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元嘉北伐大结局:拓跋焘饮马长江,刘义隆猛甩大锅

发布时间:2025-08-05 09:07  浏览量:1

衣赐履按:这一回,我们给宋文帝的第二次元嘉北伐作个了结。

公元450年,十二月十五日,拓跋焘抵达瓜步(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南长江渡口),摧毁老百姓的房舍,砍伐芦苇建造筏子,声称打算南渡长江。建康震恐,老百姓都挑着担子观望,随时准备逃走。

衣赐履说:《魏书·岛夷刘裕传》载,车驾登于瓜步,伐苇结筏,示欲渡江。《通鉴》把“伐苇筏”改成“伐苇筏”,“”改成“”,一字之差,给人感觉,拓跋焘竟然用芦苇做筏子,这个货不是一般的蠢诶!

司马光大爷这样的士大夫,经常用这种方式意淫,就跟阿Q同志经常以“儿子打老子”自嗨一样,挺搞笑的。

十二月二十七日,建康城内外戒严。

丹阳郡境所有的壮丁,以及王公以下子弟,全都从军。文帝刘义隆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和险要地带;长江舰艇巡逻,上自于湖(安徽省当涂县南),下到蔡洲(江苏省南京市西南长江中小岛)。太子刘劭率军镇守石头(建康城西北),全权指挥水军;丹阳尹徐湛之镇守石头所属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军事,各项部署全都委托给他(处置悉以委焉)。

刘义隆登临石头城,不禁面露忧色,对江湛说:

当初决定北伐时,赞成者很少(基本上只有徐湛之和江湛赞成)。如今士人、百姓劳苦怨忿,不能不觉得惭愧啊。给大家招来了灾难,是我的过失。

又说,如果檀道济还在,岂能让胡马跑到这里!

刘义隆又登上莫府山(建康城西),观望形势,下达悬赏令,有砍下佛狸首级的封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砍下其子及王、公首级的,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绢各五千匹。又派人把用野葛酿成的毒酒放在空无人烟的村落之中,想以此毒杀北魏将士,但没能奏效。

衣赐履说:两厢比较,刘义隆越发显得猥琐,反倒是拓跋焘,颇有我中华好男儿的气概。

拓跋焘下令开凿瓜步山,修筑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毡营帐。黄河以南的水,拓跋焘根本不喝,他喝的,都是骆驼驮来的黄河以北之水。拓跋焘派人送给刘义隆骆驼、名马等礼物,请求和解,并提出与刘义隆结为亲家。刘义隆派奉朝请田奇,送给拓跋焘珍馐美味。拓跋焘看到黄柑,拿过来就吃,接过酃酒(湖南省衡阳市东南七公里有酃湖,湖水制出的酒,味道甘美。酃读如零),立即痛饮。左右侍从都吓坏了,伏在拓跋焘耳边低声提醒,皇上啊,万一有毒可怎么办哪!拓跋焘没有回答,而是把孙子叫过来,对田奇说:

老田,我远来至此,不为成就功名,实在是想维系与贵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安定百姓,相互援助。宋国如果能嫁个闺女给我这个孙子,我也把女儿嫁给武陵王(刘骏),从今往后,一匹战马都不会南下。

衣赐履说:这一段,颇可说道说道。

关于田奇。早在二十年前,公元430年,刘义隆第一次北伐,大军开拔之前,派了一个干部出使北魏,表示黄河以南是大宋故土,我们要拿回来。拓跋焘怒吼道:

老子生下来头发还没干,就听说黄河以南是我家地盘儿!如果你们一定要出兵,我会让守军暂且避让,等到冬天,天寒地冻,黄河结冰,我再拿回来。

刘宋的使者,就是这位田奇,所以,拓跋焘和田奇,是老熟人。

实际上,这段对话,搁在第二次元嘉北伐上,同样适用。

关于酃酒。拓跋焘端起刘义隆的酒就喝,把左右吓个半死。刘义隆之所以没送上毒酒,当然是以己度人嘛,他是肯定不会拿过来就喝的,因此,他不相信拓跋焘会这么干。如果早知道拓跋焘这么二球,刘义隆要不送上毒酒,他就不姓刘!

