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我家不睦多年,我家建房一半没钱糟邻居笑话,结局暖哭了

发布时间:2025-10-13 06:58  浏览量:5

大伯把那本褪了色的存折拍在我家桌上时,我爸,那个犟了一辈子的男人,哭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棵老树轰然倒塌。

那哭声里,有十几年的委屈,有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也有一种我当时还无法理解的、类似石头落了地的踏实。

我家的那栋半拉子房,像个咧着嘴的怪物,在村里矗立了整整两年,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和饭后谈资。而我和大伯一家的关系,也像这栋房子一样,冰冷、尴尬,只剩下光秃秃的钢筋骨架,横亘在两家人的心上,十几年了。

这一切,都要从我家决定推倒老屋,盖新房那天说起。

第1章 烂尾楼下的叹息

我们村在半山腰上,推开窗就能看见山下的水库,波光粼粼的。能在村里盖一栋气派的两层小楼,是我爸陈卫国一辈子的梦想。

这个梦想,在他五十岁生日那天,终于被正式提上了家庭议程。

那天,我妈张桂芬特地多炒了两个菜,还破天荒地开了瓶白酒。昏黄的灯光下,我爸的脸被酒精染得通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光。

“阳阳也毕业工作了,家里这几年的存款,加上阳阳寄回来的,凑一凑,够个首付了。”我爸呷了一口酒,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我想……把老屋推了,盖个二层的。楼上给阳阳留着娶媳妇,我们老两口住楼下,院子也重新整整,种上桂花树。”

我妈眼圈有点红,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嘴上却念叨着:“你爸就是瞎折腾,这老房子住着不也挺好?盖房子是小事吗?一动工,钱就跟流水似的。”

我叫陈阳,那年二十四岁,刚在城里一家公司站稳脚跟。我知道,爸妈一辈子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这个家。我当即表态:“爸,盖吧!钱不够我来想办法,我年轻,多加加班,总能挣回来的。”

我爸听了,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喝下了一份壮志豪情。

盖房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开工那天,鞭炮齐鸣,红色的纸屑落满了整个院子。我爸请了村里最好的施工队,买了最好的钢筋水泥。看着老屋的断壁残垣被一点点清理干净,地基深坑被挖起,我爸每天都守在工地上,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他逢人就递烟,热情地介绍着未来的新家:这里是客厅,要装个大吊灯;那里是厨房,要贴亮堂的瓷砖;楼上阳台要最大,以后好晒太阳。

村里人也都羡慕。张大婶路过,总要夸一句:“卫国啊,你可真有福气,儿子出息,自己又能干,这新房子盖起来,是咱们村头一份的气派!”

我爸听了,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但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却泄露了他心底的骄傲。

那段时间,我家的院子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搅拌机的轰鸣声,工人的吆喝声,邻居的谈笑声,交织成一首充满希望的交响曲。

然而,这首交响曲,在房子主体结构封顶的那天,戛然而止。

问题出在了预算上。原本计划好的三十万,因为建材价格的疯涨和一些意料之外的改动,硬生生多出了近十万的缺口。当施工队的包工头老李把一张新的预算单递到我爸面前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卫国哥,真不是我坑你。你看这钢筋,比两个月前贵了多少?还有这水泥沙子……现在行情就是这样,我这都没给你算人工涨价的钱。”老李一脸为难。

我爸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像工地上的水泥块一样,压在了他佝偻的背上。

家里的积蓄已经见底,我工作不久,能拿出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我妈急得团团转,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要不……跟你大伯张张嘴?”夜里,我妈犹豫着开了口。

“砰!”我爸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提他干什么!我就是出去要饭,也绝不跟他低这个头!”

