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5期：初生牛犊（小小说）

文/李魁杰（内蒙古）

六月的草原，简直美成了一幅行走的风景画。风轻轻吹，草软绵绵的，几场大雨浇透后，草绿得能滴出油。蓝色的马兰花、沙葱花，还有一堆叫不上名的野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姹紫嫣红地开成一片。蜜蜂蝴蝶在花丛里乱转，野蘑菇也偷偷从土里冒头，被人采到时，那模样跟挖到宝似的。

刚高考完，我就跟着阿荣、敖代跑到格根塔拉打假期工。他俩人高马大，干蒙古包里的餐饮服务跟老手似的，驾轻就熟。再看我，又瘦又小，干起活来笨手笨脚，活像个刚开机的机器人。好在餐饮主管心大，估计是觉得雇他俩还能白得个劳动力，就这么把我“买二赠一”似的收下了。

一闲下来，我就往饲养棚跑，对里头的牛马骆驼稀罕得不行。没事儿就给它们添草加水、梳毛打理。有头大牛犊特招人喜欢，一米多高，长得壮实，憨头憨脑的。可能我俩上辈子就认识，每次我偷偷拿顾客剩下的牛奶、糖果饼干喂它，它都吃得欢。一来二去，这牛犊就跟我的小尾巴似的，我走到哪它跟到哪。

餐厅主管瞧见了，逮着机会就损我：“你可真行啊！拿餐饮部的工资，净给饲养部干活，这不是吃里扒外嘛！”敖代在旁边跟着起哄：“这罪名太轻，得给你定个‘里通外国’！”阿荣也来凑热闹：“等假期结束，别给他发工资了，拿这牛犊抵工钱得了！”好家伙，这俩损友，一个比一个能埋汰人。

我心里直犯嘀咕：都说爱上一匹野马，可惜家里没草原；我这喜欢上牛犊子，咋感觉要整出大乱子呢！

有一天，景区来了一车国际旅行社的游客，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有不少东亚面孔。人群里有个咋咋呼呼的家伙，嘴里一会儿喊“漂亮”，一会儿冒出“呦西”“八嘎牙路”，一听就是个不省心的日本游客，指手画脚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我跟敖代说：“你拿出千杯不倒的本事，灌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阿荣也跟着撺掇：“等他们吃完，跟他摔跤，摔得他找不着北！”

等安顿好客人，我们服务生就没那么忙了，偶尔进去看看就行。可我突然发现，平日里总粘着我的牛犊，一上午都没见踪影。我心急火燎地爬上高坡找了一圈，啥也没找着。心里还惦记着蒙古包里的客人，没敢走远，只好往回跑。我问阿荣见着牛犊没，他说刚才还在呢。

正说着，那个日本游客晃晃悠悠出来了，又开始哇啦哇啦地乱叫唤。阿荣要上去跟他摔跤，这日本游客瞅了瞅阿荣魁梧的身板，转头朝我招手。我去！这明显是欺负我好拿捏啊！

但咱能认怂吗？必须不能！我撸起袖子就要上。敖代突然喊住我：“先别急！”说完不知道从哪翻出两块绸子，一红一白，跟斗篷似的。结果他把红绸子给了那日本游客，白绸子往我身上一披。我当时就懵了，心想这敖代咋胳膊肘往外拐呢？

没等我多想，就跟那日本游客扭打起来。就在这节骨眼上，那头消失许久的牛犊突然冲了出来！平时温顺呆萌的小可爱，这会儿红着眼睛，跟发了疯似的，朝着那日本游客就顶了过去！

那日本游客吓得松开我，撒腿就跑，连滚带爬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牛犊还不依不饶地追着。围观的人笑得直不起腰，阿荣、敖代和餐厅经理更是笑得直抽抽。

也不知道这牛犊是为了护着我，还是被红绸子刺激到了，又或者是也看那日本游客不顺眼，反正这一下，可算是替大伙儿出了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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