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为报公主救命之恩,我主动代替公主和亲,成敌国皇帝宠妃
发布时间:2025-06-11 19:03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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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切齿大周欺人太甚,可举国望去,元昭已经没有擎天之将了。
景华公主听说以后日日哭泣,大周的皇帝与王上同岁,让她嫁给与自己父王相同年纪的人,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王上虽也舍不得景华公主和亲,可迫于大周的强压之下,只能点头答应。
一月后,景华公主和亲出嫁,举国轰动,人们奔走相告。
百姓自发送嫁的队伍有十里远。
人群中不时传来公主大义的呼声。
我端坐在华丽的车辇中,不时透过纱帘回望那些淳朴而悲戚的面孔,温声劝慰他们归家。
是的,车辇中的人,是我——公主的贴身侍女,青青。
2
和亲的队伍跋涉近月,方才抵达大周皇城。
宫门巍峨,却不见皇帝亲迎,唯有一道口谕传来:命景华公主直入金銮殿,代元昭使臣献上降书。
折辱之意,昭然若揭。
他要亲手撕碎元昭神女的光环,更要碾碎元昭残存的尊严。
我深吸一口气,捧着沉重的降书,莲步轻移,缓缓踏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玉阶。
殿内肃杀,无数道或审视、或轻蔑、或好奇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景华参见大周皇帝陛下。此乃元昭降书,请陛下过目。」
我声音微颤,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盈盈拜下。
抬首时,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惶与无助,怯生生地望向御座上的九五之尊。
他鹰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片刻,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
「天下皆言景华公主乃神女转世,因你降世,朕方败于大江。公主以为,此言何解?」
我依着最标准的宫廷礼仪,深深一福,声音清晰而柔弱:
「陛下容禀,景华从不信鬼神之说。当日大江之战,元昭能侥幸取胜,实因我军统帅仲将军于江面施放火船,烈焰蒸腾江水上空,致使风向逆转,西北风骤转为东南风,助长火势罢了。」
「哦?」皇帝眉峰微挑,语气陡然转冷。
「依公主之意,是朕的谋略,尚不及你元昭一位将军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大臣们交头接耳,皇子们面色各异。
一时间,斥责我以下犯上、狂妄悖逆、当处极刑以儆效尤的奏议声浪迭起。
同行的元昭使臣早已吓得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我依旧站得笔直,如风中青竹。
「朕,想听听景华公主的见解。」
皇帝的声音压下了所有嘈杂。
瞬间,死寂笼罩大殿,所有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针,牢牢钉在我身上。
我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
「景华不敢妄言陛下谋略。方才所言,并非贬抑陛下神武,仅据实相告。此役元昭之胜,非战之功,实乃天时地利之侥幸,半分人力,半分运气罢了。」
长久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震得殿梁微尘簌簌而下。
「好!好一个据实相告!朕已许久未闻如此‘实言’!传旨—封景华公主为璟妃,赐居琼华宫!」
「臣妾,谢陛下隆恩!」
我深深行礼,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在宫人搀扶下步出金銮殿时,我挺直了脊背,将最完美的侧影留给身后那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
3
当夜,我便被召入寝宫侍寝。
翌日,琼华宫便堆满了内务府送来的奇珍异宝。
消息传开,后宫哗然。
论容貌,艳冠群芳者比比皆是;
论才情,满宫皆是诗书闺秀。
何以一个战败国献上的神女,甫一入宫便得此盛宠?
流言蜚语如野草般疯长。
有说我乃天生妖媚,擅蛊惑人心;
有说皇帝山珍海味吃腻了,偏要尝尝我这异域野花的滋味。
听着小檀忧心忡忡的转述,我对着菱花镜,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妖孽?呵,说得倒也不错。」
床笫之间,我深谙此道。
时而如初涉情事的少女般天真懵懂,时而又不经意流露出青楼五年磨砺出的、令男人蚀骨销魂的手段。
老皇帝见惯了宫妃的矜持刻板,对我这份率性本真与无师自通的魅惑,自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第一次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我特意装扮得清丽脱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纯真无邪。
却在行礼时,状似无意地微微侧身,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脖颈,眼角的余光,恰恰扫过皇后身后那位身着杏黄太子常服的年轻男子——当朝太子,萧承稷。
「太子殿下,国之储君,民心所向,自然是要‘好好’讨好的。」我心中默念。
皇后雍容端方,温言细语地问了我宫中起居、饮食可还习惯。
我一一乖巧作答,言语间满是对皇后慈爱关怀的感激。
退出凤仪宫,我并未径直回琼华宫,而是带着小檀转向御花园深处。
回宫枯坐,哪有机会「偶遇」那位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
太子萧承稷,素有清风朗月,心怀悲悯之名。
在元昭时,我便听闻他与其父崇尚铁血征伐不同,力主仁政,多次谏言减免赋税,在民间声望极高。
4
阳光透过花叶洒下斑驳光影,我追逐着一只斑斓彩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檀在一旁焦急催促。
「娘娘,时辰不早了,陛下今晚或许…」
「不急。」我佯装赌气,声音带着少女的娇憨。
「好不容易寻个乐子,再玩会儿!」
追逐的方向,却精准地朝着那抹若隐若现的湛蓝衣角移去。
「哎呀!」惊呼声中,我「恰好」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我衣襟微散,莹润的肩头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太子萧承稷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扶稳了怀中人。
待看清那抹春色,他眸色一深,迅速移开视线。
我「啊」了一声,慌忙从他怀中挣脱,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脸颊飞起红霞,屈膝行礼。