我爸的咆哮,像一道惊雷,劈碎了屋子里的寂静。

我大伯,陈为民,和我爸是亲兄弟。他就住在我家隔壁,两家的院子就隔着一道半人高的矮墙。可就是这道墙,仿佛成了楚河汉界,十几年了,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大伯家条件比我们好。他在镇上开了个小小的五金店,生意不好不坏,但胜在安稳。大娘为人也算和气,堂哥陈浩比我大几岁,在县城里当老师。按理说,亲兄弟,邻里住着,本该是最亲近的。

可我记事起,就没见我爸和我大伯好好说过一句话。逢年过节,别家都是热热闹闹地聚餐,我们两家却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各过各的,连句客套的问候都没有。村里人都知道,陈家这两兄弟,有仇。

至于是什么仇,我问过我妈。我妈总是叹着气,含糊其辞,只说是为了当年奶奶生病住院的医药费,闹了不愉快。她说我大伯当年手里攥着钱,却不肯拿出来给奶奶治病,说要留着做生意,让我爸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从那以后,我爸就当没这个哥哥了。

在我心里,大伯的形象也因此变得自私、冷漠。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背着手在村里溜达,看见我们一家人,眼神也是淡淡的,像是看陌生人。

所以,当施工队因为拿不到后续的款项而撤走时,我家的房子,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光秃秃的红砖墙,黑洞洞的窗户口,还有一根根伸向天空、锈迹斑斑的钢筋,像一具巨大的、未完成的骨架。

起初,村里人还会过来问问:“卫国,怎么停工了?”

我爸总是涨红了脸,嘴硬地说:“天太热了,让工人歇歇,过两天就动工。”

可一天天过去,一个月个月过去,那栋房子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渐渐地,同情的问候变成了背后的议论,羡慕的眼光变成了看笑话的窃笑。

“看见没,陈卫国家那房子,盖不起来咯!没那个本事,就别逞那个能嘛!”

“听说啊,是没钱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把一辈子的积蓄都砸进去了,结果盖了个烂尾楼!”

这些话像刀子,一下下地扎在我爸妈的心上。我爸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每天吃完饭就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对着那栋“怪物”抽烟,一蹲就是大半夜。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充满了萧索和无力。我妈的叹息声也越来越频繁,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许多。

而隔壁的大伯,依旧每天背着手,从我家门口路过。他会朝那栋烂尾楼瞥上一眼,面无表情,然后径直走开,仿佛那只是村里一道与他无关的、碍眼的风景。

有一次,村里的碎嘴王刘婶,故意在我家门口大声对我妈说:“桂芬啊,你家卫国就是太犟了。有那么个开店的哥哥,去借点钱周转一下,不就把房子盖起来了?亲兄弟,还能见死不救?”

我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等刘婶一走,我妈的眼泪就下来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着那栋残破的建筑,它不仅是我家的房子,更成了我爸的“耻辱柱”。每一个嘲笑的眼神,每一句风凉话,都像钉子一样,把他牢牢地钉在了上面。而隔壁那个沉默的大伯,则像一个冷酷的看客,让这份耻辱,变得更加尖锐和刺骨。

第2章 一道矮墙,两重天地

日子在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和父母的唉声叹气中,一天天滑过。那栋半拉子房,像一块巨大的伤疤,丑陋地烙印在我家的门面上,也烙印在每个家人的心里。

我爸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以前他只是沉默,现在却像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有一次,我妈做饭时多放了点盐,他“啪”地一下摔了筷子,吼道:“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咸死我?”

我妈委屈地掉眼泪,我也忍不住回了一句:“爸,你冲我妈发什么火?有本事把房子盖起来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他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凳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是村里人把他架回来的。他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没用……我陈卫国就是个废物……”

我妈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无声地流泪。那一刻,我心如刀割。我恨自己的无能,也第一次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又无比熟悉的“钱”字,有了切肤之痛的理解。

更让我们难受的,是来自隔壁的对比。

大伯家的日子,似乎过得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堂哥陈浩在县城站稳了脚跟,找了个同样是老师的对象,听说准备买房结婚了。大伯的五金店也换了个更大的门面。有时候,会有小货车停在他家门口,卸下一箱箱崭新的五金配件,叮叮当当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家院里,像是在敲打着我爸脆弱的自尊心。

