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

乡村旧事

01

八先生传奇

我没见过八先生。关于八先生的故事，都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

在爷爷心目中，八先生简直就是个神人。说八先生是个蒙医朗中，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说八先生精通周易八卦，能掐会算；说八先生会奇门遁甲，智斗兵匪，叱咤风云。总之，说的神乎其神。不过，在上几代人中，八先生确实是塔其营子一个传奇人物。

塔其营子村史馆

我爷爷小时候坏肚子拉稀，老也不好，找八先生看，八先生给了七包料药（蒙药），并嘱咐一天吃一包，七天之内不许吃盐，不许沾油腥，“只要按我说的做，七天之后，你小子吃肉喝凉水，如果再坏肚子，你来找我！”果不其然，打那之后，爷爷再也不坏肚子了。

在我印象中，爷爷喝了一辈子凉水。不管春夏秋冬，在外边干活累了渴了，回家进屋第一件事，先找水瓢，从大水缸里舀半瓢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有一年腊月，大爷爷（爷爷的大哥，我爷爷排行老三）在院里立灯笼杆，为过年做准备，一不小心把又高又直的灯笼杆摔断了，这很不吉利，太爷爷大怒，把已成家的大爷爷暴揍了一顿，大爷爷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走时连鞋都没穿，就穿着一双布袜子。

到了年根儿，马上过年了，大爷爷还不见回来，音信皆无。一大家子人焦急万分，便找八先生给算一算。八先生一边掐手指，一边看掌心，过了一会儿说到:“都别惦记着了，你们就安心过年吧，这小子正骑个骆驼走着呢。”

第二年开春，大爷爷从东乌旗草原回来了，介绍出走时的情况。当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又冷又饿，在路上捡到一件羊皮大袄，穿在身上特别暖和，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对面过来个骑骆驼的人，说这件皮袄是他们丢的，大爷爷很痛快的就把皮祆还给了人家，来人便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这冰天雪地的？”大爷爷便如实讲了自己的窘况，来人便说:“那你跟我们走吧，不然，这样你就得冻死在外面了。”原来他们是东乌旗的“驼帮”，赶垛子走货，往草原上贩运咸盐等紧缺物资，大爷爷便跟着他们，给他们帮忙打下手，去了东乌旗。

塔其营子城堡遗址航拍图

清末民初，改朝换代，军阀混战，兵荒马乱。也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八先生和他的表哥被一帮贼兵拿住，关进牢里。看牢的牢头都是汉人，八先生和表哥偷偷用蒙语交流，那些贼兵发现他俩互说蒙语，听不懂在说什么，就把嘴都给堵上了。无奈，八先生和表哥就用脚在地上画蒙文字，互相沟通，商量逃跑的办法。到了后半夜，等那些看牢的打盹困觉的时候，二人寻机逃脱，并偷了兵营里的两匹军马，跃上马背，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策马跑了一会儿，就听后边一队人马紧追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时，八先生和他骑的马忽然飘落进路旁的一个深沟里。奇怪的是，人和马都安然无恙，并在大沟里继续前行。只听沟上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向前追去，很快就把表哥追上并拿下。八先生勒住马静静的躲在沟底，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只听沟上边的人议论着，“真是奇怪了，那匹马应该没有这匹跑的快，怎么就没影了呢？”

据说表哥被抓回去后被那些贼兵杀害，而八先生则捡回了一条性命。

塔其营子城堡遗址一角

02

“送”撞克儿

“今天腊八了吧？”

“今天初七，明天就腊八啦。”

老妈早晨一起来就问我，今天是不是腊八。老妈记忆力特好，提起腊八，边吃早饭边讲起一段和腊八粥有关的故事。

塔其营子村部前的村民们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有一年塔其营子种了很多黍子。马世营子的大姑父听说了此事，腊月初七晚上来到家里，估计是奔着腊八粥来的。

当时，小妹翠云很小，还不到一生日，这天夜里怎么也不睡觉，哇哇直哭。二姐和三妹穿好衣服，去西营子找腊月姑姑给看看，腊月姑姑虽不是大仙儿神婆什么的，但也看一些疑难杂症。腊月姑姑也睡下了，二人便在窗户下敲窗户，告诉姑姑小孩儿一直哭。腊月姑姑在屋里说：“家里来了破烂人儿了，‘撞克儿’着了，回去念叨念叨，再送送，就好啦！”真是神了，她咋知道家里来人了呢？

回到家，赶紧和妈妈一起准备东西，经过一番操作，送完“撞克儿”，小妹渐渐止住哭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农村送“撞克儿”，可是有些讲究呢。一般小孩儿俱多，大人也有。小孩子精神萎靡，失魂落魄，食欲不振，头疼脑热，送送“撞克儿”就好了。半碗清水，铰几个纸钱，用一段秫秸梢串起，横搭碗沿上，弄块荤油，用火燎，让油滴在纸钱上和水碗中，端起水碗在患者头上左三圈右三圈，嘴里念叨着，然后还冲碗啐几口，到院子外面，找片林子或犄角旮旯地方泼掉。回来把碗扣在屋外窗台上，不能拿进屋。

第二天早晨腊八，妈妈做的小米饭，没有腊八粥。因为生产队虽然种了好多黍子，但一粒也没分给社员，都卖了还债了。没有黍子，拿啥做腊八粥？

大姑父也挺冤的，专程跑来吃腊八粥的人，白跑了20多里地，腊八粥没吃上不说，还成了“破烂人儿”。

塔其营子城堡遗址雨后的苍茫

作者简介：陈明山，蒙古族。八里罕中学79届学子。毕业于辽宁师范学院政史系【现辽宁师范大学】 赤峰学院任教，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