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茅药酒：阴山褶皱煨的药罐子

敕勒川北坡的黄土坎下，釉陶坛埋在莜麦垛旁，坛口糊着去年秋打的黄芥子膏。酒色暗如驴皮胶掺了赤芍粉，坛底沉着杀虎口老城墙根的硝土渣。晾药的老掌柜叼着铜烟锅：“这苦味像三九天掏井冻裂的镐柄木茬，回甘却是胡麻油炝沙葱花的热乎气，坛膛里焙着走西口汉子的风霜劲”。

古方淬汁

药材必挑立秋后三天的苍术苗，根须要粘土默川盐碱滩晒出的白霜痂。水取自岱海滩苦水井的“阴山泪”，贩马客传是康熙帝西征噶尔丹时倒蹬的靴底泥。酒曲取自老药铺捣药缸底二十年陈垢，抿得出光绪年正月初八开市捶的惊堂木屑。银匠敲坛：“乾隆四年归化城税票局的青砖缝里，卡着晋商驼队遗落的药酒方残页，边角染着旅蒙商押镖契约的朱砂渍”。

土窖酿魂

酒坛须用和林格尔红胶土闷烧，坛身刺着晋蒙商道旱码头的骆驼粪迹纹。柴用大青山老杏树的“病虬枝”，说能褪去黄芪当归的草腥邪气。窖坑要刨在废弃的镖局地窖旧址，任八月伏天麻黄味与腊月羊汤膻轮替腌浸。酿酒娘子撇嘴：“新酒冲得像赤脚医生劁猪刀下的牛蒡子腥，陈酿醇若接生婆铜盆里温着的艾草汤，秘诀是春分午时三刻启封——酒雾凝成灰翳挂檐柱，活脱绥远城老药铺晒霉账簿的潦草气”。

焦苦回肠

初闻是莜面饸饹锅汽缠老陈醋的混沌，喉头突遭甘草片熬红糖的板结感硌喉。回甘渗舌苔的麻，恍若骡马市钉掌铁与火盆灰的旧年味。老羊倌咂嘴：“竹叶青是太原府琉璃塔的明艳，咱鸿茅酒却是丰镇月饼模子刻的粗楞——坛底的药渣蘸烧麦馅嚼，吞得下大盛魁掌柜拨算盘珠时舌尖润秃笔的墨锈味”。

坛承烟尘

《绥远通志》载“药酒祛塞上寒”，碎坛瓦垒在武川县抗战地堡的射击孔边。六〇年饥荒时兑水喝，半坛吊住七个掏苦菜娃的虚乏劲。乙未年入非遗名录，检测总黄酮含量超南洋药酒两成。钉马掌师傅嘟囔：“七六年唐山地震波传到呼市，药酒坛颠出四十年前掌柜藏的关帝庙签文，签纸浸成了活血通络的引药方”。

风霜包浆

坛身汗渍似四子王旗游商褡裢的油盐纹，日头下泛着老茶道驼铃铛磕出的铜绿光。舀酒葫芦瓢刮出了伪蒙疆时期“厚和豪特”货栈的钢印疤。新近考究：酒液悬浮物竟与走西口歌谣里“刮野鬼”的沙尘粒纹丝合卯。

半盅晃碎大境门月——三分是察哈尔盟马铃铛甩出的碎冰碴响，七分酿成五更天爬梁汉子吼爬山调的劈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