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用离婚协议换回白月光,却不知病危的玫瑰早已凋零在雪夜

发布时间:2025-10-30 16:00  浏览量:1

引子

唐司珩说:“离婚吧,我找到她了。”

江凝玥说:“好。”

(1)

那通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江凝玥正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端上桌。这是唐司珩以前加班晚归时,她必做的宵夜,即使这两年他回来得越来越晚,甚至不回来,这个习惯她也固执地保留着。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动,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擦擦手,走过去接起,是唐司珩特助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太太,唐总他……今晚有重要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江凝玥看着桌上那碗很快就要坨掉的面,语气平静无波:“知道了。”

这样的电话,她这个月接了不下十次。重要应酬?她甚至能猜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无非是陪着那个突然回归,搅乱了他一池春水的前女友,苏晚晴。

她没动那碗面,只是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浓重。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唐司珩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寒气和淡淡的酒气,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扯得有些松。他看到坐在黑暗客厅里的江凝玥,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还没睡。

“还没睡?”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

“在等你。”江凝玥站起身,没有开大灯,只有餐厅一盏小壁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

唐司珩换了鞋,走到客厅,将自己沉进沙发里,揉了揉眉心。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完全没注意到餐厅里那碗早已凉透的面。

江凝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没有碰,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道不断扩大的裂痕。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沉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凝玥,我们谈谈。”

江凝玥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宣判。

“离婚吧。”唐司珩吐出这三个字,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又似乎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找到晚晴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窗外的风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那句“离婚吧”在耳边嗡嗡作响。找到苏晚晴了,所以呢?所以她这个占了位置三年的人,就该识趣地滚蛋了,是吗?

她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一丝犹豫,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舍。但是没有,他的眼神里有疲惫,有决绝,甚至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急切,唯独没有对她这个妻子的留恋。

原来这三年小心翼翼的陪伴,努力迎合他喜好的经营,在他胃病发作时彻夜不眠的守候,在他事业受挫时默默的支撑……所有的一切,在苏晚晴回来的那一刻,都成了笑话。

她以为日久能生情,原来日久生的,不过是厌倦,是理所当然,是可以在真正所爱回归时随手抛弃的负担。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只是微微吸了口气,然后,用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平静语气,回答:“好。”

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这下轮到唐司珩愣住了。他预想过她的反应,哭泣,质问,崩溃,或者歇斯底里地指责他忘恩负义。他甚至连应对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唯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地说“好”。

这种平静,反而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他皱起眉:“你没什么要问的?或者,想要什么补偿?”

江凝玥轻轻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近乎于无,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问什么?问你为什么选择她?还是问你这三年来有没有哪怕一刻爱过我?”她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心尖,带着一种钝痛,“不必了。答案,我早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至于补偿……唐司珩,我们江家是不如你们唐家显赫,但我江凝玥,还没落魄到需要靠离婚来捞一笔的地步。财产,按法律程序走就好,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个她住了三年,精心布置,却始终没有真正拥有过的“家”,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协议拟好了,直接让律师联系我。我明天就搬出去。”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卧室,脚步稳得没有一丝晃动。

唐司珩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句“好”还在耳边回响,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来越盛。他没有得到预期的宣泄,反而像是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结果。晚晴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如今终于回来,他不能再辜负她。而江凝玥……她一直很坚强,很独立,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而且,他会在物质上给她足够的补偿。

他这样想着,试图压下心头那点不适,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晚晴,睡了吗?……嗯,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你别多想,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卧室里,江凝玥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心碎到极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那一年,窗外开始飘起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无声地覆盖了城市,也仿佛要覆盖掉她这三年所有的痴心与付出。

唐司珩得到了他失而复得的“真爱”。

而在那个冬夜,他也永远地失去了什么。只是他自己,尚未知晓。

(2)

江凝玥的动作快得超乎唐司珩的想象。

第二天一早,当他因为宿醉和心事醒来时,主卧室里已经没有了江凝玥的身影。衣帽间里属于她的衣服、饰品、包包,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他买给她的那些昂贵的珠宝和手表,整齐地放在梳妆台上,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这些不属于我,物归原主。”

简洁,疏离,如同她昨晚那个“好”字。

客厅餐厅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仿佛她从未在这里生活过。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常用的那款冷冽淡香的尾调,提醒着唐司珩,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主人存在过。

