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扶弟魔母亲为弟弟卖房,父亲伤心离婚,半年后她哭着回来:救

发布时间:2025-10-23 09:44  浏览量:3

我叫林建成,是个木匠。

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就会跟木头打交道。一块好木料,到了我手里,能闻出它的脾气,摸清它的纹理,知道它能成个什么器物,用上个百年。

人人都说老林你这手艺,放古代就是个大工匠。我笑笑,不言语。

手艺再好,也修不好人心里的那道裂缝。

我和我老婆赵桂兰的这道裂缝,就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赵国军。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空气里还带着白天的燥热,我刚给一张清代的八仙桌上完最后一道蜡,用棉布细细地擦拭着,那温润的包浆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赵桂兰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放在我那张旧工作台的角落。

“建成,歇会儿吧,吃口瓜。”

我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拿起一块瓜。瓜很甜,瓤是沙的,是我爱吃的那种。

她没走,就站在我旁边,欲言又止。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顿瓜,没那么好吃。

“有事就说。”我吐出瓜籽,声音有点干。

“建成,”她搓着围裙的一角,那是我们结婚时我亲手给她做的,上面的小碎花都洗得发白了,“国军……他又看上个项目。”

我手里的半块西瓜,瞬间就不甜了。

我把它重重地放在盘子里,红色的瓜汁溅出来,像血。

“这次是想上天,还是想入地?”

“你别这么说,”赵桂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哀求,“他这次是认真的,跟人合伙搞那个……新能源充电桩,说是未来的大趋势,国家都扶持的。”

我冷笑一声,转过身,看着她。

灯光下,她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多了几条,头发里也夹杂了更多的白丝。我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那时候她也是厂里一枝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可这二十多年,她的笑容,好像都给了她那个弟弟。

“上一次的生态养猪,说是绿色环保,赔了三万。上上次的加盟奶茶店,说是年轻人市场,赔了五万。再往前,我都懒得数了。桂兰,我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刨子一凿子换回来的。”

“可这次不一样,”她急了,声音也高了些,“人家都考察好了,万事俱备,就差启动资金。国军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这个当姐姐的,能眼睁睁看着他错过机会吗?”

“所以呢?”我盯着她的眼睛,“你又想拿多少?”

她躲开我的目光,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国军说……说……把我们这套房子,卖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看着这个跟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突然觉得那么陌生。

这间屋子,是我当年亲手打的家具,从床到柜子,再到女儿晓雅书桌上的那个小笔筒。墙上每一道不起眼的划痕,都是我们生活过的痕迹。

这里不是一堆钢筋水泥,是我们的家,是我的根。

“赵桂兰,”我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全名,“你再说一遍?”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开始掉金豆子。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一哭,我就心软。

“建成,我知道这委屈你了。可国军是我亲弟弟啊!我爹妈走得早,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照顾好他。我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好了,不就是我好了吗?等他挣了大钱,别说一套房子,十套都给我们买回来!”

我看着她,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沉到了冰窟窿里。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拿起工具,开始打磨一块新的木料。

砂纸摩擦着木头,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叹息。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的。

我躺在工作室的行军床上,闻着满屋子的木头香,却一夜无眠。

我知道,这个家,这块被我用心维护了几十年的“好木料”,终究还是被她弟弟那只蛀虫,蛀出个眼来了。

而且,是个天大的窟窿。

第一章 裂痕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照常早起,在院子里打了套拳,然后进厨房熬粥。这是我们家多年的习惯,我熬粥,桂兰烙饼。

可今天,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把小米粥熬得金黄粘稠,盛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女儿晓雅。

晓雅今年大四,正在实习,每天早出晚归。她端着碗,小口喝着粥,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主卧的门。

“爸,你和我妈……又吵架了?”

我没抬头,只是说:“吃饭。”

女儿叹了口气,放下勺子。

“爸,是不是又因为我舅舅的事?”

我看着女儿,她的眉眼像我,沉静。但性子,却比她妈通透多了。

“晓雅,大人的事,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她有点急了,“这个家也是我的家!我舅舅隔三差五就来借钱,我妈每次都给。家里的存款,不就是这么被掏空的吗?现在连房子的主意都敢打了?爸,你不能再让着她了!”