「臣妾鲁莽,幸得太子殿下相救,臣妾感激不已。」
太子萧承稷的目光落在我汗湿的鬓角和沾了草屑的裙摆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淡淡的嘲讽。
「璟妃娘娘倒是颇有闲情逸致。只是不知,此时元昭的百姓,是否也如娘娘这般,有赏花扑蝶的风流快活?」
我抬起头,眼中那份纯真迅速褪去,换上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
「元昭既已臣服于大周,陛下英明伟岸,自当视天下万民如子。倒是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所思所想,难道不该是如何为万民谋福祉、开太平?怎地如今,却在此处猛戳小女子的心窝呢?」
「你倒是牙尖嘴利,颇……」
「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
不待他说完,我干脆利落地打断,转身欲走。
「啊!」刚迈出一步,脚踝处传来钻心疼痛,身形一晃,眼看就要再次摔倒。
萧承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
「脚崴了?」他眉头微蹙,
「上来,孤背你回去。」
「这……万万不可!」我连连摆手,羞窘难当。
「男女授受不亲,这于礼不合。」
「此处宫人内侍皆可为证,清白自辨。孤,权当日行一善。」
「那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我咬着唇,迟疑片刻,终是低声道谢,带着几分局促,小心翼翼地伏上他宽阔的背脊。
心中暗哂:不枉我故意踩空那一步。
萧承稷背起我,步履沉稳,同时吩咐随侍。
「速去太医院,请陈院判至琼华宫候着。」
「多谢殿下,殿下真真是周全妥帖。」我伏在他肩头。
「方才……是臣妾失言冲撞,殿下海涵。」
他只是安静地走着,并没有回应我
走过御花园后,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颈后裸露的肌肤上。
萧承稷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继续前行,语气却比方才柔和了几分。
「方才是孤言语失当。见娘娘无忧之态,一时想到‘隔江犹唱后庭花’之句,却忘了娘娘亦是远离故土、身不由己的弱质女流。孤,向你赔罪。」
「殿下言重了。」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惆怅,却又透着一丝奇异的坚定。
「臣妾心中,何尝不忧念故国百姓?只是得见天颜,又见殿下,你们皆是明理仁厚之人,这忧虑,便也轻了许多。」
「那娘娘方才因何落泪?」
我抬起袖子,轻轻拭去眼角水光,瓮声瓮气。
「殿下方才的关心,让臣妾想起了元昭的皇兄。他与殿下一样,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儿。」
话语间,是浓浓的孺慕与思念。
当琼华宫的飞檐映入眼帘时,我们的话题已从故土之思,悄然转向了江南水患后的赈济与吏治清浊对民生的影响。
太子萧承稷惊异地侧过头,眼中满是惊艳。
「不想娘娘竟有如此见识!不入朝堂,实乃可惜!」
他将我送至宫门,待太医诊治敷药完毕,方才告辞。
「今日与娘娘一席谈,方知娘娘胸有丘壑,非寻常闺阁可比。此前是孤偏颇妄断了,今日别过,望娘娘珍重。」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我唇边泛起一丝冷峭的笑意。
「呵,又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君子罢了。」
5
晚膳时分,御前小太监满面堆笑地来报:
皇上今夜歇在贵妃处,但惦记着娘娘,特赐下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宝石头面,外加岭南新贡的荔枝。
小太监舌灿莲花。
「娘娘您可是这宫里头一份儿呢!往年这荔枝,除了太后、皇后、贵妃娘娘,也就太子殿下能得些尝尝鲜呢!」
我含笑赏了他一锭金子,他千恩万谢地退下。
拈起一颗饱满红艳的荔枝,剥开粗糙的外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送入口中,那过分甜腻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却瞬间化作苦涩,直冲喉头,勾起了深埋心底、浸透血泪的记忆。
那是关于我阿娘的记忆。
与景华公主的祥瑞降世截然相反。
我出生时,只有几只乌鸦聒噪地停在房梁上,叫声凄厉。
接生婆连赏钱都没拿,骂了句晦气,便匆匆离开了。
爹爹那时已随军出征。
阿娘独自一人,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抱着嗷嗷待哺的我,艰难度日。
后来,元昭打赢了那场仗。
可我的阿爹,却战死了。
他们说是我克死了阿爹。
流言蜚语如同淬毒的利箭。
无人再愿与我们往来。
唯有阿娘,她从不信那些恶毒的话。
她只会用那双布满厚茧却无比温暖的手,紧紧抱着我,说我是她的心头肉。
阿娘白日里在贫瘠的田地上挥汗如雨,夜晚则借着昏暗的油灯,浆洗堆积如山的衣物。
日子清贫得如同浸在苦水里,却因有阿娘在,尚存一丝微光。
我想,我五岁之前的生活,当真是好极了。
一切的崩塌,始于那个荔枝成熟的夏天。
县太爷奉旨下乡,督办贡荔。
懵懂无知的我,在田埂上追逐一只花蝴蝶,一头撞上了县老爷华丽的轿辇。
阿娘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我扑通跪倒在尘土里,磕头如捣蒜。
「大老爷恕罪!小女无知冲撞。」
那肥头大耳的县太爷却一反常态,亲自下轿,满脸堆笑地扶起阿娘。
「无妨无妨!稚子天真,何罪之有?惊扰了夫人小姐,倒是本官的不是。来人啊,请夫人小姐回府,本官定要好好压惊,以示抚慰!」
县太爷好色之名,远近皆知,尤其是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
围观的乡亲们噤若寒蝉,眼神里满是怜悯与不忍。
阿娘百般推拒,终是抵不过衙役的威逼,抱着我硬生生被塞进了那顶华丽的囚笼。
县衙后堂,珍馐满桌。
席间,县太爷那双浑浊的绿豆眼,如同黏腻的蛇信,在阿娘因劳作而依旧紧致的身段上逡巡。
夹菜时,油腻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阿娘的手背、臂膀。
阿娘身体僵硬,死死攥着我的手,眼里蓄满了泪水,示意我别动。
暮色四合,阿娘起身告退。
县太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露出狰狞獠牙。
「走?本官还没尽兴呢!」
他肥胖的身体猛地扑向阿娘。
阿娘奋力挣扎,我也哭喊着扑上去撕咬。
混乱中,一股大力袭来,我像破布娃娃般被甩飞出去,后脑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
「囡囡!」
阿娘凄厉的哭喊撕裂了空气,她拼命想扑向我,却被县太爷死死抓住。
「贱 人!给脸不要脸!」
恼羞成怒的县太爷,用蒲扇般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狠狠掴在阿娘脸上。
脆响声中,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就在我渐渐模糊的视线旁,在冰冷的地砖上,当着我这个女儿的面,粗暴地侮辱了我的阿娘!