他心里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她就这样走了?毫不留恋?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至少会有财产分割的拉扯,或者她哭着求他再考虑一下的场景。

手机响起,是苏晚晴。“司珩,你那边……怎么样了?她……没有为难你吧?”苏晚晴的声音柔弱中带着试探。

唐司珩压下心头的异样,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没有,她已经搬走了。”

“这么快?”苏晚晴也有些惊讶,随即语气带上了愧疚和不安,“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回来,你们也不会……司珩,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别胡说。”唐司珩放柔了声音,“是我对不起你。当年如果不是我家里逼我联姻,你也不会伤心出国,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你回来了,我不能再让你受委屈。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

安抚好了苏晚晴,唐司珩挂了电话,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他打电话给特助周明:“帮我找一处新的公寓,要快,环境好一点的。”

他不想再住在这里了。这里到处都是江凝玥生活过的痕迹,让他莫名地感到窒息。

江凝玥搬回了自己婚前的那个小公寓。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是她自己喜欢的风格,不像和唐司珩的那个“家”,豪华却冰冷,更多的是按照他的喜好和设计师的意见来布置的。

她请了年假,把手机关了静音,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她需要时间舔舐伤口,整理自己破碎的情绪。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三天,她的闺蜜林薇,一个风风火火、爱憎分明的杂志社编辑,直接杀到了她的公寓。

“江凝玥!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林薇把门拍得震天响。

江凝玥无奈,只好开门。林薇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哭腔:“你这个死丫头!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昨天碰到唐司珩那个混蛋的助理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江凝玥拍了拍她的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好说的,离个婚而已。”

“离个婚而已?”林薇松开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唐司珩那个王八蛋,他是不是人?!当初是他唐家求着要联姻的!你这三年是怎么对他的?嘘寒问暖,陪他应酬,帮他打理人际关系,他胃出血住院是谁没日没夜守着的?现在那个苏晚晴一回来,他就一脚把你踢开?他还有没有良心!”

江凝玥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痛色:“良心?他的良心,大概都给了苏晚晴吧。”

“狗男女!”林薇咬牙切齿,“还有那个苏晚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你和唐司珩关系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回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装得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其实就是个高级绿茶!”

江凝玥摇摇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薇薇,别说了。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是我占了别人的位置三年,现在该还回去了。”

“放屁!”林薇气得爆粗口,“什么不被爱?唐司珩他就是眼瞎!他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凝玥,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凭什么便宜了他们?”

“那我能怎么样呢?”江凝玥抬起头,眼里是深深的疲惫和空洞,“哭闹?上吊?纠缠不休?薇薇,我做不到。我唯一能保留的,就是这点可怜的尊严了。”

林薇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再次抱住她:“好了好了,我们不提那个渣男了。离了好!那种渣男配不上你!以后姐姐给你介绍更好的,气死他!”

与此同时,唐司珩的新公寓里,气氛也并不融洽。

唐司珩的母亲,唐家真正的掌权人,一位精明强势的贵妇人,正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她是接到老宅佣人的电话,才知道儿子居然不声不响地离婚了,还搬了出来。

“司珩,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唐母语气严厉,“凝玥哪里不好?端庄大方,知书达理,这三年把你和这个家照顾得妥妥帖帖。你那个苏晚晴,除了会装柔弱博同情,还会什么?她那个家世,能帮到你什么?”

唐司珩不耐地松了松领带:“妈,这是我的事。当年就是你们逼我娶了江凝玥,才害得晚晴伤心离开。现在她回来了,我不能再辜负她。我爱的是晚晴,从来都是!”

“爱?”唐母冷笑一声,“爱能当饭吃?能当你唐氏集团的垫脚石?司珩,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那么个女人,放弃凝玥这么好的妻子,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唐司珩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江凝玥,我会过得更好!”

唐母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站起身:“好!你好自为之!我倒要看看,你和那个苏晚晴能走多远!”说完,拂袖而去。

唐司珩烦躁地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母亲的话,林薇可能有的指责,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江凝玥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却总在他脑海里浮现。

她真的,就这么不在乎吗?