我心里一阵发堵,像是被棉花塞满了,透不过气。

是啊,我让了她一辈子。

刚结婚那会儿,国军要娶媳官,彩礼不够,桂兰哭着求我,我把准备买新机器的钱,全给了他。

后来国军孩子上学,要择校费,桂兰又从家里拿。

再后来,国军做生意,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每一次,都是桂兰拿我们的血汗钱去填窟窿。

我不是没反对过。

可每次一反对,她就哭,就闹,就说我看不起她娘家人,说我不爱她了。

她说:“我爹妈没了,国军就是我唯一的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娶了我,就得接受我这个弟弟。”

日子久了,我也就累了,懒得吵了。

只要不动家里的根基,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一次,她要抽掉的,是地基。

晓雅看我沉默,声音也软了下来。

“爸,我知道你心疼我妈。可她这样,不是在帮我舅舅,是在害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指望姐姐接济,他什么时候能真正长大?”

我欣慰地看着女儿,她长大了,懂事了。

“吃饭吧,上班别迟到了。”我给她碗里夹了个咸鸭蛋。

女儿走后,赵桂兰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

她没看我,径直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粥,一口一口地喝着,像是吞咽着什么苦药。

“建成,”她喝完粥,把碗放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已经想好了。这房子,必须卖。”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胸口那股压抑了一夜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赵桂兰,你疯了?这房子卖了,我们住哪?晓雅住哪?你让她跟着我们去喝西北风吗?”

“我们可以先租个小点的房子住。”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等国军的生意上了正轨,很快就能买回来的。他都跟我立了字据了!”

“字据?”我气得笑了,“他赵国军的字据,能比得上厕所里的纸吗?他哪次借钱没写过条子?你看看那些条子,有一张兑现过吗?”

我拉开电视柜的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

里面,是厚厚一沓借条,每一张都记录着赵国军的“雄心壮志”和我们的“倾囊相助”。

我把那些借条全都倒在桌子上,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人眼睛疼。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从一千到一万,再到五万!这里面哪一分钱,不是我汗珠子摔八瓣挣来的?你以为我的钱是木头屑,风一吹就来了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手也在发抖。

赵桂兰看着那一桌子的借条,脸色煞白。

她嘴唇哆嗦着,却依然嘴硬。

“那……那都是以前。这次不一样,这次的项目是真的好……”

“好?好在哪里?好到要让你卖掉自己的家去赌?”我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来。

“那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他!”她也激动起来,冲我吼道,“林建成,你就是自私!你心里就只有你自已,只有你的那些破木头!”

“破木头?”我指着满屋子的家具,指着我们睡了二十多年的那张床,“我们结婚时,你家连像样的陪嫁都没有,是我,亲手给你打的这张床,这个柜子!你说你喜欢雕花,我熬了几个通宵给你雕!这些破木头,就是我们这个家的骨架!现在,你为了你那个扶不起的弟弟,要亲手把这些骨架都拆了!”

“我不管!”她捂着耳朵,像个不讲理的孩子,“反正我话放这了,你要是不肯卖,我就……我就跟你没完!”

她撂下狠话,转身又回了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来回回地割着。

我知道,这一次,不是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过去的。

那道裂痕,已经深得见了骨。

第二章 最后的稻草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赵桂兰陷入了冷战。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再给我做饭,我也不再喊她吃饭。

家里的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我把更多的时间泡在工作室里,用不停的劳作来麻痹自己。

木料在刨子下卷起薄薄的木花,散发出清新的香气,这气味总能让我烦躁的心绪平静一些。

我以为,只要我坚持不松口,这件事就能像以前一样,不了了之。

我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一个女人为了娘家弟弟,能有多么决绝。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一个老主顾修复一把太师椅的断腿,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随手接了,开了免提,继续手里的活。

“喂,请问是林建成先生吗?”一个客气的男声传来。

“我是,哪位?”

“哦,林先生您好,我是XX房产中介的小王。是这样的,您爱人赵桂兰女士委托我们出售您名下位于幸福小区的这套房产,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一个意向非常强烈的买家,价格也谈得差不多了,想约您和赵女士明天过来签一下合同。”

我手里的凿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足足有十几秒钟,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想不到。

“喂?林先生?您在听吗?”电话那头还在问。

我像是被人从冰水里捞出来,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卖房子?谁同意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是赵女士啊,她说您也同意的,只是工作忙,全权委托她处理。”小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挂了电话,连手都来不及洗,冲出工作室,回了家。

赵桂桂兰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宣传单在看,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憧憬的微笑。

她看到我满身木屑、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吓了一跳。

“你……你回来了。”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赵桂兰,你长本事了。背着我,连中介都找好了?”