大伯还是老样子,每天早出晚归。他似乎完全不受我家的影响,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有一次,我妈在院子里洗菜,大伯正好从外面回来。两人在矮墙边遇上,我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了声:“大哥。”

大伯“嗯”了一声,脚步没停,掏出钥匙就准备开门。

我妈鼓足了勇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那个……为民……你……”

她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她想放下尊严,为了这个家,去求一求他。

可大伯像是没听见,也像是不想听见,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开了,他闪身进去,“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整个过程,他没有回头看我妈一眼。

我妈僵在原地,手里的青菜掉进了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那种被无视、被拒绝的屈辱,让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我冲出屋子,扶住她:“妈,别求他!我们不靠他!”

我妈靠在我身上,眼泪终于决堤:“阳阳,妈没用……妈真的没用……”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生出了主动去找大伯谈谈的念头。不是为了借钱,而是为了质问。我想问问他,难道兄弟情分,真的就这么淡薄吗?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家被人嘲笑,活在痛苦里,他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我绕到他家门口,手抬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敢敲下去。我怕,我怕看到他那张冷漠的脸,怕听到他那些伤人的话。更重要的是,我怕我的冲动,会让我爸更加难堪。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大伯家的门开了。出来的不是大伯,而是堂哥陈浩。

我们兄弟俩,虽然是堂兄弟,但因为父辈的矛盾,关系也一直很疏远,见面顶多点个头。

“陈阳?”他看到我,也有些意外。

“浩哥。”我尴尬地叫了一声。

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看样子是刚回来看望父母。“你……有事?”他问。

我摇了摇头,胡乱找了个借口:“没事,我就是路过。”

他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门,眼神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陈阳,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爸他……唉,你别怪他。”

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就骑上摩托车走了。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不是我想的那样?那该是什么样?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可无论有什么隐情,都改变不了我家正在承受的煎熬。

那年秋天,雨水特别多。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整个村子都湿漉漉的。我家的老房子本就年久失修,被雨水一泡,墙角开始渗水,屋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而那栋没窗没门的半拉子房,则成了雨水的乐园。每次下大雨,院子里就积满了从新房地基上冲下来的泥水,一片狼藉。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惊醒。

我冲出房间一看,客厅的棚顶,有一块石灰皮掉了下来,正下方的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小摊水。屋顶漏雨了。

我爸披着衣服出来,看着滴水的屋顶,一句话也没说。他默默地找来脸盆接水,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点上了一根烟。

窗外,风在呼啸,雨在倾泻,像是在为我家的窘迫伴奏。屋里,滴答,滴答,水滴落在脸盆里的声音,清晰得可怕,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我爸的侧脸,他鬓角的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那个曾经能用肩膀扛起整个家的男人,此刻的背影,却写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落寞。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对我爸妈说:“爸,妈,我明天回城里去。我想办法去跟银行贷款,或者找朋友借,无论如何,今年过年,我们一定要在新房子里过!”

我爸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担忧:“阳阳,别为难自己。是爸没本事……”

“爸!”我打断他,“这不怪你。你放心,有我呢。”

我妈红着眼圈,给我收拾行李,嘴里不停地念叨:“在外面别亏待自己,钱慢慢还,别把身体累垮了……”

临走前,我隔着矮墙,又看了一眼大伯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像一张冷酷的嘴,嘲讽着我们一家人的挣扎和努力。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靠自己,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再也不让任何人看扁,尤其是他——我的亲大伯。

第3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回到城里,我开始了疯狂的奔波。

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比以前更加卖力,希望能拿到更多的奖金。晚上和周末,我去做兼职,送过外卖,也在工地上扛过水泥。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让我第一次体会到父亲当年的不易。

我向所有可能开口的朋友都借了钱,说尽了好话,也签下了一堆欠条。有的人爽快答应,有的人则找各种理由推脱。世态炎凉,我算是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一回。

至于银行贷款,因为我刚工作不久,没有抵押物,额度小得可怜,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两个月下来,我累得瘦了整整一圈,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但手里凑到的钱,离那十万的缺口,还差一大截。

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我总是报喜不报忧。

“爸,钱快凑够了,你联系一下老李,让他准备准备,下个月就能复工了!”

