们真是吓到本公主了,纸鸢都飞——」
萧北慕像是厌烦了,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宁安你不是要吃樊阁的点心?」
虽还未教训够,宁安公主却还是提起裙裾追上萧北慕的脚步。
「下次再收拾你。」
她朝我嗤了一声。
等他们二人走远阿娘才将我拉起来。
她心疼地抚过我的脸:「以后在府里不准抬头,也不准......看纸鸢。」
先是不准太聪慧,再是不准讲话,最后是不准抬头。
王府那四四方方的墙就像铁笼子,困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晚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嘴里念叨着只盼哪一天能离开王府。
凡是风能吹过的地方,我都要亲自走一遭。
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一个纸鸢穿过院子的墙落在了我面前。
跟白日在花园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这纸鸢却像刚做出来的,就连上面的墨迹都还没干。
我捡起它站在院门口等了一会儿。
除了拐角处一那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再无人来此处。
随阿娘离府那日,我将它一同带回了姑苏。
......
我故作镇定地往屋里走,嘴里还在念叨:「我来将我的东西收走,这些玩样儿还是挺占地方的。」
还未等我伸手够到纸鸢,身后突然传来了萧北慕的声音。
平静却坚定。
「我见过你。」
5
全身血液仿佛都停滞了。
我倏地闭上眼睛,迟迟没有转身。
他竟然……认得我?
「不过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短短两句话,让我紧张到窒息又瞬间有些失落。
我扯了扯嘴角,笑着取下墙上的纸鸢:「公子自然是见过我的,难不成公子还真的信我是去捡相公的?
「我幼时曾流落到上京,时常见公子搭棚施粥,自然是有些眼熟的。」
不知为何,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谁……
许是当年我总是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不是挨骂就是受罚。
萧北慕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难怪。」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信便好。
只是我说点了小谎,无伤大雅。
世子本就是谪仙般的人,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带着人去救济灾民。
可我不是灾民,我只是被公主刁难的小婢女。
许是纸鸢的事情让宁安公主对我上了心,她才会让她想出佩环被我偷了这害人的戏码。
她让几个婢子将我拖走时,我淋着雪在井边刷碗。
那帮人下手没轻没重,踢碎了好几个碟子。
我心里着急想着管事的定是要扣阿娘的工钱,没了银钱就更走不了了。
没想到我只挣扎了两下,那婢女便嚷着我偷了公主的佩环想要逃走。
隆冬时节,冰封三尺。
阿娘出府给我缝新衣去了,府里无人敢帮我。
公主端坐于檐廊下,目光微微一沉,只挥了挥手。
她的身后涌出了四五个小厮,将我死死摁住。
数不清的棍子落在我的身上。
殷红的鲜血渗进了雪里,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我不敢求饶呼救,因为我该是个哑巴。
若是开了口便会拖累阿娘。
我也不敢反抗,因为我连公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几近绝望时,我学着阿娘虔诚地求起了菩萨。
能让我活下来就好。
否则阿娘没了阿爹又没了我......她会活不下去的。
耳边突然传来飒飒的拳脚声。
刹那间几个小厮全都倒在了地上。
「书房里遭了贼,本世子还说这府里的下人躲在哪里偷懒了!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全部发卖!」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只觉得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我的身上。
带着几分怜悯。
「你是......菩萨吗?」
还是菩萨派来的救兵呀……
自那日起,后厨管事时常赏阿娘些我没见过的点心,有时候是一小袋银钱。
听春香姐说,府里只有小世子爱吃精致的糕点。
樊阁的最好。
只有小世子最喜水蓝色。
就连玉佩上的流苏也要这颜色。
我嘴里吃着核桃糕,眼睛盯着桌上那水蓝色的钱袋子。
这哪里是小世子啊?
分明就是小菩萨哩!
6
次日一早,铺子开门迎客。
常在东西两市闹事的这帮地痞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三爷还以为你这鬼丫头不想交保护费跑了呢。
「前些日子要交的银子你今日才交,那可是要翻倍的。」
「这才不过三日......」
我瞪大了眼睛,随即小声求情:「这眼看着就要清明了,三爷您大人有大量,留些银钱让我祭祖——」
「三日也不行!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我们兄弟该喝西北风了!