县太爷发泄完兽欲离开后,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狱卒,一个接一个狞笑着走了进去……
无论阿娘怎样撕心裂肺地哭喊求饶,换来的只有更疯狂的蹂躏。
窗外的雷声、雨声、阿娘惨绝人寰的叫声、她一声声呼唤囡囡的微弱声音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停歇,世界死寂。
阿娘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他们用一张破草席,随意裹起阿娘和我,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了城西的乱葬岗。
6
「轰隆隆——!」
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夜。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和令人作呕的腐臭。
侧过头,是阿娘青白肿胀、了无生息的脸。
「阿娘!阿娘!你醒醒!」
我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她冰冷的身体,凄厉的哭喊淹没在滂沱的雨声和滚滚雷鸣中。
「哎呀!是人是鬼?」
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微微发颤的男声在雨幕中断断续续传来。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扭过头,泪眼婆娑地哀求。
「阿叔!求求你!救救我阿娘!」
一个头戴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
当他借着闪电的光芒,看清阿娘衣不蔽体、浑身青紫、布满污浊和伤痕的惨状时,发出一声悲怆的惊呼。
「老天爷啊!造孽!真是造孽啊!」
好心的阿叔强忍着恐惧和悲愤,脱下自己的破旧外衫,仔细地、尽可能体面地盖在阿娘身上,又费力地将裹着草席的阿娘拖到一处稍高的土坡。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我身边,粗糙的大手带着雨水的凉意,轻轻覆上我的眼睛。
「囡囡不怕,闭眼,阿叔带你走。」
我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我已置身于一间弥漫着淡淡鱼腥味和草药香的简陋小屋。
一个面容慈和、眼角有着细密皱纹的妇人正用手试探我额头的温度,见我睁眼,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烧总算退了!囡囡,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儿?」
所有的恐惧、无助和刻骨的悲痛瞬间决堤。
我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将那场人间惨剧和盘托出。
云阿娘,听着听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紧紧搂住我瘦小的身体,声音哽咽。
「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当我们的囡囡吧!我们唤你云阿妹,可好?」
后来,趁着夜色深沉,云阿娘、云阿爹和他们憨厚的儿子水生哥,带着我悄悄回到乱葬岗,寻到阿娘的尸身。
我含着泪,一捧土一捧土地将她安葬。
我在这个小渔村落了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咸腥的海风,温暖的渔火,云阿娘絮絮的叮咛,云阿爹沉默的关怀,水生哥偷偷塞给我的小鱼干。
这里的人们淳朴善良,没有人骂我是灾星。
他们是我黑暗生命中,除了阿娘外,重新点燃的温暖烛火。
仇恨的种子从未熄灭。
我无数次攥紧拳头,幻想如何手刃仇人。
云阿娘总是心疼地搂住我,摸着我的头发叹息。
「好阿妹,忘了那些吧。你阿娘在天上看着,只盼你能平安喜乐地活下去,莫要让恨蒙了心啊。」
我以为,这渔村的宁静,这来之不易的温情,会是我余生的归宿。
然而,上天似乎总爱在我触碰到幸福的边缘时,给予我最残酷的嘲弄。
7
「娘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小檀轻柔的声音,将我从血色的回忆深渊中拉回。
我点点头,任由她服侍着躺下。锦被柔软,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
明日,便是宫中为元昭使臣饯行的琼花宴。
好戏,才刚刚开场。
翌日,琼花宫宴。
觥筹交错间,元昭使臣连大人依例说了些冠冕堂皇的恭维话。
接着,便向我辞行。
言语间,恭敬之下,却暗藏机锋,无非是提醒我莫忘故国,谨守本分。
我端起面前精致的琉璃盏,眼波流转,带着浓浓的离愁别绪。
「连大人一路珍重。烦请大人代景华叩问父皇母后圣安。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唯愿父皇母后身体康泰,福寿绵长。」
语至动情处,声音哽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滴清泪适时地滑落,隐没在繁复的衣襟里。
宴至半酣,我双颊飞霞,眼神迷离,显出不胜酒力之态。
强撑着起身,向御座上的老皇帝告退。
「皇上,臣妾贪杯,头有些晕了。」
老皇帝眯着眼,目光在我酡红的脸上流连片刻,随意挥挥手。
「爱妃既醉了,便先回去歇着吧。朕晚些再去看你。」
「是,臣妾告退。」
我脚步虚浮,由小檀搀扶着,摇摇晃晃离席。
行经太子席位时,脚步微顿,一双含泪的眸子破碎地望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可终是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依依不舍地离去。
一出殿门,眼底的迷蒙醉意瞬间褪尽,只剩一片冰冷清明。
醉烟楼五年,千杯不倒的本事早已刻入骨髓。
「小檀,陪我去华清廊吹吹风,醒醒酒。」
我半倚在朱漆栏杆上,望着月色下摇曳的荷影,眼神空洞。
「娘娘方才饮了酒,此处风疾,当心着了寒气。」
太子萧承稷清越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缓缓转身,眼神迷蒙如笼薄雾,带着醉后的脆弱看向他,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脚步踉跄地朝他倒去。
「华儿小心!」
他下意识地伸手,稳稳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沉声吩咐身后内侍。
「去请陈院判到琼华宫候着!」
言罢,他竟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在他怀中不安地扭动。
行至一处偏僻废弃的宫苑外,萧承稷的脚步明显变得虚浮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身形微晃,将我轻轻放下。
「太子殿下可是累了?我们进去稍事歇息可好?」
我声音带着醉后的绵软,眼神却锐利如鹰,向小檀递去一个眼色。
小檀会意,与我一同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太子,迅速闪入这无人问津的宫殿。
将他安置在布满灰尘的床榻上,我低声吩咐:「守着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看着榻上因药力而面色潮红、辗转难耐的太子,我深吸一口气,抬手,缓缓解开了腰间的丝绦。
罗裳轻褪,如同月下绽放的白莲。
「殿下,您还好吗?」
我靠近榻边,拿起一方素帕,作势要为他拭汗。
就在帕角即将触到他额际的刹那,萧承稷猛地睁开眼!
那双素日清明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欲火!