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阳阳,别太累了。”

我知道,他比谁都希望这是真的。那栋房子,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然而,压垮骆驼的,往往不是最重的那根稻草,而是最后一根。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慌张得语无伦次。

“阳阳……你快回来……你爸他……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在镇上的卫生院里,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的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吊起。脸上、胳膊上,全是擦伤和淤青。我妈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怎么回事?爸怎么会去工地上?”我冲到床边,声音都在发抖。

我妈哭着说:“前两天,老李来说,有一批木材再不用就要坏了,问我们家要不要。你爸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就自己去工地上,想把那批木材搬到棚子里盖好……谁知道脚下一滑……”

医生说,是小腿骨折,不算特别严重,但也要静养三四个月,而且后续的康复治疗,还需要一笔费用。

一笔费用。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心上。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家,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我爸醒来后,看到我,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伤,而是:“阳阳,你怎么回来了?公司不忙吗?别为了我耽误工作……”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越是难受。他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眼神黯淡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我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累赘。

那一晚,我守在病床前,一夜未眠。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在父亲苍老的脸上。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鬓边新增的白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在我胸中翻涌。

我恨钱,也恨那个冷漠的、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大伯。

父亲住院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陆陆续续有邻居来探望,他们提着水果和鸡蛋,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却像针一样刺人。

“卫国啊,你说你这是图啥呢?人没事就好,房子慢慢盖嘛。”

“是啊,桂芬,想开点,别急。钱不够,就先别盖了,身体要紧。”

这些话,听在我耳朵里,无比刺耳。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三天下午,大伯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手里也提着一个果篮,脸上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他走进病房时,我爸正靠在床上喝水。看到他,我爸手一抖,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妈赶紧站起来,局促不安地招呼:“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大伯没看她,径直走到病床前,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他的目光落在我爸打着石膏的腿上,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怎么搞的?”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

我爸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

“哼,陈卫国,你这臭脾气,一辈子都改不了!”大伯冷哼一声,“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没钱就别逞能,逞能把自己逞到病床上来了,有意思吗?”

他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句句扎在我爸的心窝上。

我爸的脸涨得通红,猛地转过头,瞪着他,吼道:“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陈为民,你来看我笑话的吗?是,我没钱,我没本事!我盖不起房子,我还把自己摔断了腿!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大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指着我爸的手指都在发抖,“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爸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当年妈住院,等着用钱,你呢?你说钱要留着做生意,一分都不肯拿!现在你生意做大了,有钱了,跑来看我这个穷光蛋弟弟的笑话!陈为民,我告诉你,我陈卫国就算死,也不会花你一分钱!”

“你……你胡说什么!”大伯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愤怒交织的神色。

“我胡说?村里谁不知道?你敢说你没说过这话?”我爸挣扎着想坐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妈吓坏了,赶紧按住他:“卫国,你别激动,别激动,伤口要裂开了!”

我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挡在他们中间,对着大伯说:“大伯,我爸现在需要静养,你有什么事,等他好了再说吧。你的东西,我们不能收,请你拿回去。”

我指着那个果篮,语气冰冷。

大伯死死地盯着我爸,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失望,有痛心,还有一丝……疲惫。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我爸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爸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妈在一旁,捂着嘴,压抑地哭泣。

我的心里,也是一片冰凉。

那道横亘在两家之间的墙,似乎在刚才的争吵中,变得更高,更厚了。我原以为,血浓于水,再大的仇怨,在亲人遭遇不幸时,也该有所软化。

可我错了。大伯的到来,不但没有带来任何慰藉,反而像是在我爸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第4章 暴雨夜的不速之客