「活人才要吃饭,死人还要管他作甚!」
萧北慕不知何时走到了我旁边,他看着我:「时常这样?」
我甚是无奈地点点头:「若是不给他们便会砸店,报官也没用。
「你赶紧回屋休息,我给点钱将他们打发走就是。」
「可他们还会再来。」
「......我早已习惯了。」
若是强行出头反倒会被他们惦记上。
往后变本加厉我怕是难以抵抗。
这道理阿娘很早便教过我了。
萧北慕转过身,冷眼扫过那帮人。
只见他用手一撑,轻松地翻过了两张桌子一脚将人踹出大门外。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掐住了刘三儿的脖子。
刚还一嘴坏笑的人此时涨红了脸,被迫张着嘴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双手不断拉扯着萧北慕的手臂。
这力道怕是再使上一分力便会要了他的命。
我急忙跑了过去:「让他长长记性就好,千万不要闹大了。」
刘三儿倏地瘫倒在地,赶紧让人将自己拖走。
此处的父母官不作为,东西两市的商贩苦刘三儿久矣。
众人纷纷叫好。
我捧着省下的一袋铜板喜不胜喜。
因着这事儿,大伙儿跟萧北慕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
与我更甚。
许是第一日重新开门的原因,铺子里的客人不多。
我去挑了些新鲜的菜一头钻进了厨房。
萧北慕吃得很少,人看起来更瘦了。
我努力回想幼时在王府厨房里看到的那些菜的模样。
萝卜雕成花当摆饰,蟹肉蒸蛋形似芙蓉。
豆芽里嵌上肉末,煨鸡的汤汁如琼浆。
许是这些菜十分合萧北慕的口味,这几日他还能再添上半碗饭。
眼看着他又长了些肉,我心里一高兴便拿了银钱去给他裁新衣裳。
玲珑阁里有两匹水蓝色的布匹。
虽比其它的布料贵上许多,可穿在萧北慕身上定是十分合适。
六婶跟在我身后絮叨:「哟哟哟不是盘算着拿这笔银钱去修祖坟的吗?怎就给那小白脸用去了?」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六婶说话可真不好听。
想当初我拿着嫁妆去上京救人的时候,不也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嘛?
「六婶,这祖坟我不是不修,而是缓修慢修。
「让有银子的人先修,让比我更孝顺的人先修。
「总而言之,我定是会修的。」
六婶皱着眉头嗤了我一声:「小丫头片子开始糊弄鬼了是吧?这先修后修的你爹娘祖宗能信吗?要我说还是早日将人送走算了。」
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能。」
我出生那一年,江南水患。
一家人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三月,却又爆发了时疫。
阿爹不幸染病身亡。
悲伤过度的阿娘给我起名逢时。
生不逢时。
再后来我那两个伯父占走了我家的宅子田地,阿舅声称带阿娘去上京挣钱骗光了阿娘的银子。
若非王府收留,我们一大一小怕是要饿死街头了。
这般恩情,就算祖宗不能体谅我阿娘也会帮忙劝的。
楼上突然传来了轻咳声,我朝六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出门了。
7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了小半月。
这一晚萧北慕如往常一般将所有的饭菜都吃了干净。
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外的槐花树上。
他看着我,轻声道:「不必在我身上费那么多心思。」
我蓦地抬起头,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我......我并不是想花心思让你娶我,那都是我的玩笑话。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多吃些养好身子,等你好全了你便可以离——」
萧北慕从袖中掏出白色瓷瓶,摆放到我面前:「你平日做给那些就很好吃,我很喜欢。」
我微微一怔:「啊?」
他抬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给我涂上伤药。
「刚来时有些水土不服,有些吃不下罢了。
「能同你一桌吃饭,我哪有吃不下去的道理。
「馒头也好茯苓糕也罢,你爱吃什么我便爱吃什么。
「我会出去挣钱,帮你修祖坟。」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看我。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心里偷偷地想。
这萧北慕的耳朵何时才能好全?
我何时说过要赶他走?
难道六婶同他说了些什么?