这时,苏晚晴打来电话,声音带着雀跃:“司珩,我看了几处婚纱店,都好漂亮,你周末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唐司珩吸了口烟,压下心头的烦乱,应道:“好,周末陪你去。”

他告诉自己,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爱的人回来了,他们即将开始新的、幸福的人生。至于江凝玥……她会慢慢淡出他的记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3)

离婚协议签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周后,在律师事务所,唐司珩和江凝玥再次见面。她瘦了一些,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看到他时,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律师逐条解释着协议内容,财产分割部分,唐司珩主动让渡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包括几处房产和不少股权,试图弥补心里的那点亏欠。

“江小姐,您看这部分,唐先生额外补偿您唐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盛景科技’百分之五的股权,以及……”律师的话没说完,就被江凝玥打断。

“不必了。”她声音清晰而冷淡,“按照法律规定,分割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即可。这些额外的补偿,我不需要。”

唐司珩皱起眉:“凝玥,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以后……”

“我以后的生活,不劳唐先生费心。”江凝玥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他,那目光疏离得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我能养活自己。”

她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没有丝毫犹豫。字体清秀,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签完字,她站起身,对律师微微颔首:“手续办妥后,麻烦通知我。告辞。”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唐司珩一眼。

唐司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句“唐先生”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以前,总是轻声唤他“司珩”,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原本以为,离婚是解脱,是奔向新生活的开始。可为什么,当这一切如此干脆利落地结束时,他感觉到的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失落?

他试图用忙碌的工作和陪伴苏晚晴来填补这种空虚。

他开始带着苏晚晴出入各种场合,高调地介绍她的身份,给她买昂贵的礼物,策划盛大的求婚仪式。苏晚晴总是依偎在他身边,笑容甜美,满足而幸福。所有人都说,唐总终于找回了真爱,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只有唐司珩自己知道,在某些瞬间,比如当他胃不舒服,下意识想去摸床头柜上那杯总是温热的蜂蜜水时,却发现身边只有睡得香甜的苏晚晴;比如当他应酬喝醉,苏晚晴只会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脸,却不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醒酒药和一碗清淡的暖胃粥……这些时候,那种莫名的空虚和对比,就会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次商业酒会上,唐司珩带着盛装出席的苏晚晴,与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寒暄。苏晚晴很努力地想融入,但她对商业话题知之甚少,偶尔插话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时,唐司珩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凝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站着的是温文尔雅的顾氏集团少东,顾言琛。顾言琛正微微侧头,含笑听着江凝玥说话,两人姿态并不亲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江凝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肤色胜雪。她似乎比离婚前更清瘦了些,但气色却好了很多,眼神里有了光彩,言谈举止间是从容与自信。她似乎完全从离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而且,过得很好。

唐司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凝玥。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安静的,隐忍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而现在的她,像是在发光。

“司珩?司珩?”苏晚晴轻轻拉了他的袖子,小声提醒,“李总在跟你说话呢。”

唐司珩回过神,勉强压下心头的波澜,继续应酬。但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江凝玥的方向。

他看到顾言琛体贴地帮她拿了一杯果汁,看到她微笑着和旁人交谈,看到她从容地周旋在人群中,那份气度和风采,竟丝毫不输给在场任何一位名媛。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耀眼了?

酒会中途,唐司珩借口去露台抽烟,没想到却在那里遇到了独自站着的江凝玥。她看着远处的夜景,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鬼使神差地,唐司珩走了过去。

“凝玥。”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江凝玥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唐先生。”

又是“唐先生”。唐司珩觉得胸口发闷。“你……最近还好吗?”他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

“很好,不劳挂心。”江凝玥的语气疏离而客套。

“顾言琛……你们……”他忍不住想问,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

江凝玥淡淡一笑,那笑容礼貌而疏远:“唐先生,我们好像已经离婚了。我的私事,似乎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她顿了顿,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倒是要恭喜唐先生,终于得偿所愿,和苏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露台,没有丝毫留恋。

唐司珩站在原地,手里的烟快要燃尽,烫到了手指都浑然不觉。她祝他幸福?为什么他听不出丝毫真诚,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心里却一片冰凉。他得到了苏晚晴,赶走了“不爱”的妻子,为什么却感觉失去得更多了?