关于和亲。《魏书·岛夷刘裕传》载,义隆遣黄延年朝于行宫,献百牢,贡其方物,并请和,求进女于皇孙;世祖以师婚非礼,许和而不许婚。也即是说,是刘义隆这边提出和亲的,但拓跋焘认为征伐期间婚配不合礼法,所以只同意讲和,没有同意和亲。哪种说法更合理,读者们自行判断吧。

另,拓跋焘带在身边的孙子,应该是太子拓跋晃的长子拓跋濬,即后来的高宗文成皇帝。

田奇回到建康,刘义隆召集太子刘劭和群臣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答应这门婚事,只有江湛反对,他说,戎狄没有亲情,答应他毫无益处。

太子刘劭大怒,声色俱厉,对江湛说:

现在,两位亲王处于险境(指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在彭城),怎么可以反对!

商议完毕,众人退出,刘劭指使左右随从(班剑及左右)推撞江湛,江湛几乎被撞昏过去。

【太子刘劭】

刘劭又对老爹刘义隆说:

北伐失败,招来奇耻大辱,数州沦陷残破,应该诛杀江湛、徐湛之,以谢天下。

刘义隆说,北伐是我的意思,江湛、徐湛之只是没有反对而已。

史称,从此太子刘劭与江湛、徐湛之就结下梁子了。北魏提议的和亲,最终没能实现。

衣赐履说:这一段,真是读得惊心动魄!

为毛?

咱摆几条看一下:

1.刘义隆今年四十四岁,已经做了二十六年皇帝;

2.刘劭今年二十七岁,六岁做太子,已经做了二十一年太子;

3.刘义隆北伐,刘劭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换句话说,刘劭和他爹刘义隆的政治主张,完全不同,而且公开化了,这就很危险;

4.只有江湛和徐湛之支持刘义隆北伐,而这两人是刘义隆最亲的亲信;

5.刘劭公然与江湛、徐湛之撕破脸。

这几条儿捋下来,后面怎么发展,差不多就是明牌了。

历史上,做太子超过二十年的,基本上,太子这个位子,就成了高危岗位。我们可以合理推测,江、徐二人,哪怕只是为了自保,都一定会在刘义隆耳根子上,往死里说刘劭的坏话,最后的结局,要么老子杀儿子,要么儿子杀老子,没有第三条路

汉武帝刘彻逼杀太子刘据的往事,时不时就会借尸还魂。

要我说,刘劭啊,冲动是魔鬼,你冲动了!

然而,扪心自问,如果你我是刘劭,此时,能不能保持冷静?

公元451年,元旦,拓跋焘在瓜步山上开了个庆功大会,给文武百官评功评奖,之后,命军队在长江北岸燃起烽火。

刘宋太子左卫率尹弘对刘义隆说,胡虏这种举动,表明他们要撤退了。

正月二日,北魏军焚烧民房,裹胁着老百姓,向北而去。

衣赐履说:胡三省注说,北魏打算撤军,怕刘宋追击,就举火示威,尹弘对北魏军队情况比较了解,故作此判断。

江夏王刘义恭认为碻磝(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区西南。碻磝读如敲敖)不能继续坚守,就召王玄谟退回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北魏军追击,痛揍王玄谟军,夺回碻磝。

拓跋焘回军,经过盱眙(江苏省盱眙县)。

拓跋焘派人向盱眙守将臧质索要美酒,臧质撒了泡尿,装罐儿,包装好,派人给拓跋焘送过去了。

拓跋焘大怒,下令修筑长围,一个晚上就修筑完毕。又运东山(盱眙城东南)的泥土石头填平壕沟,在君山(即军山,盱眙城东北三公里)上造起浮桥,切断盱眙的水陆通道。

衣赐履说:我不知道史官记录刘义隆在空村子中放葛酒,臧质给拓跋焘送尿,是羞辱了拓跋焘,还是扒下了汉人士大夫的底裤?

前一阵子,有个叫什么铁头的网红,跑到某岛国的什么神社,像狗子留记号一样,对着大门旁边的柱子撒尿,好像羞辱了人家似的,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全世界面前上演了一场露阴癖而已。

我个人感觉,送尿给拓跋焘,倒是符合臧质的人设,不过,在刘义隆正在庆幸拓跋焘撤军的当口儿,臧质万一惹得拓跋焘重燃战火,他的脑袋还保得住吗?