他长臂一伸,如同铁箍般将我狠狠揽入怀中!
「景华?」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滚烫的气息。
「殿…」
未出口的话语被一个炽热而狂暴的吻彻底封缄!
他素日的温润如玉在此刻荡然无存!
每一次攻城略地都带着毁灭般的霸道,仿佛要将我拆骨入腹,吞噬殆尽!
后半夜,疾风骤雨般的掠夺终于停歇。
萧承稷沉沉睡去,呼吸粗重。
我忍着浑身散架般的酸痛,艰难起身。
我忍着腿间的不适,将凌乱的衣物一件件穿回,竭力恢复成那个端庄的璟妃模样。
「小檀,回宫。」
我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嘶…」刚迈步,腿根的酸软和隐秘处的胀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这看似清瘦的太子,精力竟如此骇人!
回到琼华宫,得知老皇帝果然被贵妃截了胡。
我无暇细究,只想立刻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浴汤,洗去这一身的痕迹与疲惫。
翌日清晨,甫一睁眼,便对上小檀忧心忡忡的脸。
「娘娘…」
她欲言又止,眼底满是担忧。
「放心,那药是醉烟楼鸨母秘传的‘忘忧散’,药性霸道,醒来后昨夜种种,于他不过一场模糊春梦,绝无痕迹可循。」
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况且,他心底未必没有一丝妄念,这药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让他顺了自己的心意罢了。」
看着小檀眼中挥之不去的恐惧,我伸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小檀,莫怕。我们脚下是尸山血海,已无退路。但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们会让这天下,再无人经历你我之痛!」
小檀望着我眼中燃烧的、近乎偏执的火焰,那份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她用力回握我的手,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是,娘娘!奴婢信您!」
「接下来。」我松开手,任由小檀为我梳妆,铜镜中映出我平静无波的脸。
「我们只需静待佳音,韬光养晦。」
8
接下来的两月,老皇帝对我的新鲜感未减,琼华宫依旧圣眷优渥,风头一时无两。
后宫怨声载道,我却闭门谢客,让她们无机可乘。
正好借机将宫中所有宫人内侍的底细摸了个通透。
这琼华宫,简直是个筛子!
各宫娘娘安插的眼线、元昭埋下的钉子……盘根错节。
「娘娘,要不要…」小檀做了个清除的手势。
「不必了,拔了这些,只会引来更多未知的耳目。留着他们,让他们‘看’到我想让他们看的,反而更安全。」
这日午膳,老皇帝兴致颇高,频频举箸。
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刚夹起一块清蒸鱼腩,胃里便是一阵剧烈翻搅!
「呕。」
我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煞白。
「爱妃!这是怎么了?」
老皇帝大惊失色,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急声怒吼。
「快传御医!快!」
太医连滚带爬地赶来,战战兢兢地诊脉。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扑通跪倒,声音激动得发颤:
「恭喜陛下!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啊!」
「哈哈哈哈!天佑朕躬!天佑朕躬!」
老皇帝狂喜,笑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想不到朕天命之年,竟还能再添麟儿!好!好!好!」
他紧紧搂住我,如同搂着稀世珍宝,旋即高声宣旨:「传旨!琼华宫上下,赏一年份例!璟妃孕育龙嗣辛苦,免去一切晨昏定省!后宫诸人,无朕旨意,不得擅入琼华宫叨扰!违者,严惩不贷!」
「臣妾,谢陛下隆恩。」
我挣扎着欲起身行礼,被他牢牢按住。
「爱妃莫动!这些虚礼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给朕好好养着,平平安安诞下朕的小皇子!」
他摩挲着我的小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是,臣妾遵旨。」
我依偎在他怀中,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刺骨的讥诮。
9
有孕之后,我深居简出,俨然成了后宫最神秘的所在。
但宫外的风风雨雨,自有小檀和那些「忠心」的元昭细作,一字不漏地传入我耳中。
李贵妃四处散播流言,说我是天命神女,所怀龙种是贵子,身负元昭与大周双重血脉,未来继承大统,方能真正一统天下。
她想借皇后这把最刀除掉我。
可惜,皇后是将门虎女,年轻时曾披甲上阵,最不屑这等阴私龌龊的后宫倾轧。
「娘娘,还有一桩趣事。」
小檀一边为我捶腿,一边低声道。
「皇后娘娘想为太子指婚,太子殿下竟当众拒了,说心中已有属意之人。后来不知怎的,听说皇后娘娘气得摔了一整套的定窑茶具!」
为我梳头的小茵接口,声音压得更低。
「奴婢听凤仪宫的小玉姐姐说漏了嘴,好像是因为太子殿下属意的那位,早已是他人妇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与小檀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重的忧虑。
再次「偶遇」太子萧承稷,已是两日后。
他站在一株盛放的玉兰树下,身形依旧挺拔,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憔悴,与往日的清风朗月判若两人。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我盈盈下拜,手自然地护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沉地落在我腹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久久未曾移开。
「娘娘,御湖边风大,还是披件衣裳稳妥些。」
「去将本宫那件莲青色的斗篷取来。」
我转身对宫女说道。
待那宫女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萧承稷向前踏近一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
「那夜之事,是孤失控了。对不住。」
我抬眸,眼神清澈平静,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温柔地抚摸着腹部,唇角漾开一抹母性的光辉。
「殿下说的什么,臣妾听不明白。不过,殿下对臣妾腹中孩儿的关切,臣妾代他谢过了。」
萧承稷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平静。
半晌,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螭龙纹样的羊脂玉佩,递到我面前。
「此物,你收好。凭它可号令孤安插在宫中的全部人手。无论如何,孤会护你母子周全。」
我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认真与沉重,终是伸出微凉的手指,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玉佩。
「本宫,代腹中孩儿,多谢殿下恩赏。」
我屈膝行礼。
「娘娘珍重。」
萧承稷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萧索,转身大步离去,背影融入暮春的浓荫里。
我摩挲着手中温润的螭龙玉佩,对这位太子殿下的「君子之风」有了更深切的认知。
「抱歉了,你的深情厚谊,我无以为报。我有必须淌过的血海,必须完成的夙愿。」
我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直至指节发白。
为排遣心中莫名的烦闷,我转道去了御花园。
春日正好,姹紫嫣红,生机勃勃。
然而,就在我踏上一段铺着光滑鹅卵石的小径时,脚下猛地一滑!