父亲出院后,家里的气氛比以前更加压抑。

他的腿不能动,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一个习惯了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男人,突然被禁锢在方寸之间,那种焦躁和憋闷可想而知。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易怒。家里的那栋半拉子房,他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因为我爸的这次意外,达到了顶峰。

“听说了吗?陈卫国是为了省钱,自己去搬木头,才摔断了腿。”

“啧啧,真是可怜。没钱就别盖嘛,现在好了,房子没盖成,人还搭进去了。”

“他那个当哥的也真是心狠,亲弟弟都这样了,也不说拉一把。那天我还看见他去医院了,估计是去看笑话的吧。”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我们家周围盘旋,赶不走,也躲不掉。

我请了长假,留在家里照顾父亲。白天,我给他端茶倒水,晚上,我继续在网上找各种能赚钱的门路。可是,钱,依旧是那个最大的难题。父亲的医药费,后续的康复费,还有那栋房子深不见底的窟窿,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我们整个家都吞噬进去。

一天晚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秋天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洞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叫。老房子的屋顶,旧病复发,漏得比上次更厉害了。客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和桶,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为这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奏响的哀乐。

我们一家三口,挤在唯一不怎么漏雨的小卧室里。我爸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我妈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不停地用毛巾擦拭着从墙角渗进来的水。

“都怪我……”我爸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如果不是我要盖这房子,家里也不会弄成这样……”

“别说了。”我妈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不怪你,都怪我们命不好。”

“是我没本事,是我没用!”我爸的情绪激动起来,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谁啊?这么大的雨……”我妈吓了一跳。

我心里也犯嘀咕,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院子里的泥水,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浑身一震。

是大伯。

他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深刻的皱纹往下淌。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大伯?”我愣住了。

他没理我,一把将我推开,径直冲进了屋里。

他冲进卧室,看到屋里的情景,看到那些接水的盆盆罐罐,看到我爸落魄的样子,他的脚步顿住了。

屋里的三个人,都因为他的突然闯入而陷入了震惊。

“你来干什么?”我爸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来看我们家有多惨吗?看够了就赶紧走!”

大伯没有说话。他走到桌边,把那个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他解开湿漉漉的塑料袋,一层又一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本褪了色的、边角已经起毛的存折。

他拿起存折,“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陈卫国,你给我听好了!”大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甚至有些颤抖,“你以为我愿意看你笑话?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被人戳脊梁骨?你是我亲弟弟!”

我爸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钱,你拿着。”大伯指着那本存折,“把房子盖起来,把腿养好!别再让爹妈在地下都替你丢人!”

我爸死死地盯着那本存折,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吼道:“我不要你的臭钱!你拿走!我说了,我死也不会用你的钱!”

“你不要?”大伯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愤怒,“陈卫国,你真是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你以为这是我施舍给你的吗?”

他一把抓起存折,翻开,指着上面的一行行记录,吼道:“你看清楚!这上面的第一笔钱,是什么时候存进去的?是十五年前!是妈住院前!当年你说妈的病要花大钱,我跑遍了所有亲戚,没借到!我没办法,才把你给我的那笔钱,还有我自己的积蓄,投到了我一个战友的建材生意里!我想着,钱生钱,总比坐吃山空强!”

“我跟你说我要去做生意,你以为我是不管妈的死活!我怎么跟你解释?万一赔了呢?我怎么面对你?我怎么面对地下的爹妈?”

“后来生意赚了钱,我想把钱给你,你呢?你连门都不让我进!你说我陈为民自私自利,不管亲娘死活!好,我认了!这个骂名,我背了!我想,这钱,我先替你存着,总有一天,你会用得着!我每年都把赚的利息存进去,一笔都没动过!我就是想着,等你家阳阳长大了,娶媳妇,盖房子,我这个当大伯的,不能让你在村里抬不起头!”

