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显:西天取经的先行者,用双脚丈量信仰之路
发布时间:2025-07-23 02:07 浏览量:1
长安古刹:暮鼓晨钟里的求法初心
东晋咸康元年(335 年),平阳郡(今山西临汾)的一座小庙里,七岁的法显正跪在佛前,跟着师父诵读《心经》。他本名龚法显,因家道中落,三岁便被送入寺庙寄养。晨钟暮鼓中,他渐渐领悟 “诸行无常” 的深意,十二岁时正式剃度出家,法号 “法显”,取 “以法显世” 之意。
在长安大寺修行的岁月里,法显常因戒律残缺而苦恼。当时中土流传的佛教戒律多为片段,僧人受戒、修行缺乏完整规范,甚至有僧人借口 “无法可依” 而破戒。有一次,寺里的僧人因争夺香火钱而大打出手,住持却只能叹息:“没有完整的戒律,我也难以约束他们。” 法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在藏经阁翻遍典籍,发现《四分律》《五分律》等重要戒律都只有残卷,便对师兄慧景说:“戒律如舟楫,无舟楫何以渡苦海?我想去西天求取完整戒律。” 慧景摇头:“西天万里之遥,流沙雪山,九死一生,何必冒险?” 法显指着佛像前的长明灯:“灯油耗尽尚有烛芯,求法之心岂能因艰险而熄灭?”
东晋隆安三年(399 年),六十五岁的法显已鬓发斑白,却做出惊人决定 —— 西行求法。他邀约慧景、道整、慧应、慧嵬四位僧人,从长安出发,踏上未知的旅程。临行前,他在佛前发誓:“若不能取回戒律,绝不东归。” 长安百姓自发前来送行,有人献上干粮,有人送来经幡,一位老妇人拉着他的手说:“大师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还等着听你讲西天的佛法呢。” 法显含泪点头,望着这支单薄的队伍消失在西去的尘土中,众人无不感叹:“法显大师真是菩萨心肠。”
流沙万里:穿越死亡之海的勇气
出长安向西,首先要穿越八百里流沙(今塔克拉玛干沙漠)。法显一行牵着骆驼,在茫茫沙海中艰难前行,白天烈日当空,沙子烫得能烤熟面饼,脚踩在上面,仿佛要被融化;夜晚寒风刺骨,气温骤降到零下,冻得人瑟瑟发抖,只能互相依偎取暖。他们随身携带的水袋不小心打翻,慧景急得痛哭:“没水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法显却异常镇定,他记得老驼夫说过,沙漠中常有暗流,便让骆驼引路,骆驼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鼻子不停嗅着,最终在一处低洼处停下,法显让人往下挖掘,果然找到了水源,众人欢呼雀跃,对法显更加敬佩。
在鄯善国(今新疆若羌),他们受到国王的款待。鄯善信奉小乘佛教,寺院里的僧人见法显一行研习大乘佛法,便赠给他们《般若经》抄本。法显捧着经卷,在佛前合十:“多谢施主,此经对我等西行大有裨益。” 国王挽留他们常住,说:“我国佛法虽不及西天昌盛,但也能让你们安心修行。” 法显婉言谢绝:“我等志在求取戒律,不敢停留。” 离开鄯善时,国王又赠送了骆驼和干粮,希望他们能顺利抵达西天。
穿越葱岭时,法显遭遇了更大的考验。葱岭海拔四千多米,终年积雪,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让人喘不过气。慧景因体力不支倒下,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临终前拉着法显的手说:“师兄,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一定要取回戒律……” 法显含泪将他安葬在雪地里,用石块堆成一个简单的墓碑,对着墓碑说:“师弟放心,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剩下的人互相搀扶,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进,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历时一个月才翻越葱岭,此时队伍只剩下法显、道整和慧应三人。
天竺求法:那烂陀寺的晨钟暮鼓