她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我……我也是没办法。国军那边催得紧,说是再凑不齐钱,项目就要黄了。”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家给卖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房产证上是咱俩的名字,没有我签字,我看谁敢卖!”

她突然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拍在茶几上。

“你以为我没办法吗?”她也提高了音量,眼圈发红,“这是律师咨询过的,我们是夫妻,这房子是共同财产。只要我能证明你是恶意阻挠,我有权利向法院申请分割,强制出售!”

我看着那份打印出来的法律条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从没想过,这个和我过了半辈子的女人,为了她弟弟,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她连律师都找好了。

她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我的心,彻底凉了。

像数九寒天里,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暖的。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半辈子的女人,此刻她的脸在我眼里,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狰狞。

“桂兰,”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害怕,“你真的,就为了你那个弟弟,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她被我问得一愣,随即眼泪又下来了。

“我不是不要这个家!我是想让我们的家更好!建成,你就信我这一次,最后一次!国军说了,等他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换个大房子,带院子的那种,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点的工作室吗?”

她还在用这种虚无缥缈的许诺来哄骗我,也哄骗她自己。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房子?赵桂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林建成稀罕的,不是什么大房子,不是什么院子。我稀罕的,是这个家!是一个能让我累了、倦了,可以回来歇歇脚的地方!是一个有你、有我、有晓雅的地方!可现在,你要亲手把它毁了。”

我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我们这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我们刚结婚时,挤在单位分的十平米小屋里,冬天没有暖气,我抱着她,用身体给她取暖。

晓雅出生时,我在产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那一声啼哭,我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用攒了十年的钱,加上我爸妈的资助,买了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我们一点点地把它布置成了我们喜欢的样子。

那些画面,曾经有多温暖,此刻就有多讽刺。

我睁开眼,看着她。

“桂兰,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哀。

就像一根常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赵桂兰脸上的眼泪瞬间凝固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而坚定,“这房子,你既然这么想卖,那就卖吧。卖了的钱,我们一人一半。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弟弟是龙是虫,都与我无关了。”

“林建成!”她尖叫起来,扑过来抓我的胳膊,“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我们是夫妻啊!”

我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

“夫妻?”我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可现在,林子都要没了,鸟,也该散了。”

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她要卖房子的决心,而是她背着我,找中介,查法律,堵死我所有退路的那份算计。

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在她心里,我,我们的女儿,我们这个家,加起来,都比不上她那个弟弟。

第三章 一拍两散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家里最后一点温情,也被彻底抽干了。

赵桂兰一开始不信,以为我只是在说气话,吓唬她。

她又哭又闹,说我没良心,说我铁石心肠,把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

我没有跟她争辩。

心死了,话也就懒得说了。

我从房间里拿出纸和笔,沉默地写下“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财产分割很简单。

这套房子,是我们唯一的共同财产。按照她的意愿,卖掉。所得款项,一人一半。

家里的存款,这些年被她补贴娘家,早就所剩无几,那点零头,我不要,都给她。

至于我那个工作室,里面的所有工具和木料,那是我吃饭的家伙,是我的命根子,必须归我。

我把写好的协议推到她面前。

“签字吧。”

她看着那份协议,手抖得厉害,眼泪一串一串地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林建成,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绝情?”我看着她,心里一片荒芜,“是你,先亲手把这份情,扔在地上踩的。”

她最终还是没有签字。

第二天,我请了假,自己去了民政局,咨询了协议离婚的流程。

然后,我给晓雅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女儿沉默了很久。

“爸,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好,我支持你。”女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们这样,对谁都是折磨。爸,你别难过,以后,你还有我。”

女儿的理解,是我在这片寒冬里,唯一的一丝暖意。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的衣物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整理我的工作室。

那些刨子、凿子、锯子,每一件都跟了我几十年,像我的老伙计。我把它们一件件擦拭干净,用油布包好,小心地放进工具箱。

那些还没完工的木器,那些我珍藏多年的老木料,紫檀、黄花梨、金丝楠……我抚摸着它们冰凉温润的纹理,就像在告别一位位老友。

赵桂兰看着我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地清空这个家里属于我的痕迹,她终于慌了。

她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开始服软,开始求我。

“建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卖房子了,我们不卖了还不行吗?你别走,别跟我离婚……”