“你盖房子,我知道你钱不够!我天天盼着你来找我开口!可你呢?你宁愿让房子烂尾,宁愿被人笑话,宁愿自己去工地上摔断腿,你都不肯来找我!陈卫国,你的骨气是骨气,我的心就不是肉长的吗?”

大伯一口气吼出了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他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哗哗地响着。

我爸彻底呆住了。他看着大伯,看着那本存折,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妈早已泣不成声,捂着嘴,浑身发抖。

我也愣在原地,感觉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原来,所谓的自私,所谓的冷漠,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沉重而又笨拙的真相。

我爸慢慢地伸出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本存折。他的手指,在那熟悉的、褪了色的封皮上,一遍遍地摩挲着。

突然,他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像山一样坚强、固执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声音不大,却像一棵老树轰然倒塌,震得我心头发颤。

大伯看着他,也转过身去,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隔开了两家十几年的那堵冰冷的墙,终于在这场迟到了太久的真相中,彻底崩塌了。

第5章 一碗面,两杯酒

暴雨过后,天空放晴,洗刷过的村庄显得格外清新。

我家的气氛,却依旧有些凝重,但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而是一种夹杂着尴尬、愧疚和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

那本存折,就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我爸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会看上几眼,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波澜。

第二天一早,我妈煮了一锅热腾腾的鸡蛋面。她盛了两碗,对我说:“阳阳,一碗给你爸,这一碗……你给你大伯送去。昨晚淋了那么大的雨,别感冒了。”

我点了点头,接过碗。碗很烫,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

我端着面,走到了隔壁院子门口。那扇曾经让我望而却步的大门,此刻敞开着。大伯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抽着烟,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呆。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大伯。”我轻声叫他。

他回过头,看到我,愣了一下。当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那碗面上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妈煮的,让你趁热吃,驱驱寒。”我把碗递过去。

他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

“拿着吧。”我坚持着,“面都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接了过去。他低着头,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默默地吃了起来。我看到,他夹筷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没有走,就站在他旁边。院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吸溜面条的声音。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抬起头看着我,说:“阳阳,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我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大伯,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我们……都误会你了。”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我一根。我摆了摆手,说我不会。他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你爸那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又臭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他缓缓地说,“当年那事,我也有错。我不该瞒着他,总想着等赚了钱再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唉,这一瞒,就是十几年。”

“其实,你们家盖房子,一砖一瓦,我都看着呢。看他那么高兴,我也替他高兴。后来停工了,我知道他肯定是遇上难处了。我天天等,就等他过来跟我说句话,只要他开口,我立马把钱拿出来。可他……宁愿把房子放烂,都不肯低这个头。”

“前天,听说他摔了,我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跑去医院,本想好好跟他说,结果……又吵了一架。”

他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堂哥会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大伯每次路过我家门口,看那栋烂尾楼的眼神,都那么复杂。那不是冷漠和嘲笑,而是焦急、无奈和心疼。

那天下午,我爸做了一个决定。

他让我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大伯家。

这是十几年里,我爸第一次踏进大伯家的院子。大伯看到我们,明显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搬来凳子。

我爸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存折,放在石桌上,推到大伯面前。

“哥。”

就这一个字,我爸的眼圈就红了。大伯的身体,也猛地一震。

“这钱,我不能要。”我爸的声音很低,“当年的事,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

大伯看着存折,又看着我爸,一把将存折推了回去:“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要是不要,就是还当我是外人!”

“可是……”

“别可是了!”大伯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腿脚不方便,盖房子的事,我来帮你盯着。你把施工队叫回来,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男人,为了那本存折,在院子里推来推去,像两个固执的孩子。

最后,还是我妈出来打了圆场:“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老小孩,别推了。为民,这钱,我们先借着,等以后阳阳出息了,一定还你。”

大伯这才作罢,嘟囔了一句:“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

那天晚上,大伯留我们在他家吃饭。大娘做了一大桌子菜,堂哥陈浩也从县城赶了回来。

饭桌上,大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他给我爸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卫国,喝一个。”