「不会的。」
我一本正经地举起手发誓:「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赶你走,除非你要离开。」
他看了我的手一眼,提醒道:「起誓的话应该是三根手指。」
我:「……」
次日清晨,隔壁屋子里的人起了个大早。
我站在门边,盯着他往外走。
有人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张夫子你这是?」
这平日也不见他一大早来此处等人。
「李姑娘还不知吗?如今姑苏城的百姓有不少人既想学文知礼又想习武防身。
「前些日子我与萧公子商量好了,由他来学堂担任武教头!」
武教头?
他能行吗?
我扯着嘴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只能故作欢喜地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萧北慕被人伺候惯了,上赶着在铺子里打下手时总是给我添乱。
这个月已经摔了八个碗三个勺子五个盘。
……
后来他从学堂回来,偶尔会给我带些零嘴,偶尔会给我买些女儿家的胭脂。
还是我心心念念却一直舍不得买的那盒。
他将胭脂递给我,神色有些局促:「我看她们都挤在门口等着,想来你也会喜欢。」
萧北慕还是这般好。
幼时在王府常玩的秋千。
听送来的小厮说,是小世子玩厌了嫌占地方才让人移到下人院子里。
阿娘带回来的那些热乎甜腻的糕点。
是小世子说园子的花开得好,赏给路过的阿娘了。
阿娘生病的那段时日,我揣着银子出门想买些补品。
差点被那黑心掌柜给骗了,是恰巧路过的小世子认出了假参。
他怪我给王府丢人,还让人专门送来了真的给我涨涨见识。
我整日盼着阿娘攒够银钱带我离开。
小世子吃了阿娘做的菜好吃也赏银子,没吃两口也赏了。
还有纸鸢——穿过那一层又一层青白高墙飞进了我院子里的。
......
「哟,真是好大一场雨。」
六婶靠着酒柜,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得欢快。
沿街的木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我刚想去关上,突然想到今日萧北慕出门并未带伞。
这么矜贵的人可不能让他淋湿了!
我急忙从屋里抱了两把伞:「六婶我先出门一趟!」
「你个逢时!祖坟钱又不挣啦?」
「让有本事的人先挣!」
我撑着一把伞,怀里抱着一把伞。
时值九月,暑热微消。
暴雨抽打着地面,没有半点消停的痕迹。
雨水飞溅沾湿了裙裾。
天色愈黑,寒意愈重。
等我赶到学堂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萧北慕身着黑色劲装,一人独自站在院中
任风裹挟着雨将自己淋湿。
今日怕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心想。
「我来接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将伞挡在他的头上。
萧北慕蓦地回过头,眉眼清冷哀痛。
视线触及我时,神情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我想起你今日没带伞,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今日张伯给我送了好大一条桂鱼,你上次不是说我做得不够甜,等会儿你再尝尝。
「刚来的路上林员外又被他那原配正室追着打了,听说要纳第十七房小妾呢!
「青池巷最里间的阿牛嫂热闹看得最起劲儿,你猜怎么着?这十七房就是她亲妹妹哩。」
......