江凝玥和顾言琛一起离开的画面,像一根刺,牢牢扎进了他的心里。

(4)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司珩和蘇晚晴開始筹备婚礼。选婚纱,定酒店,发请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蘇晚晴沉浸在即将成为唐太太的喜悦中,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她拉着唐司珩不停地试菜、看场地、挑喜糖,乐此不疲。

唐司珩配合着,努力扮演着一个期待婚礼的新郎角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他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激动和幸福,反而有种越来越强的疲惫感和……不确定感。

一次,在试穿婚礼礼服时,蘇晚晴穿着昂贵的定制婚纱,在他面前转着圈,开心地问:“司珩,好看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

唐司珩看着镜子里穿着礼服的自己,又看看笑靥如花的蘇晚晴,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三年前,他和江凝玥那场仓促而公式化的婚礼。当时江凝玥穿的婚纱,似乎没有这么华丽,她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羞涩和勉强,但看向他的眼神里,是带着光的。

而如今,蘇晚晴眼里的光是真实的,是为了这场婚礼,为了即将到来的身份。可他呢?他眼里的光在哪里?

“司珩?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蘇晚晴不满地嘟起嘴。

蘇晚晴这才重新笑起来,依偎到他身边:“司珩,我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郎和新娘,对不对?”

唐司珩看着窗外,没有立刻回答。世界上最幸福?他连“幸福”这两个字具体是什么感觉,都有些模糊了。

筹备婚礼的过程中,他和蘇晚晴的摩擦也开始渐渐出现。蘇晚晴对物质的要求很高,看中的都是最顶级的,预算一再超支。唐司珩并不在乎钱,但他不喜欢这种被物欲裹挟的感觉。

有一次,因为婚礼上用哪种鲜花的问题,蘇晚晴和婚礼策划师发生了争执,她坚持要用空运来的稀有品种,价格是普通品种的十倍。

唐司珩忍不住说了一句:“晚晴,其实效果差不多的,没必要……”

“怎么能没必要?”蘇晚晴立刻委屈地打断他,“这是我们的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当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司珩,你是不是舍不得为我花钱了?”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唐司珩只好妥协:“好好好,听你的,用最好的。”

他想起和江凝玥那场婚礼,当时唐家为了面子,自然也是极尽奢华,但江凝玥私下里却跟他说过:“其实简单一点也没关系的,不用这么铺张。”那时候,他觉得她是懂事识大体。现在对比起来,却品出了不同的滋味。

还有一次,唐司珩胃病又犯了,在家休息。蘇晚晴约了闺蜜做SPA,出门前只是叮嘱他记得吃药。

唐司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每次他胃不舒服,江凝玥总会守在他身边,给他揉肚子,熬软糯的粥,一遍遍地换热水袋,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是骗不了人的。

而蘇晚晴……她似乎更习惯于接受照顾,而不是照顾别人。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可她的爱,更多是表现在依赖、索取和享受他带来的物质与呵护上。

这种认知,让唐司珩心里第一次对和苏晚晴的未来,产生了一丝清晰的疑虑。

这天,他因为一个项目问题,心情烦躁地回到家。蘇晚晴正在试穿新买的名牌包包和衣服,客厅里堆满了购物袋。

看到他脸色不好,蘇晚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回来啦?项目不顺利吗?”然后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展示她的战利品,“司珩,你看这个包,限量款哦,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唐司珩看着满地的购物袋,再看看蘇晚晴那张写满物质满足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厌烦。他第一次没有附和她,而是沉声说:“晚晴,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除了买东西,逛街,婚礼,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蘇晚晴愣住了,随即眼圈一红:“你……你凶我?唐司珩,你现在是嫌我烦了吗?当初是你说要补偿我,要给我最好的生活的!”

又是这一套。唐司珩疲惫地闭上眼。愧疚,补偿……这两个词像枷锁,把他牢牢捆住。他当初以为这就是爱,可现在,他越来越感到窒息。

他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哄她,而是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门内,他烦躁地点燃烟,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和蘇晚晴的婚纱照,照片上他笑容完美,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门外,传来蘇晚晴委屈的哭泣声。

这一刻,唐司珩清晰地意识到,他和蘇晚晴之间,可能真的有问题。而他一直刻意忽略的,关于江凝玥的种种记忆,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5)

疑虑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唐司珩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蘇晚晴,也开始不自觉地回忆和江凝玥在一起的细节。越是比较,他心里的天平就越是失衡。