她拉着我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是在半个月前,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心软。

但是现在,太晚了。

镜子破了,再怎么粘,都会有裂痕。

“桂兰,晚了。”我平静地抽回我的手,“有些事,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她见求我没用,又开始给她弟弟打电话。

我在工作室里,都听得见她在客厅里声嘶力竭地哭喊。

“赵国军!你姐夫要跟我离婚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把我的家给毁了!”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赵国军说了什么。

我只知道,挂了电话后,赵桂兰冲进工作室,通红着眼睛对我说。

“国军说了,他不要我们卖房子了!他自己想办法!建成,你听到了吗?他不让我们卖了!”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是他不让,还是你不想了?”

她愣住了。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我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是你发自内心地认识到,这个家比你弟弟重要,那么我们或许还有回头的余地。但现在,只是因为他松口了,你才来求我。桂兰,在你心里,我们这个家的存亡,是捏在他赵国军手里的。今天他可以让我们不卖,明天他要是再遇到什么‘天大的机会’,你是不是又要动摇?”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扎进了她心底最深处。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她的根,早就扎在了娘家,扎在了她那个弟弟身上。我们这个小家,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处可以随时拆掉,去支援主根的临时住所。

她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一次,我没有再去扶她。

一个星期后,我们去了民政局。

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在办事大厅里,工作人员公式化地问我们:“两位是自愿离婚吗?都考虑清楚了吗?”

我点点头:“是,考虑清楚了。”

赵桂兰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当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换成两本深红色的离婚证时,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走出民政局,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赵桂兰站在台阶上,看着我,眼神空洞。

“建成,我们……真的就这么散了?”

“散了。”我把属于我的那本离婚证,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桂兰,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撑开伞,没有再回头,走进了雨幕里。

房子很快就卖掉了。

中介的效率很高,还是之前那个买家,价格都没怎么还。

签合同那天,我也去了。

我看着那个红色的房产证,换成了别人的名字,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

房款到账后,我把属于我的那一半,转到了我的新卡上。

赵桂兰拿到钱的那天,赵国军就开车来接她了。

我隔着工作室的窗户,看到赵国军满面红光地帮她把行李搬上车,嘴里不停地喊着“姐,好日子就要来了!”

赵桂兰上了车,车子开走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的眼神里,有不舍,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车子绝尘而去,带走了我前半生的所有记忆。

我关上窗,拿起一把刻刀,在一块新的木料上,刻下了第一刀。

屋外,雨还在下。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第四章 新生与旧影

离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用卖房子分到的钱,在郊区租了一个带小院的平房。

院子不大,但足够我摆放那些大型的机器和木料。

房间也小,一间卧室,一间待客的小厅,还有一个被我改造成了精细加工室的耳房。

晓雅帮我把一切都安顿好。

她看着我那个虽然简陋,但井井有条的新“家”,眼睛红红的。

“爸,委屈你了。”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又软又顺,像她妈妈年轻的时候。

“傻孩子,这有什么委屈的。你爸我,有手艺,饿不死。现在这样,清静,没人打扰,正好能专心做点东西。”

这倒是实话。

以前,我最怕的就是做到兴头上,被赵桂兰因为她弟弟的事打断。

那种感觉,就像一首完美的曲子,在最高潮处,被人掐断了弦。

现在,不会了。

我可以从天亮做到天黑,沉浸在木头的世界里。

每一刀的切削,每一次的打磨,都像是一种修行,让我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我的手艺在街坊邻里是出了名的。

很快,就有老主顾找上门来。

有人拿来祖上传下的破损家具,让我修复。有人拿着图纸,让我打造新中式的桌椅。

我来者不拒,每一单活,都用心去做。

我用一块百年的老榆木,给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复原了他记忆里爷爷用过的一张书案。

交货那天,老教授戴着老花镜,抚摸着书案上温润的木纹,眼眶都湿了。

“林师傅,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味道!您这不是在做家具,您这是在复活一段记忆啊!”

