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世后请岳母照料孩子,2个月后她有孕吐,医生诊断让我震惊
发布时间:2025-10-28 21:25 浏览量:1
屋子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像一块巨大的、看不见的果冻,把我和所有东西都封在里面。
果冻的味道是消毒水,医院里那种。
林薇走后,家里就一直是这个味儿。
我以为开窗通风能吹散,但不能。它好像长在了墙壁里,渗进了沙发,盘踞在我和林薇卧室的每一寸空间。
尤其是那盆栀子花。
林薇最喜欢的那盆,就摆在阳台上。她走的前一天,还开了三朵,白得像雪,香得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现在,花瓣边缘开始泛黄,像被烟熏过。
我盯着那抹黄色,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才想起来,我已经三天没给它浇水了。
女儿念念抱着一个掉了一条胳膊的布熊,站在我腿边,仰着头看我。
她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看着。
她的眼睛像林薇,特别黑,特别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林薇说过,这孩子什么都懂。
我知道她懂。她懂妈妈不会再回来了,懂爸爸现在像个被抽掉所有零件的机器人,只会发呆。
“爸爸。”她小声喊我,声音又轻又软,像小猫的爪子在我心上挠了一下。
我低下头,看着她。
“我饿了。”
我才猛地惊醒,天已经黑了。
厨房里冷锅冷灶,冰箱里只有一罐过期的牛奶和半个干瘪的柠檬。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冰箱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一个公司的部门主管,连给自己的女儿做一顿饭都做不到。
心里的那个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我蹲下来,抱住念念。她小小的身体很暖和,带着一股奶味儿。
这是林薇留给我唯一的温度了。
“念念,我们……我们去找外婆好不好?”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是干的,涩的。
念念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电话接通的时候,岳母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说:“妈,您能……过来一趟吗?我……我有点撑不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的、极轻的抽泣。
“好,我明天就到。”
第二天下午,岳母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两鬓的白发比我上次见她时多了不少。
她一进门,没看我,径直走到念念面前,蹲下来,张开双臂。
“念念,外婆来了。”
念念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她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孩子,从林薇走后,就没掉过一滴眼泪。
我以为她不懂,或者,是吓傻了。
原来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让她放声大哭的怀抱。
岳母抱着念念,轻轻拍着她的背,眼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我站在旁边,像个局外人。
这个家,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岳母的到来,像一把钥匙,拧动了停摆的时钟。
屋子里的消毒水味儿,渐渐被饭菜的香气取代了。
是番茄炒蛋的香,是排骨汤的香,是林薇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带着一点点酱油和很多很多姜味的,家的味道。
岳t母话不多,她总是在忙碌。
擦地,洗衣,给蔫头耷脑的栀子花浇水、剪掉黄叶。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背影总是绷得紧紧的,像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
我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我们从不提起林薇。
但林薇无处不在。
岳母会把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夹到我碗里,就像林薇以前做的那样。
她会在我深夜加班回家时,留一盏昏黄的客厅灯,温一碗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就像林薇以前做的那样。
她会抱着念念,指着墙上我们的结婚照,轻声说:“看,妈妈在对你笑呢。妈妈变成天上的星星了,最亮的那一颗就是。”
每当这时,我都会躲进书房,把门反锁。
我怕她们看到我发红的眼眶。
我以为,只要不看不听不想,心就不会那么痛。
可我错了。
悲伤像水,无孔不入。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林薇回来了。
她穿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站在阳台的栀子花旁边,对我笑。
她说:“老公,你看,花又开了。”
我走过去,想抱抱她,却扑了个空。
她像一缕烟,散了。
我惊醒过来,脸上全是泪。
窗外,天还没亮,只有一抹灰白。
我走出卧室,客厅里,岳母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看。
岳母没有睡。
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是林薇百天的照片。
照片上那个胖乎乎的、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小婴儿,和现在怀里抱着布熊的念念,几乎一模一样。
岳母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林薇的脸。
她的嘴唇在动,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听不清。
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绝望的爱。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我的痛苦,是失去挚爱。
而她的痛苦,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活生生撕掉。
我们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共同承受着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像被水浸湿的纸,沉重又缓慢地翻过去。
念念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她会拉着外婆的手,去楼下公园荡秋千,会举着一根棉花糖,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献宝似的递给我。
家里那盆栀y子花,竟然真的在岳母的照料下,冒出了新的花苞。
绿豆大小,藏在叶子底下,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我以为,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就算心里那个洞永远也补不上,但至少,我们可以学着带着这个洞,继续往前走。
直到那天早上。
我刚起床,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
是岳母。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过去敲门。
“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门开了,岳母扶着门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没事,”她摆摆手,声音很虚弱,“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我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种场景,太熟悉了。
林薇怀念念的时候,就是这样,吐得天昏地暗。
一个荒唐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子。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把它甩开。
不可能。
岳母今年已经五十了,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肯定是我想多了。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并没有好转。
岳母的胃口变得很奇怪。
以前她从不吃酸的,现在却特别喜欢吃话梅,一吃就是大半包。
她还变得特别嗜睡。
有时候,下午陪着念念在客厅玩,说着说着话,她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最让我不安的,是她的身体。
