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技术炸锅！从多莉羊到猴子，下一个该轮到人类自己了？

二十七年前，泰·劳伦斯开始为一块肉所困扰。

那是一具他在研究生阶段于屠宰场进行研究时发现的牛尸。这具尸体打破了自然界的常规。通常来说，最优质的牛排——比如脂肪纹理丰富的肋眼——往往来自整体脂肪含量较低的动物，因为肌肉中的风味脂肪往往与全身其他部位的多余脂肪相伴而生。然而这头牛却不同：它的脂肪分布集中于最美味的部位。“在我的专业世界中，”劳伦斯告诉我，“人们会说，这是完美的尸体。”

那一刻，当劳伦斯看着牛肉被送往分级机时，一个想法闪现：我们应该克隆这头牛。

当时这项技术已具雏形。1996年，苏格兰罗斯林研究所的科学家成功克隆了多莉羊。尽管劳伦斯尚无足够资金和影响力来推进克隆计划，他对那具非凡牛尸的印象却始终未曾消散，也未曾放弃实现其潜力的念头。

2010年，在另一家屠宰场收集数据时，他在深夜意外发现两具与当年那头异常牛极为相似的尸体。此时已是得克萨斯农工大学动物科学教授的他，立即致电系主任，尽管已近深夜11点。劳伦斯提出设想：借助克隆技术“复活”优质牛肉，从而逆向打造出完美牛排。他打算先克隆这两具尸体，再令克隆体繁殖。“你可以把我们的研究想象成在进行尸体杂交，”他如是说。

几年后，劳伦斯团队从精选肉块中切下极小的组织样本，成功克隆出一头公牛与三头母牛。再让它们自然繁殖并屠宰后代以评估肉质，发现其品质与原样本几乎无异，甚至优于传统育种中由顶级公牛所育出的牛肉。

这些成果引起牧场主极大兴趣，纷纷购买该公牛的精液样本，数量达数千份。其中一位甚至试图买下其全部精液与牲畜，但被劳伦斯拒绝。克隆牛的后代现已广泛进入食品供应链。“这些克隆后代可能已被数万甚至数十万人食用，”劳伦斯表示。四头原始克隆牛中，已有两头因年老去世，余下两头则继续在大学牧场中“享受草地与清水，过着最好的第二人生。”

克隆“复生”的动物越来越多。自从多莉羊证明成年哺乳动物可被克隆以来，三十年间技术飞速发展。目前，全球已成功克隆近60种动物，包括果蝇、鱼、蛙、雪貂、法国斗牛犬及猴子等。灵长类的复杂生理结构曾让这一目标看似遥不可及。

如今，曾局限于实验室的技术已发展得足够可靠乃至可盈利，成为全球多家公司赖以立足的核心。它们大量生产超级缉毒犬、表演用骆驼、用于器官移植的猪，以及具备“高基因评分”的畜牧动物，如高产奶牛与高等级肉牛。

顶级马球运动员阿道夫·坎比亚索甚至拥有100多匹自己战马的克隆体，并曾在一场比赛中于不同阶段分别骑乘同一母马的六个克隆体参赛并获胜。2023年的一场冠军赛中，他与队友共骑乘该母马的四个克隆体，迎战骑乘其子代的对手。克隆马的致敬短片中，该母马的出生与死亡日期被标注为：“2001年2月3日–∞”。

尽管公众对基因编辑技术始终存有疑虑，截至2023年，大多数美国人仍反对动物克隆，这一比例与多莉羊诞生之时几乎无异。但无论人们是否察觉，随着克隆技术的普及，已有成千上万的克隆体诞生。“我们早已进入一个不再计数的阶段，”Trans Ova Genetics公司的胚胎学家兼销售经理黛安·布罗克说。如今，获取一只克隆动物甚至需要排队等候。

许多克隆动物的生命始于得克萨斯州怀特索罗市（路牌所示人口为3,852）一家镜面橱窗商铺内，毗邻被子店与乡村装饰商店，其展示橱窗里常摆放着一团血淋淋的细胞浆。ViaGen Pets & Equine——全球领先的猫、狗、马克隆服务商——总部即设于此。“我们最常被问的问题就是：‘你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去年秋天我拜访时，前台接待员如此说道。

ViaGen的候诊区宛如医生诊所，环境洁净舒适，陈列着几本动物饲养杂志与一盆状态不佳的绿色植物。走廊尽头是明亮的实验室，配备冷藏设备和工作站，近二十位全职员工中的数位胚胎学家在此工作。