那一刻,我心里的满足感,是再多钱也买不回来的。

我开始明白,一个男人真正的根,或许不在于一个房子,一个家庭。

而在于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在于他被人需要、被人尊重的价值感。

晓雅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

她会给我带来一周的换洗衣物,给我做一顿丰盛的饭菜。

我们爷俩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她会跟我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实习公司的八卦。

偶尔,她也会提起赵桂兰。

“爸,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我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揪一下,但我脸上不动声色。

“哦,她……还好吗?”

“她说,舅舅的公司开起来了,租了个挺大的办公室,还招了七八个人。她说舅舅现在是‘赵总’了。”晓雅的语气里,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讽刺。

我点点头,没说话。

“她还说,等公司赚了钱,就给我买辆车,再给我买个大房子当嫁妆。”

我放下筷子,看着女儿。

“晓雅,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你想要什么,爸给你挣。别人的东西,我们不指望。”

女儿用力地点点头。

“爸,我懂。我就是……有点心疼她。”

我叹了口气。

怎么能不心疼呢?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她还说,舅妈对她可好了,天天给她买新衣服,带她去做美容。说她现在过的是她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离开我,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帮助她那个唯一的弟弟了。

而我,也终于可以过上我想要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生活。

这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日子就像我刨子下的木花,一天天卷过。

秋去冬来,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落了又长,长了又黄。

我的生活简单而规律。

做活,吃饭,睡觉。

偶尔,会和几个老伙计喝喝茶,下下棋。

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个曾经温暖的家,想起那个曾经对我笑靥如花的女人。

心里会有一丝怅然,但很快,就会被第二天木头的清香所覆盖。

旧的影子,在新的生活里,慢慢地淡了。

我以为,我和赵桂兰的人生,就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延伸下去。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

那个电话,打破了我所有的平静。

第五章 镜花水月

半年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

我的小院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料,订单已经排到了第二年开春。

晓雅也顺利毕业,在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找到了工作,每天朝气蓬勃。

我的生活,就像我手下那些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器,虽然简单,却充满了质朴的安稳。

而赵桂兰那边,似乎也正如她所愿,过上了“好日子”。

至少,从晓雅偶尔的转述中,听起来是这样的。

赵国军的“新能源公司”,开得有声有色。

他给赵桂兰在公司附近租了个高档公寓,月租金抵得上我半个月的工钱。

他还给她请了个钟点工,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

赵桂兰的朋友圈,也开始变得光鲜亮丽。

今天是在西餐厅吃牛排,明天是去美容院做SPA,后天又提了个名牌包包。

她发的每一张照片,都笑得灿烂。

晓雅把照片给我看,我只是淡淡地瞥一眼。

“挺好。”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

我太了解赵国军了。

他这个人,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做事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

他就像一锅温水,不加柴火,是永远也烧不开的。

而赵桂兰给他的那笔卖房钱,就是一捆干柴。

柴烧完了,水,还能热多久呢?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木头,晓雅来了。

她的脸色不太好,眼圈也有些红。

“爸。”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我放下斧子,紧张地问。

“不是我,”晓雅摇摇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欲言又止,“是我妈。”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她怎么了?”

“她……她跟舅舅吵架了,从舅舅家搬出来了。”

我愣住了。

“搬出来?她不是自己住公寓吗?”

晓雅苦笑了一下。

“什么公寓,早就退租了。舅舅说公司资金紧张,要节约开支,让她搬过去跟他和舅妈一起住。”

“那……那怎么又吵起来了?”

“还能因为什么,”晓雅叹了口气,“钱。”

原来,赵国军的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个空壳子。

他租豪华办公室,招兵买马,都是为了撑场面,去拉投资。

可他根本不懂经营,所谓的新能源项目,也只是个半生不熟的概念。

大半年的时间,卖房子的那笔钱,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却没见到一分钱的回头钱。

投资没拉到,公司的账上,已经快见底了。

赵国军又动起了歪脑筋。

他想让赵桂兰把手里剩下的那一半卖房款,也投进公司。

那是赵桂兰给自己留的养老钱,是她最后的底牌。

这一次,她犹豫了。

她开始问公司具体的账目,问钱都花在了哪里。

这一问,就问出了问题。

赵国军支支吾吾,拿不出像样的账本。

舅妈更是直接翻了脸。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国军?当初要不是你这笔钱,公司能开起来吗?现在公司遇到点困难,你这个当姐姐的,就想抽身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桂兰辩解道,“我就是想看看账,心里有个数。”