她开始穿一些宽松的衣服,但即使那样,我也能隐约看出来,她的小腹,似乎……有些隆起。
空气里的气氛,悄悄变了。
我和岳母之间,那层靠着对林薇的共同思念建立起来的脆弱平衡,开始出现裂痕。
我们说话越来越少。
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从里面看到一些我无法面对的东西。
她也总是躲着我的目光。
这个家里,开始弥漫着一种新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闭上眼,就是林薇的脸。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悲伤。
然后,她的脸会和岳母的脸重叠在一起。
我快要疯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林薇走后,精神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念念的一句话。
那天,岳母又在卫生间里呕吐。
念念拉着我的衣角,小声问:“爸爸,外婆的肚子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小宝宝了?就像妈妈以前那样。”
童言无忌。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捅破了我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那个脓包。
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我必须知道真相。
那天晚上,等念念睡着后,我走进了岳母的房间。
她正坐在床边发呆,手里还是那个相框。
“妈。”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身体一震,回过头,眼神里全是慌乱。
“我们谈谈吧。”
她没说话,只是把相框抱得更紧了。
“您……是不是怀孕了?”
我问出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抓挠着玻璃。
过了很久,岳母才点了点头。
很轻,很慢。
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血液好像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一干二净。
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孩子……是谁的?”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这个问题太残忍了,也太荒谬了。
岳父在林薇上大学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岳母一直没有再婚。
她一个独居的老人,怎么会……
岳母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没有我想象中的羞愧或者难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哀。
“我不知道。”她说。
这三个字,像三颗子弹,打在我胸口。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愤怒?质问?
我有什么资格?
我只是一个女婿。
一个没能照顾好她女儿的,失败的女婿。
我狼狈地逃出了她的房间。
那一晚,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整整一包烟。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林薇。
她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妈,我们去医院吧。”
我对她说。
不管怎么样,总要弄个明白。
为了她,为了我,也为了……念念。
去医院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岳母坐在后座,一直看着窗外,城市的风景在她眼中飞速倒退,像一部快放的默片。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的手,一直下意识地护着小腹。
那个动作,和当年的林薇,一模一样。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医院里,人来人往。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焦急,期盼,悲伤,麻木。
我扶着岳母,穿过人群,挂了妇产科的号。
等待叫号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坐立不安,手心里全是汗。
岳母反而很平静,她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
终于,广播里叫到了她的名字。
我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腿在抖。
我知道,她也在害怕。
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很干练。
她看了岳-母一眼,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探究。
“什么情况?”
我深吸一口气,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我说得很含糊,只说是月经不调,身体不适。
医生点点头,开了一堆检查单。
“先去做个B超看看。”
B超室外,我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在擂鼓。
终于,门开了,岳母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
“怎么样?”我迎上去。
她摇摇头,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那张纸很薄,却重得我几乎拿不稳。
我看不懂上面那些专业的术语和数据。
我只看到了最后那行结论。
“宫内未见孕囊。”
我的脑子,又一次当机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
那她那些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拿着B超单,回到了医生的诊室。
医生看了看单子,又看了看岳母,眉头皱了起来。
“您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重大的精神刺激?”医生问。
岳母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替她回答:“是。我爱人,也就是她女儿,两个月前……刚去世。”
医生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您这个情况,不是怀孕。”
“医学上,我们称之为‘假性怀孕’。”
假性怀孕?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
“简单来说,”医生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就是患者在心理上,极度渴望或者恐惧怀孕,导致身体出现了一系列类似怀孕的症状。比如停经,恶心,呕吐,腹部隆起等等。但实际上,子宫里并没有胎儿。”
“这是一种……心病。”
心病。
这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转过头,看着岳母。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对林薇的思念,已经浓烈到了这种地步。
浓烈到,她的身体,都开始替她撒谎。
她太想念她的女儿了,太想把失去的再找回来。
所以,她的身体,就用这样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为她创造了一个“孩子”的幻象。
一个她可以继续去爱,去守护的,生命的延续。
我看着她隆起的小腹,那里面没有生命。
那里面,装的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沉痛,最绝望的哀思。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岳母一直没说话,她走得很慢,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我知道,这个诊断,对她来说,比确认怀孕,是更残忍的打击。
它戳破了她用思念编织的最后一个梦。
回到家,念念已经睡着了。
小小的身体蜷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那个布熊。
岳母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一只蝴蝶。
然后,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没有去打扰她。
我知道,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坐在客厅,看着墙上林薇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灿烂,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薇薇,如果你在天上看着,你也会心疼的,对不对?