东晋元兴元年(402 年),法显终于抵达天竺(今印度)。在摩头罗国,他第一次见到完整的佛教戒律,当即拜当地高僧为师,学习梵文,抄写《五分律》。他白天听经,夜晚抄写,油灯燃尽了一盏又一盏,手指被笔尖磨出厚茧,却从未懈怠。当地僧人见他年近七旬仍如此精进,惊叹:“东土僧人竟有如此毅力!” 有一次,法显因过度劳累而晕倒在经案前,高僧们连忙用草药为他救治,醒来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自己抄写的经卷是否完好。
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法显参拜了佛陀当年说法的遗址。他跪在菩提树下,仿佛听见佛陀宣讲 “八正道” 的声音,泪水浸湿了袈裟。他在精舍停留三个月,与高僧探讨戒律细节,记录下 “比丘尼受戒需经过二部僧团同意”“僧人不得蓄财” 等重要规定,这些都是中土佛教缺失的内容。有位名叫达摩笈多的高僧,见他对戒律如此执着,便将自己珍藏的《四分律》抄本借给法显,说:“此经乃我寺镇寺之宝,希望你能将它带回东土,让更多人受益。”
那烂陀寺是当时天竺的佛教中心,法显在这里居住了三年。他每日清晨与上千名僧人一同诵经,声音洪亮,丝毫不输年轻僧人;上午听戒师讲解《十诵律》,认真做着笔记;下午抄写经卷,一笔一划,极其工整;傍晚参加辩经法会,与各方高僧探讨佛法。有次辩经时,一位小乘僧人质疑:“大乘戒律过于宽松,何以服众?” 法显从容答道:“戒律如舟,小乘如小船,大乘如巨舰,虽形制不同,皆能渡人过河。小乘戒律严于律己,大乘戒律普度众生,各有其用。” 一番话让众人折服,称他为 “东土智者”。
在天竺的岁月里,法显走遍恒河两岸,参拜佛教圣迹,抄写了《摩诃僧祇律》《萨婆多律》等六部戒律,共计六十余卷。他还记录下天竺的风土人情:“其人皆信佛法,家家门前建小塔,衣饰尚白色,饮食用手抓,男子皆剪发,女子梳发髻。” 这些记录后来都写入《佛国记》,成为研究古代印度的珍贵资料。在舍卫城,他见到了佛陀当年说法的祇园精舍,里面的僧人告诉他,佛陀曾在这里度过二十五个雨季,法显感慨万千,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多月,抄写了大量经卷。
师子国奇遇:佛像前的故国之思
东晋义熙五年(409 年),法显离开天竺,前往师子国(今斯里兰卡)。在无畏山寺,他见到一尊青玉佛像,高一丈六尺,庄严无比,佛像的眼神慈悲,仿佛能洞察人心。佛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一把来自东晋的白绢扇,扇面上绣着江南的山水图案,法显见物思乡,不禁泪下。他在佛像前祈祷:“愿早日东归,将戒律传回中土,让家乡的僧人也能有完整的戒律可依。”
师子国盛行大乘佛教,法显在这里找到了《弥沙塞律》等缺失的戒律,还结识了当地高僧达摩比丘。达摩比丘见他抄写经卷辛苦,便赠给他珍贵的贝叶经,说:“此经用贝多罗叶书写,可保存千年,助你将佛法传回东土。” 法显捧着贝叶经,如获至宝,日夜赶抄,手指被叶片边缘划破,鲜血滴在经叶上,他也毫不在意,终于集齐了完整的佛教戒律。
在师子国的两年里,法显常到海边观察航船,向商人打听东归路线。有个波斯商人告诉他:“从师子国乘船到广州,顺风需三个月,但若遇逆风,可能漂泊半年以上,甚至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法显坚定地说:“哪怕漂泊一年,哪怕葬身大海,我也要东归,这些经卷不能留在异国他乡。” 波斯商人被他的精神感动,答应帮他留意前往广州的商船。
惊涛骇浪:归途中的生死考验
东晋义熙七年(411 年),法显搭乘一艘波斯商船东归。船刚驶出师子国港口,便遭遇风暴,巨浪如小山般砸向船身,船板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有人哭喊着自己的亲人,有人甚至想把法显的经卷扔进海里减轻重量。法显抱着经卷,跪在甲板上祈祷:“若经卷有灵,当保我等平安,让佛法能传回东土。” 也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风浪奇迹般地平息,商人纷纷感叹:“这是佛陀在保佑法显大师啊!”