“看什么账!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舅妈的嗓门越来越大,“花了你几十万,就让你住我们家,吃我们家,你还想怎么样?天天不干活,就知道打扮,买那些没用的东西!你当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赵桂兰心上。

她这才明白,这半年来,所谓的“好日子”,所谓的“亲情”,不过都是建立在那笔钱的基础上。

现在,钱快花完了,他们的嘴脸,也变了。

赵桂兰气得浑身发抖。

“这公司是我拿卖房子的钱开的!我有一半的份!你们花钱大手大脚,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你的钱?你的钱早就花光了!”赵国军也急了,口不择言,“要不是看你是我姐,我早把你赶出去了!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有脸跟我谈钱?”

姐弟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舅妈更是把赵桂兰的行李,直接从房间里扔了出来。

“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赵桂兰就这么被她最疼爱的弟弟和弟媳,赶出了家门。

晓雅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爸,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她说她没地方去了……她说她错了……”

我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我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

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在深秋的寒风里,守着一个行李箱,孤零零地坐在公园里。

她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亲情,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依靠,就像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碰,就碎了。

何其悲哀,又何其……活该。

我沉默了很久,拿起斧子,继续劈柴。

斧子一下下地劈开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爸,”晓雅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没有回头。

“她有手有脚,还有钱,饿不死。那是她自己选的路,就让她自己走。”

我的声音,冷得像院子里的石头。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残忍。

但我的心,早就被她伤透了。

同情,是有的。

但原谅,太难。

第六章 迟来的醒悟

我嘴上说着不管,但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

毕竟是半辈子的夫妻。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晓雅说的那个画面。

赵桂兰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天那么冷,她穿得够不够暖和?

她身上还有多少钱?能住几天旅馆?

那个不争气的赵国军,真的就这么狠心,把自己的亲姐姐赶到大街上?

我烦躁地坐起来,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洒在那些静默的木料上。

我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赵桂兰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对我笑,对我好,我们一起规划着未来,以为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或许,从她一次次无底线地纵容她那个弟弟开始。

又或许,从我一次次无奈地妥协退让开始。

我们都错了。

她错在拎不清主次,把畸形的亲情,凌驾于自己的小家之上。

我错在太过软弱,没能在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阻止她。

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第二天一早,晓雅又来了。

她带来了早点,还有一脸的愁容。

“爸,我妈昨晚住在一个小旅馆里,一晚上没睡。今天一早,她去找舅舅,想把她剩下的那笔钱要回来。”

我心里一紧。

“要回来了吗?”

晓雅摇摇头。

“舅舅说,那笔钱,早就以我妈的名义,投进公司了,签了投资协议的。现在公司亏损,钱……拿不出来了。”

我冷笑一声。

好一个赵国军,真是算计到了骨子里。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就把他姐姐的后路给断了。

“我妈不信,要去公司查账,结果被舅舅和舅妈拦在门外,还被保安给推了出来,胳膊都擦破了皮。”

晓雅说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她现在……彻底没钱了。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了。”

我沉默了。

我能说什么呢?

说“我早就告诉过你”?

这种马后炮的话,除了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没有任何意义。

“她……她人呢?”我哑着嗓子问。

“我让她先到我租的房子里待着。但是爸,我那地方小,而且我白天要上班,留她一个人在那,我也不放心。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一直在哭,一直在说胡话,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

我把手里的刻刀,重重地插在木桩上。

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这是她自作自受,我没有义务再去管她。我们已经离婚了,法律上,我们就是陌生人。

可情感上,那毕竟是晓雅的母亲,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投无路,流落街头?

我林建成,还做不到那么心硬。

“爸……”晓雅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我停下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我转过身,对晓雅说:“你去把她接过来吧。”

晓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爸!你……”

“你别想多了。”我打断她,“我不是要跟她复婚。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她一个暂时的落脚地。等她缓过来了,以后何去何从,让她自己想办法。”

“嗯!我懂!爸,谢谢你!”