你也会像我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对?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对岳母说:“妈,我们聊聊吧。”
我们在阳台上坐下。
那盆栀子花,那个小小的花苞,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
“妈,对不起。”我开口。
岳母摇了摇头,“不怪你。”
“我知道,您是太想薇薇了。”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岳母的眼圈红了,她转过头,看着窗外。
“我每天晚上都梦到她,”她轻声说,“梦到她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一声地喊‘妈妈’。”
“我一醒,屋里就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
“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她还在,该多好。如果……如果她能再有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她的血脉,能让我有个念想,让我觉得她没走远,该多好。”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
原来,这才是她所有异常行为的根源。
她不是想取代谁,也不是想抓住什么。
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想用一种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留住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痕迹。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封信。
一封林薇去世前,留给我的信。
我一直没敢看。
我怕看到她的嘱托,怕看到她的不舍,我怕自己会崩溃。
但是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
“妈,这是薇薇留下的。”
我把信,递给了岳母。
岳母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上,是林薇娟秀的字迹。
“吾爱,亲启。”
岳母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我们两个,头挨着头,一起看。
信不长,只有一页纸。
“老公: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了。不要为我难过,那个地方,一定很美,没有病痛,开满了栀子花。
我知道,我走了,最痛苦的人,是你,是爸妈。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变老了。
对不起,我不能为爸妈养老送终了。
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是遇见你。最牵挂的事,是念念。
她还那么小,我怕她以后会忘了妈妈的样子。你一定要多跟她说说我的故事,告诉她,妈妈很爱很爱她。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
记得我们做试管那次吗?医生说我身体不好,成功率不高。其实,那次我们成功了,不仅有念念,还多留下了一枚最好的胚胎。
我当时想着,等念念大一点,我们就把‘他’或者‘她’接回来,给念念做个伴。
可我没等到那一天。
老公,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也很残忍。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希望,他能替我,继续陪着你们。
我希望,他能成为爸妈晚年新的希望和慰藉。
我查过了,代孕在国内是违法的。
但是,妈的身体一直很好。如果……如果她愿意……
我知道,这对她太不公平了。她已经为我操劳了一辈子。
所以,把决定权交给她吧。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告诉她,女儿不孝,来生再报。
爱你的,薇薇。”
信看完了。
阳台上,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栀子花叶子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岳母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是在哭,她的眼泪,是安静地,一行一行地,从布满皱纹的眼角,不断地涌出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冥冥之中,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
林薇的遗愿,像一颗种子,埋在了岳母心里。
而岳母的思念,像最肥沃的土壤,让这颗种子,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强行“发了芽”。
她的身体,感应到了女儿最后的请求。
所以,它用一场“假性怀孕”,向上天,也向我们,发出了最强烈的信号。
“妈……”我开口,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岳母抬起手,擦掉眼泪。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异常明亮的光。
那是一种,在绝望的废墟里,重新燃起的,火焰。
“走。”她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们去医院。”
“我们去把薇薇的孩子,接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下了快进键。
我们咨询了最好的生殖科医生,做了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医生说,岳母的身体状况,出乎意料的好。
虽然年纪大了,风险很高,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这需要非常大的勇气和毅力,”医生看着我们,严肃地说,“你们,都想好了吗?”