蘇晚晴喜欢热闹,喜欢他时刻陪伴,喜欢浪漫的惊喜;而江凝玥喜欢安静,在他工作时从不打扰,只会默默给他泡好茶,准备好宵夜。

蘇晚晴对家务一窍不通,也从不插手,认为那是佣人的事情;而江凝玥虽然出身也不错,却会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会因为他喜欢某道菜,特意去学。

蘇晚晴对他的关心,更多流于表面,叮嘱他按时吃饭,少喝酒,却从不知道他胃病犯了具体该吃什么药;而江凝玥对他的照顾,是细致入微的,是融入日常点滴的,她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和禁忌。

更重要的是,当他遇到工作上的难题,心情低落时,蘇晚晴只会说“别太累了,休息一下”或者“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这类苍白的安慰;而江凝玥,虽然不懂他生意上的具体操作,却总能安静地陪着他,或者给他一些跳出商业框架的、意想不到的角度和建议,有时能让他茅塞顿开。

他以前觉得江凝玥沉闷无趣,不如蘇晚晴活泼可爱,会撒娇,能满足他的保护欲和虚荣心。现在才发现,那种细水长流的温暖和安稳,是多么可贵。

一次,他和蘇晚晴因为蜜月地点的事情发生了争执。蘇晚晴想去马尔代夫,住最豪华的水上别墅,而唐司珩因为公司一个新项目即将启动,想选择一个近一点的地方。

“就去马代嘛!我都跟闺蜜们说好了!”蘇晚晴不依不饶。

“晚晴,我最近真的很忙,项目……”

“项目项目!你心里就只有工作!我们的蜜月一辈子只有一次!”蘇晚晴打断他,语气带着埋怨,“你是不是根本就不重视我?”

唐司珩看着眼前这张娇嗔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想起有一次,他因为一个重要的并购案,连续加班一个月,压力大到失眠。江凝玥那段时间,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煲汤,晚上不管多晚都等他回家,从不抱怨他陪得少,只是轻声说:“身体最重要,别太拼。”

当时他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份默默的支持和理解,是多么难得。

“晚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沟通,“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公司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多员工……”

“我不听我不听!”蘇晚晴捂住耳朵,开始掉眼泪,“你就是变了!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唐司珩,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吗?”

又是这样。每一次沟通,最终都会演变成她单方面的情绪宣泄和对过往“付出”的控诉。唐司珩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他第一次没有妥协,而是拿起外套,沉声道:“你自己冷静一下,我出去透透气。”

他开车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清吧。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酒精麻痹了神经,却让脑海里的某个身影越发清晰。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翻到了江凝玥的号码。离婚后,他从未联系过她,她也没有联系过他。他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他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打给她?前夫?问候?还是……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为了离婚而道歉吗?那他当初的决绝又算什么?

他烦躁地收起手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他开始频繁地从别人口中,有意无意地打听江凝玥的消息。他知道她和顾言琛似乎走得很近,但好像并没有正式交往;他知道她辞去了原来那份清闲的工作,去了顾氏集团旗下的一个文化基金会,做得风生水起;他知道她好像比以前更忙了,但也更开朗了,整个人焕发着新的光彩。

每多知道一点她的近况,他心里的悔意和失落就加深一分。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他一直在逃避的事实——他好像,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为了心中那份执念般的“真爱”,为了弥补对蘇晚晴的愧疚,亲手推开了一个多么珍贵的人。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后,决然离开,并且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活得更加精彩。

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他看着手机里蘇晚晴发来的催促他回家的短信,再看看这空荡冰冷的酒吧角落,第一次对那个他曾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回的“家”,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個只会索取和抱怨的蘇晚晴,不想回到那个充满了物欲和浮华,却没有丝毫温暖气息的“家”。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6)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猝不及防。

唐司珩无意中在老宅,听到了母亲和管家陈叔的谈话。陈叔是唐家的老人,看着唐司珩长大,对他和江凝玥、蘇晚晴之间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那天,唐母又在为唐司珩的婚事叹气:“……那个蘇晚晴,除了会哄着司珩花钱,还会什么?你看看凝玥在的时候,家里什么时候需要司珩操过心?他胃不好,凝玥费了多少心思给他调养?现在倒好,听说前几天又进医院了!”