从技术角度看，克隆是以人工方式制造出拥有相同遗传物质的个体。业内人士称他们在“制造动物”，这一过程并不涉及性行为。在人类对生命秩序的掌控程度日益增强的背景下，公众对这些公司“扮演上帝”的行为表达出不安。为降低公众的警觉，克隆公司几乎一致宣称：“克隆体只是‘较晚出生的孪生兄弟姐妹’。”

ViaGen的创始人是已故的凤凰大学创办人兼亿万富翁。他于2002年获得克隆多莉的研究所授权使用专利技术，创办ViaGen。起初，他家的一只混血犬由韩国实验室克隆四次（当时ViaGen尚未提供宠物克隆服务）。

随后，ViaGen的服务逐渐被高净值客户群接受。其客户包括芭芭拉·史翠珊，她克隆了三只心爱的比熊犬，还有巴勃罗·埃斯科巴家族成员，他们克隆了一匹赛马。

ViaGen的墙上挂满了克隆猫狗的肖像画——圆眼睛小猫、打领结的小狗等——皆出自公司实验室之手。“永恒的爱”是其宣传语。在官网上，刊登了近200条宠物主人的推荐，其中包括一位悼念猫咪Ceaser的主人所写：“当你能让已碎的心重获完整，又何必再购买奢侈品？”这份“永恒的爱”代价不菲：克隆猫或狗的费用为5万美元，克隆一匹马则需8.5万美元，线上支付流程如同购买一台搅拌机般便捷。完成克隆后，公司还将提供独立实验室出具的DNA鉴定报告，确认新生动物为原体的遗传复制体。

ViaGen乐于展示克隆带来的情感价值，却对克隆技术的某些细节讳莫如深。要克隆一只动物，客户须先提供少量组织样本以提取DNA。若原动物仍存活，公司建议采集向日葵种子大小的一小块皮肤（如腹部），选址需谨慎以免留痕；若动物已亡，则需在五日内冷藏（但不得冷冻）其耳朵组织——“不知为何，这一组织的再生能力特别强，”一位技术人员称。某些特殊案例中，甚至曾收到一位客户寄来的常温保存的羊睾丸，该羊死亡已近一周。

组织样本会被切碎、浸泡于营养液与抗生素中，并置于模拟体内环境的培养箱中。ViaGen首席科学官肖恩·沃克尔（Shawn Walker）一边俯身观察培养箱内的狗皮肤细胞，一边说道：“每一颗细胞都蕴含着重建这只动物的蓝图。”细胞在粉红色凝胶中迅速分裂增殖，实验台贴满了“周四喂食”之类的便签以便维护培养环境。

大约一周后，公司将提取不少于100万个细胞，并加以冷冻，直至客户决定启动克隆程序。ViaGen曾为一位客户克隆多达50匹马，公司CEO布莱克·拉塞尔称，另有不少客户克隆马匹数量也在20匹左右。

尽管ViaGen公司声称其克隆技术已不断优化，但克隆过程——即体细胞核移植——至今仍沿用1952年费城研究人员首次复制青蛙胚胎时所确立的基本步骤。该流程首先需从供体动物体内获取未受精卵母细胞，并去除其自身DNA，使其能承载来自待克隆个体的遗传物质。

在显微镜下，一名ViaGen实验室技术人员操作移液管——其玻璃尖端极细——以吸出卵母细胞内的DNA，再将含有目标动物DNA的新鲜细胞植入其中。这些细胞包含原体从毛色至肢体长度等全部遗传信息，构成一个新生命的基础。

若采用传统繁殖方式，精子须与卵细胞结合以传递遗传信息；而在克隆过程中，精子则完全无用。实验人员通过电流脉冲刺激卵细胞，使其开始分裂。胚胎在恒温培养箱中培养数日后，将发展成完整的克隆体胚胎。公司为不同种类动物设有独立的培养装置——“我们可不希望搞混了，”沃克尔调侃道。

此时，克隆体的发育便需依赖一位动物“母亲”。

为此，ViaGen常求助于70岁的资深兽医格雷格·维内克拉森。在为公司服务的22年里，他在克隆环节中最具争议、也最少为人知的一环积累了大量经验：提供卵母细胞与子宫环境，乃至亲自协助完成分娩。