我和岳母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我们没有退路。
这是林薇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
也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手术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洒在地上,形成一片一片明亮的光斑。
我站在手术室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我的心里,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期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手术很成功。”
他说。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岳母被推了出来。
她还处于麻醉状态,脸色苍白,但睡得很安详。
我握住她的手,很凉。
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妈,辛苦了。薇薇她……会看到的。”
接下来的十四天,是等待宣判的日子。
胚胎是否能成功着床,就在此一举。
那十四天,我和岳母,都活得小心翼翼。
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看电视,不敢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家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每天都会给那盆栀子花浇水。
那个小小的花苞,一天比一天饱满。
好像在和我们一起,积蓄着力量。
第十四天,我们再去医院,抽血,验HCG。
等待结果的时候,我的手心,又一次攥满了汗。
岳母坐在我旁边,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我知道,她在跟林薇说话。
她在求她的女儿,保佑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护士拿着化验单,向我们走来。
她的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恭喜你们,”她说,“成功了。”
那一刻,我感觉全世界的烟花,都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我看到岳母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的,绝望的。
是喜悦的,是充满希望的。
她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个孩子。
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
“妈,”我说,“我们成功了。我们把薇薇的孩子,接回来了。”
我们,终于把林薇的爱,延续了下来。
从那天起,岳母的“孕吐”反应,真的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是心理作用。
是真实的,强烈的,生理反应。
她吐得比当初的林薇还要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连喝口水都吐。
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我看着心疼,劝她多休息。
她却总是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吐得越厉害,说明孩子越健康。这都是薇薇……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她的脸上,重新有了光彩。
那种光,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外婆,对新生命最温柔的期待。
她开始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东西。
小小的衣服,软软的鞋子,各式各样的玩具。
每一件,她都要亲自挑选,用手摸了又摸,生怕料子不够柔软,会伤到孩子娇嫩的皮肤。
她还开始学着织毛衣。
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台的阳光下,一针一线,织得很慢,但很认真。
她说:“这是薇薇小时候,我给她织的第一个样式。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会不会喜欢。”
我看着她的侧影,阳光把她的白发照得有些透明。
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林薇。
她们母女,在这一刻,灵魂好像重叠在了一起。
她们都在用自己全部的爱,去孕育,去守护,一个生命的到来。
而我,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们。
我学着煲汤,学着做各种有营养的孕妇餐。
我把家里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用软胶包了起来。
我每天晚上,都会对着岳母的肚子,讲故事。
讲我和林薇的故事。
从我们相识,相爱,到结婚,生下念念。
“宝宝,你要记住,”我对着那个日渐隆起的腹部,轻声说,“你有一个非常非常爱你的妈妈,她叫林薇。她现在,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呢。”
每当这时,念念就会凑过来,把小脸蛋贴在岳母的肚子上。
“弟弟,或者妹妹,”她奶声奶气地说,“我是念念姐姐。你出来以后,我把我的布熊分你一半哦。”
然后,她会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爸爸,妈妈是不是把她的爱,都放到外婆的肚子里了?所以才有了小宝宝?”
我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是啊。妈妈的爱,一直都在。”
从未离开。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那一天,来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快一些。
是个男孩。
六斤八两,哭声响亮得,能把医院的屋顶掀翻。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小家伙抱到我面前时,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想要碰碰他,又不敢。
太小了,太软了。
像一个,需要用全世界去呵护的,易碎的梦。
我隔着玻璃,看着保温箱里的他。
他的眼睛,闭着。
但那眉眼,那鼻子,那小小的嘴巴。
像极了林薇。
也像极了,照片上,那个百天的,胖乎乎的小婴儿。
生命的轮回,就是这么奇妙。
岳母因为是高龄产妇,又是剖腹产,恢复得很慢。
但她精神很好。
每天,只要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我把孩子的照片拿给她看。
她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脸上露出满足的,幸福的笑容。
“像,真像薇薇小时候。”她喃喃地说。
我们给孩子取名叫“林念安”。
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我们希望他,能带着对母亲的思念,一生平安。
小念安满月那天,我们抱着他,回了家。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栀子花。
阳台上,那盆被我们精心照料的栀子花,开了。
开了满树。
一朵,两朵,三朵……
白得像雪,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美得不真实。
我抱着小念安,走到阳台。
岳母跟在我身后,念念拉着她的衣角。
我们一家人,站在这片洁白的花海前。
风吹过,花香浮动。
我仿佛看到,林薇就站在我们中间。
她穿着那条白色的连衣裙,微笑着,看着我们。
看着她的母亲,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和她的儿子。
她的爱,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永生。
我知道,我们心里的那个洞,永远都在。
失去林薇的痛苦,会伴随我们一生。
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只是守着这个洞,任由冷风灌进来。
我们有了新的希望。
我们有了林念安。
我们会告诉他,他的生命,是一个关于爱的奇迹。
是一个母亲,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一封给世界的情书。
我们会带着他的妈妈,还有外婆,两代人最深沉的爱,好好地,活下去。
阳光正好,花香满怀。
我知道,这,就是林薇最想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