陈叔也跟着叹气:“是啊,太太。少奶奶……哦不,江小姐她,是真心对少爷好的。只是少爷当时……唉,被猪油蒙了心啊。”

唐母冷哼道:“何止是蒙了心!他是瞎了眼!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离婚?除了蘇晚晴回来,还不是因为……”

陈叔压低了声音:“是因为……那封信?”

唐司珩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唐母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可不是!蘇晚晴那个女人,心机深得很!她当年哪里是单纯因为司珩联姻才伤心出国的?她是在国外跟了个富商,被骗了财色,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回来前就找人打听了司珩的情况,知道他还念着她,就故意写了那封诉苦卖惨的信,掐着时间寄到公司,正好在凝玥生日那天让司珩看到!不就是算准了司珩会对她愧疚,会心软吗?”

轰隆一声!唐司珩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信?那封信!

他想起来了!就在他决定和江凝玥离婚前不久,他确实收到了一封从国外寄来的信,署名是蘇晚晴。信里,她字字泣血,诉说自己当年离开是多么无奈和心痛,说她在国外如何孤苦无依,如何被人欺骗,如何对他念念不忘,却不敢打扰他的幸福……那封信,彻底点燃了他积压多年的愧疚和怜惜,也让他对那段无爱的婚姻彻底失去了耐心。

所以,他才会在找到蘇晚晴后,那么迫不及待地,甚至可以说是残忍地,向江凝玥提出了离婚。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算计?!

那他和江凝玥离婚,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纠结、悔恨,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他猛地推开门,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唐母和陈叔面前:“妈!陈叔!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唐母和陈叔都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唐母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索性也不再隐瞒:“事到如今,我还骗你做什么?你自己去查!蘇晚晴当年在国外的记录,我早就找人查清楚了!是她求我不要告诉你的,说她是真的爱你,怕你知道真相后不要她!我当初拦着你,不让你离婚,就是看出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可你听吗?!”

唐司珩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

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他为了一个处心积虑、满口谎言的女人,抛弃了那个在他身边默默付出、真心待他的妻子。

他想起了江凝玥签离婚协议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想起了她说的“祝你们幸福”,想起了她决然离开的背影……当时她心里,该是怎样的绝望和讽刺?

他以为他辜负的是蘇晚晴,原来他真正辜负的,是江凝玥。他以为他补偿的是真爱,原来他捧在手心的,不过是一滩虚伪的污泥。

巨大的悔恨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冲出门,开车直奔蘇晚晴的公寓。

他粗暴地敲开门,蘇晚晴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司珩?你怎么……”

“那封信,是不是你算计好的?”唐司珩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她。

蘇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闪烁,支吾着:“什……什么信?司珩,你在说什么……”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司珩看着她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他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蘇晚晴,我真是瞎了眼!”

他转身欲走,蘇晚晴慌了,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司珩!司珩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我那么做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

“爱?”唐司珩用力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蘇晚晴差点摔倒。他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你的爱,就是算计,欺骗和利用?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表演吧!我们完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蘇晚晴崩溃的哭喊声,但他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他坐在车里,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失去了江凝玥。在他看清自己的心,在他知道真相之前,就已经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她。

那个雪夜,他提出的离婚,不是解脱,而是他人生中,最愚蠢,最不可饶恕的一个错误。

而现在,这个错误的苦果,只能由他一个人,慢慢地,绝望地品尝。

(7)

和蘇晚晴彻底分手后,唐司珩陷入了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他取消了婚礼,对外只宣称性格不合。蘇晚晴来找过他几次,哭过,闹过,甚至威胁过,但他态度坚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给了她一笔足够她挥霍很久的分手费,算是为这段荒诞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他搬回了和江凝玥曾经住过的那个家。这里依旧干净整洁,佣人定期打扫,却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他躺在曾经和江凝玥同床共枕的大床上,鼻尖仿佛还能嗅到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冷香,但伸出手,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但一停下来,那些关于江凝玥的回忆,就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她的笑,她的静默,她为他煲汤时的专注侧脸,她等他回家时在沙发上睡着的身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痛。

他终于明白,那种细水长流的温暖,那种融入骨血的习惯,那种被自己视作理所当然的付出,才是真正不可替代的爱。

而他,亲手弄丢了它。

他尝试过联系江凝玥。打电话,被她客气而疏远地挂断;发信息,石沉大海;去她公司楼下等她,看到她总是和顾言琛并肩而行,言笑晏晏,他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现在她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他凭什么再去搅乱?