晓雅高兴地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我知道,我这个决定,可能会给我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带来新的麻烦。

但,良心这东西,有时候比什么都重。

下午的时候,晓雅带着赵桂兰来了。

半年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来那个虽然有些市侩,但还算精神的女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中年妇人。

她的头发枯黄,夹杂着更多的白发。眼窝深陷,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惶恐。

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外套,是晓雅的。

手里,还是那个熟悉的行李箱。

半年前,她拉着这个箱子,满怀希望地奔赴她弟弟描绘的美好未来。

半年后,她又拉着这个箱子,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这个被她亲手抛弃的地方。

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我,不敢进来。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没有看她,只是对晓雅说:“带她去客房吧。让她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我的工作室,关上了门。

我听见晓雅在外面轻声安慰她的声音,听见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拿起一块木料,想要静下心来干活。

可那木头的纹理,在我眼里,却渐渐变成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我烦躁地扔下工具。

我知道,这个迟来的醒悟,对她,对我,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太沉重了。

第七章 何处是归程

赵桂兰在我这里住了下来。

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每天都小心翼翼的。

她会很早起床,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她会抢着洗衣服,做饭,把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打扫干净屋子,就能抹平的。

我们之间,依然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吃饭的时候,我们同坐一张桌子,却相对无言。

她会不停地给我夹菜,眼神里充满了讨好和愧疚。

“建成,多吃点,你都瘦了。”

我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然后默默地吃饭。

晚上,她睡在客房,我睡在主卧。

一墙之隔,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有时候深夜,我会听到她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一声一声,像杜鹃啼血。

我的心,也会跟着一阵阵地抽痛。

但我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

有些路,必须她自己走出来。有些痛,必须她自己承受。

晓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一次,她私下里对我说:“爸,我看我妈是真的知道错了。要不……你们就复婚吧?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我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沉默了很久。

我走到工作室,拿起一块已经开裂的木板,递给晓雅。

“你看这块木头。”

“它裂了。”晓雅说。

“对,它裂了。”我说,“我可以用胶水,用木屑,把它粘起来,甚至可以把它打磨得看不出痕迹。但是,它承受不起任何力气了。只要稍微一用力,它还是会从原来的地方,再次断开。”

我看着晓雅,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你妈的感情,就像这块木板。回不去了。”

晓雅的眼圈红了,但她终究是懂事的孩子。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桂兰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

有一天,她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就晕倒了。

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思虑过度,导致的气血双亏,需要好好调养。

我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在医院里照顾她。

她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看着我为她忙前忙后,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建成,”她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没有一丝力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正式地跟我道歉。

我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好好养病吧。”

“不,我要说。”她的声音很虚弱,但很执着,“我以前……就是个睁眼瞎。我以为国军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以为有钱了,就什么都有了。直到被他赶出来,我才明白,我真正的家,早就被我自己给毁了。我最该珍惜的人,也被我亲手推开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建成,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说不触动,是假的。

但,理智却像一块冰,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我轻轻地抽回我的手。

“桂兰,我们都老了,别再折腾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出院后,赵桂兰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惶恐不安,也不再刻意讨好我。

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话变得更少了。

有一天,她把我叫到院子里。

她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建成,这是我。我找了份工作,在附近的超市当理货员。虽然钱不多,但我能养活自己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这里面,是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以前剩下的一点钱。不多,你先拿着,算是我交的房租和伙食费。”她把卡硬塞到我手里,“我不能再白吃白喝你的了。”

我看着手里的卡,又看看她。

她的脸上,有了一丝久违的,虽然疲惫但却坚定的神色。

我点点头,收下了卡。

“好。”

我知道,她终于开始学着,靠自己站起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她主动跟我提出来,要搬出去。

“我已经在超市附近,租了个很小的单间,房租不贵。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天,我去帮她搬家。

她的行李,还是那个旧箱子,东西少得可怜。

把她送到那个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的出租屋后,我准备离开。

她叫住了我。

“建成。”

我回头。

她站在门口,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也……对不起。”

我看着她,心里那块坚硬的冰,似乎融化了一角。

“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我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不知道赵桂兰的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

但我知道,我们那个曾经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我的小院,我推开工作室的门。

满屋的木香,瞬间包裹了我。

我拿起工具,继续打磨那件没有完成的作品。

一下,又一下。

生活,就像这手中的木器。

有过裂痕,有过伤痛。

但只要用心打磨,总能磨掉一些粗糙,留下一些温润。

至于那些无法弥补的裂痕,就让它留在那里吧。

那也是岁月的一部分。

是提醒,也是……一种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