「啊——!」
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耳边充斥着宫女太监惊恐的尖叫和小檀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娘!快传太医!」
再次恢复意识,首先听到的便是小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以及老皇帝暴怒如雷的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连朕的皇儿都保不住,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我艰难地睁开眼,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
「陛下,这是怎么了?」
「爱妃!你醒了!」
老皇帝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我的手,眼中布满血丝。
「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伸手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曾经孕育的微凸触感,已然消失无踪。
巨大的悲痛瞬间将我淹没!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陛下!皇儿,我们的皇儿,啊啊啊啊!」
我失声痛哭,如同失去幼崽的母兽,撕心裂肺。
「爱妃!爱妃别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老皇帝紧紧抱住我颤抖的身体,声音里也带着哽咽。
「启禀皇上!娘娘!」
小檀猛地扑跪在床前,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悲愤。
「奴婢方才去看了娘娘摔倒的地方!那青石路上……被人涂了厚厚的桐油!滑腻异常!求皇上为娘娘做主!为小皇子报仇啊!」
「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朕的皇儿!爱妃安心休养,朕必给你一个交代!诛他九族!」
滔天的怒火席卷宫廷,人人自危。
不过几日,结果便呈至御前——凶手竟是我琼华宫中一名洒扫太监,乃元昭皇室埋下的暗桩!
据他供认,收到了元昭皇宫的密信。
公主身负国仇,岂可诞下敌酋孽种?
务必除之,以绝后患!
老皇帝怒发冲冠,当即颁下圣旨,厉兵秣马,发兵攻打元昭,太子更是一改常态,主动请缨。
消息传来,我如遭雷击,挣扎着从病榻上滚落在地。
不顾宫人阻拦,我披头散发,身着素衣,直挺挺地跪在御书房冰冷的金砖上,声泪俱下。
「陛下!元昭已俯首称臣,百姓何辜?他们对皇室所为毫不知情啊!求陛下收回成命,停止攻伐元昭!刀兵一起,生灵涂炭,万千黎庶何罪啊!」
「可元昭皇室害死了朕的皇儿!此等行径,岂是真心臣服?!」
老皇帝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杀害皇儿的,是元昭皇室!元昭百姓何其无辜!陛下若要降罪,就惩罚元昭皇室吧!请给那些无辜的元昭百姓一条生路!」
我抬起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悲悯。
「他们可都是你的至亲骨肉!你当真舍得?」老皇帝锐利的目光如刀,试图剖开我的真心。
「臣妾先是元昭的公主,受万民供养!后是父皇母后的女儿!」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臣妾不能因一己私情,坐视元昭万民再遭涂炭!若陛下执意发兵,臣妾愿以死相谏!」
老皇帝死死盯着我,半晌,才终于开口。
「念你一片为民丹心。朕,特许你亲自送元昭皇室体面上路!」
「臣妾,谢主隆恩!」
我再次叩首,声音嘶哑。
站起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11
阴冷潮湿的天牢,弥漫着绝望与腐朽的气息。
我穿着象征大周皇妃品级的华服,一步步踏入这人间地狱。
铁栅栏后,曾经高高在上的元昭王上、王后,还有他们视若珍宝的景华公主,此刻形容枯槁,蜷缩在肮脏的稻草堆里。
「青青!那封密信不是我们传的!青青你信我!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救救景华!」
我停下脚步,隔着铁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恐惧和希冀而扭曲的脸,缓缓勾起唇角,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本宫当然知道,那封密信不是你们写的。 因为那封信,是本宫亲手写的!那桐油,也是本宫命人涂的!」
王后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随之而来的是难以置信!
她踉跄着后退。
「你?你为什么?!青青!我们待你不薄!景华更是救过你的命啊!」
「为什么?」
我直起身,目光扫过同样震惊呆滞的景华公主,最终落在沉默不语的王上身上,眼底的冰层轰然碎裂,露出下面沸腾的岩浆与刻骨的恨意!
「王后问我为什么?」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牢房的死寂。
「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元昭吏治黑暗,贪官污吏朋比为奸。百姓一生劳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的阿娘,就是被你们治下的狗官凌辱致死!收养我的云阿娘、云阿爹,是被你们层层加码、重如山岳的赋税活活逼死的!可到了建业我才知道,朝廷定下的赋税本没有那般沉重,是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加码!这些,高高在上的王上,知道吗?」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不是伪装,是积压了十几年的血泪!
「在其位不谋其政,纵容爪牙荼毒百姓,便是最大的罪!最大的恶!」
「可景华是无辜的啊!她什么也不知道。」
王上目光沉痛地望向我。
我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景华公主,恨意丝毫未减。
「她无辜?难道我惨死的爹娘不无辜?难道待我如亲生的云阿爹云阿娘不无辜?难道我和小檀那个被贪官爪牙铁蹄屠尽的渔村三百余口,不无辜吗?她一出生就享受万民供养,可她呢?她有丝毫的爱民之心吗?她与你们这些自私的皇室无异!」
「现在,你们就去给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赔罪吧。」
我挥了挥手。
旁边肃立的侍从面无表情地端上托盘,上面是数杯早已备好的毒酒。
他们动作利落地打开牢门,如同抓鸡仔般将哭喊挣扎的元昭皇室成员一一拖出,捏开下巴,将毒酒狠狠灌了下去!