我故意忽略他通红的眼眶,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些话。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李逢时,幸好你来了。
「这么大的雨,我竟不知要往哪里躲。」
我微微一怔,将伞举得更高些。
「那你以后就大声喊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雨天路滑,萧北慕撑着伞稳稳地搀着我。
倒是给了我几分相依为命的错觉。
嗯,是错觉。
我转头看他。
萧北慕迟早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稠青,磅礴雨。
至此夏深。
8
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了。
我寻思着做些花灯将铺子装扮一下。
索性就早点关了铺子,让六婶早些回家去。
这一打扮虽不及王府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但也算是热闹。
萧北慕应该不会太难过了吧。
他确实不会难过。
因为有旧人来寻他了。
宁安公主走进门时,她的眼中难掩嫌弃。
「若不是阿爹瞒着我外头的消息,无虞哥哥怎会被沦落到这种地方?」我确定她没有认出我,也不愿同我说话。
示意一旁的婢女问了我些关于萧北慕的事情。
见我说的差不多了,她才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他的身份想必你也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你只需记得救他是你的本分,切不要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有些东西,不是凭一张脸就可以肖想的。」
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贴在宁安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她赶紧催着婢女补了胭脂口脂,急得自己伸手去整理裙裾。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指使我:「你去外面呆着。
「今日中秋,我与无虞哥哥要好好叙一叙。」
我垂下眼眸,怔怔地朝外走去。
华灯初上,满城烟火长燃。
街面小贩此起彼伏地敲鼓透吆。
我出来的急忘记带银钱,也没吃上一口饭。
我寻了最热闹的酒楼,大大咧咧地往门口的石狮子旁一蹲。
眼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你瞧。
躲进人堆里便不会显得自己孤零零的无处可去。
一副很命苦的样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挨过了饿,开始有些犯困了。
偶尔掉落的几滴雨逐渐变得淅淅沥沥,等到路上只有三两行人时已经成了雨帘。
不远处恰逢挑着花灯的商贩匆匆走过。
抬眼时我竟有些恍惚。
一瞬间的事情,怎么萧北慕就撑着伞站在那里了呢?
我微微眯着眼睛,想看的再真切些。
萧北慕看起来不大高兴,撑着伞抬脚朝我走来。
「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家?」
他伸手想要擦掉我脸上的雨水,我下意识躲开了:「有人找你,我怕……我在那里不太好。」
「为何不好?」
「怕耽误你们说话。」
更怕自己听到宁安红着眼睛与他互诉衷肠。
……
萧北慕的腿脚已大好。
他朝我走来时几乎已经看不出他曾经受过伤。
缓缓向上,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腰间再也没有离开。
那里多了一枚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
应是宁安给他的吧。
若是我没猜错,宁安能来寻他。
定是萧家要翻身了。
六婶总说我笨。
明明吃了亏还要哄骗自己说是福气。
可我知道我聪明着呢。
那般金尊玉贵的人能忍辱负重的活着,不过是为了留得青山在。
否则果断的去死比这般艰难的活着更容易不是吗?
「手伸出来。」
我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手却已经抬了起来。
他将白玉手镯放在了我的掌心:「这个给你。」
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我的脸倏得红了起来。
掌心温润,胸口燥热。
所幸夜色昏暗,明灭花灯照不清灯下人的心事。
萧北慕自幼便见惯了天底下的奇珍异宝。
这玉定然是顶顶好的。
拿来报答救命之恩自然再好不过了。
「喜欢吗?」
我垂着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够的。」
「什么够的?今日可有人为难你?」
我盯着自己的鞋尖,缓缓摇头。
「没有。」
宁安是公主。
怎么做都不算为难我。
「回家吧。」
萧北慕几乎将伞全部遮在了我的头上。
9
宁安还在铺子里等着。
比起午后的那般光鲜明媚,此时的她双眼通红。
看起来委屈又疲惫。
我看了萧北慕一眼,又回头看了宁安一眼。
极其懂事道:「我把屋子收拾一下,姑娘今晚就——」
「不必,她即刻回京。」
「嗯?即刻?」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雨势并未减小。
只这一句话,宁安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无虞哥哥——」
她满面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落泪的样子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
「你突然消失连一封信都未曾留,我若知道定是早早来寻你……
「我知你定是在怪我与我赌气……
「没关系我都愿意受着!只要你肯原谅我。」
萧北慕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连正眼都没有瞧她,径直穿过宁安往楼上走去。
婢女在一旁急忙喊道:「小姐为了寻公子连中秋都不肯在家陪大人过。
「这一路长途跋涉,小姐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饶是公子怪小姐没有早来寻你……也万不该如此与小姐赌气啊。」
我抬起头盯着楼梯上那道身影,直到传来关门声也未曾听见萧北慕半句声音。
宁安泫然欲泣,靠着婢女往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突然回过头来。
像是对她的婢女说,又像是同我说。
「我和无虞哥哥自幼就在一处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谁都不能比的。
「若非他府上突生变故,如今我们早已结为夫妇。
「只可惜……他该气我的,气我没能及时找到他。」
她只微微颔首,一袋鼓鼓的荷包被婢女砸在了桌上。
「只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