悔恨和思念,像两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第二年冬天。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唐司珩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对方称是江凝玥女士的紧急联系人(离婚时她一直没改),告知她因急性肺炎引发严重并发症,正在医院抢救,情况危急。

唐司珩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机差点滑落。肺炎?并发症?危急?

他像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一路飙车赶到医院。在抢救室门口,他看到了面色凝重的顾言琛,以及哭红了眼睛的林薇。

“她……她怎么样?”唐司珩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薇看到他,像是看到了仇人,冲上来就要打他,被顾言琛拦住。“唐司珩!你还有脸来?!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如果不是你当初那么对她,她怎么会郁结于心,身体变得这么差!怎么会一场感冒就拖成这么严重!”林薇哭喊着,字字诛心。

顾言琛看着唐司珩,眼神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淡漠:“医生还在抢救。凝玥这半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工作又拼,这次……很凶险。”

唐司珩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郁结于心……身体变差……都是因为他?

是啊,他那三年,享受着她的好,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内心,她的健康。离婚时,他只看到她表面的平静,却不知道她内心承受了怎样的风暴和创伤。

他真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

抢救进行了很久很久。每一分每一秒,对唐司珩来说都是凌迟。

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江小姐肺部感染太严重,引发了多器官衰竭……”

后面的话,唐司珩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他推开试图扶住他的顾言琛,踉跄着冲进抢救室。

江凝玥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脸色苍白得像外面的雪,仿佛随时会融化。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唐司珩跪倒在床前,颤抖着手,想去触摸她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他不配。他不配碰她。

“凝玥……”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可这三个字,再也传不到她那里了。

他想起了那个冬夜,他冷漠地对她说:“离婚吧,我找到她了。”

她平静地回答:“好。”

那一年冬日,他因为一个谎言,永失所爱。

如今,又一个冬日,大雪纷飞,彻底覆盖了所有可能,带走了他生命里,最后一丝,也是唯一一丝,真正的温暖和光亮。

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纯白的世界,寂静无声,仿佛在哀悼一场,本不该如此落幕的爱情,和一个男人,迟来的,却再也无法被接收的,痛彻心扉的悔悟。

(8) (尾声)

三年后。

墓园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清冷的草木气息。一块干净简洁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这是江凝玥生前最喜欢的花。

唐司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比三年前更加挺拔,却也更加消瘦沉寂。他静静地站在墓前,看着照片上江凝玥温婉的笑容,眼神空洞而哀恸。

这三年来,他成了工作机器,将唐氏集团带上了新的高度,但私生活却一片空白。他拒绝了一切暧昧和介绍,仿佛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唐母从一开始的痛心疾首,到后来的无奈叹息,最终也只能由他去了。

他每周都会来这里,风雨无阻。有时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有时会低声说几句话,说他的悔恨,说他的思念,说他没有一天不在痛苦中煎熬。

他知道,她听不到了。但他除了用这种方式忏悔,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林薇偶尔会来看江凝玥,每次碰到唐司珩,都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从不与他交谈。顾言琛在三年前江凝玥去世后,就主动申请调去了海外分公司,似乎也想远离这片伤心地。

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唐司珩,被永远地困在了那个失去她的冬天。

今天,他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凝玥,”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我又来了……今天公司签了一个大项目,你如果在,大概又会提醒我不要喝酒,注意胃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我昨天,梦到你了……梦到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在家学做菜,把手烫伤了,还偷偷藏着不让我知道……”他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眼眶却红了,“我那时候,为什么就没有多看看你,多抱抱你呢……”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迅速洇开,消失不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着这说了无数遍,却毫无意义的话语,“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

没有如果。人生没有如果。他亲手的选择,造就了今日无法挽回的结局。

他蹲下身,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描摹着照片上她的轮廓,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我走了……下周再来看你。”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笑容,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

转身离开时,他的背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无比孤寂和苍凉。

他用一纸离婚协议,换回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却永远失去了那份最纯粹、最真挚的爱。

那一年冬日,他永失所爱。

此后余生,漫漫岁月,他都将在无尽的悔恨与思念中,独自跋涉,直至生命的终点。

雪每年都会下,覆盖旧年的痕迹,却覆盖不了心底那道,因为失去而留下的,永不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