12
从天牢归来,我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迅速衰败下去。
外界传言纷纷,说我手刃血亲,遭了天谴。
唯有民间悄然流传,称我是舍亲为民的义烈神女。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蚀骨的虚弱与心痛,半为逝去的孩子,半为这漫漫长路仍未抵达的终点。
这天下,远非我心中所求的清明模样。
太子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玉簪,是茉莉花簪,我懂他的心意。
可是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能为感情所拖累。
沉寂一月,我强撑着病体,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深谈之后,我重获了“圣眷”。
老皇帝仿佛要将失去“爱子”的痛苦在我身上找补回来,日日与我共进午膳,夜晚则宿在皇后宫中。
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身体也日渐虚弱。
但他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攥着权柄,不肯彻底放手给太子。
终于,一场风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皇帝一病不起。
我与皇后轮番侍疾汤药,太子萧承稷奉旨监国,处理朝政。
「陈太医,皇上龙体恐难熬过明日了。」
我看着龙榻上气若游丝的老皇帝,平静地对诊脉的太医说道。
太医诊脉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良久,才颤声回复。
「娘娘所言不差。该预备着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起来吧。方才的话,本宫都听到了。你们都下去,本宫与璟妃,想单独陪陪皇上。」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
皇后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老皇帝灰败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果决。
「时辰到了,动手吧。」
「是。」
我走到龙榻边,俯视着老皇帝那双浑浊却仍能微微转动的眼珠,知道他的神智尚存一丝清明。
「陛下,您听得见,对吧?」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抚过他枯槁凹陷的脸颊,声音轻柔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
「那臣妾,便告诉您真相吧。失去的那个贵子是太子殿下与臣妾的骨肉。所以,臣妾与皇后娘娘联手,在您的膳食中,添了些‘相得益彰’的佐料。天长日久,再强壮的身躯,也经不起这般无声无息的消磨。」
我微微倾身,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您也别怨我们狠心。要怨,就怨您自己恋栈权位,迟迟不肯归政于储君,挡了太多人的路。」
话音未落,我覆在他脸颊上的手猛地滑下,五指如铁钳般骤然收紧,死死扼住了他干瘦的脖颈!
老皇帝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圆!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枯枝般的手指徒劳地指向我。
最终,彻底僵直不动。
13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我对着气势威严的新任太后,深深拜下。
「起来吧。」
太后亲自上前,亲手将我扶起,目光复杂地在我脸上停留片刻。
「哀家……记得你的功劳。」
她挽着我的手,一同走出这间刚刚送走一位帝王的寝殿,步入初夏明媚的阳光里。
很快,太子萧承稷登基为帝,改元「承平」。
他大刀阔斧,改郡为州,意欲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一统,万民归心。
我成了璟太妃,移居僻静的寿康宫。
然而,新帝来到了寿康宫,屏退下人。
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错辨的情意与痛楚。
「华儿,你可愿脱去这身太妃冠服,做朕的皇后?朕许你母仪天下!」
我心中一震,面上却平静无波。
缓缓将手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出,后退一步,屈膝深深拜下。
「陛下厚爱,妾惶恐。此前种种,皆是妾身罪孽深重,欺瞒利用,罪该万死。景华甘愿领受任何责罚,绝不敢再玷污陛下清名,更不敢觊觎后位。」
「华儿!」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拒绝的痛楚与帝王威压。
「你可知,那日的药并不足以让朕彻底迷失!」
我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退缩。
「陛下!妾身之志,从不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更不在那母仪天下的凤座之上!妾只愿竭尽所能,献于朝堂庙宇之间,为这天下苍生,开辟一条河清海晏、吏治清明的生路!求陛下成全!」
「璟太妃!」萧承稷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拂袖转身,声音冰冷刺骨。
「你该知道,自古女子,不得干政!」
他带着一身寒霜,大步离去,空留我一人,跪在冰冷空旷的大殿中央。
当夜,我求见新晋的太后娘娘。
烛火通明,我们密谈至东方既白。
次日,宫中传出噩耗:璟太妃情深不寿,哀思过度,追随先帝龙驭宾天而去。
14
我与小檀换上寻常男装,拿着太后亲赐的路引,走出了那巍峨的宫门。
宫门在身后沉重合拢的刹那,初夏温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站住。」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自身后刺来。
我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新帝萧承稷,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站在宫门的阴影里。
阳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曾经盛满复杂情愫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和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他的目光,越过我,死死钉在我身旁的小檀身上。
「陛下。」我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
「璟太妃‘薨逝’,朕心甚痛。」
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
「只是,太妃生前最贴心的宫女小檀,念主情深,竟欲私自离宫,追随旧主于地下,此等忠义,朕,岂能不成全?」
随着他话音落下,数名身着玄甲的禁军无声地自暗处现身,寒光闪闪的刀锋,瞬间架在了小檀纤细的脖颈上!
冰冷的铁器贴着她温热的皮肤,激得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却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声惊呼,只是绝望而担忧地望向我。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袖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面上最后一丝镇定。
我太了解萧承稷了,他此刻的眼神,是猎手锁定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冷酷。
「陛下想如何‘成全’?」我迎上他的目光,强壮镇定地问道。
萧承稷向前一步,踏出阴影,阳光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朕需要一个皇后。」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而你,华儿,你只能是朕的皇后!这身男装,脱掉!随朕回宫!否则……」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小檀颈间的寒刃,「朕便即刻成全她这份‘忠义’,让她去地下继续侍奉她的旧主!」
空气凝固了。
宫墙之下,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小檀拼命地对我摇头,让我不要管她,快走。
可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我看着萧承稷,看着这个我曾经利用过、欺骗过,也曾短暂交付过信任的男人。
他撕下了所有温情的伪装,露出了帝王最本质的獠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妥协?意味着重新踏入那黄金牢笼,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禁脔,失去我为之付出一切才换来的自由,甚至可能沦为太后和朝臣攻讦的靶心。
反抗?小檀顷刻间便会血溅当场!