维内克拉森蓄着齐胸灰胡，着装鲜艳、身形魁梧，颇有“玛格丽塔维尔”中的摩西之风。他在得州阿马里洛郊外经营一家诊所，周围环绕着一望无际的红色平原，仿佛被复制粘贴般一成不变。诊所内部杂乱温馨，书架上堆着动物骨骼标本，地板散落教科书，候诊室有两只缓慢爬行的乌龟“当值”。

在ViaGen总部，科学家在无菌实验室中操作精密流程；而维内克拉森和他的团队——包括他所称的“人类克隆体”双胞胎姐妹——则专注于为母马进行直肠超声，监测胚胎发育，或协助新生动物踏出生命第一步。

某天清晨，我走入他的办公室，发现他正坐在昏黄灯光下，工作靴沾满血迹，胡须间残留胎盘痕迹，身穿与前一日相同的夏威夷衬衫。他自凌晨四点半便开始协助一匹母马产下克隆驹，这是同一匹竞技马的第二个克隆体。“这太酷了，”维内克拉森指着刚出生的小马说，“那东西，原本只是一块皮肤。”

尽管维内克拉森专注于马匹繁育，尤其是百万美元级的竞技马及马球马，他亦与ViaGen合作开展一系列“另类”克隆项目：为猎人培育大角鹿、为圣地亚哥动物园克隆濒危普氏野马、为劳伦斯教授的牛研究提供支持，乃至基因改造的野猪——其鼻呈橙色，以便区分于普通猪——总数达数百头。

在一间堆满膝高金属罐的谷仓中，这些罐中盛放着ViaGen冷冻的胚胎，等待被移植至母体。他打开一只容器盖，液氮气雾腾起，随即取出装有胚胎的金属篮，每个塑料吸管底部皆附有黄白色的细小胚块。

我目睹了一名兽医将不锈钢注射器经母马阴道插入子宫，再借助推杆将胚胎植入其中。

维内克拉森将每支用过的吸管留作纪念，几十支吸管被贴在谷仓墙上，宛如儿科诊所展示新生儿照片。“这里一个‘惠斯勒’，那里一个‘鲍比·乔’，”他念着吸管上的克隆马名字，“还有另一个‘惠斯勒’——他们特别喜欢‘惠斯勒’。”他又念出几个名字，随后提醒我别记录其中一个。“那位客户——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被人知道。”

不少人仍羞于承认自己拥有克隆马或参与克隆项目。ViaGen与数家“生产合作伙伴”保持合作，这些机构负责提供卵母细胞与代孕动物，但除维内克拉森外，大多数承包商皆选择匿名。“他们多少还是担心会与我们产生联系，”CEO拉塞尔说。许多克隆研究人员亦避免公开实验室地址，担心遭动物权益活动者抗议。拉塞尔透露，公司甚至不对外公开宠物克隆犬舍的位置，以防“破坏行为”。

根据2023年盖洛普的一项调查（为目前所能获得的最新数据），61%的美国人认为动物克隆在道德上是错误的。过去二十年间，这一观点几乎未见变化，尽管克隆技术已有显著进展。对于一些人而言，让生命体实现“无限重生”是对自然的过度干预，而克隆过程中所涉及的生物操作，也引发不适感。

2002年，科学家曾尝试通过将大熊猫的DNA注入兔子卵母细胞，并将其植入猫体内来进行克隆，但实验未能成功。即便是更常见的克隆程序，也常涉及不同物种间的遗传物质融合，使克隆结果具有“惊喜盒子”般的不可预测性——仿佛任何组合皆有可能。

为满足客户需求，ViaGen公司有时会将多个客户的狗胚胎植入同一只代孕母犬体内。正如该公司一名员工去年向《连线》杂志透露：“理论上，一只比格犬可以诞下一窝克隆吉娃娃、克隆约克夏犬与克隆迷你品犬。”

在怀特索罗附近，ViaGen首席执行官布莱克·拉塞尔在其占地1000英亩的牧场中设立了多座配备空调的牛棚，为克隆小马驹提供舒适环境。他指着围栏内的七匹两岁以下克隆母马说：“让我给你看些有趣的。”这些巧克力棕色的马外观极其相似，仿若视觉错觉。而真正令人惊异的是它们的行为表现：它们不像普通马群那样各自为政，而是集体移动、统一进退。当我们接近时，它们竟整齐地小跑而来，宛如一群空中编队的星鸦。

