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世界第一”为什么在批量消失?

发布时间:2025-10-09 08:46  浏览量:1

清晨的海利根豪斯,Kiekert 门口的员工把工牌贴在外套里。170 年的“车门锁之王”,全球份额一度超 20%,如今也递交了破产申请。连总部所在城市的路标都像在提醒人们,这里曾是德国汽车世界的心脏地带。

官方文件与多家媒体确认:Kiekert 已进入破产程序,约 4,500 名员工、11 处基地被迫“急刹车”。公司将资金断裂归因于中国股东未能按期拨付“数亿欧元”支持。

镜头拉远,这不是孤例:铝压铸件供应商 AE Group 2024 年AE 申请了破产保护,Huber Automotive、MVI Group 也接连倒下。

这份名单还在不断延展,而其共同点是:多年来,它们一直被视作德国‘隐形冠军’,在全球供应链中占据关键环节。

更扎心的是总账本:安永最新工业晴雨表显示,2019至2025年德国工业部门净减岗位近25万。

其中汽车制造业成为最受冲击的板块,2024 年 6 月至 2025 年 6 月,德国汽车制造相关岗位净减约 51500 个

表面上,原因清晰可见:德国产业的单位劳动成本比欧元区平均高约 15%,能源价格在危机后虽回落,仍高于周边国家;电动车销量增速放缓,未能消化产能。美国维持 15% 以上关税,中国竞争加速进入欧洲市场。

与此同时,碳中和与合规要求不断推升企业支出。成本上扬与需求疲软叠加,使供应商的现金流缺口迅速放大。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中国车企正加快在欧洲建厂扩张。

比亚迪在匈牙利和土耳其落地整车与电池工厂,当地政府宣称可带来数千至上万岗位。宁德时代、上汽等也在加速布局。

未来三年,中国新能源车企及配套产业预计将在欧洲直接创造近 四万 个就业机会。

德国岗位在流失,新的岗位却在欧洲其他国家诞生。

然而,成本、需求、关税这些都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批稻草。它们之所以能在此刻形成致命一击,是因为德国工业模式的两个核心支柱,早已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发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01

生态的颠覆 —— 从“硬件为王”到“软件定义”

Kiekert 的悲剧是整个德国“隐形冠军”生态系统瓦解的缩影。它的核心问题在于:德国工业用一个世纪建立起来的价值体系,被技术范式革命彻底“降维打击”了。

01

旧世界的价值:物理的极致。

Kiekert 用 170 年时间,把一个机械门锁做到了极致。它的价值在于物理世界的可靠性、精密度和耐用性,甚至在于关门时那一声沉稳悦耳的“咔哒”声。

这是一个以硬件为核心的价值体系。整个生态链,从上游的特殊钢材、精密弹簧供应商,到下游的整车厂,都围绕着如何将这个物理实体打磨到完美而协同工作。

这种长年累月积累的“know-how”构成了极高的行业壁垒。

02

新世界的价值:数字的体验。

在电动化和智能化的浪潮下,车门锁不再仅仅是一个机械执行器,它变成了一个软件定义的“接入端口”

它的核心价值不再是那声“咔哒”,而是它能否通过手机 App 顺畅地打开?能否通过 OTA更新安全协议?能否与整车智能座舱系统无缝联动?

价值的核心从硬件转移到了软件和体验。

这个转变是致命的。Kiekert 长达 170 年的机械工艺积累,其价值瞬间被削弱。它的竞争对手不再是另一家德国的百年老厂,而可能是一家精通软件、网络安全和用户交互的科技公司。

当决定胜负的战场从“机械车间”转移到“代码库”时,整个德国引以为傲的、以硬件为中心的工业生态,其根基便被动摇了。

那些“隐形冠军”们,就像一个个技艺精湛的末代刀匠,却发现世界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

01

效率的陷阱 —— 为“稳定”而生的系统,在“变

革”中必然脆弱

德国汽车工业的成功,源于其对效率的极致追求但这恰恰是它今天深陷泥潭的根本原因。它陷入了一个“效率陷阱”,牺牲了韧性。

极致效率的系统样貌:

01

高度专业化分工

Kiekert 只做门锁,ZF 专攻变速箱,Bosch 提供电控单元。每个企业都在自己的狭窄赛道上做到全球顶尖,成本最低,效率最高。

02

准时化供应链(Just-in-Time)

整个供应链像一台精密调校的瑞士钟表,零件在需要它的前一刻才被送到生产线上,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库存和资金占用。

03

渐进式创新

研发的重点是每年将现有产品改进 5%,成本降低 3%。这种模式在稳定的市场环境下,能以最高效率巩固领先地位。

效率的代价是脆弱:
这个为“稳定”而优化的超高效率系统,在面对颠覆性变革时,会变得极其脆弱。

01

专业化成为“孤岛”

当变速箱技术被电机+电控取代时,ZF 的部分核心优势瞬间归零。当门锁被软件定义时,Kiekert 的机械工艺变成了“屠龙之技”。高度专业化让他们无法轻易转向一个全新的领域。

02

精密链条一断俱断

整个系统无法承受核心节点的“范式转移”。你不能简单地把供应链上的“变速箱供应商”换成“电池供应商”,因为从技术标准、研发周期到资本投入,这是两套完全不同的逻辑。整个精密链条因此崩溃。

03

渐进式创新追不上“跃迁”

当中国企业从零开始,直接以“智能电动车”为目标构建全新的产业链(从电池矿产到整车软件)时,德国企业还在试图通过“渐进改良”来追赶。这就像用最快的马车去追赶一架刚刚起飞的飞机,无论如何优化马车,都注定失败。

中国的比亚迪、宁德时代之所以能在欧洲建厂,不是因为它们在单一零件上比德国更有效率,而是因为它们构建了一个更有韧性的全新生态。

它们不惜代价地垂直整合,掌握了电池、芯片、软件等核心技术,即便初期效率不高,但确保了在变革时期的战略自主和快速迭代能力。

总结来说,Kiekert 的倒下和德国工业的困境,本质上是一个为“确定性”和“高效率”而设计的旧系统,在面对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颠覆性”的新时代时,必然发生的结构性崩塌。

那些流失的岗位,正是这个旧系统崩塌时散落的瓦砾。

德国工业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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