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是陪我走过地狱的同伴,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为我而死?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翻腾,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陛下……」我缓缓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强扭的瓜,不甜。您贵为天子,何须如此?」
「甜不甜,朕说了算!」
萧承稷的耐心似乎耗尽,语气森然。
「朕只问你,应,还是不应?」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死寂的寒潭。
「陛下圣意,臣妾……岂敢违逆?」
我松开紧握的拳,指尖冰凉。
无视小檀悲痛的呜咽,我抬手,缓缓解开了束发的玉簪。
如瀑青丝倾泻而下,瞬间模糊了男装的硬朗线条。
接着,是外罩的男式长衫,一件件,如同剥落一层层坚硬的伪装,露出里面素色的女子中衣。
「只是,臣妾出身微贱,性情桀骜,恐难胜任皇后之尊,反倒污了皇家清誉。不若让臣妾留在陛下身边,做一个贴身宫女,日夜侍奉,以赎前愆。如此,陛下既能得偿所愿,又不至因臣妾而惹得朝堂非议,太后震怒。陛下以为如何?」
萧承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一丝嘲讽或阴谋。
他沉默了良久。
「好!如你所愿!即日起,你便是朕的御前尚宫——青青!随侍御前,寸步不离!至于她……」
他瞥了一眼小檀,「既是你的心腹,便留在你身边,做个帮手吧。若敢有异动,朕必让你亲眼看着她千刀万剐!」
我面无表情,对着萧承稷,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最标准、也最疏离的宫礼:「奴婢青青,谢主隆恩。」
萧承稷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刚刚被我逃离的、深不见底的宫门。
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我的心底。
自由,在触手可及的瞬间,被彻底碾碎。
前路,只剩下更血腥、更残酷的囚笼搏杀。
15
我以尚宫青青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紫禁城的权力中心。
没有册封大典,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道口谕,我便成了新帝萧承稷最“亲近”的宫女,也是后宫最特殊的存在。
白日,我是御书房里低眉顺眼、研磨铺纸的尚宫。
夜晚,我则是龙榻之上,被迫承欢、毫无尊严的侍寝宫女。
萧承稷的占有欲近乎病态,他享受着将我踩在尘埃里,却又不得不依赖我的感觉。
他试图用这种日夜不休的掌控和折辱,来消磨我的意志,将我彻底驯服。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六宫,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刚刚晋升为太后的脸上!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慈宁宫内,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脸庞扭曲变形。
「皇帝是疯了吗?!把做过他父皇妃嫔的女人,放在御前!日夜……日夜……」
后面的话,她羞愤得难以启齿。
「太后息怒!」心腹嬷嬷连忙劝慰,「皇上……皇上或许只是一时被那妖女迷惑。」
「迷惑?承稷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了解他!他这是在与本宫叫板!用这种方式告诉哀家,他才是这天下之主!他想做什么,无人能阻!包括哀家!」
太后的怒火,终究让她使起了她最不屑的招数。
先是宫中流言四起,说我狐媚惑主,秽乱宫闱,连先帝之死都疑点重重。
接着,朝堂上,太后的父兄一党开始发难。
御史言官们引经据典,痛斥皇帝“纳父妃”、“宠幸宫婢”是“有悖伦常”、“动摇国本”之举,奏折如同雪片般飞上萧承稷的御案。
萧承稷顶着巨大的压力,以雷霆手段压下了朝议,甚至将几个言辞最激烈的言官贬斥出京。
但他与太后之间那层本就脆弱的母子温情,彻底撕破,母子二人开始了明里暗里的激烈交锋。
而我,这个漩涡的中心,成了他们权力斗争最显眼的靶子。
太后甚至亲自出手。
一次萧承稷离宫祭天,太后懿旨将我召至慈宁宫“问话”。
名为问话,实则是想借机除掉我。
慈宁宫正殿,檀香袅袅,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跪下!」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厉声喝道。
我依言跪下,垂眸不语。
「好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先帝尸骨未寒,你便勾引新帝,秽乱宫廷!哀家问你,先帝之死,是否与你有关?你潜伏宫中,究竟意欲何为?!」
「奴婢惶恐。先帝龙驭宾天,乃天命所归,太医自有定论。奴婢微贱之躯,岂敢妄测天意?至于侍奉陛下,亦是陛下旨意,奴婢不敢不从。」
「巧言令色!不敢不从?哀家看你乐在其中!来人!给哀家掌嘴!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立刻狞笑着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萧承稷一身祭天礼服未换,满面寒霜,带着一身煞气,大步闯入!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本该在宫外“办事”的小檀!
「儿臣参见母后。」
萧承稷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那两个嬷嬷,她们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朕的人,何时轮到母后来教训了?」
「皇帝!你为了一个贱婢,竟敢擅闯慈宁宫质问哀家?!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母后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青青是朕的御前尚宫,她的生死去留,自有朕来决断!母后若再越俎代庖,休怪朕……不念母子之情!」
母子二人怒目而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这场对峙,以萧承稷强行将我带走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裂痕已无法弥合。
回到乾清宫,萧承稷屏退左右,一把将我狠狠抵在冰冷的殿柱上,呼吸粗重,眼中是狂怒与受伤交织的火焰。
「你满意了?!看着朕与母后为你反目成仇!看着朝堂为你动荡不安!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仰头看着他,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陛下错了。奴婢只是陛下案头的一支笔,笼中的一只雀。笔如何写,雀如何飞,不都是执笔握笼之人说了算吗?风暴因何而起,陛下心知肚明。」
我轻轻拂开他钳制的手。
「若无他事,奴婢告退,陛下明日早朝所需的奏章,尚未整理完毕,奴婢告退。」
16
太后与皇帝的斗争愈演愈烈,朝堂分裂,后宫动荡。
而我,在萧承稷病态的占有和小檀的暗中协助下。
利用御前尚宫这个看似卑微实则能接触核心的位置,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开始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
我熟悉政务,替萧承稷整理奏章时,不动声色地将太后的党羽、贪腐的证据、军中的异动一一铭记于心,通过小檀的秘密渠道传递出去。
我利用萧承稷对我的宠信,开始试探性地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提出建议,他知道我对民生颇有见解,经常会采纳我的意见。
这微小的权力渗透,被我悄然放大。
小檀则利用她尚宫女官的身份,联络宫外当年元昭的一些势力。
一个以「肃清朝纲、还政于民」为口号的隐秘力量,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机会,终于来了。
承平三年秋,北境戎狄大举入侵,边关告急,烽火连天。
朝廷震动,主战主和争论不休。
萧承稷面临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
最终,为平息朝议,稳固后方,他力排众议,决定御驾亲征!
出征前夜,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萧承稷一身戎装,英武非凡,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他屏退所有人,只留下我。
「朕要走了。这偌大的皇宫,这动荡的朝堂,朕将它暂时交给你。」 他将一枚雕刻着盘龙的玄铁令牌塞入我手中,冰冷沉重。「此乃天子令,可调动禁军,节制留守百官。若遇紧急,可便宜行事。」
我心中剧震!天子令!他竟将此等关乎社稷命脉之物交给我?