因此,我倾向于认为,此事不真,不过是刘宋史官又骂了一句“儿子打老子”而已。

拓跋焘给臧质写了封信,说:

攻城之兵,都不是我之本族,城东北是丁零人和匈奴人,城南是氐人和羌人。丁零人死,则可以减少常山(河北省正定县)、赵郡(河北省高邑县)的贼寇;匈奴人死,则减少并州(山西省中部)的贼寇;氐人、羌人死,则减少关中的贼寇。你如果能杀掉他们,我无所谓。

臧质回信说:

来信看过,完全明白了你的奸诈之心。你自恃马多,屡屡犯边。王玄谟败于东面,申坦败于西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难道没有听到“虏马饮江水,佛狸卯年死”的童谣吗?只因卯年还没到,我们以两路人马引你走上饮长江水的道路罢了。你的死期已经注定,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寡人奉命消灭你,本来是打算直奔白登山(山西省大同市东),这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你自己前来送死,怎么能让你再活着回去,继续在桑干河(北魏首都平城,位于桑干河上游流域)逍遥快活呢!你走运的话,当被乱军所杀;如果你不走运,被我们活捉了,我就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用毛驴驮着你,一直押送到建康。

我一向奉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人生信条(我本不图全),如果天地没有显灵,我被你给打败了,即使被剁成肉酱,碾成粉末,宰割车裂,都不足以报答朝廷。若论聪明才智和军事实力,你跟苻坚根本没法儿比。如今,已经下起春雨,我们大军四面集合,你只管专心攻城,千万不要逃走!如果粮食不够了,就知会一声,我派人给你送过去。你送来的刀剑我已签收,你是不是想让我用它把你斩成两段呢?

衣赐履说:此处,臧质自称“寡人”,透着邪性。胡三省解释说,古代的诸侯自称“寡人”,臧质自以为担当了方面之任,因此自称寡人。此时,臧质只是个辅国将军,并无藩镇职务,老胡的解释就有些牵强。事出反常必有妖

拓跋焘大怒,命人造了一个大铁床,上面树起一大堆铁锥子,说:

攻破城池,抓住臧质,让这厮坐在上面。

臧质又给北魏士众写了一封信,把拓跋焘信中所说内容公布出去,又质问北魏军中的士人百姓说,你们本是华夏子民(正朔之民),为什么要归附胡虏自甘堕落、自取灭亡呢?你们难道不知道转祸为福的道理吗?

北魏军用钩车钩住城楼,城内军队用大铁链子拴住铁钩,以数百士卒一边喊号子,一边拉住铁链子,搞得北魏的钩车无法后退。到了夜里,宋军用大木桶把战士从城墙上吊下去,砍断车钩,将其缴获(截其钩,获之)。第二天,北魏军又改用冲车攻城,城墙坚固,冲车每次冲击,只不过掉下几升碎碴。北魏军开始登城,将士卒分为几个梯队,轮番往城墙上爬,前面的摔下去,后面的跟上去,没有一个后退的,战死、摔死的士卒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样高。北魏军攻城三十余天,不能攻克。这时,北魏将士多染疾病,有人报告说,建康方面派水军从东海进入淮河了,刘宋朝廷又命彭城守军切断北魏军的退路。

二月一日,拓跋焘下令焚毁攻城器具,然后撤军。

盱眙守军打算追击,太守沈璞说:

我们的兵力并不多,固守城池尚可,但出城作战则不行。我们现在可以整治船只,做出要北渡淮河的样子,能迫使他们尽快离开即可,不必真正追击。

臧质认为沈璞是盱眙城主,就请他向朝廷发出报捷的奏书,沈璞坚决辞让,而把功劳全都归于臧质一人。文帝刘义隆听说后,对沈璞倍加赞许。

衣赐履说:我个人判断,关于臧质、沈璞守城事,大概率不真,理由如下:

第一,上回我们讲过,盱眙城内有两千士卒,臧质又率七百余人前来投奔,也即是说,城中将士不到三千人,而拓跋焘数十万大军,打了三十余日,没攻下来,不可信。

第二,我们在《第二次元嘉北伐(一):刘宋大军气吞万里如虎》那一回,详细讲述了北魏大军围攻悬瓠(河南省汝南县),此番魏军攻盱眙与攻悬瓠简直如同克隆一般,过程、结果高度雷同,甚至北魏军尸体堆得与城墙平齐,而数十万魏军依然干不过人数只是自己几十分之一的宋军,就连这种记录都完全一样,不可信。

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比对阅读《宋书·刘铄传》和《宋书·臧质传》相关段落。

第三,《宋书》的作者叫沈约,这个沈璞,就是沈约的亲爹。沈璞后来牵涉到一桩政治事件中而被诛杀,沈约当然要找机会给老爹挽回声誉,盱眙防守战,必须浓墨重彩。

综上,我个人认为,拓跋焘回军北上,路过盱眙,可能顺便打了一下,不太好打,人家就走了。

北魏军经过彭城,江夏王刘义恭恐惧,不敢出击。据说,将领们都纷纷请求出城袭击北魏军,刘义恭不许。

第二天,朝廷使者抵达,传达皇帝哥哥的命令,让刘义恭立即马上迅速全力追击魏军。但魏军已经走远,刘义恭派镇军司马檀和之追赶。魏军得到消息,就把他们抢掠的老百姓全部杀掉,然后北上。

北魏大军攻破了南兖、徐、兖、豫、青、冀等六州,老百姓死亡、伤残的,无法统计。他们抓到青壮年立即斩首或腰斩,婴幼儿则用铁矛刺穿,然后挥动铁矛取乐,云云。

衣赐履说:刘义隆真挺鸡贼的,被拓跋焘打得不敢露头儿,等人家走了之后,又命刘义恭去追,刘义恭既不敢追,也不能追,这样,北伐失利的锅就顺利甩给刘义恭了。刘义恭也是个妩媚人物,配合皇帝哥哥演双簧儿,他并不真追,只意思了一下,特意“丧失了胜利的机会”,替老哥背好这口锅。

替老哥背锅,老哥不会亏待他的

关于北魏军残杀老百姓的事儿,肯定有,但绝不是《通鉴》上说的这样,拓跋焘南下的目的之一就是抢人口,都杀了,抢个茄子!

来,我们用《通鉴》的矛,来刺《通鉴》的盾

(本年)三月十五日,拓跋焘返回平城,在皇家祖庙设下祭祀酒席,向祖先报告这次征伐经过,把裹胁来的刘宋老百姓五万余家,安置于京畿地区

刚不是说把抢来的老百姓都杀光了吗?这五万余家、二三十万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司马光老爷子,烦请您老人家出来解释一下?呵呵。

二月二十日,太尉刘义恭降职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二月二十七日,镇军将军、武陵王刘骏降职为北中郎将。

二月二十八日,刘宋解除戒严。

刘义隆第二次元嘉北伐与拓跋焘南征正式落下帷幕。

衣赐履说:从刘义隆北伐攻城略地到拓跋焘南征饮马长江,这场战争历时将近一年,给双方,特别是刘宋,带来深重的灾难。我们不由要问,刘义隆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或者说,刘义隆北伐是否正义

再进一步,刘宋和北魏,谁是中华的正朔

正朔讨伐非正朔,具有天然的正义性,然而,刘宋北伐,代表正朔吗?是正义的吗?

似乎不好说诶。

表面上,刘宋是汉人朝廷,是当然的正朔;北魏是鲜卑蛮夷,当然不是天命所归。

但是,且慢。

刘宋接受了司马晋的禅让,继承了正朔地位。然而,刘宋开创了一种令人齿冷的做法:他们诛杀了所有能够诛杀的东晋宗室——对,他们从司马家接过政权之后,所有他们有机会诛杀的姓司马的,他们一个都没有放过。于是,司马宗室中腿脚利索的,全都跑到了北魏,做了北魏皇帝的臣僚。

换句话说,东晋宗室加持了北魏政权的合法性和正统性

而且,拓跋家早就修了家谱,把老祖宗定为昌意,而昌意是黄帝的儿子,也即是说,人家也是炎黄子孙诶

现在,你告诉我,刘宋和北魏,谁是正朔?

说白了,帝王们的战争,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胜了,就是正朔;败了,就是叛逆。

张养浩早就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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