我爸端起酒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那顿饭,两个老人没说几句话,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们之间十几年的隔阂与误会,似乎都融化在了那沉默的酒杯里。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兄弟之间的情谊,便已悄然回归。

看着他们斑白的两鬓,我突然觉得,所谓的亲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它不会消失,只是可能被一些固执和误解,暂时掩盖了而已。一旦尘埃落定,它依旧在那里,温暖而厚重。

第66章 新房里的第一顿年夜饭

有了大伯的资助和操持,我家的房子很快就复工了。

施工队的老李回来后,看着账户上充足的预付款,干劲十足。大伯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上,比我爸当年看得还紧。材料的质量,施工的细节,他都亲自把关。有时候,他甚至会亲自上阵,和工人们一起搬砖、和水泥。

我爸腿脚不便,就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门口看着。他看着大伯在工地上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不再是我行我素的“一家之主”,而是会主动问大伯:“哥,你看这里这样处理行不行?”

大伯则会抹一把汗,笑着说:“你放心,交给我,保证给你盖得漂漂亮亮的。”

村里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都惊掉了下巴。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善意的猜测和羡慕。

“我就说嘛,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陈为民这人,真是没得说,刀子嘴豆腐心。”

“陈卫国也算是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哥哥。”

我家的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只是这一次,热闹中多了一份踏实和温暖。大娘和堂哥也时常过来帮忙,有时候送点自己家种的菜,有时候帮我妈打扫卫生。两家人,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缺失的亲情,都加倍弥补回来。

年底的时候,新房子终于落成了。

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白墙红瓦,窗明几净。院子里,按照我爸最初的设想,栽上了两棵桂花树。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我仿佛已经能闻到,来年秋天,那满院的芬芳。

搬家那天,我们请了全村人来吃饭。我爸的腿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走路还有点跛,但精神头十足。他拄着拐杖,站在新家门口,满面红光地给来客递烟,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比当初刚动工时,还要浓烈。

大伯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像是在办自家的喜事。

那天,我爸当着所有亲戚邻居的面,端起酒杯,走到了大伯面前。

“哥,”他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院子,“这些年,是弟弟对不住你。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他一饮而尽。

大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干了杯里的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院子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那个冬天,我们终于在新房子里,吃了第一顿年夜饭。

两家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温暖的灯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着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我看着身边正小声说着话的父亲和大伯,他们偶尔会因为一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但下一秒,又会相视一笑,共同举杯。

我妈和大娘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嘴里念叨着“慢点吃,还有菜”,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房子,并不仅仅是一个用水泥和砖头砌起来的建筑。它是一个家,一个承载着亲情、温暖和希望的地方。我们家这栋房子,虽然建造的过程充满了波折和苦涩,但它最终,却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弥合了我们家庭最深的一道裂痕。

它曾经是村里的笑柄,是我家的“耻辱柱”,但现在,它矗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了误解的消融,见证了亲情的回归,也见证了两个固执了一辈子的男人,最终的和解。

吃完年夜饭,我和堂哥陈浩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村庄。

“陈阳,”堂哥突然说,“你知道吗,我爸那本存折,其实他早就想给你家了。他偷偷看过你好几次,说你长大了,懂事了,像个男子汉了。”

我心里一暖,笑了笑:“我以前,还挺恨他的。”

“我懂。”堂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父辈那一代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爱和关心,都藏在心里,藏在行动里。有时候,藏得太深了,就容易被误会。”

是啊,藏得太深了。深到需要一场暴雨,一次争吵,一本存折,才能将那份沉甸甸的爱,从岁月的尘埃里打捞出来。

我看着楼下客厅里,父亲和大伯并肩坐着看电视的背影,他们的肩膀靠得很近。我想,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人的理解和团聚,更值得珍惜的了。那栋曾经带给我们无尽烦恼的房子,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份特殊的礼物,它让我们家经历了一场考验,也让我们最终收获了比房子本身,更珍贵的东西。

那一刻,我暖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