「陛下?」
我握着那枚沉重的令牌,指尖冰凉。
「别让朕失望,青青。也别让天下的百姓失望。」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宫殿,背影决绝地融入殿外的夜色中。
17
萧承稷一走,太后立刻如同出柙的猛虎!
她以太皇太后之尊,以皇帝离京、后宫无主为由,强行搬入乾清宫旁的长春宫“暂摄”宫务,实则是就近监视和控制我。
她联合留守的宰相,以妖女祸国,动摇军心为名,频频向我发难,意图夺回天子令,将我置于死地。
朝堂之上,太后党羽气焰嚣张,对我这个手持天子令的尚宫极尽羞辱攻讦之能事。
后宫之内,太后更是利用掌管宫务之便,处处刁难,克扣用度,甚至在我的饮食中动手脚。
若非小檀机警,我早已死过数次。
我与太后的斗争,从暗流汹涌彻底摆上了台面,进入了白热化!
我手持天子令,以雷霆手段,直接越过宰相,调动禁军,以「贪墨军饷、贻误军机」的罪名,将太后在户部最重要的一个爪牙下狱查办!
同时,利用小檀联络的元昭旧部和有志之士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揭露太后一党贪腐卖官、结党营私的累累罪行。
一份份确凿的证据,经由我手,通过秘密渠道,迅速在京城官员和部分有识之士中流传开来。
民间舆论也开始发酵。
关于太后牝鸡司晨、迫害忠良、甚至暗害先帝的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
曾经拥护太后的部分清流,也开始动摇。
太后震怒!她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在萧承稷率军与戎狄主力决战于雁门关外的关键时刻,悍然发动了宫变!
同时,她父兄控制的内城九门提督府兵马,包围皇宫,直逼乾清宫,要强行夺取天子令,将我正法!
乾清宫外,火把通明,甲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叛军已将宫殿团团围住。
殿内,仅剩小檀和数十名誓死追随我的禁军心腹。
「青青!你这祸国妖女!还不速速出来受死!交出天子令,哀家可留你全尸!」
小檀紧张地握着剑,护在我身前,手心全是汗。
我端坐在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座之上,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素雅的尚宫女官服饰。
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盘龙天子令。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太后娘娘,您说陛下蒙难?可有实证?您说奴婢是妖女?可曾见奴婢祸乱过哪一寸江山?反倒是您,趁陛下为国征战、浴血沙场之际,矫诏作乱,围困宫禁,屠戮忠良!您,才是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
「住口!贱婢!」
我不为所动,继续朗声道:「禁军将士们!尔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将天子令授予本宫,便是将此间安危托付于本宫!尔等今日若助纣为虐,便是叛君!他日陛下凯旋,尔等九族难保!若迷途知返,诛杀叛逆首恶,便是护驾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去何从,尔等自决!」
我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在包围宫殿的禁军中炸开!
许多士兵的眼神开始动摇、闪烁。
他们并非都是太后的死忠,更多的人,只是听命行事。
「妖言惑众!」太后的父兄不屑地看着我。
然而,不等叛军动手,异变陡生!
皇宫几处侧门突然同时大开!无数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利刃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入!
为首者,赫然是几位曾被太后打压、暗中投靠于我的元昭旧部和保皇党!
同时,包围乾清宫的禁军中,也响起一片喊杀声,一部分人临阵倒戈,与冲进来的援军里应外合!
「清君侧!诛国贼!」
「保护尚宫大人!保护天子令!」
喊杀声震天动地!太后的叛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混乱!
「不——!不可能!」太后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局面,目眦欲裂,状若疯癫。
战斗结束得很快。
太后的父兄当场被斩杀,其党羽或死或俘。
一身华服、鬓发散乱的太后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到我面前,按倒在地。
她抬起头,怨毒无比地盯着端坐御座的我:「贱婢!你不得好 死!皇帝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我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掌控我生死的女人。
「太后娘娘,您错了。陛下,回不来了。」
太后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入大殿,扑倒在地,高举一封染血的战报,声音悲怆。
「报——!雁门关八百里加急!陛下,陛下亲率前锋营突袭敌酋,中伏力战殉国了!」
「不——!!」太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彻底瘫软在地。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转身,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重新踏上那九重御阶。
最终,稳稳地坐回了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座之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龙驭宾天,为国捐躯,实乃大周之殇!然,社稷危殆,强敌环伺,内忧未平!值此存亡之际,当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我的目光扫过殿中浴血的将领、肃立的官员、以及那些追随我至此的心腹。
「先帝遗诏,立储不明,致有今日之祸!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证据确凿!今,天子令在吾手,此乃陛下亲授,托付江山之意!」
我举起那枚盘龙令牌,玄铁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陛下殉国前,曾密诏于吾,言若有不测。当由吾,青青,承其遗志,继其大统,肃清朝野,重整河山,以安社稷,以慰陛下在天之灵!此乃天命所归,亦是万民所望!」
大殿内落针可闻。
短暂的死寂后,一位投靠我的老臣率先出列,深深拜伏在地,声音激动而洪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同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瞬间席卷了整个乾清宫,冲出殿门,回荡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皇城上空!
权力,终于被我亲手攫取!
小檀站在御阶之下,望着我,眼中含泪,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激动和骄傲。
我缓缓抬手,虚按。
山呼声渐止。
「传朕旨意。」
我的声音,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清晰地、威严地响起,响彻在属于我的金銮殿上。
「一,国丧!举国哀悼先帝萧承稷,以帝王之礼厚葬,追谥武宗!
二,废伪太后尊号,褫夺封诰,打入冷宫,终身囚禁!其党羽,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三,改元‘昭明’!自即日起,朕,元青青,承天命,继大统!即皇帝位!
四,开恩科,拔寒士;整吏治,惩贪腐;抚黎民,修甲兵!凡有志于国者,无论出身,朕必重用!凡祸国殃民者,无论亲贵,朕必诛之!」
我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向殿外那方初露晨曦的天空。
这天下,我亲自来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