每匹小马轮流探索我，依次嗅闻我的鞋、笔记本与头发。它们始终尾随我们，直到我们回到车边。

对许多ViaGen客户而言，克隆之所以诱人，不仅在于生理特征的复制，更在于性格与“精神”延续。公司官网强调，克隆体能继承原体的智力与个性。有些客户更相信，被克隆动物的“记忆”也随DNA一并保留，这种尚未被主流科学证实的假设被称为“细胞记忆”。

“没有科学家支持这个理论，除了我亲眼所见的，”维内克拉森说道。

关于克隆动物性格与行为的轶事层出不穷：六个月大的克隆幼犬表现出五岁犬的行为模式；某些马匹继承了原体对花园水管的恐惧或对人的警惕。尽管如此，目前只有极少数研究系统比较克隆体与自然繁殖动物的行为差异。2003年的一项研究曾分析九头克隆猪，发现其行为与八头自然繁殖的猪无显著差异，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大。

究竟遗传与环境在塑造动物性格中各占多少分量，仍是谜团。当我观察维内克拉森诊所中那对日常操作同步的双胞胎姐妹时，这一问题显得尤为引人深思。“我们俩最后居然做了同一份工作，”其中一人洛曼说，“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

每当一匹心爱的马去世，维内克拉森与他的助手们总会互相安慰：“她还会回来。”这种投射心理正是克隆的诱人之处：我们在克隆体身上看见我们深爱的生命——似乎它们重新回来了，准备再次陪伴我们走一段旅程。尽管克隆无法真正让原体“复活”，但某种意义上，它确实让原体的形象得以延续。“真的，一匹马可以永远活下去。永远，永远。”维内克拉森说。

我们不禁要问：人类是否也终将复制自己？

2014年，加州一支科研团队曾从一位75岁男子身上提取皮肤细胞，将其DNA植入来自卵子捐献者的卵母细胞中，成功培育出一个人类克隆胚胎。该胚胎随后发育为干细胞——这正是形成完整胎儿的初始阶段。研究人员强调，该实验旨在培育用于移植的器官，而非真正孕育人类生命。但这也表明：人类克隆已不再只是遥远的设想。

ViaGen公司亦曾接到一些对人类克隆表示兴趣的咨询。但拉塞尔表示：“我们从未，也永远不会开启相关讨论的大门。”

根据最新民调，超过80%的美国人认为克隆人类在道德上不可接受，尽管已有12%表示支持——该比例正在逐年上升。支持者认为，为科技进步设限不利于人类发展；而反对者则指出，自多莉羊诞生以来，人们对科学自我监管能力的信心已动摇。一位生物伦理学家曾指出：“除了原子弹的问世，我想不到还有哪条科技新闻能如此令人不安。”

当然，公众反对的声音并未阻止部分人行动。

自21世纪初起，已有至少四位个人或组织声称尝试进行人类克隆实验。其中包括邪教组织领袖、一名曾因不当取卵被判刑的意大利医生，以及一位因学术造假、挪用公款和伦理违规而被判有罪的韩国科学家。据悉，这些人无一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克隆。

但真正阻止人类克隆广泛展开的原因是什么？在美国，联邦层面并未明令禁止人类克隆；尽管一些州设有限制，德克萨斯、佛罗里达与宾夕法尼亚等逾20个州并无相关禁令。政府仅规定，联邦资金不得用于此类研究。

考虑到硅谷精英对永生的兴趣以及私人资本的充裕，“人类克隆”似乎并不遥远。斯坦福大学法律与生物科学中心主任汉克·格雷利指出：“尝试克隆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资源——一家体外受精诊所和一个小实验室即可。”不过他补充道：“这么做不仅严重错误，而且极不道德。”

我曾联系一位仍坚持人类克隆可能性的医生。肯塔基州的不孕症专家帕纳约蒂斯·扎沃斯曾于2009年声称，克隆人类即将成为现实。他称已在某未披露地点将11枚克隆胚胎植入四名女性体内。迄今无人证实此事，也未有婴儿诞生。虽然他现已不再从事克隆研究，但仍对复制人类保有兴趣。他拒绝透露若重启项目将采取哪些步骤，担心会收到大量请求。“如果真要开始，这项工作明天就能启动。”他说。就在我们交谈前数小时，他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是一位罹患肝癌的德国女性，询问是否能通过克隆自己，将财产留给克隆体，或——利用其肝脏。

作者：比安卡·博斯克是《大西洋月刊》的特约撰稿人，也是《看清世界：与启发我的艺术家和艺术狂热者共度的奇妙之旅》一书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