航行两个多月后,商船误到耶婆提国(今印度尼西亚爪哇岛)。当地信奉婆罗门教,人们对佛教了解甚少,见到法显穿着袈裟,都觉得十分奇怪,围过来看热闹。法显趁机向他们宣讲佛法,用简单的语言解释 “因果报应”“慈悲为怀” 的道理,起初人们半信半疑,但见他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渐渐有了好感。有一次,当地发生瘟疫,法显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草药分给病人,还为他们祈祷,不少病人竟奇迹般地康复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信奉佛教,竟有数十人皈依。他还发现这里的水稻一年两熟,便记录下来:“其地湿热,稻岁二熟,男女皆披发,衣横幅,以木为屋。”
次年,法显换乘另一艘商船前往广州。不料航行途中再次遭遇风暴,船上淡水耗尽,众人只能喝海水解渴,不少人上吐下泻,身体虚弱不堪。法显带头节省淡水,将自己的份额分给体弱的人,说:“我等同舟共济,当生死与共,只有大家都活着,才能把经卷带回中土。” 他还教大家用雨水过滤后饮用,缓解了淡水危机。在海上漂泊了一百多天后,商船终于在青州长广郡牢山(今山东青岛崂山)靠岸,此时的法显已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却紧紧抱着经卷不放,仿佛那是他的生命。
当地太守李嶷听说有位从西天取经回来的高僧,连忙前来探望。见到法显和他带回的经卷,李嶷十分敬佩,为他安排住处,提供饮食,还派人为他抄写经卷,以防意外丢失。法显在牢山停留了一段时间,调养身体,同时向当地僧人讲解西行见闻和佛法戒律。
建康译场:晚年的译经事业
东晋义熙九年(413 年),法显抵达建康(今江苏南京),受到安帝的隆重接待。他将带回的六十余卷经律献给朝廷,请求建立译场。安帝当即下诏,在道场寺设立译场,命法显主持翻译,高僧宝云、佛陀跋陀罗等协助。
译场的工作紧张而有序。法显虽年近八十,却精力充沛,每日清晨讲解梵文原典,一字一句,清晰准确;午后与弟子讨论译文,对每个词语都反复推敲;傍晚审定定稿,确保译文既忠实于原文,又符合汉语表达习惯。翻译《摩诃僧祇律》时,对 “羯磨”(僧团会议)一词的译法,众人争论不休,有人主张译为 “会议”,有人主张译为 “僧事”。法显说:“‘羯磨’意为‘会议办事’,不仅有会议之意,还包含了办事的过程和结果,不如音译‘羯磨’,加注‘僧团议事及行事’,既保留原意,又便于理解。” 这种译法后来被广泛采用,成为佛教术语的标准译法。
他翻译的戒律,语言质朴却精准。《五分律》中 “若比丘无故离僧团七日,当摈斥” 一句,法显反复推敲,认为 “摈斥” 一词过于生硬,最终译为 “比丘无因缘离众七日者,不得与僧共住”,既符合梵文原意,又体现了佛教的慈悲精神。弟子宝云赞叹:“师父译经,如老吏断案,字字精准,句句在理。”
在译经的同时,法显还撰写了《佛国记》(又名《法显传》),详细记录了西行求法的经历。书中不仅描写了沿途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还记载了佛教圣迹和戒律传承,如 “竭叉国中有佛唾壶,以石作之,色似佛钵”“摩竭提国巴连弗邑,有阿育王塔,塔边有佛寺,寺内有佛齿舍利” 等。这些记录后来成为研究古代丝绸之路和中印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献,受到中外学者的高度重视。
薪火相传:西行精神的千年回响
东晋元熙二年(420 年),法显在荆州辛寺圆寂,享年八十六岁。临终前,他望着刚译完的《大般泥洹经》,对弟子说:“我西行求法,只为让戒律流传东土,如今心愿已了,可以瞑目了。你们要继续将这些戒律发扬光大,让佛法在中国生根发芽。” 弟子们依照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辛寺旁,墓前立碑:“西天求法第一人法显之墓。”
法显翻译的戒律,填补了中土佛教的空白,为汉传佛教的戒律体系奠定了基础。南朝宋时,《五分律》《摩诃僧祇律》等成为僧团受戒的依据,“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戒” 等规定,规范了僧人的修行生活,寺院里的秩序变得井然有序,再也没有出现过争夺香火钱之类的事情。
他的《佛国记》影响深远。唐代玄奘西行前,曾仔细研读《佛国记》,说:“法显大师的经历,为我辈指明了方向,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宋代《太平御览》收录了《佛国记》的大量内容,明代郑和下西洋时,也曾参考书中的航线记载,了解沿途各国的风土人情。
如今,在青岛崂山的法显登陆处,建有 “法显纪念亭”,亭内石碑刻着他的西行路线图,前来参观的人们无不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在印度王舍城的竹林精舍遗址,仍有中国僧人前来参拜,追寻法显当年的足迹,感受他对佛法的执着与虔诚。
法显的伟大,不仅在于他取回了戒律,更在于他用毕生精力诠释了 “求法” 二字的真谛。他六十六岁西行,七十二岁东归,历经十五年,途经三十余国,行程数万里,九死一生,只为将完整的戒律带回中土。正如他在《佛国记》中所说:“欲令戒律流通汉地,故远涉万里,不辞艰险。” 这种为信仰勇往直前、为理想坚持不懈的精神,穿越千年,依然闪耀着不朽的光芒,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为了追求真理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